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在伤没痊愈之前，绝对不能出现在外人的面前一一如果你能答应我的条件，我就遵守约定给你复仇的机会。”
段清言说着，一边侧开身子。
那道通往人界的大门在宫千亿的面前敞开，段清言负手而立，紫眸紧紧盯着宫千亿的双眼。
“如何？你要怎么做？不管你选择哪一个我都不会阻拦你。”
宫千亿：“……”
宫千亿愣愣地看着那个入口，像是痴了一般，往前走了一步。
段清言眼神一暗，却果真如他自己所说，没有阻止宫千亿的决定。
双腿像有自我意识似的动了起来，宫千亿茫然地望着深不见底的洞口，大脑里思绪纷纷杂杂纠缠不清，却又好像什么也没想一样一片空白。
宫千亿停住不动了。
“怎么了？为什么不继续走了？我说过了吧，不管千亿想做什么都可以，放心的走吧，我不会阻止你的。”
宫千亿：“……”
宫千亿怔怔地望着那道门，好像没听见段清言的话一样，只茫然地站在原地。
“……为什么，你不生气？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我会背叛你了吧？那么为什么还要来救我？为什么还要放我自由？
别管我不就好了，反正我对你来说，也已经没有价值了，不是吗？但是为什么……”
宫千亿喃喃着，整个人像被抽空了一样，透出一股迷茫无助的感觉。
他曾经无数次告诫过自己，魔性狡诈，绝对不能相信段清言说的话。
可是现在，他却告诉他，你自由了。
长久以来坚信着的信念，在顷刻间轰然坍塌。
宫千亿感觉到自己从未像现在这样迷茫，那被压抑在他内心的愧疚和渴望挣脱了束缚，叫他无所适从。
其实他是知道的。
并不是为了复仇这样冠冕堂皇的理由，他不顾一切地想要逃离，只是因为他害怕了而已。
害怕自己会在段清言无微不至的宠爱下，逐渐失去自我，忘记自己到底为什么而活。
害怕会再一次将自己的心交出去。心碎的感觉真的好痛好痛。
他已经承受过一次，他不想，也不敢再承受第二次了。
所以他把自己的内心封印起来。
不去感受，不去体会，这样就不会受伤了。
第81章 奇怪的少年
说到底，他也只是个胆小鬼罢了。
“为什么不生气啊，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段清言忽然叹了口气：“你啊，你现在是什么表情，你自己知道吗？”
冰凉的大手抚摸上他的侧脸，指腹在脸颊上轻柔地摩挲。
“都哭成这样了，还要让人怎么生啊……”
宫千亿怔怔地睁大双眼，泪水不自觉地溢出，从脸颊滑到下巴落下。
泪水模糊了视线，眼眶微微泛红，望着段清言的目光，委屈无助得像个迷了路的孩子。
段清言附身，嘴唇吻上宫千亿的眼角，将那里的泪珠舔舐掉。
“不安的话，说出来就好了。像现在这样不就挺好的嘛，有什么话别老憋在心里，很容易会胡思乱想的。不管是复仇还是别的什么，我都会帮你实现的，所以不要哭了。”
无法抑制的感情瞬间涌了上来。
宫千亿咬着唇努力忍住呜咽，尽管如此眼泪还是不停地流下来。
“唔……呜……我不想、不想走……段清言，不要让我离开……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所以……所以……”
段清言垂眸温柔地凝视着宫千亿，轻声道，“那就不走，只要千亿愿意，想留多久都可以。还记得吗？你答应过我的，你已经是我的，你的一切都是属于我的。你已经，没有办法离开我了。”
魔物霸道的宣言像一道枷锁，牢牢地缠绕着宫千亿的身心。
漂泊无依的、伤痕累累的灵魂在这一刻，终于找到了可以回去的归属……
宫千亿哭了好久，等他终于平静下来，天色都已经有些晚了。
“已经没事了吧？千亿还真是容易哭鼻呢。”
听着段清言嘲笑的调侃，宫千亿不由得微微红了脸：“……才不是！也不想想这是谁害的。”
“嗯~谁的错呢？”
段清言意味深长的声音太讨厌，宫千亿咬咬牙，硬是忍住羞恼对段清言说。
