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你怎么说的?”我心说,靠,他居然带了手机还不声不响。
“我俩在外面,可能一时回不去。”他头也不回地说道。
我走到前厅咨询台前,问道:“这里有没有一个叫齐豢的医生?”
那美女把头从台子底下钻了上来,连鼠标都没有点就直接问我:“是不是胸外科的齐医生?”我有点惊了,她不用查就知道了?我边点头,边犹豫着说:“叫齐豢。”美女乐了,道:“是他,齐神嘛。大家都认识的。他今天坐诊。你们要看病的话要挂号去的。”“哦,不用,我们不看病,我们是他的朋友。”“哦,那门诊六楼。电梯在那儿。要不要我带你们去?”“不用,不用。我们自己上去就好了。谢谢。”我说完赶紧拉着闷油瓶朝着电梯走。美女是热情,就是眼珠子转都不转地盯着闷油瓶看。
“你为什么跟着瞎子?”闷油瓶在电梯门关上的瞬间问我。
这个问题,我没想好要怎么回答他。“问点事情。”我轻声说。偷瞄了一眼闷油瓶,他没什么反应。我也没撒谎,我确实就是想问点事情,我想问的关键是那张照片。不管是那个女人,还是齐羽都是出现在那张照片上的,还有那个古怪的地方和那辆被闷油瓶认出来的老爷车。闷油瓶也看到了那张照片,但是我依旧不想直接说。他记起来或者他要去问黑眼镜那都是他自己的事情,我不想当着他的面,让黑眼镜把答案说得太清楚。我想到照片上闷油瓶站在远处和那张回头的熟悉侧脸对望的角度就会出现心绞痛的幻觉。人果然对有些厌恶的事情厌恶的感觉的抗拒力很固执,我懂,这其实就是变相逃避,但是人毕竟是人,有些逃避总是不可避免。
电梯门一打开,我就看到了齐蒙古。那是一张楼层科室说明宣传栏,他的半身照竟然作为这个宣传栏的一部分,正对着电梯间。怪不得刚刚那个美女说,大家都认识他。
神了,齐蒙古居然是个人物。看来我给他的这个外号,可能要适时更改一下。随便扯了一个过路小护士一问便问出了他的所在之处。小护士目不转睛地看着闷油瓶坚持要为我们带路。她很快给我们介绍了一下齐蒙古的事迹,原来,他今天这个成就全拜李如风和闷油瓶所赐。我不得不问一句,大家是否还记得,那个妙手回魂的神医的故事。
我在心里对着苍天翻白眼。
门诊门口排了一堆人。但是他却不在里面。闷油瓶直接越过众人惊讶地目光疑似卡队一般地走进了专家门诊的大门,一进去就找了个最舒服的位置坐下来了。他好像对找齐蒙古或者黑眼镜一点不感兴趣。也好,最好他什么都不问。
我转身出去溜达了一圈,结果走到楼梯间的时候,听见了齐蒙古的声音。
“后来她把那些都拿过来了。但是很奇怪,我换医院的时候,其他人的都在,却单单少了她这一份。”
我蹑手蹑脚走过去,推开一点门缝能看得很清楚。
确实是黑眼镜和齐蒙古。齐蒙古递了什么文件一类的东西过去,塞进黑眼镜手里,黑眼镜低头看了下,没有说话。他翻开手里那份牛皮纸做的封面,我就看到了用黑色的记号笔写的字,清清楚楚:
双,42831。
第82章 救命线索(三)
我只听见自己的脑中有嗡嗡直响的欲爆之声。
其实在我看到他手里拿的那叠资料的时候,我原本以为那如果是某个人的档案,也一定会是那个叫做名扬的女人的,但是这个“双”字,除了让我想到双儿,实在没有其他人能在我脑中生出什么印象来。
并且现在有一幕很久之前的场景飞速掠过我的脑颅,让我顿时倒吸一口凉气。那时候,从烂柯山回来的闷油瓶又一次从医院消失之时,那场暴雨在我脑中依然记忆犹新。当时我从医院开车离开的时候,齐蒙古站在医院的大楼门口,有个女人,当时撞入我的视线,给了我一个熟悉的背影。我现在仔细回想回想当时的画面,那个熟悉背影的女人,应该就是双儿。只是,我那时居然没有认出来。
但是就这其中的关联,我还没能在脑中整理出来什么头绪。我想,开门见山的时候到了。齐蒙古从头到尾就不是什么单纯的医生角色,他的一步步出现必定是带有暗藏的原因的,只是我之前推敲这一系列事情的时候,没有把他带入太多。现在看来,还是我拿他想得过于简单了。指不定,他知道的内情会出乎我意料的多。
于是,我定了定神,直接把门推开了。
让我惊讶的是,他俩脸上谁都没有换上我想象当中的惊讶神情。黑眼镜瞅了我一眼,依旧低头翻看那份文件,完全视我如透明。齐蒙古倒是立刻换上了笑脸:“哟,你来找我体检呢?”
