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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正是上次段清言带他出来‘约会’时，曾经见到过的那个湖泊。
从这里抬头往上看，能看到巨大的魔宫浮岛悬在半空中，那种震撼壮观的美感，不管看几次都那么令人惊叹。
因为段清言魔力的原因，这里还保持着昔日星光璀璨的夜空，无数星辰在头顶上闪耀，夜风轻轻吹拂，静谧得让人安心。
“没错，很厉害吧，就算是你，也一点都没看出来那是替身假扮的。”
段清言笑嘻嘻地说道，那表情还颇为骄傲自得。
“那可是我最满意的作品了。”
“要不是你误打误撞解除了我的法术，他还能再撑多一段时间的呢。”
宫千亿：“……”
大概是他的表情泄露了什么，段清言不正经的笑容稍微收敛了一点。
眼神温和地说道。
“怎么了，不高兴吗？”
宫千亿极力控制着心里的情绪，咬着下唇，过了许久低声道。
“……为什么要这么做？”
“嗯？”
“即使不用替身，我也不会对你现在的样子有什么意见。要是我早知道你身体不好，当初就不会和你吵起来了……”
“就是因为那样，所以我才要用替身啊。”
段清言平静地打断了宫千亿的话。
“被你知道了我死期不远，我还怎么让你乖乖听话离开？而且，那个好管闲事的家伙总是趁我不注意，偷偷跑进来找你吧。
要是被他知道了我现在这个样子，肯定会露出那种让人不爽的悲伤的表情，还会验同情地说一些没用的废话。与其被他缠上，倒不如一开始就不让任何人找到，至少我耳根能清净许多。”
段清言说起自己死期的时候，表情既不难过，也没有一点穷途末路的颓唐。
那种好像在谈论天气一样轻松自在的模样，看在宫千亿眼里，反而让他感到心脏一阵阵揪痛。
真的一点也不在意吗？
自己马上就要死了……真的能做到完全释然，一点留恋和不甘都没有吗？
一想到眼前这个男人，在不久的将来即将死去，那双妖异美丽的幽紫眼眸将永远阖上，再不能对他露出一贯傲慢的笑容。
好像他也跟着他一起死去了。
“所以你才命令云岚娴他们离开魔域？因为你快要死了……什么的。”
“啊，没错。”
“为什么？就算那些人帮不上什么忙，也可以让他们照顾你不是吗？如果云岚娴他们知道你身体不好定一刻都不肯离开你身边，无论你有任何需求都会竭尽全力地满足你。”
“我不需要他们整天围着我转，叽叽喳喳嘘寒问暖，吵得要死。”
“那种忧心忡忡的蠢脸，看了就让人厌烦。”
段清言说话十分不留情面，一脸嫌弃地说道。
“再说了，让那些废物留下来根本一点用也没有，反而会搞得愁云惨淡，好像我要死了是件什么不得了的大事似的。”
第131章
“而且，千亿，魔这种东西啊，是不具备向谁献出真心的能力的。他们天生就是自私自利、他们之所以会臣服于我，只是因为我比他们强大，掌控着他们的性命。
若是让他们知道我命不久矣，一定会生出取而代之的野心。明白了吗？魔就是这样忘恩负义的西，不值得你为了他们煞费苦心。他们表面上可能会表现得很担忧，但背地里不定在谋划着什么阴谋呢。”
骗子。
宫千亿听着段清言的长篇大论，心里想着。
明明就是不想让手下们知道这件事会伤心。
所以即使会被误解、会让他们对他怀有怨恨，也不肯说出真相。
就像对他一样。
现在想想，其实从一开始，那个家伙就已经对他的行动了如指掌、知道得一清二楚了吧。
不管是和顾长生的秘密接触也好。
去那个神秘的小房间寻找线索也好。他的每步行动都被暴露在了段清言的眼皮底下。
但是那个人却什么也没做。
沉默着，不发一语，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若无其事地对宫千亿微笑。
为什么会想不到呢？
那个房间里存放着那么多的秘辛和危险，以段清言近乎偏执的掌控欲，绝不可能什么准备都不做，任由外人来去自如。
唯一能解释这一切的，就是他由始至终都在段清言的默许下，被纵容着一步一步接近那个人深藏的秘密。
被纵容，被宠溺，不动声色，润物无声地满足他的一切愿望。
