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姓曾的小子就是其中的一个。
要是那姓曾的,卢店主如何不满意。且不说他十几岁的时候就往他店里来抄书,人品各方面都还不错,最重要的是,这小子最近出息了啊,在衙门的户房当主事了。
在他们晋城,这可是大官!
于是便看准时间,暗中观察。
果然那小子一来,伸长脖子就往里头张望。
见到女儿在,他会慢慢踱步到柜台附近的书架,随手拿起几本书,装模作样地翻着,眼神却时不时地瞟向柜台的方向。
磨蹭半个多时辰,这才挑了一本去付款。
可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
卢店主看在眼里,急得直跺脚。
户房的主事,怎的就这点出息?
反观自己女儿,落落大方,可比那小子看得顺眼多了。
他等啊等,等了几个月了,粗略算了下,那小子从店里买的书怕是几年都看不完了,也没等到对方行动。
卢店主坐不住了,于是便旁敲侧击地问女儿对那姓曾的小子是否有意。
女儿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任凭爹娘做主”,他心中便有了数,这事就差那二愣子的一句话。
他想了,要是等到端午之前这小子还没动静,那他就豁出老脸亲自去问。
好在没过多久,这小子终于行动了。
此时的曾广进正是被董芸下了死命令了,不得不出手。
他写了一首文绉绉的诗,趁卢小姐独自守店的时候,请求她的评价。
卢店主终于逮到机会,当场出现,直接逮了那小子一个现行。
曾广进给臊得满脸通红,被卢店主给推搡着进了后院。
卢店主装模作样道:“你这三天两头来,一来就往我家柜台凑,再这么下去,我女儿的声誉都给你败光了。”
曾广进只得坦白自己对卢小姐有意的事,说若是小姐愿意,他愿派人上门提亲。
卢店主这才板着脸,放他离开,回去准备。
等人走后,又笑得一脸菊花。
曾婆子难得地来找熊氏,让她陪自己去书店去偷偷瞄一眼。
这书店少有老妇人去,更何况两个目不识丁的人,卢小姐猜得出来是曾广进老母前来相看,虽然很是羞涩,但毕竟是商户之女,这些年来帮父亲看店,不至于小家子气到躲起来,忍着羞意,客客气气地接待她们。
曾婆子回来后,表示对卢小姐很是满意,细腰屁股大,看着就是能生。
其他的,都不重要。
于是接下来,就是纳采、问名、纳吉、请期一条龙。
在请期的时候,考虑到老祖母的身体状况,便把婚期给提前了。
曾婆子求之不得,恨不得当下就把人迎进门。
在筹备亲事期间,鄞州全面归顺公主,慕容九天被任命为鄞州都督,负责军务。
晋城改县。
曾广进被提拔为晋阳县县令。
如此一来,双喜临门。
人人都说这卢小姐是个旺夫的女人,刚要进门未婚夫就升了官。
曾婆子听到这些恭维话,高兴得合不拢嘴,素来刻薄的唇角这段时日就没放下来过。
她没见过什么世面,一辈子就围着地里和家里那点事忙活,但如今儿子入仕,又升了县令,这婚礼少不了要邀请曾广进在官场上的同僚,她不会安排,也招呼不过来。
董芸便把这事儿给接过去了,她现在手下有不少能用的人,安排给他们去办就是来。
曾婆子近日都在城里,学堂休沐时,熊氏便带着芙宝过去曾家。
老婆子心事了结,如今再见到这小家伙,也没了过去的别扭,虽然嘴上还是不饶人,但眼底的笑意却是藏不住。
迎亲之日定在六月初十,夏寻雁和慕容锦自年前去了靖州后就一直没回晋城,也趁着这个机会回来与亲人团聚。
婚礼当天很是热闹,董芸也去了,不过只是待在内堂不出外头去。
新郎新娘拜完堂后,特意回内堂给她敬了酒。
卢小姐这才知道原来丈夫和公主居然还有这层渊源,心里是又惊又喜,恍然觉得去年前未婚夫逃去可真是件喜事,要不然也轮不到自己许到这样的好人家。
熊氏看着人家这热热闹闹一屋,眼热得很。
她瞥了一眼站在旁边看热闹的大女儿,叹了口气,最终将目光转向身旁的大儿子,开口说道:“你也快十七岁了,什么时候给我娶个儿媳妇回来,让我也享享清福?”