我曰,这到底是什么情况?这下反倒是害我尴尬了,原先预备好的台词也是一句没用上。他俩故作镇定?看着不像啊!难道是黑眼镜早就发现我一路跟着他,所以故意串通了齐蒙古做场戏给我看?难道他手里的文件档案是道具?
不可能。第六感告诉我不可能。这样的推测前后根本找不到衔接点,没什么可能性。那为什么,他现在这样气定神闲的,难道他压根就没有打算要瞒我什么?
“小三爷,”他合上那叠档案,抬头对我说:“你果然还是跟来了,其实我当时就想叫你没事这么冷别跑来跑去了,定心吃饭,我就是来拿个东西会回去的。”他说完,又转向齐蒙古,“她是什么时候给你特地送来那份资料的?”齐蒙古望了一眼天花板,思考了一下说:“大约是十一月吧,我记不太清楚了,她来的那天下暴雨。”我顿时心里一亮,对了,说的就是那天。他们所谓的“她”指的应该是双儿。
“那是她隔了很久之后来找我的一次,她从来没有相隔那么长时间不来找我。我看到她的时候她状况不怎么好,我以为她是来让我想办法的,结果她来找我只是为了给我送一份资料,当时,她给我的时候告诉我说,研究下,没准以后有用。然后什么都没说就走了。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我一直在找她,但她这次消失得很干净,以前每次时间一长,我放点人出去找找,总还能找到一些她的痕迹,这次是一点都没有。”
“她不会出现了。”黑眼镜看着牛皮纸上的字说道。
“嗯?”
“她死了。”我说。双儿死了。我虽然不知道齐蒙古和双儿之间又是什么关系,但是他显然和双儿的联系已经不是短期了。双儿当时来找齐蒙古的时候很可能已经是最后一次,她可能那时候就为自己选过后路了。但是她到底专程带来交给齐蒙古的档案是谁的呢?
“哦,对了!她后来又寄了一份大综合的资料给我,那里面大概包含了十几个人。但是那份资料很笼统。我看了一遍,几乎没有发现什么特别有用的信息。只是一些普通的体检报告数据罢了。数据也很正常,没什么可疑的地方。”齐蒙古说完,开始往楼下走。
“那份不见的资料是谁的?”我问黑眼镜。
“名扬的。”他边跟上齐蒙古边回头对我说,把手里的资料甩进了我的手里。
我接住资料,翻开一看,第一页就用回形针别着一张双儿的照片在上面,我简单翻了翻,有很多我看不懂的数据和分析,最早一次开始的时间是在五年前的十二月。资料里面几乎没什么中文,除了数据,就是图表分析和英文。到处都有42831这个数字,却不见双儿的名字。难怪她曾经说她的名字只用过在废弃的身份证上。这么看来,这个编号应该就是用来指代她身份的。我往里翻了翻,突然发现里面还夹了另一份厚度差不多的资料,大约都有百来页。里面那叠资料没有一个外壳,只和前面一份在中间放了一张牛皮纸用来隔开,差点就被我忽略了。牛皮纸上写着:42830,没有任何一个中文字。这编号仅仅和双儿的差了最后一位数,那说明和她是一起的。我挑开牛皮纸,一眼就看到了一张照片,照片上是张熟悉的脸,那是阿保的脸。
这到底是什么?
我一边继续盯着资料翻,一边快步走下去跟上他们。走到一半,却一想,这个闷油瓶还一个人在门诊室坐着,会不会被门外的队伍群攻啊…… 算了,我决定暂时不去管他。
那个资料上面有对各项身体机能的分析数据,我看得不是很懂,就能看个大概在说什么,其中有什么奥妙,由于不是学医的,实在是看不懂。
“这到底是什么?”我跟着齐蒙古走到一个小档案室里。齐蒙古绕过三排大长架,走到里面的一个摆了一排保险柜的地方,开了其中一个,把一叠资料拿出来递给黑眼镜,接着对我说:“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还小,那时候是你二叔带来我们家的。我们家当时就我舅老爷一个人是正经八百的医生,我还没从医科院毕业出来呢。舅老爷当时年近八十,吴二白于是直接看着我说:‘这丫头,以后可能还得拜托你好好保下命。’当时她告诉我们,她叫吴双。我一直以为她是你们吴家的人。其实我们齐家和你们吴家算不上有什么交情,我老爹当时就让我别瞎管闲事。但是她小时候就生得很灵巧,我一看就特别喜欢。不过只那一次,后来他们就没有再出现过。她再出现,也不过是几年前的事情。我后来才意识到,时间已经过去了有二十来年了。她就这么碰巧,在我正式做了医生很长时间之后,她被送进了医院。当时是心肺功能衰竭。我把她救活了,但是之后她昏迷了很久,非常奇怪的是在她身体里完全没有发现到心肺衰竭的根本原因。她醒过来的第一句话,竟然是‘不要碰我’,这件事情我不明白了很久很久,一直到金玉满堂事件之后,我才恍然大悟。其实她虽然长期以来没有直说,但是也明里暗里解释了很多,但我毕竟是学医的,学医的人有种被科学左右的固执性认知,对于‘尸化’这种东西的存在,本身就比较难以认可。这种存在会颠覆我的世界观。这就是我老爹一直不喜欢我学医的根本原因。所以你手里这叠资料,是她作为我的病人,我用来研究病理的数据分析。包括后来,她带来了一个比她稍大的男孩,那男孩我至今都不知道名字,她给我留下了他们的代号,并且关照我,在记录的时候只用代号。我到现在都记得她当时看着我说那句话的眼神,很真切,很渴望,她说:‘我想活着。’”他说完长长一段话,叹了口气,问道,“她在哪里死的?”
