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岂是那些不讲道理的人。”
张子尧连忙应和:“只是我们不明白到底要去干什么。”
年轻道士笑:“诸位去了就知道。”
那副神神秘秘的模样显然是不会提前告诉众人。
时暮安不在意年轻道士的回答,他指了指吴红左手握着的手机道:“在去之前我们想先看看此次徒步的路线地图。”
出乎意料的是吴红爽快交出了手机。
时暮安看过地图,又将手机拿给张子尧验证。
作为带队队长,他对地图最熟悉。
张子尧明白少年的意思,仔细看过后微微点头,随即时暮安又将地图交给其他人观看。
最后他们在吴红的迫切催促下和道士们的注视下缓缓走入大殿。
红墙黑瓦片,古色古香,然而最先映入眼帘却是大殿深处的一座巨型神像。
大概是清灵观的道士提前清场,高高的穹顶下空空荡荡,传来阵阵脚步声的回响。
“砰!”
大门蓦地关上,铁门相撞的轰鸣声盖过脚步,形成更大的回响,吓了众人一跳。
灿烂的阳光被尽数阻挡在外,大殿里格外寂静森冷,隐约可见点点猩红。
那是插在香炉里的香。
张山转身用力推门,表情严肃:“打不开。”
“诸位请跟我来。”
突然出现的苍老沙哑的声音又将众人吓了一跳。
只见身着华服的老观主就在不远处等着他们。
众人对视一眼,再次跟上去。
大殿深处,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座神像。
任何人都无法忽视祂。
不仅是因为祂的庞大体型,更是因为那进入大殿如影随行的强大压迫感。
心蓦地高高提起,仿佛有块沉甸甸的大石头压在心间,限制着他们的心跳和呼吸。
时暮安抬头抬头直视这座神像,视线在祂狰狞的鬼脸上停下。
他的记性向来不错,这座神像的脸就是绣在鬼面香包上的图案。
只是比起香包,祂更加凶煞。
鬼面透出的眸子自上而下的俯视人类,本是死物的神像便愈发冰冷无情。
然而老道士并未让众人在神像前驻足,而是带着众人兜兜转转来到一间密室。
密室里供奉着一座无脸神像。
第112章
“呼”
一阵阴冷的风吹过,大红色的蜡烛倏然亮起。
烛火摇曳不定,猩红的光芒渐渐向远处扩张。
墙壁、地板、和那座没有五官的神像都泛出诡异的红光。
老观主面朝神像,背对众人,留下一个消瘦佝偻的脊背。
猩红烛光强势地占据那套极为华贵的蓝紫色道袍,仿佛它才是道袍原本的颜色。
老观主一言不发,众人不敢轻举妄动。
一双双眼睛警惕地打量着这座密室,却不敢抬头和神龛里的神像有所接触。
哪怕只是最最不经意地一瞥。
然而密室小得可怜,让人不禁开始怀疑祂的身份。
——粗糙的水泥墙面、坑坑洼洼的水泥地面、一座小神龛,神龛里的神像、神像前的三鼎香炉、两根拇指粗细的大红蜡烛和一个跪拜用的蒲团便是这座密室的所有组成。
祂是谁
是神灵吗?
无论古今现代,神灵都是个极富有褒义的词义,寓意着无所不能,在某种意义上更代表人类最高的崇敬。
但是这位不知其名讳的神灵却久居于一座小小的阴暗密室,连塑身的材料也是最普通的木头。
若是无人打开密室为其供奉香火,祂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大殿里高高在上的金身神像受世间千万信众祭拜。
何等的残忍!
所以问题再次回到原点。
祂是谁,是神灵吗?