骑在大牛头上的芙宝道:“熊奶,大牛叔已经有媳妇啦!”
不远处的草儿听到这话,有意无意地瞟了大牛一眼。
大牛吓了一大跳,慌忙把芙宝从头上放下来,看着草儿的方向急急道:“芙宝,你可别乱说,叔什么时候有媳妇了?”
芙宝笑嘻嘻,扭着小屁股跑开了。
大牛让二牛去看她,自己噌噌噌的就往草儿那头挤。谁知道草儿见他挤过来,转过头,面无表情地朝女人坐的那一屋快步走去。
看着那么多的女人挤在一块,大牛只得站在门边干着着急。
后院曾广进的书房里。
与前头的喧闹不同,这里边要安静许多,旁边的茶壶里的水在咕嘟着。
董芸和夏寻雁面对面坐着品茶。
分析了一会儿当前的局势,夏寻雁犹豫了一下道:“明月,我和锦儿在一起了。”
董芸明显地愣了一下,好半天也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
“是真心喜欢的吗?”
其实都不用问这句话,毕竟阿雁做事,哪有违心的,哪有自欺欺人的。
夏寻雁点了点头:“喜欢的。”
董芸眼眶热了一下,鼻子也有些发酸,好一会儿才道:“我……是有一半开心有一半惆怅。开心你能走出来,开心有人爱你,又惆怅着你终于是别人的了。”
说完轻轻叹了一口气。
夏寻雁当然明白她说的是什么意思。
得知曾经的恋人找到了新的幸福,心中难免会有些酸楚和失落。
但不代表要生出其他的心思来。
美好的回忆就留在心底,它能一直美好。
董芸轻轻吸了一下鼻子,打趣道:“倒是便宜了锦儿这小妮子。”
夏寻雁见她情绪又好了,嘴角也往上勾了勾:“她活泼率真,是难得的好女孩。”
董芸轻轻哼了一声,她妹妹她能不知道嘛。
就凭当初她将梨花捡了,又让梨花拜在她父亲门下,就知道她人好。
“你跟她,我也放心。”
两人说着,不禁有些感慨万千。
就在这时,门被吱呀一声推开,探进一个小脑袋来。
董芸眼角还微微有些湿润,窘迫斥道:“怎么,进门之前连门都不敲了?”
门外有守卫,这时候能推门进来的,除了梨花和慕容锦,就是眼下这个小祖宗了。
芙宝委屈道:“娘,大牛叔说要揍芙宝。”
门外的大牛听到这话,吓得像被雷击中一样,瞬间僵硬在原地。
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动这小祖宗一根汗毛啊。
而且他原话也不是这么说的啊。
董芸脸色一沉,“胡说,你大牛叔从来就是个讲道理的人,他只揍坏人,要是真要揍你,那就是你做错事了!”
大牛一听,赶忙冲着里头道:“殿下,大牛不敢,大牛是和芙宝闹着玩的。”
芙宝小脸儿嘟嘟,轻哼一声,“你刚刚明明就有嘛。”
大牛急得抓耳挠腮。
董芸让二人进去说话,问是怎么一回事。
大牛怎可能把这事给说出来,多害臊啊,道:“殿下,是大牛错了,大牛不该吓唬芙宝。”
芙宝撅起小嘴:“说得好像我欺负你似的。”
董芸问:“大牛,你来说,我不偏心,若是芙宝错了,我亲自揍她。”
大牛这下是不说不行,只得心一横,吞吞吐吐道:“……芙宝说……说我有媳妇了……我哪有啊……”
说完满脸通红,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董芸压着唇,强忍着笑意。
夏寻雁听他这么一说,瞬间就想起去年去医馆看望慕容锦时,隔壁的那锯了嘴的葫芦,也笑了:“定是芙宝当着大牛心仪的姑娘说了这话,大牛被误会了,一着急就想找芙宝理论。”
大牛头上热汗直流,慌乱地辩解:“……我没想找她理论,我……我……”
说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他哪敢真拿这小祖宗怎么样啊,也就过过嘴瘾罢了。
董芸这才板着脸冲芙宝道:“给你解释的机会,说错一个字,我就当真揍你。”
大牛赶忙道:“殿下——”
董芸一抬手,他立刻噤声。
芙宝看着母亲紧绷的脸庞,嘟起小嘴道:“上次和大牛叔一起坐马车,他躺在马车上打盹,结果说起了梦话,迷迷糊糊地叫了声‘媳妇’……”
大牛的脸庞霎时变得红黑红黑的,仿佛被烈阳炙烤过一般。
张了张嘴,结结巴巴的,窘迫极了,再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眼前两个女人都比大牛大上七八岁,一个身份尊贵,一个曾是大牛的夫子,自然说得了他。
夏寻雁如今也算是过来人,难得给人情感建议,笑眯眯道:“喜欢就去跟她说吧,解释清楚就好,若是不趁早行动,万一被别人抢先了可怎么办?”
