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啦一声。
耳边呼啸过一阵疾风,只见肖兰时嗖的一下就往哭河岸边跑去,边跑边激动大喊:“你们看天上的云!被火烧得红彤彤的!就好像那刚出锅的猪肘子!”
韩珺猛一转头。
——明事理个屁!
“来人!快拦住肖公子!注意千万别伤了他!”
“是——!”
几名弟子得了令便冲上去,忽然,卫玄序提着伏霜挡住了他们的路。
“肖家的公子想来看看萧关的云,也不行了吗?”
韩珺暴喝一声:“卫玄序!你的不羡仙可是立在萧关的土地上,你可千万别忘了!”
韩家一众俯身向前冲去,卫玄序冷目一瞥:“怕是韩家早已经忘了吧。”
轰——!
“啊啊啊——!!”
空中忽然又爆开几朵银花,随着韩家弟子狼狈地摔在地上,肖兰时背着手缓缓从卫玄序身后走出来:“好好的,动什么手?”
他踢了踢脚边满地打滚的弟子:“别装了,刚才那是假的,又不疼。”
闻言,弟子们一愣,立刻利落地从地上爬起,跑回韩珺的身后。
肖兰时歪头笑:“下一次就不一定是真的还是假的了。”
韩珺凝重:“肖画,你究竟想做什么?”
一听见“肖画”这两个字,肖兰时下意识四处看:谁?
卫玄序在他身后猛地一怼:叫你。
“喔喔,”肖兰时这才猛然记起来易容的事,“你是在问我。”
韩珺手中的露草剑剑尘亮起,他警惕地挪着碎步,心里盘算着恐怕免不了有一场恶战。
可没想到。
肖兰时忽然挠着脑袋:“呃,其实硬要说,也没什么事。我和卫兄要去东街,恰好路过这里。”
韩珺冷哼一声:“东街在城中,哭河在最西,肖公子的路过可真是巧啊。”
肖兰时回头看看卫玄序:我这么说太刻意了吗?
卫玄序点点头:非常。
“好吧。”肖兰时走向韩珺,“既然如此,那我也不瞒你了。”
韩珺眼中竖起警惕。
突然,肖兰时伸出手掌来。
韩珺低眉端详了一番:“何意?”
肖兰时不怀好意地嘿嘿一笑,紧接着——
他的手掌按上韩珺的肩膀,而后用力向后一抛,韩珺整个人像只麻袋一样被他腾空掷起。
“阿珺!”
王琼怒吼一声,溪石剑也亮起了光。
肖兰时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掌:“诶?这韩珺怎么这么好打?”
“你还愣着干什么?”耳边传来卫玄序的斥责。
肖兰时咂舌一声:“凶凶凶,你整天就知道凶。”
话音刚落,他低声吟唱两句咒符,两道银龙便从肖兰时身上飞出,裹着韩珺向燃烧着烈火的哭河河面奔去!
韩林急得大喊:“肖公子!我家珺公子自幼疾症缠身,他若是有什么闪失,你也是要担责任的啊!”
肖兰时一挑眉,疾症缠身?
他看向正和两条搏斗的韩珺,每当他挥出一剑,露草剑的剑尘就黯淡了一分。才几次呼吸间的工夫,露草剑上的光已经完全熄了。
韩珺便赤拳与银龙搏斗,望上去十分吃力。
肖兰时向韩珺的腰间瞥去:啧,原来是有伤。
这伤重得他连自己的剑都挥不了几下,恐怕已经伤及韩珺的根基。怪不得那天马球场上有人砍向韩珺的时候,王琼连命都不要了就往他那儿冲。
这韩大小姐,是个娇弱身子。
肖兰时一转头,连忙对卫玄序喝道:“韩珺他有旧伤,你小心。”
“知道。”
卫玄序丢下一声答应,便向韩珺飞去。
肖兰时刚要提起惊蛰,突然,一道赤红的光焰从他余光里飞闪而出,惊得他下意识向后退了数步。
一抬眼,王琼已然直冲韩珺的方向飞去。
肖兰时看着他的背影,唇角勾起一抹胜券在握的笑意。
远处,卫玄序于银龙之中:“放火!”
“得嘞。”
一瞬间,一条数十米长的火龙自肖兰时身后升起,在天空中挥舞着狰狞的巨爪,强烈的光焰刺得众人下意识捂住了双目。
肖兰时执剑纵身一跃,腾跃在火龙的头顶。紧接着,他手腕微微一转,银龙便承载着他向哭河飞去,卷起一阵狂风,将河面上的烈火吹得更加猛烈。
瞬息之间,空中搅缠的四人已离河岸越来越远。
只有银色和红色的火交织着,像参差的爪牙一样爬上连船。火光中,漆黑的桅杆轰然倒塌,溅起的巨浪模糊了岸边人最后的视线。
韩林拼命推挤开人群,朝着哭河的方向,歇斯底里嘶吼着:“珺公子——!!!”