不是
至少在众人心里不是。
沉默如泛开的涟漪在密室里蔓延,无形的压力似海浪般以排山倒海之势袭来,逼得人喘不过气。
一时间,时暮安的耳边尽是人群压抑的呼吸和抽吸,仿佛在此刻,在这座神像前,呼吸都是莫大的困难。
沉默着,压抑着,众人与老观主与神像间的气氛愈发紧绷,空气里弥漫着无形的硝烟和尖锐对决,恰似战场上对垒的两军士兵。
谁先退让,谁就必输无疑。
然一方是神龛里冰冷的死物,一方是惴惴不安的惊慌人类。
结果无需多言
知道内情的玩家冷漠地看着几位原住民的惊恐表现,并无上前解围的打算。
——虽然不清楚具体细节,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这些人的手里都沾着人命。
反正现在他们又不会死。
有所倚仗的玩家尚能保持冷静,原住民们却已陷入慌乱中不可自拔。
哪怕是先前表现最为镇定的章文也不能幸免。
这位面对种种不同寻常遭遇亦能保持思考的男生,此时张大嘴呼吸,额头上已经浸出豆大的汗水,身体和章武靠得极近,几乎重合。
倒是应了那句话。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做了亏心事,自然就怕鬼寻仇)。
哦不,有一个人是例外。
站在队伍最前方的鼻青脸肿的男人不仅没有害怕,看向老观主的眼里甚至带着几分他自己都未察觉的亲近。
事情越来越有趣了。
时暮安好整以暇地看着王辉的变化,全然不受密室里压抑气氛的影响,颇有几分悠闲自得。
正如同众人所想,王辉也认为老观主就是老头派来接应他的人。
男人心潮澎湃,激动得脸颊发红,眼前似乎已经出现那对母子不可置信的愤怒表情。
一定没想到吧
最先获得集团股份的人竟然是他们最看不起的私生子。
得意洋洋的王辉浑然不觉自己像着了魔一般直勾勾地盯着神龛里的无脸神像,脚步慢慢向前。
众人默契地后退,几位原住民背部贴靠着粗糙的水泥墙面,企图从冰冷厚实的墙壁上汲取些许安全感。
他们看向王辉的眼神已经是在看一个死人。
然而预想中的血腥场景没有出现。
正对神龛的老观主似有所察觉,阴冷的火光下飘出苍老沙哑的声音:“善信止步。”
王辉猛然惊醒,瞪大眼睛看着神龛里的神像打了好几个哆嗦,连连后退。
玩家们不在意他的反应,见老观主开口,张山立刻抓住机会问道:“道长将我们带来此处是为何意?”
或许是环境使然,张山的话文绉绉的,带着几分古意。
老观主僵硬地转身,脸部的皮肉缓缓堆出一个和蔼的笑。
只是在光影摇曳中,这份笑容看起来并不真切,阴森冷然。
此时他面朝众人,背对神像,遮住神龛里的大半神像。
从众人的角度看去,便是老观主的脑袋和神像的脑袋上下堆叠。
密室里烛火重叠摇曳,恍然一瞬,神像好似有了脸。
老观主的脸。
苍老的五官死气沉沉,晦暗不明的眼神里闪烁着猩红的光影……一切的一切都象征着某种不详的到来。
老观主自顾自地开口:“死者死时心中有怨,不甘投胎转世,逗留世间形成鬼煞。”
猩红晦暗的眸子扫过众人:“你们遭遇的诡事便是鬼煞作乱。”
“在此处向鬼煞上香,化解鬼煞怨气即可解难。”
就这么简单?
鬼才信。
众人保持沉默,不愿当出头鸟,时暮安却一反常态问道:“道长,神龛里的神像怎么没有脸?”
“既然是鬼煞作乱,我们为什么不去供奉鬼面将军,祈求将军保佑?”
一连两个问题,无一不让众人倒吸冷气。
自古以来,神鬼之事就忌讳颇多。
少年看起来聪明,怎么是个二愣子,竟敢明目张胆地质疑神像。
但想到“路仁”曾对同伴痛下杀手,又觉得可以理解。
他肯定是怕曾闻变成的鬼煞来报仇。
众人如此想着,耳边传来沙哑的声音:“此处并无神像。”
???
所以放在神龛里的木头是什么东西?
总不可能是有人看神龛空着浪费,特意放了个木头人进去吧。
众人懵
但没等他们胡思乱想,老观主就又解释道:“神龛里的木像是为鬼煞提供的容身物。”
“诸位善信上香时,鬼煞便可依附在木像上享受香火,以此来化解怨气。”
“若是怨气不散呢?”
少年的声音近乎挑衅,老观主依然好脾气回道:“自有将军处理。”
将军指得是大殿里的鬼面将军。
原住民们激动起来。
时暮安追问:“就是说无论鬼煞是否散去怨气,只要上了香,我们就能安全下山?”
