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作为刚经历过高考的高中生,时暮安的脑海里立刻跳出三长两短的释义。
那是来自死亡的讯号。
香炉里的五根香以极快的速度燃烧殆尽,最后化为灰白色的香灰纷扬洒落。
香灰落,木像映出的恐怖的婴儿脸和那股充斥着阴森寒意的视线也随之消失。
也不知其他人有没有发现香炉上的小细节。
时暮安转头看向身侧的赵清,啊碰了碰她的衣袖,在她疑惑地看过来时,双手快速做出几个简洁的动作。
赵清眼神微惊,对上少年冷静的眸子,片刻后轻轻点头,仿佛只是普通地打了个招呼。
一切只发生在眨眼间,人们的关注点又都在陈依浅身上,以至于无人发现两人的小动作。
时暮安和赵清各自收回视线,再无交流接触。
另一边,见五根香烧完,角落里的老观主缓缓出声:“此事了结,善信请起。”
闻言,陈依浅睁开眼立直身体,双手撑住地面准备起身。
只是跪姿压迫下身导致小腿有些僵硬,平日里的简单动作突然变得困难起来。
秦萍下意识上想要搀扶,但有一人比她更快。
赵清大步走上前,自然地弯腰伸出手帮忙,但跪坐在蒲团上的陈依浅却似有所察觉,猛地避开,让她的动作落空。
赵清的手停在半空,气氛略有些尴尬。
“对不起,我……”
女孩慌乱地摆手,而后低低垂下头,似乎对拒绝他人的好意颇为内疚。
赵清见好就收,她温柔地笑了笑:“没关系,是我唐突了。”
说着她后退让出空间,焦急的秦萍立刻冲上前把陈依浅扶起来。
“你没事吧?”
“现在感觉怎么样?”
她紧张地询问同伴的情况,脸上的担忧不似作假。
赵清回到原位,她与少年视线不经意地交错,互相看见了对方眼里的怀疑凝重。
陈依浅非常排斥男性靠近,这一点在此前早已表现出来,联系她的经历也可以理解。
可她对赵清的反应有过之而无不及,总不可能是突然厌恶赵清,或者发现自己无法接受女性的触碰吧
要知道之前赶路以及玩家分发食物时,队伍里的另外几位女生或多或少都与她有过接触。
甚至几分钟前,张雪亭还和她、秦萍贴在一起,几乎手挽着手。
——当然,由于陈依浅率先去烧香,张雪亭已经远远和两人隔开。
而这仅仅是陈依浅的不同寻常之一。
更大的破绽是她超乎寻常的体力。
一整天的徒步爬山,是个人都累得不行,气喘吁吁,哈欠连天,全靠一口气一股信念吊着。
即便是时暮安自己,使用道具分身多出三小时的休息时间也难掩疲惫。
但陈依浅不同。
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她表现出的疲惫非常虚假,常常与秦萍一后一前地打哈欠,完全是复制秦萍疲惫时的小动作。
殊不知精神气才是显示一个人状态好坏的最佳判断标准。
一个神采奕奕和一个疲惫不堪的人做同一个动作,带给人的感觉截然不同。
因此陈依浅只有其形而无其意的模仿在时暮安看来简直漏洞百出。
至于她为何要模仿秦萍,原因也很简单。
她感觉不到疲惫。
进一步来说,她不是正常人,甚至不是人。
毕竟最初的三位男性玩家和现在的赵清都是拥有鬼面香包的人。
鬼面将军的职责是斩妖除魔。
什么东西会害怕享受过清灵观香火供奉的鬼面香包,自然不言而喻。
如今烧香后的“陈依浅”安然无忧,其他几位原住民怕是已经心动。
果不其然
秦萍紧接在陈依浅后插入五根香,跪在蒲团上虔诚地祈祷,木像再次浮现出小婴儿的脸和那股阴森森的视线。
众人的目光又一次被吸引过去,时暮安则趁机与赵清交流。
两人仅用简单的手势交流,却完全没有顿涩,轻易就能明白对方的意思。
但这回他们没有再遮掩,而是将另外三人也拉入伙,通过在手心写字的方式互相传递信息。
“陈依浅”的古怪之处不止时暮安发现,其他玩家亦有所察觉。
之所以秘而不提,是因为担心她半路突然爆起。
不翻脸至少还能维持表面和平。
如今看来她就是一个托,一个刺激其他人去烧香的托。
好事需要托吗
自然不需要
同理可得,需要找托演戏的事必然不是什么好事。
这位衣着华贵的老观主也必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想来登山途中出现的诡异迷雾就是在为上香供奉无脸神像做铺垫。
第二批香烧完,秦萍平安起身,并未出现任何不适。
她欣喜地拉着陈依浅的手问:“道长,是不是我们以后就不会再被它纠缠了?”
