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看见仇元琛身上还有被旧府凤凰火烧出来的痕迹,便和颜悦色地表示:“我回去就找个算命的先生看看。”
两人对视,看着顾千秋虚假的微笑,仇元琛真心实意地吐出了两个字:“……有病。”
说完,两个人同时被戳中了笑点,默契又无语地大笑起来。
火焰越烧越近,热浪滚滚。
顾千秋率先起身,回头招呼他:“走吧?回去睡一觉,好好休息休息。你还得帮我把同悲盟拿回来呢。老仇。”
仇元琛坐在台阶上,膝盖上横放着轩辕,白了他一眼:“脸皮能厚到你这个地步的,世上也不多见啊。老顾。”
顾千秋思索:“那我给你道个歉?”
仇元琛:“咦!快走!”
两人踏着星夜回客栈。
路上,仇元琛忽然开口问道:“你不问我今天下午的事情吗?”
顾千秋思考了一下,深沉地说道:“现在看样子,花蝶教和黄泉已经达成了合作。满上醉不会错过那么好的机会。看来我们以后要做的事情,会很难。”
仇元琛静了一下,才说:“我不是在说这个。”
顾千秋:“啊?”
仇元琛犹豫道:“我是说,你不问我,为什么会杀掉整个城中的人么?就、就没有错杀吗?难道整个城中都是花蝶教众和鬼修么?”
这次,换顾千秋用看精神病的眼神看着仇元琛了。
这俩人干瞪了半天眼。
顾千秋认真地说:“老仇,你应该是被柔仪锤傻了,我得写个信问问仇老要不要紧。”
仇元琛推了他一把:“滚吧你!”
顾千秋正正摔进自己的房间。
然后被早都等候在此的郁阳泽接了个正着。
还好仇元琛没发现,回了自己的房间。
顾千秋忧虑地看着仇元琛消失的背影,忧虑地心中混乱,那些话让他莫名有些在意。
然后,他缩在郁阳泽怀中,却准确无误地挡住了郁阳泽的偷袭。
“偷亲我?先把珠子还回来。”
“……”怎么还记得这一茬?
郁阳泽用脑袋蹭他:“师父……”
顾千秋板着张脸:“叫师父也不好使。”
郁阳泽就从善如流地改了口:“千秋……”
顾千秋人都被喊麻了:“你、你上哪儿学的啊你?一天天好的不学,净学这个。”
郁阳泽趁他走神,终于偷袭得手了。
第210章
一脚踏入漆黑的街道。
唯一的光,就剩下周围星星点点的萤火,是无数翩飞的蝴蝶。
有一道女声在说乎:
“无情一道,绝六欲、断七情,受命于天、归心于虚,于寂静之处凝神,超然物外。”
“剑修一道,性、命悬于三尺寒铁之上,唯剑、唯心、唯我。”
“离恨楼一道,平不平、解难解、杀可杀、诛无尽。”
“三者齐修,古来圣贤难有成也,或耽于情人、或缅于亲友,生死纠缠、恩怨不定,于大道之路外行歧途,终泯灭于无情岁月。”
女声忽近忽远,若即若离。
仇元琛没有去找声音的源头,因为他知道这是心魔。
领悟一半,强行出关,如何不算走岔了路?