紧接着,天上还没来得及落下来的雪花被火融成水滴,裹挟着灰尘,变成黑色的雨珠飘下来。
整个哭河被渲染成了一幅红黑与银白交织的画卷。
忽然,肖兰时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来。
“要想救你们两家的公子,那就一起帮忙把这火给扑灭了吧?”
-
远处的高山,一高一矮两个黑影立在崖尖上。
望着银色的火海,高影摆了摆手:“走吧。”
矮的连忙问:“不再继续看了吗?”
“这火本就烧不久,”说着,高影嗤笑一声,戏谑道,“萧关多才俊啊。”
第55章 你是个哑巴
灰白色的地平线上,两个漆黑的身影从远处逐渐向不羡仙逼来。
宋石站在门口,连忙喝道:“警戒!”
话音刚落,身后的守门个个拉紧了手中的锁仙网,警惕地望着前方。
宋石抬手一挥,一道咒符在空中飘动两下,而后化为一道声波,他的声音回荡在苍茫的飞雪中:“不羡仙近日拒不见客,请来者莫要再向前了。”
可那两道黑影不退反进。
宋石又下了道警告,可却无动于衷。
当远处两道身影步入外围阵法的一瞬间,十几张锁仙网齐齐在空中炸开,结成铺天盖地的牢笼,直逼向不速之客。
“抓到了!”门卫大喊。
紧接着,十几个人举着棍棒齐齐凑上去,正要落下的时候,忽然。
“不是!你们看看他是谁?!”
被锁仙网网住的其中一个黑团团连忙大喊一声,趁着众人的棍子停在空中,两手捧起旁边另外一个黑团团的脸,向上一托。
另外那个黑团团对他的动作似乎觉得冒犯,别扭地偏着脑袋不愿配合。
这个黑团团立刻训斥他:“你干嘛!都要被自家人打了你也不吭一声!”
那个黑团团冷哼一声,不以为意。
忽然,小石头从人群中挤出来,激动大叫一声:“公子!”
那个冷冰冰的黑团团看过去,点了点头。
吵闹闹的黑团团抓着网也激动起来:“小石头!快给我们放出去!”
语罢,宋石连忙伸手掀开两人身上一层又一层蓝色的网:“你们两个出去巡视一趟怎么变得黑漆漆的了!”
肖兰时从地上拍拍屁股爬起来,洁白的雪地上立刻出现了一片扑腾过的小脏印。
“这话就说来话长了,我们——”
“哭河着火了。救火熏的。”冷冰冰的黑团团也站起来,毫不客气地打断。
肖兰时不满地看向他:“就这么几个字就说完了?我那些英勇事迹呢?那些能充分表现我文韬武略玉树临风的形容词呢?你就这么给我省略了?”
卫玄序目视前方,也不看他:“多余的废话,不说也罢。”
肖兰时气:“什么叫废话?那可是——”
卫玄序往前走:“石头,禁池的水还温着吗?”
宋石怜惜般地瞥了肖兰时一眼,随后就跟在卫玄序屁股后面跑:“温着呢。”
肖兰时:“喂!你能不能等人说完话啊?”
“尽是废话。”卫玄序头也不回。
“喂!你等等我!喂——我也要在禁池洗!”
话音刚落,卫玄序脚下的步子一顿,缓缓转过身来,眼神仿佛在说:你凭什么?
肖兰时双手恰腰:“怎么了?我救了那么多条性命还不能在你禁池洗上一回澡了?更何况,你我都是大男人,你有什么我都有,有什么不好坦诚见的?”
卫玄序直白:“不行。”
肖兰时坚持:“行。”
两人四目相对,无声的锋芒在眼神的交锋中刀光剑影。
片刻,卫玄序平静道:“石头,给净堂烧水。”
话音刚落,肖兰时蹬蹬两步蹿上阶梯,仰视着闹:“凭什么?那净堂都是凉的。洗澡的屋子四处漏风,木桶里全都是霉钢刷还刷不掉,每回我洗一次都得短十年的寿!”
肖兰时瞪着他:“我就要在禁池。”
卫玄序没说话,只是静默地望着他,可眼神中的威压已经将他心中的意思表达得淋漓尽致:不行。
根本没得商量。
旁边的小石头站在两人的中间,看看这头再看看那边,两个人都没有丝毫退让的痕迹。
呜!