老观主点头,女孩的欣喜更甚,仿佛卸下了内心的重担,连眉目都舒展了。
见秦萍和陈依浅安全无忧,剩下的几位原住民里数张子尧最激动难耐。
他已经受够了缠着他的东西。
人死不能复生,既然死了就应该去投胎转世,何苦来纠缠他。
当初他年纪也不大,只是随便开个玩笑,哪知道张子安会当真。
更何况是张子安自己把点燃的鞭炮插进耳朵,关他屁事。
张子尧慢慢说服自己,迈出的脚步愈发坚定。
不过他有点小聪明,无论心里如何作想,面上依然是悔恨和愧疚交叠。
他学着前两人的动作将点燃的香插入香炉,闭上眼睛开始祷告。
空白的木像浮现出稚嫩的孩童的脸。
比起上一任的小婴儿,新出现的脸死死盯住张子尧,没分给其他人一个眼神。
他眼里的恨意如果能化为实体,怕是能直接把蒲团上的年轻人捅成塞子。
若说两人间没有深仇大恨,众人绝对不信。
张子尧自己也似察觉到头顶传来的视线,身体开始出现大幅度晃动,连打了好几个激灵。
点亮密室的两根大红蜡烛上的猩红烛火忽而剧烈地摇晃,似乎有人正对着蜡烛吹气,企图把蜡烛吹灭。
张子尧颤抖的幅度越来越大,木像上的人脸露出畅快得意的笑容。
闪烁不定的火光明明灭灭,一度让众人以为蜡烛会彻底熄灭。
就在此时,老观主快步走上前,沙哑的声音缓缓开口:“人有人法,鬼有鬼道,若是你再执迷不悟,休怪我不客气。”
密室里的风波骤然停了。
香灰落入香炉,木像上的脸恨恨瞪了老观主一眼,却也只能不甘心地离开。
“善信请起。”
听见老观主的话,张子尧才颤颤巍巍地睁开眼,颤颤巍巍地站起来,根本不敢抬头看神龛里的木像。
张子尧踉跄转身,额头上密密麻麻的汗珠左右翻滚,融成一颗皮肤承受不住的大珠子顺着他的下颌滴落。
“啪嗒”一声,在安静的密室里清晰可闻。
张子尧感激地看向老观主,声音也带着几分虚弱:“道长,谢谢您救我一命。”
“小道职责,无需多谢。”
老道长颇有古人风采,面向众人时又道:“诸位放心,有我在此处定不会让他们造次。”
玩家们放不放心有待探究,上过香的三位原住民却已是全然相信老观主的话。
双胞胎哥哥章文突然问道:“道长,没有上香的人等会能否下山?”
“自然可以。”老观主点头,随即话峰一转又道:“只是下山时恐有危险。”
“多谢道长解惑。”
章文朝老道长作揖,没有再说话。
密室里再次陷入短暂的沉默,几分钟后王辉走上前。
比起其他人王辉多了几分底气。
虎毒尚且不食子,再说老头还需要他抵挡顾氏家族的诅咒,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他有危险。
相比之下,更危险的反而是那群人。
王辉可没忘记自己差点被弄死的事,他不自觉地摸向青紫色的嘴角,疼得倒吸一口冷气。
该死的
等下了山,他一定要那些人知道自己的厉害!
王辉的供奉相当顺利,接下来是张雪亭、章武、章文
不知是不是被吓破了胆子,原住民无一例外,全部选择上香供奉。
当然,也无事发生。
——哪怕烧出的香是三长两短。
此时香炉里已经盛满新鲜的香灰,一道道目光或明显或隐晦地看向时暮安,等待这个曾“害死”同伴的少年的抉择。
时暮安不负众望。
他大步朝燃烧的蜡烛走去。
第114章
五根点燃的香伴随着主人的漫不经心歪斜着插入香炉。
瞧着少年吊儿郎当不上心的模样,几位诚诚恳恳供奉的原住民呼吸一滞,震惊的眼神里还夹着些许佩服。
好家伙
他是真不怕曾闻来找麻烦。
也对,毕竟是能单枪匹马杀死黑熊的人,艺高人胆大。
众人在心里给少年找补,殊不知这只是个开始。
刚一晃神,就见少年已经站在蒲团前,脊背挺直,半点没有下跪认错的打算。
甚至他又往前走了几步,距离高台上的神龛仅有咫尺之遥。
“人死不能复生,你既然已经死了,又何必再纠缠我。”
“你再不去,说不定那头黑熊还要先你一步下地狱投胎呢?”