老观主点头:“是。”
这句肯定的回答更加给惶恐不安的原住民注上一剂强心针。
一双双目光灼灼的眼睛盯着神龛和蒲团,哪里还有方才的惊惧害怕。
好在他们努力保持着最后一丝理智。
谁知道老观主说的真话假话?
万一他是王辉的联络人,故意骗他们给无脸神像上香,他们岂不是死定了。
一行人眼巴巴地看向时暮安,希望这个二愣子多问点问题。
时暮安不负众人期盼,继续问道:“如果我不上香呢?”
他意有所指:“在进入清灵山景区前,我曾听一位老人家说清灵山又名镇邪山,山里镇压着邪神,您觉得是真是假?”
是真是假不重要,重要的是少年在贴脸开大。
疯了吧
你不怕死我们怕啊!
原住民们忍不住在内心吐槽,几位玩家也不禁担心起来。
众人纷纷往后退,恨不能将自己缩进墙里,和时暮安隔开清晰的界限。
可惜他们的脊背贴着墙壁,退无可退,更不可能在老观主阴森森的注视下缩小自身存在感。
毕竟在对方眼里,他们是一伙人。
猩红的火光明明灭灭,密室里几度陷入黑暗。
“呼”“呼”
不知何时,脊背脖颈处传来阵阵细微的凉意。
张子尧缩了缩脖子觉得有点冷。
等等,有点冷?
张子尧的身体瞬间僵住,后脖颈处冒出大片鸡皮疙瘩,甚至开始不由自主地颤抖。
咔哒咔哒咔哒
耳边传来此起彼伏的咔哒声,就像有人故意在他耳边嚼东西,吵得张子尧心烦意乱。
霎时间,火自心来,怒生胆气。
“别吵了。”
张子尧大吼一声,打破了密室的安静。
又一瞬,空气里安静得仿佛能听见有人咽口水抽气的声音。
没想到啊没想到
张子尧也是个胆子大的二愣子。
面对其他人投来的惊诧目光,和老观主黑沉沉的眸子,张子尧简直要哭了。
“我我我不是故意的。”
“有人,有人往我,我的脖子吹气。”
张子尧被吓得连话都说不利索。
章武翻白眼:“别看我,我没那么无聊。”
王辉连连摆手:“也不是我。”
一个人在左边,一个人在右边,两个人同时否定,让答案只剩下一个可能。
不是人,那就是鬼!
一道含着浅淡笑意的少年声将众人的思绪拉回。
“老观主,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
众人的重心再次被拉回来,张子尧感激地看向少年。
他已经数不清这是少年第几次为自己解围了。
时暮安对他笑笑,然后就收获了更加感激的目光。
老观主咳了咳嗓子:“心诚则灵,若是善信不愿烧香,小道亦不能勉强。”
“至于您说的邪灵,本门确有记载,然现代社会子不语怪力乱神,小道不敢妄言。”
时暮安:……
众人:…………
现在搁这里跟他们说子不语怪力乱神是不是有点离谱。
不过老观主能说出现代社会倒是让众人多了些安全感。
毕竟邪神已是千年前的产物,哪里会懂现代社会的含义。
而且他说自己不会勉强他人烧香,更令众人放松心底的防备。
“我先来吧。”
说话的人是陈依浅,她垂下眼眸,语气忧伤低落。
“依然,你。”
秦萍拉住陈依浅的手腕想要劝阻。
“我不能牵连大家。”
陈依浅抬头看向众人,低声道:“其实我打过一个孩子。”
秦萍红着眼睛:“明明不是你的错,要怪也是怪那个贱男人!”
陈依然勉强笑笑:“可如果不是我,大家也不会遇见这些恐怖的事。”
心中有鬼的其他原住民没有吭声,眼睁睁见陈依浅轻轻拨开秦萍的手走上前。
她用燃烧的红蜡烛点燃五根香,随之插入香炉,整个人双手合十,跪在蒲团上。
猩红的火光浅浅照耀着女生虔诚的脸庞,却不显得诡异。
随着时间的流逝,神龛上的木头人渐渐显示出分明的五官。
是个小婴儿的模样。
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骨碌碌地转动,不时扫过其他人。
那股阴森冷寂视线直叫人心惊胆战。
香炉上的五根香以极快的速度燃烧,却是呈现出三长两短的趋势。
时暮安眼眸微深。
三长两短:指意外的灾祸或事故,特指人的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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