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拿到的答案,自然就没有交换价值了,所以他干脆利落地终止这场交易,拍拍屁股,准备走人,不是,准备走龙了。
林澹没怎么和这种有八百个心眼子的修士打过交道,自然不知道对方早就把他的心思看得透透的了。
不明白对方为什么突然改了主意,林澹有些急切地追问:
“那你刚才说的,尊上的那些事……”
“哦,那些事啊……”
云螭唇角扬得更高了一些,“那也算不得什么重要机密,能在这上航道行走的修士,随便抓一个问问,他们保管都知道的。”
林澹脸皱起来——对面在“何不食肉糜”这方面,和他们掌门尊上,倒是很有些兄弟之间的默契——林澹这么个小喽啰,凭什么能让一个行走在上航道里的修士,告诉他有关他们掌门的过去呢?
将林澹的神情看在眼里,云螭“噗嗤”一声笑起来,他抬手拍拍林壮壮的肩膀,
“小壮啊,这事,你就要自己想办法了。”
说罢,云螭推开舷窗,纵身一跃,轻松从内部破开禁制,消失在了茫茫云海中。
感觉到禁制上的动静,古茗这时快步走进舱室来,看向舷窗,
“他又走了?”
林澹点点头,“嗯。”
古茗无奈地笑笑,心想这是闹哪出呢,废了那么大劲儿进来,座椅还没捂热呢,就招呼也不打一声地离开了。
林澹将视线从舷窗收回来,转而看向古茗,就见对方虽然人进到这舱室里了,可背后却伸出去一根长长的桃木枝,应当是将那枝条缠在船舵上,正在掌舵呢。
看到这里,林澹忽而想到刚才他站在门口,不小心听到的云螭和古茗的对话,接着灵光一闪——
对啊!
看起来,古茗身上的那些桃木枝,是有很强的记忆功能的,那每一根小树枝,都像一台小型录像机,记录下某个时段他的所见所闻。
如果得到一根他身上尚未死去的桃木枝,将自己的灵力注入进去,就能将那里面记录的影像,投射出来……
而古茗,不就是一个可以随意行走在上航道的上层社会的修士么?
非但是上层修士,而且他还是跟了掌门尊上很多年的侍卫!
那林澹想知道掌门尊上的那些事,还需要费心去找其他修士么,这不是现场就有一个顶着“标准答案”在他眼前晃悠的!
想到这里,林澹冲着对面的修士,咧开嘴,笑得意味深长。
古茗将对方的笑容看在眼里,忽然感到背后一凉,本能地往后躲了半步,
“怎、怎么了,小犬道友,可是有什么问题?”
林澹知道,他如果直接开口问,对面是不会回答的,掌门的那些事,在古茗这里,是讳莫如深的,否则云螭也不可能用那一根小桃枝上的记忆,就成功威胁古茗,当自己进来了。
所以林澹略一思忖,采取了一个自认为迂回的战术,问:
“古大人,能借给我一根你的小桃枝么?”
古茗闻言,眼中警惕的神情,变得越发浓重了,他瞥一眼舷窗方向,问:
“云阁主和你聊了什么?”
林澹没想到自己的心思这么轻易就暴露了,闻言赧然笑着,挠了挠头,“没,没聊什么。”
古茗的笑容依旧,但眼底的神色变得有些疏离了,
“小犬道友,我身上,有上古神木的血脉,我的花枝,除了掌门,轻易不能交于任何人,还望见谅。”
古茗平时与人对战时,释放出去的枝条,都是在脱离他本体的瞬间,就彻底枯死的,这样枯死的桃木枝,是没有提取记忆的功能的。
只有生出桃花的那些枝干,才能在脱离他的身体之后,仍旧保留一段时间的鲜活,但是不会很久,通常三五个时辰便会枯萎,有焱壤的滋养可以适当延长一段保鲜期,不过也不会超过半日。
刚才在舷窗边上,之所以会摆放一株自己的小桃花枝,一则是觉得这禁制内不会有其他修士闯入,二则是古茗知道林小犬不会拿他的桃花枝做文章。
可是没想到,那云螭过来和林小犬聊了两句,便迅速把对方教坏了。
古茗在心中叹息一声。
林澹的“迂回战术”,非但没能帮他接近掌门的过去,反倒适得其反——
古茗转身离开舱室的时候,顺手把木鸢每个角落里,散布的那些早已经枯死的桃木枝,都一并收拾得干干净净,一丝痕迹也没有给林澹留下。
防着林澹,像防贼似的。
直到两天后,他们的木鸢成功靠近目的地,林澹也没能碰到一株小桃枝。
“小犬道友!我们到了!”