时暮安每说一句,空气的温度便每冷一分,直到最后,密室里的人如坠冰窟。
偏偏少年浑然不觉,他饶有兴趣地打量着神龛里逐渐显现出的人脸,忽然伸出手要触碰木像。
一张熟悉的温文尔雅的脸被迫挤在小小的木像上,不是曾闻还能是谁!
对这种自讨苦吃、自己作死的行为,众人是又气又急,大气不敢喘,一颗心吊上嗓子眼。
大少爷,能不能消停点!
想死就去找墙撞,找河跳,能不能不要连累他们这些普通人。
你咋就那么能耐,害死别人,还诅咒苦主下地狱。
死人都要被气活了。
——木像上男人的脸扭曲狰狞,骨碌碌转动的眼睛里是极致的愤怒和恶意。
如果不是身体受木像限制,他怕是会冲出来将少年生吞活剥。
几个原住民郁闷得不行,没想到初见时看起来温柔善良的少年竟如此嘴毒。
然而少年却在即将触碰到木像时蓦地停住手,看着木像上僵硬的人脸,轻笑出声。
清润的笑声本该是夏日里送来缕缕清风,令人心生欢喜。
但在此刻,众人只觉刺耳。
笑声犹在耳边回荡,密室里却莫名安静得可怕,仿佛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霎时间,狂风大作,妖风呼啸
一阵大风刮过,直接熄灭了神龛前的两根红烛,密室瞬间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
漆黑的环境阻隔了人类的视线,此起彼伏的惊呼声响起,其中以张子尧的声音最为刺耳。
黑暗容易滋生罪恶,更是某些生物的天然掩体。
即便是有所依仗的玩家也不免提心吊胆,唯有少年表情如旧,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冷静得可怕。
“道长,您现在作壁上观不太道德吧?”
慵懒惬意的语调不大不小,刚好能让所有人听见。
少年的话音落下,密室寂静了一瞬,也只有一瞬。
因为下一秒,熄灭的蜡烛便倏然亮起,猩红诡异的烛光照亮密室,足以看清人形的昏暗环境给人带来莫大的安全感。
仿佛劫后余生的人们终于能放松喘口气,少年去仍不满足,悠悠然然道:“道长,您看,他竟敢当着您的面吹灭蜡烛,分明是看不起您,故意与您过不去。”
众人:……,9(别问,问就是6翻了)
少年的话阴阳怪气夹枪带棒,奈何字字句句皆是“您”,礼貌至极,叫人挑不出半点错出。
时暮安继续拱火:“如此执迷不悟,依我看来,还是请将军出场为妙,免得有人受伤。”
“您说是吧,道长?”
少年好整以暇,老观主顾左右而言他:“心诚自然灵。”
时暮安看着香炉上戛然而止的半截香,长叹一口气:“您可太冤枉我了。”
“我只是希望他能早日投胎,要是这份心都不算诚,还有谁能比我更诚。”
少年眉头轻蹙,俊秀的脸庞上是被误解后的委屈和无奈,看着就叫人心疼。
众人汗颜。
这素质、这胆量、这演技,对比下来他们就是个菜。
真是见过厚脸皮的,没见过这么厚脸皮的。
若有不知前情的人在场,怕是会忍不住替少年辩解一二。
众人保持沉默,老道士一言不发,少年也不觉得尴尬。
他轻飘飘地抽走香炉里没燃完的五根香,连灰色的香灰也没留下。
随后时暮安慢悠悠地走到老观主跟前颇为忧愁:“道长,您看,现在该如何是好?”
时暮安摸出兜里的鬼面香包在老观主面前晃悠:“您看看,用它行吗?”
对着几乎怼至眼前的鬼面香包,老观主面不改色:“善信放心,有将军在,他绝不敢伤您分毫。”
“您说的是。”
时暮安笑眯眯地收回香包,转身往回走,出乎意料地没有挑事。
众人震惊。
没有挑事的少年竟还让他们有些不习惯。
难不成是转性了?
就在大家游移不定时,少年似突然想起什么,停下脚步转头道:“道长,上清灵山之前我们在景区里见过一只奇怪的猴子。”
老观主不动声色,密室里的其他人莫名其妙,猴子与清灵山有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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