长公主突然问道:“你说要是上头坐的是明月,遇到强敌来犯,她会怎么做?”
左齐道:“若是面对羯族这样由几个大部落组成的小国,明月公主必定不会妥协,更别说派人和亲了。您想想,年前沱东炀州州牧邱琦,还没做什么呢,公主就派三万兵马围城了!明月公主绝对不是像宇文敬那样的孬种!”
长公主听着,点了点头。
随即又道:“给我说说你那位小徒弟吧。”
左齐听她问起梨花,笑道:“不瞒殿下,我现在已经不是她的对手了。明月公主近期能够如此有底气,跟这小丫头分不开。”
“哦?”长公主显然有些意外,“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竟能成为明月的底气和依仗?你当初说她出众,我还只当她武艺超群。但成为明月的依靠,可不仅仅是武艺的问题。”
左齐道:“其实我一开始觉得她就是个愚钝的孩子,没想到这孩子不知道哪里来的悟性,力气极大,人又能吃苦,越往后越令人刮目相看。北镇抚司接连两次派人前去捉拿公主,梨花使了几个计谋,将白虎山庄拉入局,借北镇抚司的手,除掉白虎山庄,一个北镇抚司指挥佥事一个指挥同知更是折在这个局里。”
“后来,鹰巢岭的土匪作乱,她组织村民抵抗,率兵驰援晋城,联合慕容九天把土匪全部剿灭,那土匪头子鬼见愁更是被她一刀给斩于马下。”
这些事,有一些他原不知情,还是在沱东过年的那次见面梨花告诉他的。
“再后来,李昊父女派人去大柳树村劫持公主,她追上来,硬是把人给救了回去,这事儿我和您说了的。”
长公主庆幸不已:“真是难得一见的人才。你能找到这样的人来保护明月,功劳不小。”
左齐摇了摇头:“梨花不是我选的,是公主自己选的。”
这才将当初梨花拿着董芸给的令牌前来大营找他的事详细说了一遍。
“我初次见她,感觉她不是很聪明的样子,明明不会骑马,却仍咬牙跟着上马,第一次骑马就跟着我走了两天,腿磨破了也是一声不吭。我便觉得这孩子是个不一样的孩子,这才萌生了教她功夫,让她保护公主的念头。”
长公主听到这,不禁大为赞赏:“真乃笨鸟先飞,更难得的是,她有极强的信念,非常纯粹。这一方面,明月远不如她。”
“是啊,”左齐感慨道,“刚遇到她的时候,她还是大字不识一个,如今能看书写字,甚至研读兵书了。”
“不过这还得归功于殿下。”
“归功于我?”长公主疑惑道,“此话怎讲?”
“殿下派夏小姐前去大柳树村,梨花的学识,便是夏小姐教的。”
长公主突然眼眶一热:“我当初并未想到会有这样的结果,当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啊。”
左齐笑道:“于末将看来,这不是无心插柳,这或许是一个因果,种善因得善果。殿下尽心尽力为小公主铺路,却不知道这路同样方便了别人。最终,这些福报都汇聚到了您的后人身上。”
长公主听到这话,笑中带泪。
左齐等她情绪稳定了,这才问道:“殿下,为何不告诉明月公主,荣华公主其实并没有和亲羯族这事?”
长公主面色这才又变得严肃起来。
“若不逼她一把,她如何去争?她会一直窝在大柳树村,当她的小寡妇。山鸡要变成凤凰,没有被烧过一轮,是没有办法涅槃!她想着要去救慧儿,她就得逼着自己向前走。”
左齐:“这会不会太狠了?”