古茗站在船舵前,目视前方,喊了一声。
林澹立即撒丫子从舱室里跑出来,刚一踏上甲板,立即被眼前的景象惊住了——
他们的木鸢的正前方,赫然立着一面高耸入云的白色墙壁。
那墙壁往上看不到顶,往左右看去,也看不到两侧的边界,像一道用来将整个世界一分为二的巨大结界似的。
而他们的木鸢,此刻就直挺挺地往那墙壁驶去。
就在林澹以为他们要撞上那白色墙壁的时候,木鸢忽然调转九十度角,从平稳地向前行驶,改为贴着那白色墙壁,直直地朝着底下猛冲。
林澹险些站立不稳,从甲板上被甩下去,就在身体眼看着要腾空而起时,几根桃木枝“嗖”“嗖”“嗖”地射过来,将他紧紧捆住。
“小犬道友,当心。”
古茗很少带林澹这样筑基境的修士出行,刚才一时大意,此时便慌张地找补一句,“吓着了吗?”
林澹被那枝条捆住手脚,倒是没有吓着,不过……他垂下眼,看着近在咫尺的桃木枝,心思一动,伸出手,想要悄悄地把最顶端最小的那枝小嫩芽摘下来……
嗖——!
就在林澹手指要碰到那嫩芽的时候,身上的束缚消失了,接着轰隆一声,他们的木鸢着陆了。
林澹“偷树”失败,慌张地抬起头,看到面前景象,再次怔住。
他们停在了那白色巨墙和地面的交界处,到这时,林澹才注意到——
那巨大的白墙居然是悬空的,它的底部和地面之间,留了一条几百米高的缝隙。
透过那缝隙看进去,林澹这才发现,那白墙的正下方,有一张巨大的圆台,像结了冰的湖面似的,很宽阔。
林澹再次抬头,重新看向悬浮在头顶的巨大白墙,这才意识到——
那不是一面看不到尽头的白墙,那是一根硕大的,白色通天柱。
通天柱上通云霄,下方悬浮的地方,是一个和它十分契合的圆形底座。
像一个,巨大无比的,打桩机。
他们现在就站在那悬在空中的庞大“桩锤”的下方,像一只小蚂蚁似的,仿佛随时都能被头顶悬浮的比泰山还庞大的白色圆柱给砸得粉碎。
“是驻剑台。”
古茗轻声说了一句。
“……驻剑台?”
林澹转头看向古茗,这才发现,对方的脸色很差,眉头紧紧拧在一起,目光沉沉望着前方。
顺着古茗的视线,林澹往那巨大的冰湖一般的圆台的正中央看过去,发现那里闪烁着刺目的光芒,像是镶嵌在白玉中的一块钻石。
走近了,林澹才看出来,那不是什么钻石的光芒,而是密密麻麻,插满地面的刀剑剑刃反射的寒光。
这些深深地插入正中央的圆台中的刀剑,显然不是普通的兵器,那些兵刃周围都散发着浓郁的灵力,不断发出尖细的鸣响,像千军万马奔袭而来发出的嘶吼,震得人心神都跟着激荡。
这就是云螭口中,那建在三教盟边界上的……驻剑台?
第72章
林澹他们脚下的这片被悬浮的白色通天柱遮挡住的巨大圆形底座,像一片冰湖,而正中央那块插满刀剑的凸起的圆台,像湖心的一座凉亭。
当然,那圆台比凉亭大太多了。
离近了看会发现,那圆形石台,比足球场都大。
圆台上面罩了一张透明的穹顶,将台上闪着刺目光芒的刀剑,尽数笼罩在其中。
这中央凸起的圆台,便是古茗和云螭口中的“驻剑台”了。
那些深深地插|入驻剑台,不断发出海啸般的鸣响的刀剑,显然不是普通的兵器——
那些兵器都有灵性,不少都是有灵识的。
生出灵识的兵器,有的像被困在鱼缸里的鱼儿,不断绕着台上那透明的结界内壁打转,有的像被关在笼中的小狼崽子,不断拿剑刃劈砍着台上的某一处,像是试图在那里凿穿一个洞逃出来似的,当然大多数剑灵/刀灵,都非常安静,半截身体插在石台内,轻轻颤动着,发出细微嗡鸣声,像只被寄养在宠物店里的小猫咪,正打着呼噜等待主人来接它们回家。
这驻剑台上的刀剑,都是本命法器,而且是境界高深的修士的本命法器。
从古茗此刻凝重的神情看起来,连他都不知道这两个驻剑台被开启了?