忽而,他眼前高山倾覆、海水倒流,惶惶众生无不举头相望,日月轮休在他一念起、一念落,万物生老病死,也在他弹指一飞灰。
前所未有的神奇爽感贯彻全身。
虽未体验过,但他可以笃定──
这便是,众生前赴后继、上下求索。
这便是,大道登顶。
一只蝴蝶飞至他手边,振翅可达三百里,吹散云层。
又见青冥浩荡、日月昭昭,霓作衣、风作马,迷花乱叶舞邀君、金玉银石叹长歌,仙人垂首、神兽指路。
那条通天的坦途,只在他脚下。
女声带着蛊惑的意味说:
“仇元琛,离恨楼八百年基业、无情道五百载气运,皆系于你身。问鼎于大道,或者消亡于尘埃?只在你,一念之间。”
仇元琛低头不语,手中的轩辕剑带微薄的凉意。
女声继续说:
“仇元琛,这是你此生唯一证道的机会。”
仇元琛还是低头不语。
良久,他叹息道:“若此道要用无辜者铺路,不证、便不证吧。”
说完,仇元琛举起轩辕剑,一剑将蝴蝶碎成齑粉。
周围幻境瞬间崩塌,神奇的感觉也顷刻远走。
他又是个凡人了。
仇元琛睁开眼睛,看着空空荡荡的床榻顶。
“……怎么会梦到这个?”他心有余悸地摸摸后脑,冷汗直流,“还好老子意志坚定,是个好人。”
第二日。
街道被昨天的那把大火烧成了灰烬。
这个客栈也被仇元琛补了一把火,顷刻湮灭。
三人启程赶回同悲盟。
本来顾千秋以为同悲盟要乱,已经做好了“白手起家”的准备。
但他没想到的是,同悲盟内井井有条。
虽然众人见他如活见鬼,但因为仇元琛和郁阳泽在场,所有人都还是保持了敬而远之的礼节。
人心浮动,却尚未崩塌。
顾千秋惊叹:“可以啊,呼延宗主,你真是让我刮目相看。”
呼延献对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怎么着?难道在顾盟主眼中,我就只会跟男人睡觉么?”
顾千秋连连拱手:“不敢不敢。”
呼延献礼貌微笑道:“我跟女人也睡的。不男不女的也行。只要长得漂亮,或者被我看上,我在上在下怎么玩都行。”
顾千秋:“……”
顾千秋大惊失色:“这才几天不见,你怎么说话如此下流?!”
呼延献:“……”
呼延献沧桑不已:“应该是上班使人精神失常。我去休息了。”
顾千秋一转头,看见郁阳泽乖巧可爱地看着他,听了全程。
应该捂耳朵么?
但是他们都已经那个那个了!
不捂么?
但是怎么看都觉得他是个小屁孩啊!
顾千秋给自己想无语了,木着表情,一指惊虹山:“回白玉京等我,我有点事,处理了就过来。”
郁阳泽试图装可爱:“师父?”
顾千秋视若无睹:“好好招待仇楼主。我先走了。”
他一溜烟没了,剩下的郁阳泽和仇元琛面面相觑。
一秒钟之后,两人同时露出嫌弃的表情,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顾千秋一路溜达到了地牢之外。
小木屋依旧伫立在此。尚未春暖花开,有些凉意。
远远就见一个少年坐在屋檐下,摇摇椅,木头桌,白瓷瓶里插着一株残败的莲蓬,外带三两枝不知从哪儿薅来的桃花。
少年无精打采地趴在桌上,长吁短叹。
下一秒,另一个少年从屋中出来,手里还端着一个瓷盘。
虽然长着一张男人的脸,但顾千秋一眼就认出来,他是易流。
易流猛一见他,吓得手中瓷盘掉在地上,“哗啦”一声。
毕沧一骨碌坐起来,满含期望地看见顾千秋,然后摆出一张臭脸:“哪门哪派的?同悲盟禁地,不准靠近!”
顾千秋一边走过去,一边对易流说:“你果然在这里。”
易流是真的没想到,顾千秋可以一而再、再二三地“死而复生”。
那般天雷滚滚,居然还能让他找到活路么?
遂半个字都没能吐出来。
而且因为那一日临阵脱逃,还心虚地后退了一步。
毕沧猛地一拍桌子站起来:“我说你呢!没听见么?闲杂人等不得靠近!再往前一步,我就拔剑了!”
顾千秋这才注意到他,莫名其妙:“你上次就没拦啊?”
不光没拦,上次他还迎风踏雪,亲手解下大氅,给顾千秋披上。
然后不知是不是突发恶疾,一头栽进了雪地里,睡着了。
毕沧莫名其妙:“什么上次?少套近乎!看剑!”
易流惊异于他的狗胆包天。
她现在什么别的想法都没有,就想跪下来求他别说了——更别动手!
顾千秋一闪身,给毕沧摁地上了。
“同悲盟本真的弟子都有点轴吧。”他还要给外人解释呢,“不用放在心上。”
易流:“……哦。”
顾千秋:“永思呢?还在地牢里?”
易流:“……嗯。”
顾千秋:“何苦来哉?去把他带出来吧,我在这里等你们。不过我暂时没想到办法,你们现在同悲盟住着,我用数枝雪帮他。”
易流:“……啊!”