“一个我都说不清楚的地方。”我看着齐蒙古的脸,这可能是我唯一一次从他脸上看出来“伤”这个字。我想,作为一个行医者,很可能早就学会理性看待生死了,但是他脸上这一刻的“伤”却很显然。这场从双儿小时候就开始寄托给他的“活着”二字,却到最后依旧成了灰烬。这就是人强大的意念,和身体本身脆弱的本质。
我心想,这个说不清楚的地方,我正打算要问黑眼镜。这么看来,假如齐蒙古句句实话,那说明,他确实比我想的还要单纯。我居然看着他一张原本在我眼中玩世不恭的脸,现在一下子反倒有了肃然起敬的心情。蹲在一边看资料的黑眼镜,终于哗啦哗啦都翻完了,抬头看一眼齐蒙古:“如你所说,确实。”大叹一口气之后,对齐蒙古说:“这叠资料没照片,我对不上号,唯一对上号的也死了,估计这十几个都是死掉的。他俩也死了。哦,对了,”黑眼镜站直身子,伸了伸腿,继续道,“名扬也死了。”
齐蒙古顿时脸上放下了哀伤神色,换上了一点不解和惊讶:“我看过这女人的资料数据,起码到截止的那段,她情况虽然很离奇,但是她的机能运作却是最正常的,生命迹象几乎很完整,不像他俩,生命迹象一直不稳定,但是那个叫名扬的后期变得相对稳定了许多。虽然有起伏,但是我怀疑她是不是用了和他们不同的制剂在克制体内的变异,那种制剂好像和原本引起他们变异的成分有相冲作用,看似不可能成为解药,实则倒是可以暂时稳住情况。”
我本来听得一知半解,懵懵懂懂,但是忽然听见“不一样的制剂”却立刻在头脑里反应出了一样东西:“是起尸液。”
我现在渐渐在头脑中形成一个初步固定的概念,我猜,黑眼镜和那个名扬,应该是双儿所谓的那个组织当中的一员。
我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们到底是什么来头?我正想开口问黑眼镜,却一想单纯的齐蒙古就在我边上,我是当着他的面问呢还是再找机会呢?
不容我想很久,事情就又发生了变化。
齐蒙古手机响了,他接了起来,只听他说:“哦,哦,我马上回来。没事没事,有个病人找不到厕所了。”我心说,你这借口也太借口了。
“啊?谁 ?喂?喂?你是……?……哦,啊?是啊,他在这。没有。喂?喂?”
他合上电话,无语地耸了耸肩,说:“小张也在?他挂了。”
“谁?”
“张起灵。他叫前台护士打的。只问我是不是和你在一起,你十分钟前有没有离开过。我就说没有。然后他就挂了。”
只过了一秒钟,有种非常不好的理解性感知,瞬间出现在了我的脑神经里。
第83章 救命线索(四)
我拉开门就冲了出去。
我是一路跑上楼的,一口气都没有停下来喘。六楼专家门诊门口人头攒动,很多人带着不满的情绪堵在大门口,还有人大嚷医生道德素质问题,看来齐蒙古待会儿出现的时候有难了。我奋力拨开喧嚷的众人,挤入大门。其实我没进来也知道答案,闷油瓶怎么可能还会在这里!我迅速掉头出去,大步走到前厅,却突然止步。去哪?去哪找?
现在我心里犹如堵了一只刺猬,它不停活动,就不停地乱针扎我。齐羽这狗曰的,阴魂不散却还始终不和我正面交锋。我他娘现在又不躲着他,他有种给我出来露个脸呢倒是,有本事别装这个装那个到处乱转,重点现在居然转到闷油瓶面前来了!但是我依旧搞不明白,齐羽不是跟在陈文德的队伍里面吗?那现在还在这里乱晃的这个又是谁?还是说队伍里那个不是齐羽,是另有其人假扮他或者假扮我?那么就是说,现在在同一个世界乱晃的我这张脸,已经不止两个了。大脑过滤完这一分析之后,我瞬间领悟到了精神病产生出来的真谛。还好,我现在在医院,再这么想下去万一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可以立刻自己走进精神科要求得到救治。
52/110 首页 上一页 50 51 52 53 54 5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