“二位,烦请留步。”
两个修士领着一支近百人的队伍,迎上前来。
队伍里一众修士,都穿着三教盟统一的青色长袍,高束着发髻,腰间佩戴雕着於菟神的白玉腰带,发髻上插|着一支白玉发钗,发钗的钗头也雕刻成於菟神的形状。
为首的修士看起来二十多岁的样子,此时走近了,笑着朝林澹和古茗微微颔首,
“驻剑台已开,为保障诸位与会者的安全,本盟新规,凡参与本届三教大会者,必先留下本命剑于台内,方可入三教盟地界。”
古茗直直地立在那驻剑台边,一动不动。
那为首的三教盟弟子一时有些尴尬,笑容眼看快要维持不住。
林澹见气氛有点僵硬,自己主动开口:
“这位道友,我这种没有本命法器的,该怎么处理?”
那为首的弟子这时转头看向林澹,笑说:
“若无本命刀剑,则无需上交,穿过这驻剑台,在前方界门处,出示通行令牌,便可进入我盟地界。”
听到这里,林澹意识到另一个问题:
“只有本命法器是刀剑,才需要把法器上交到那驻剑台中去?”
那弟子笑着摇头,“刀、剑、矛、锤,这一类带有较强的攻击性,能在瞬时损伤神魂的本命法器,都需要送至那驻剑台,由我盟暂为保管。”
这规定,乍一听起来,其实挺有道理的——
就像在穿越前,林澹每次去机场、地铁、体育场这种人群密集的地方,为了维持秩序、保证公众安全,一般都会过机安检,违|禁|品不让带进去。
这种情况,林澹从来都是老老实实配合检查,该上交上交,该托运托运的。
如果放在以前,听到这里,林澹肯定会感慨一句,这三教盟不愧是整片北斗大陆最大规模的仙门联盟,连安保措施都做得这么到位。
可是,现在,林澹的心态却有了变化——
他不久前刚在那木鸢上听到云螭提起的那些话,此时又见一向温和的古茗露出这样抗拒的神情,心中很快有了怀疑。
而这个怀疑,紧接着就被对面三教盟弟子证实了。
那弟子缓步走到古茗面前,目光落在古茗发髻上的两支木簪上,
“古茗尊者,久闻尊者有雌雄两支桃木剑,是为本命法器,烦请尊者,将两支剑留下来。
“按照规定,雌雄双剑需要分开存于雌雄两个驻剑台,雌剑入雌剑台,雄剑入雄剑台。
“此处为雌剑台,古茗尊者,可以将您的桃木雌剑直接送入台内。
“至于那雄剑……
“雌雄两个剑台分立于本盟东西两处边界之上,相隔万里,两台之间不设任何传送界门或是法阵,如果古茗尊者不介意,烦请将桃木雄剑交给我盟的抱剑童子,由抱剑童子亲自送往东边的雄剑台。”
听到这里,林澹便确定了——
这所谓的“为保障诸位与会者的安全”而制定的新规则,根本不是冲着安全与秩序去的。
将所有修士的本命法器暂时存在边界处,这或许还能讲得通,可为什么单单只收缴“刀、剑、矛、锤”一类的利器?药修的毒酒,丹修的噬魂丹,难道就不对其他修士的安全构成威胁了?
当然,按照那弟子说的,刀剑一类法器的爆发性输出抬高,很容易一击毙命,更需要提防,这也勉强能够讲得通吧。
但是,为什么要在三教盟边界处,一东一西,专门设立一雌一雄两座驻剑台?为什么雌剑只能放置在雌剑台上,雄剑只能放置在雄剑台上,却不能同时放在一座台中?
这……根本毫无道理可言吧?
很显然……
这个新规定,只是为了针对一个人。
想到这里,林澹抬起头,看向悬在头顶,仿佛下一刻就要压下来的那白色通天柱。
通天柱正下方,那驻剑台上刀剑带出的海啸般的鸣响,仿佛在告诉靳掌门——
想要入我三教盟地界,必须要有壮士断腕的勇气。
林澹忽然觉得有点窒息——
尊上他,真的会把自己那两支从不离身的雌雄双剑,留在这东西两座驻剑台上吗?
靳掌门会不会留剑,林澹不知道,不过他很快确定,古茗肯定是不愿意的——
就见那为首的三教盟弟子讲完那一番礼貌的催促的话之后,笑着朝古茗伸出手,视线死死盯住对方发髻上的两支桃木簪。
古茗一言不发,抬起手,将发髻上两支桃木簪取下来,放在掌心。
两支原本只有巴掌大的木簪,感知到主人的灵力,顷刻之间变幻成两支三尺长剑。
手指轻抬,古茗将桃木雌雄双剑同时送至空中。
那为首的三教盟弟子转回头,朝身后两个抱剑童子点头,示意两人上山来取剑,放入驻剑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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