“刚才的问题……”
“嗯？”
“刚才那个问题，你还没有回答我。”
“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你问我为什么……当然是因为我喜欢你的脸，傻瓜。像这祥哪儿都长在我审美点上的人类，你还是第一个。
当然，你的身体也很棒，抱起来手感很舒服，做、爱的时候那种欲拒还迎的小情趣也很得我心，不过要说最让我喜欢的，还是你这张漂亮的小脸。”
段清言淡淡地笑着，嘴角勾着漫不经心的笑意那真假难辨的话语掩盖了他的真心，让人捉摸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
宫千亿愣愣地看了他一会儿，轻声道：“……只是因为这样？”
“嗯，只是因为这样。”
宫千亿：“……”
宫千亿沉默了半晌，忽然笑了：“说谎。”
我才不信呢。
只是因为这张脸的话，那你为什么，要用那种眼神看着我呢？
那种像是在看着什么心爱之物一样，温柔得让人忍不住眷恋依赖的眼神。
“…….喂，段清言。”
“嗯？”
“你说要让我坦诚一点，对吧？”
“没错千亿有什么话想说吗？”
宫千亿抬起脚，向前迈了一步。
他紧绷着的肩膀，身体前倾，轻轻倒进段清言的怀抱里，侧脸紧贴着魔物宽阔的胸膛，自言自语一般轻声喃喃：“我累了，带我回家吧。”
宫千亿感觉到一只大手轻轻抚摸他的头发，段清言身上散发出来的甜腻气息萦绕在鼻腔里，像一张温暖柔软的薄纱，温柔地将他包裹起来。
他终于在这久违的安心感中，微笑着闭上了眼。
“好，清言带千亿回家。”
一片漆黑……
仿佛身处于黑暗的最深处。
我现在……醒着吗？
宫千亿迷迷糊糊地想着，感觉胸口像压着块巨石似的呼吸不上来，身体很热，全身都很沉重，脑子浆糊一般发着懵。
他艰难地思考了好一会儿，才想明白自己是发烧了。
原来如此，难怪会觉得难受。
他这样想着，艰难地试图抬起沉重的眼皮。
虽然很勉强，但他最终还是勉强把眼睛睁开了。
微弱的光线透过眼缝透了进来，房间里烧着炭火，暖烘烘的，空气中弥漫着干燥的苦涩味道。
不是……段清言身上的那种……
一想到‘段清言’三个字，意识就好像开始有点清醒了。
被屏蔽在外的感官也开始运作，宫千亿蜷起身子痛苦地剧烈咳嗽。
“醒了吗？”
隐隐约约有个声音传过来，宫千亿急促地喘息着，干涩的嗓子像着火似的生疼。
“段……呵、咳咳……咳咳……”
”“别说话，你应该还很难受才对吧？！
冰凉的手掌覆盖上他的额头，宫千亿放松地闭上了眼，眷恋着这难得的一丝清凉。
“啧，还是很烫……千亿，别睡，醒醒先吃点东西再睡。”
不要，没有胃口。
身体十分倦怠，高热烧得他昏昏沉沉，连自己是睡着了还是醒着都分辨不出。
那只冰凉的大手又探了过来，宫千亿捉住那条手臂，抱在怀里不撒开。
“千亿？听话，放手。”
不要。
宫千亿不自觉地噘嘴，反而更加抱紧了那条手臂，作为回答。
“真是拿你没办法……”
段清言的声音透着几分无奈，宫千亿得意极了，好像赢得了什么胜利似的。
一阵窸窸窣窣衣服摩擦的声音，过了片刻，床铺一侧沉了下去。
身体被人扶着头颈抬了起来：“来，张嘴。”
“不、咳……咳啊……啊……”
刚一开口，嗓子便骤然痒得厉害，怎么也没办法说出完整的话。
一只大手轻轻抚着他的后背，宫千亿咳得浑身无力，歪倒在段清言的怀里急促地喘息着。
好难受……意识模糊之间，他感觉到那条手臂被抽了出来，失去了舒适的冰凉，宫千亿忍不住烦躁起来。
“啧，人类还真是脆弱的东西…….千亿，醒醒？千亿？”
吵死了，别那么大声地叫我。
“什么啊，又睡着了……哎……”
段清言略带烦躁的声音透过重重屏障传进耳朵里。
他的大手又一次覆盖上他的额头。冰凉的手掌温柔抚摸着，从他的脸到手腕，再到肩膀，小心翼翼地像在对待易碎品。