一一于是他发现了足以杀死他的毒药。
这个男人，明明又傲慢，又自大，任性妄为，胡搅蛮缠，从来不肯认真听别人说话，霸道强硬得像个暴君一样。
可那笨拙的，为了在意的人绞尽脑汁去想办法，哪怕会被怨恨，也要努力去保护他们的那份体贴。
温柔得让人心碎。
云岚娴他们，一定也是因为看到了段清言毒舌外表下，那颗宝贵柔软的真心，所以才会如此忠诚地追随着他吧。
但是，正因为段清言对身边人的无声体贴，宫千亿才更不能轻易放弃。
要是连他都放弃了，还有谁会为了这个笨拙又让人心疼的魔物费心奔波，竭尽全力地去为他着想呢？
“说起来，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段清言忽然换了个话题，漂亮的紫罗兰色眼眸倒映着漫天星辰，无数细碎的星子在眼底闪烁发光，璀璨耀眼得让人移不开目光。
“就算知道我藏起来了，按道理你也不应该知道我在哪儿。我已经给附近下了迷惑感知的结界，没有人带路，你是不可能进来这里的。”
听到段清言的话，宫千亿不期然想起了那时在前方领路的雪白身影。
他没有泄露脑海里的头，平静道，“很奇怪吗？我会找到你。”
段清言看了看他，笑起来，“不，一点也不。”
段清言说着，侧头吻了下宫千亿的脸颊，有点小骄傲地笑嘻嘻道：“我和千亿那么有默契，你当然会知道我藏在哪里啦。我们可是心有灵犀，天作之合呢~”
“……骗人。”
要是真的这么相信我，又怎么会自作主张地把我推开。心里弥漫着苦涩的滋味，宫千亿抱住段清言的腰，把自己往他怀里塞得更紧了一点，脸埋进段清言的胸前不说话。
这是这段时间以来，和段清言难得平和的相处时光，宫千亿不想破坏它。
像是知道他心中所想，段清言并没有深问，只是安抚一般抚摸着他的后背，无声地给予他保护和安全感。
“呐，段清言。”
“嗯？”
“真的……没有半点办法了吗？”
“嗯。”
宫千亿：“……”
心弦被触动了一般重重一颤。
宫千亿忙咬紧牙关，不泄出半点声响。段清言温和的声音在头顶上响起，平静得完全不能想象是在说自己的死期。
“说的也是……嘛，让我想想。我大概还有两个月的时间可以吧。如果还不能得到充足的力量继续压制神力，最后肯定会死掉。
说实话，那样也不坏，反正我已经活得够久了。能在最后给天上那些家伙找点麻烦我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宽大的手掌按上他的后脑勺，段清言低沉的声音透过黑暗，温柔地传到他耳朵里。
“别担心，你不会有事的。我已经跟顾长生说好了，真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就由他带你离开。你什么都不用去想，我会替你安排好一切的。”
又在说这种话！
宫千亿简直恨不得咬他一口，狠狠地咬下一块肉来，好叫他知道他心里深深的痛恨和愤怒。
一次又一次……
总是固执地坚持自己的意见，完全不理会别人的想法每次他都有种冲动，想把他脑子里那些傲慢极的愚蠢念头，统统揍到清空为止。
他忍了又忍，还是没有忍住，反驳道：“你到底为什么就不能听一听我想要的是什么？”
“段清言，在你眼里，我就是那种会在危急时刻弃你而去，只顾自己性命安危的人吗？”
不想说这些话的。
宫千亿忍不住陷入深深的懊悔。明明决定了不管段清言说了什么，都要当做没听到一样，不要跟段清言起争执的。
那家伙很可能已经没有多少时日了，最后的一点相处时间，他不想浪费在无谓的争吵和怨怼中。
“千亿……”
“别这样叫我！”
宫千亿难以忍受内心的愧疚感，粗暴地打断了他的话。
要被讨厌了……内心忍不住悲观地想，宫千亿抬起头，看向段清言。
可是出乎他意料的是，那个魔物一点焦躁或生气的样子也没有，反而露出高兴的笑容。
“为什么……露出那种表情？”
“哪种表情？”
宫千亿：“……”
像是吃得很饱的动物一样，心满意足的惬意表情。明明很快就要死了，为什么还能露出那样满足的笑容呢？
这样子……只会让他更加悲伤。