大牛一想到刚刚草儿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心里就直打鼓,哪里来的勇气。
吞吞吐吐道:“她看着就不喜欢我……我不去。”
董芸轻笑:“你连试都没试过,怎么知道她不喜欢你?退一万步说,就算她真的拒绝了你,你又能损失什么呢?”
明明是姐弟,姐姐当初可比眼前这榆木疙瘩勇多了,扮猪吃老虎,把自己吃了个一干二净。
弟弟稍微弱了一些,但憨憨的,也挺好玩。
夏寻雁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道:“草儿身世坎坷,她的遭遇你也知道,心里多少会有些顾虑和不安,你若真心喜欢她,一定要有耐心,不要她一使脸色你就想着要放弃,更不要轻易吓到她、逼迫于她。”
她嫁与孙迁,何尝不是这样的境遇。锦儿虽然看着大大咧咧,可却心细如发,不论是情感处理上,还是行房的时候,都尤其体贴。
大牛惊愕地看着夏寻雁:“夫子怎么知道是草儿?”
夏寻雁没想到自己一时口快把人名字都说出来了,干笑了两声:“我掐指一算的。”
董芸接口道:“就照你夫子说的去做,去吧。”
大牛这才躬身退下。
芙宝追上来,问道:“大牛叔,你还要揍我吗?”
大牛再次冒汗,老老实实回道:“大牛叔永远都不会揍芙宝,大牛叔一辈子都会保护芙宝。”
芙宝一听,伸手就去牵他,“那我们一起去找你媳妇吧。”
大牛恨不得捂着她的嘴,收回自己刚刚说的那些话。
董芸在屋里听到她们对话,忍俊不禁。
随即自责道:“我当真是对她太过纵容了,想着平日她在学堂被蔡夫子管束严格,回来就没怎么约束她,现在越发口无遮拦了。”
说完又道:“不行,往后每天要留半个时辰,我亲自教导她才行。”
夏寻雁未置可否,毕竟亲子教育和互动也十分有必要,不能全都靠学堂的夫子。
况且眼前这小团子,往后身份可不一般了。
……
西塞王府,书房内。
左齐:“殿下,明月公主已经连续派了三批探子潜入羯族地界,不过看样子还没探查到荣华公主的消息。”
长公主叹道:“当初派去顶替慧儿的那小丫头,真是可怜啊,不到半年就被折磨死了,这事要传到大魏,势必引起轩然大波,羯族那边定会把消息捂得严严实实。”
“只是可惜了那小丫头。”
左齐道:“殿下无须自责,那罪奴本就是死罪,她愿意用自己残余的生命换取殿下对其家人的庇护,殿下并没有亏待她。”
“要怪,也只能怪宇文敬!此贼篡权夺位,却无治国之才。面对小小的羯族竟也是这般软弱无能,连仗都不敢打,只知道一味谈和!不遗余力地搜刮民脂民膏去缴纳岁贡,送女人去和亲,当真懦弱无耻至极。”
左齐本就是武将,说到这里更是拳头紧握,激动不已。
223/272 首页 上一页 221 222 223 224 225 22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