顾千秋:“你、你只能说单音节了吗?”
易流:“没、没有。我只是……”
顾千秋:“你只是很感动,没想到顾千秋居然是个说话算话的好人。好了,快去吧,我家里还有人等着呢。”
易流进了地牢里面。
顾千秋一屁股坐进人家的摇椅,一边看着那竹帘、风铃、垂艾草,啧啧称奇。
现在的小孩儿,一个比一个会享受。
想到这里,顾千秋就伸手把白玉瓷瓶里的莲蓬拿出来了,手贱又想去扣。
一看,居然是吃剩下的。
不过半个莲蓬用灵力养着,非常新鲜。
顾千秋也不嫌弃,换了另外一边,扣出莲子来嚼吧嚼吧,打发时间。
不多时,易流就带着浑身湿透的永思出来了,兄妹俩互相搀扶,缓慢前行。
顾千秋无奈道:“先住到惊虹山吧。”
易流:“!”
永思:“!”
就算是他们这种不走正路的小人物,也知道惊虹山对修真界来说是什么地方——
那可是无数修者奉为神山的圣地!
顾千秋:“不愿意啊?可是现在同悲盟内我信得过的人不多,又不方便安排你们去孤妍跟女修们住在一起。或者洗尘?但我不太确定那边有没有严之雀给我留下的礼物。”
他兀自说了一会儿,就见易流和永思保持着同样呆滞的表情,猛猛摇头。
足一会儿,易流才说:“您、您让我们住在惊虹山,不怕我们别有异心么?”
永思也是这个想法,默默看着顾千秋。
而顾千秋像看神经病一样看着他们:
“目前惊虹山上住的是我、仇元琛、郁阳泽和呼延献。说吧,你们打得过哪个?”
永思和易流:“……”
把人带回了惊虹山,顾千秋钻进白玉京,没找到郁阳泽,但找到了窝在木轩窗前观湖的呼延献。
这人懒成了一滩烂泥,没骨头地倚在那,身上疑似裹着他衣柜里的白狐毯子。
听见声音,回头看来:
“岑夫子、丹丘生,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钟鼓馔玉岂足贵,但愿长醉不用醒。”
“这字写得不错,你写的?”
顾千秋看向那垂落下来如瀑布的白绢,行云流水的字迹锋芒毕露:“嗯。”
呼延献收回目光,又看向窗外:“不错,比较有修道之人的气度。不像我,只会念些‘一枝红艳露凝香,云雨巫山枉断肠’之流的艳诗。”
顾千秋:“……你吃错药了?”
呼延献:“应该是当盟主会令人疯狂。”
顾千秋:“要去洗尘请个医师来看看么?”
呼延献摇头,往巨大的软垫上一趴,像只懒倦的大猫,闭上了眼睛。
顾千秋伸手把他揪起来,指着窗户外面的湖泊说:“少睡点,听说睡多了会变成傻子。这湖是颜子行的,你去不二庄的时候,顺便帮我带还给他。”
呼延献被他拽着,并不挣扎,一扭身,借着角度直接把顾千秋给拽摔到了软垫上。
他轻车熟路,手脚并用,将顾千秋轻而结实地抱在了怀里,下巴搁在顾千秋的肩上。
顾千秋:“?!”
呼延献拿他当了个人形抱枕,满足地叹了一口气:“我早都想这么做了。”
顾千秋:“……”
呼延献把他团吧团吧,忽然又说:“兄弟,你好香啊。”
顾千秋:“……剑来。”
呼延献当即大笑着松手。
第211章
顾千秋起身整理衣服。
一低头,见呼延献歪在软垫上,衣衫不整,神态戚戚。
这情景再怎么看,他都像是个刚出炉的渣男。
顾千秋:“……”
哪怕顾千秋什么都没做,他此时还是诡异地生出了一份心虚。
四下偷偷一看,郁阳泽不在就好。
顾千秋从旁边抓起一张小毯子,丢到呼延献身上,痛心疾首:“穿件衣服吧你!”
呼延献瞬间被逗乐了。
不过下一秒,呼延献就重新露出了凄婉的表情,看向窗外:
“春华竞芳,五色凌素,琴尚在御,而新声代故!锦水有鸳,汉宫有木,彼物而新,嗟世之人兮,瞀于淫而不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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