长公主摇了摇头:“现在的这些,对她来说并不算什么。等她以女子的身份登上大位,会有更大的挑战在等着她,如果这些苦她吃不下,到时候的下场只会更惨。”
左齐明白了,但仍有些不忍心道:“只是这样一来,明月公主对殿下您的误会就更深了。”
长公主:“我又岂会在乎这些?再等等吧,等她打败宇文敬的那一天,就是她和慧儿见面的时候。”
说着忍不住苦笑道:“左齐,我其实也有私心,只想着逼她走得更快一些,这样,我不管再怎么样也能安心了。”
左齐一听,鼻子一酸,哽咽道:“殿下,您何必把自己逼得那么紧。”
长公主背过手立在窗前,看着那一束束从瓦片空隙中折射在地上的光影,口中喃喃道:“梨花那小丫头有信念,我也有信念,这便是我的信念啊。”
第170章 诏狱
迎亲结束后, 慕容锦被母亲拖着要回家。
她原本想让夏寻雁跟自己回去,但两人的事还没跟家里报备,也还没征得家人的同意。
夏寻雁自不愿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跟她走, 而是和董芸回了她们的宅子。
慕容锦看着几人上了马车,嘟着嘴, 心里很是不甘愿。
江娘子拧着她的耳朵道:“你这死丫头,在外面游荡了这么久,现在到晋城了还不想回家。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不孝顺的女儿。”
三个弟弟也围着她道:“阿姐, 我们都多久没见面了。”
慕容锦看着个头窜得比自己还高的大弟,无可奈何道:“行行行, 回家, 这就回家。”
说完看着夏寻雁和董芸那辆远去的马车, 一步三回头,也上了自家的马车。
回到家,慕容锦对母亲好一顿哄,当了大半天的乖乖女,这才把江娘子给哄得服服帖帖的。
江娘子道:“这次回来,就不再出去了吧。”
慕容锦一听, 猛地坐了起来:“娘,好女儿志在四方, 怎么能偏安一隅不思进取呢。”
江娘子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什么好女儿,你看看你的手,伤都还没好全, 就好好在家待着。”
“哎呀,已经没事了嘛。”
慕容锦将手伸出去, 在母亲面前张张合合地展示着,但不难看得出来左手关节依旧有些僵硬, 活动范围也十分有限。
不过,比起残废来说,这已经算是很好的了。
江娘子看着那原本漂漂亮亮的一只手,如今每一根手指头上都遍布着蜈蚣状的疤痕,心疼得不行,“这叫好了?你当娘是瞎子吗?一个好好的女孩子家,弄成这样……也不知道将来你夫婿会不会嫌弃。”
慕容锦笑嘻嘻道:“她才不会嫌弃我。”
江娘子敏锐地嗅出了那么一点点味道,盯着女儿问道:“你在外头有人了?”
“娘——”慕容锦羞恼地瞪着母亲一眼,“你说什么呢,我连屋里人都没有,什么叫在外头有人,不过嘛……我倒是想搞个回屋里头放放。”
江娘子恍然大悟:“你是想找上门女婿?我儿这是春心动了,哎,动了好哇。”
她激动道:“上门女婿也挺好,你爹如今官升鄞州都督,家里产业多着呢,不怕不够分。这样咱娘俩一辈子都不用分开。”
慕容锦心下感动,搂着江娘子的脖子道:“不管是嫁还是娶,我当然都不会跟娘分开。”
江娘子享受着女儿的亲昵,嗔道:“就算是招婿上门,那也不叫娶。一天天地,都学了什么乱七八糟的词。”
“哼,我说娶就是娶,我不想跟娘分开,就娶一个回来,皆大欢喜。”
江娘子笑着伸出手去,轻轻顶了顶她的脑门:“这天下有哪个男人愿意嫁人的?他们听到这个词,还不得上蹿下跳。”
慕容锦小心翼翼道:“男人不愿意嫁,就娶个女人呗……”
听到这话,江娘子眼睛微微眯了眯。
突然之间变得锐利起来,身体瞬间坐直。
“慕容锦,你是不是在外面勾搭了什么不三不四的女人了?”
慕容锦吓了一跳,赶忙站起身,道:“娘,你说什么呀,我怎么可能会勾搭不三不四的人?”
我的女人可是天底下最高尚最聪明的女人了,才不是什么不三不四的人。
江娘子眼珠子转动着,她的大脑开始飞速运转,搜刮着这半年多来慕容锦的各种怪异表现。
突然,她想到了什么,眼睛瞬间瞪大,紧紧地盯着慕容锦:“你是不是和夏家的那个丫头搞上了?”