悲伤是无法拯救段清言一一不能让他继续活下去的，这个残酷的现实。
他的力量太弱小，什么都做不到。
“别这样。”
“……什么？”
“你刚才又在想些乱七八糟的念头了吧！像是‘我要治好段清言’，‘我不能没有你，求求你别死掉’……这样的。
但要是真的有办法能阻止，所以我才让你别这样。已经足够了，再想任何办法也无济于事，这就是我最后的结局。这不是你的错，所以放弃吧。”
趁着还能走，尽快跟顾长生离开才是你应该做的事。只要我死了，契约自然会解除，你也不会再受我的束缚，可以自由地生活下去。”
宫千亿：“……”
“你总是……总是说这些话。没有尝试过，又怎么知道不行呢？不是还有其他办法吗？为什么连试都不愿意试一下？就算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总应该还有最后一线希望才对。为什么……”
“别任性，你根本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乖乖听话不要闹别扭。”
“任性的人是你才对吧！！！你要到什么时候才能认清楚这个事实？我不会放弃，我也不想放弃，就算只有一线希望都好，我都会拼命抓住不会放手！
不要再说这种不负责任的话了。你既然已经招惹了我，就别想这么轻易地把我给甩开！这不就是你最初找到我的原因吗？”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你会被活生生吸尽灵力，痛不欲生最后灰飞烟灭……”
“那就这么做！我不在乎自己会变成什么样。灰飞烟灭也好，不入轮回也好，只要你能活下去，我什么都愿意做。如果真的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我宁愿你把我给当成祭品杀掉也好过一一”
“千亿！”
段清言忽然厉声地大喝，宫千亿被他吓了一跳，愣愣地看着罕见地露出怒容的段清言。
他的声音冰冷极了。
“再不许，让我听到你说这种话一一我不会让你死，听明白了吗？”
宫千亿：“……”
宫千亿怔怔地看他，没了那种激动的气势，他整个人都显露出不可名状的脆弱和渺小。
“……我也是一样啊。”
低低的，像是自言自语一样的喃喃。
宫千亿直视着段清言的眼睛，声音发着抖，极力压抑的哭腔让人心疼。
“不想要你死的心情，我也是一样的啊。为什么就是不能理解呢？重要的不是能不能活下去，重要的是和你在一起。契约什么的，神仙什么的，我一点也不在乎。
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只是想陪在你身边，就是这么简单的愿望而已。我已经，是你的东西了不是吗？那就好好珍惜我，不要把我丢给其他人啊。不要擅自做决定啊……”
泪水无法遏制地从眼眶里流出来。
好奇怪。
明明不想哭的。
明明不想跟他吵架的。那家伙已经这么虚弱了，为什么就不能再多忍耐一点，让他一直开开心心的呢？
为什么非得要惹他生气，让他露出那种复杂的心痛表情？
“千亿……”
段清言叹了口气，伸手将他接进怀里。
“别哭了。”
耳边呢喃的嗓音很温柔。
宫千亿尽可能地让自己靠近他的身体，内心被巨大的空洞和无力感所笼罩。
“睡吧。睡醒之后，一切都会变好的。”
天空是繁星如海的夜空，四周安静得只能听见虫鸣的声音。
夜风透过树林吹进来，吹在身上有点些微的寒意。
顾长生一出现在他的面前，宫千亿便开门见山道。
“告诉我救段清言的办法。”
神君并没有急着开口回答宫千亿的问题，那双睿智的美丽眼眸打量了他一会儿，落在他的左脚上，关切道。
“你受伤了。”
宫千亿下意识把左脚往身后挪了挪，僵硬地说道。
第132章
“这没什么。”
千年前的段清言和顾长生……
“比起这个，刚才我问你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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