丝丝微凉的气息弥漫在心底深处：“快点，醒过来啊……”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发烧的缘故，段清言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是在请求。说话的声音沉默了片刻随后，一个低沉的歌声响了起来。
从来没有听过的曲调，像是唱给小孩子听的童谣一样，措辞十分的简单幼稚。那是安慰受伤的孩子的歌谣。
段清言笨拙地唱着，断断续续的，同一段曲调被他翻来覆去地重复，能很明显地感觉出他不擅长做这种事。
一段简简单单的童谣被他唱得面目全非。
但是不知为何，宫千亿却在这笨拙的歌声中，慢慢进入了安心的梦乡。
半梦半醒之间，宫千亿感觉有什么人在旁边陪着他。
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他扭过头，在朦胧灯光的照耀下，一个瘦瘦的身影站在他床边，静静地注视着躺在床上的宫千亿。
宫千亿：“……”
宫千亿张了张嘴，喉咙却半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是之前在梦里见过的那个少年。
少年抱着一个丑丑的泥塑小人，歪着脑袋，清澈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宫千亿。
在昏昏沉沉的状态中，宫千亿注意到了，少年有着一双极为特殊的幽紫色的瞳眸。
就像段清言的那双一样。
这个念头从脑海里飞快地一闪而过。
少年看了宫千亿一会儿，开口说话了。
他略微担心的嗓音回荡在空旷的房间里：“你怎么了？很难受吗？”
他有些担忧地看着宫千亿，宫千亿想安慰他自己没事，还想问他到底是谁，可是始终没办法说话。
“你也像部落里的人那样生了病吗？真可怜。”
他似乎想上前来摸一摸宫千亿，可是直到最后他也没有动过半步。
“但是别担心，我会救你的。巫觋大人说了，大家都生病了，只有我可以治好他们。巫觋大人没有说谎，大家经过治疗后都好起来了。所以别怕，我也会治好你的。”
少年信誓旦旦地说着，语气十分自豪。
宫千亿隐约觉得不对，可是昏沉的大脑没办法进行思考。
他只能听着小男孩雀跃骄傲地说着巫觋大人有多厉害，他提出的法子拯救了多少人的性命。
不对，不要相信他……
“呐，我也是可以很有。作用的，对吧，”
少年突然这样说，那话里的内容让宫千亿的停顿住。
“我也是……可以被允许活在这世上的吧！我会努力的，绝对会把大家都救回来，所以……请不要抛弃我。”
他朝着宫千亿伸出手。
一个小小的触感落在他的额头上，宫千亿着急地要去抓住少年的手，可是手指却落了空。
等等，等一下……
“等……咳，咳咳咳！啊呃……啊呢……”
宫千亿猛地弓起身子，捂着嘴咳地撕心裂肺。
好不容易等嗓子里的干痒过去，他茫茫然地睁着眼，天色已经亮了，和煦的阳光洒满整个屋子，窗外鸟鸣啁啾，一片宁静安详。
那个少年不在房间里。
那个……也是梦吗？
宫千亿盯着自己的手掌看。
他就在那里，但是没能抓住他的手。
那个少年说有必须要去做的、能让他变得有价值的事情。
当他说着这些话时，那双眼睛就像会发光一样明亮至极，语气中满满的都是自豪和喜悦。
但是宫千亿却总有些不安。
像是会有什么不好的坏事发生一样，着急着想要告诫那少年要小心。
明明只是个梦里出现过的少年而已，为什么会对他如此在意呢？
宫千亿想不明白，只是看着那少年单薄瘦弱的身影，心里会忍不住生出一些酸涩柔软的情绪。
“真是够了……居然会把梦里的当真……”
就在宫千亿喃喃自语的时候，段清言的声音从门口处传了过来。
“千亿醒了啊。”
他走了过来，在床边坐下。
“感觉怎么样？肚子饿不饿，有什么想吃的没？鲫鱼汤要不要喝？千亿应该很喜欢喝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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