慕容锦的心猛地提了起来,随即开始疯狂地跳动。
她原以为,跟母亲坦白,应该不会是多难的事,大不了被揍一顿就是了,孙迁那事自己都挺过来了,她娘再怎么样,也狠不过孙迁吧。
可如今被江娘子这般死亡逼视时,那几乎要从喉咙中蹦出来的心脏,让她意识到,这件事,或许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容易。
但不容易也得要办,自己这辈子要没有阿雁,那跟行尸走肉有什么区别。
就在她准备硬着头皮承认下来的时候,门外却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两人双双朝门口看去,只见慕容九天正一脸焦急地正往屋里来。
江娘子从未见过丈夫这副模样,哪里还顾得了慕容锦这破事,赶忙站起身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慕容九天紧攥着手中的信件,“刚刚收到密报,大兄被手下出卖,落入宇文敬手中,情况恐怕不妙。”
说完冲着慕容锦道:“锦儿,我们得立刻去见殿下。”
听到大伯被擒的消息,慕容锦的心也悬了起来,赶忙回道:“是,爹。”
说完,便紧随慕容九天身后,匆匆朝外跑去。
江娘子站在门口,看着两匹大马疾驰而去背影,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这都什么事啊。
……
董芸刚回到自家庭院没多久,三人正凑在一起看舆图。
下人匆匆来报,说慕容都督有要事求见。董芸和夏寻雁对视一眼,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当听到慕容青山落入宇文敬手中时,皆大吃一惊。
慕容九天焦急道:“如今南方得势,宇文敬得知我们慕容家参与谋划,必定对大兄恨之入骨,我担心他会对大兄下毒手!”
他们兄弟二人自幼父母双亡,慕容九天全是靠他大兄一手拉扯大,兄弟二人情意深厚,慕容青山无妻无子,就他一个亲人,知道大兄有性命之忧,他怎么能不着急。
董芸原先急躁的情绪在听了他这句话后,却慢慢地镇定了下来。
“宇文敬不会杀了他,至少眼下不会。”
夏寻雁点头:“有这么好的筹码在手中,不好好利用,岂不可惜。”
慕容九天听到二人如是说,原本高高吊起的一颗心总算稳了一些。
“那我们接下来要如何应对?”
董芸道:“等宇文敬来跟我谈条件。”
慕容九天不安道:“他的条件,岂是什么好条件……”
“是啊,阿姐,”慕容锦插嘴道,“万一他要拿你去换大伯,那岂不更糟?”
董芸道:“不管是什么条件,只要他愿意谈,我们就有机会找到突破口。”
听到这,一直沉默着的梨花突然出声:“我们能不能去京都把师伯救出来。”
夏寻雁面露难色,“自宇文敬上位后,扩大北镇抚司的规模以监督百官,更是设下诏狱,这个诏狱相当皇帝的私人监狱,大理寺和刑部均无权过问。不出意外,慕容大人是被关在诏狱。据我所知,目前还没有人能从诏狱里面逃出过。”
梨花说:“先让我试一试吧,要是不成功再答应条件也不迟。”
董芸看着她,没有说话,似是在思索她这个提议的可能性。
慕容锦问道:“诏狱既然是皇帝的私人监狱,那它是设在皇宫里面吗?皇宫戒备森严,怕是难以出入。”
夏寻雁回答:“诏狱不是在皇宫里面,在皇宫西北方向的北司胡同那儿。”
慕容锦一喜:“不在皇宫里面,那营救的难度应该会降低很多。”
慕容九天却皱着眉摇了摇头:“你们别小看这诏狱,它虽然不在皇宫内,但防备却同样森严。诏狱由北镇抚司的精英掌管,像柏宜春、鲁晋这样的高手比比皆是。更别提那北镇抚司指挥使丁渊了,他的武功深不可测,至今还未逢敌手。再有一个是,我们对诏狱的情况不了解,没有地图,不知方位,如何策划营救如何接应,都是个难事。”
话音刚落,旁边就传来一个声音。
“我去过诏狱。”
所有人大吃一惊,齐刷刷望向了董芸。
适才夏寻雁说了,但凡进入诏狱的人,几乎没有活着出来过,他们里边居然有一个漏网之鱼?
董芸解释道:“当年我被北镇抚司的人给抓住,下放诏狱,万幸的是刚进去一个晚上,五姑姑就把我给换出来,我并未受到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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