怎么好好的突然就吵起架来了!
僵持良久,卫玄序淡淡丢下一句“石头。净堂热上水。”之后便进了不羡仙的门。
小石头慌张打量肖兰时的脸。
但脏兮兮的一片,也看不出什么表情。
于是他伸出两只小手向下压了压,匆匆也跑了进去。
肖兰时站在原地,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卫玄序离去的背影,眼中竖起发现猎物的凶光。
别人或许看不出来,可肖兰时算是形影不离跟着卫玄序那么多年,当时为了逃学变着法的哄卫玄序,几乎把他所有的小动作都拿捏得清清楚楚。
不说话是不高兴。
不答应是生了气。
而直白地看着一个人,是害怕。
就是方才卫玄序看向他的那种眼神,像只炸了毛的猫,毫不退让又虚张声势地盯着,仿佛要是对方再有什么轻微的动作,这只猫就会挥舞起他的爪子扑上来。
但肖兰时对这种威胁置若罔闻。
想着,他磨着犬牙,忽然笑了。
你藏也好,躲也好。
你不愿为人知的浪荡和不甘,我要全部当着你的面一点一点撕开,光明、正大地摊开在你面前,看着你难过,最好在哭。
这是你欠我的。卫曦。
骤然间,风雪忽然变得大了。
-
清堂禁池。
水汽氤氲中,卫玄序散发倚靠在禁池旁,露出水面半个胸膛。他两肘无力地搭在青石台上,仰头向上望,修长白颈上的轮廓线条肆无忌惮地暴露在空气中,被蒸腾的水汽又熏出一层薄薄的细汗珠,顺着颈缓缓向下滑动,最后在结实的胸膛上停留一会儿便落入水中。
他半眯着双眼,似乎很是疲惫,指尖轻轻搭在水面上,有气无力地转着圆圈,阵阵涟漪就这么开始泛起来。
一圈又一圈,一层又一层。
热气蒸得他的脸颊微微泛红,他觉得好热,可紧绷了那么久的身体沐浴在水中,仿佛要融化了一般。
卫玄序觉得头有些发昏。
意识模模糊糊中,他抬眼望着头顶明晃晃的灯,肖兰时的脸忽然浮现出来。
他的呼吸下意识开始变得急促,起伏的胸膛引得水波一荡又一荡。
一股难以言表的焦灼感从卫玄序的口腔深处漫出来,转瞬即逝间,好像传递到了每一寸皮肤上。
痒。麻。烦。
卫玄序焦躁地拍击着水面,整个人猛地向前跌去。
入水的一瞬间,他感到一种莫名的轻松瞬间裹住了他,可他还没来得及想明白那是什么,忽然有两只有力的手臂夹着他的胳膊,把他用力向后拖拽。
空气又重新入了鼻腔。
肖兰时聒噪的声音炸开:“你洗澡就洗澡,把头扎进去干什么?水这么烫,你在里面泡烂了一时半会也没人知道。”
卫玄序心头一惊。
抬手向后拢起湿发,从水中站起,整个上半身完全赤./裸在肖兰时面前,只有腰上围着一条浴帕,湿了水紧贴在他的大腿上。
他恼恨道:“谁让你进来的?”
肖兰时抬眸望他,卫玄序被水雾晕红的眼角上还沾着水,他的唇此时格外地红,一张一合翕动着吐出斥骂的话语,可肖兰时一句都没有听进去。
因为他的嘴看上去很软,很好亲。
“卫公子多骂两句,动听。”他说。
“滚出去。”
卫玄序像平常一样板起脸,可他那脸上的红晕莫名坏了气氛,听起来像是在撒娇。
肖兰时抬手开始解腰间的扣子:“我说了和你一起洗。我已经通知过了。”
卫玄序搅动着水波走上来,更加气恼:“肖……肖画!”
他抬起手想要用真气把他推出去,没想到反而被肖兰时一把抓住,两人手上都暗自使着力气,两三下挣扎后,忽然——
噗通。
肖兰时整个人向前跌落,恰好撞在卫玄序身上,两个人缠在一起仰入水中。
一瞬间,禁池里立刻涌上来无数星星点点的金粒将肖兰时裹住,将他身上的脏污蚕食殆尽。
水似乎变得更清澈了,因为卫玄序脸上的惊慌分毫毕现。
水中,肖兰时挣脱半解开的衣袍,赤膊向卫玄序游去。
卫玄序前两天发疯一样喝着酒,怎么想都不对,再加上那天早晨他刻意遮掩的谎,更显得怪异。方才他只是随意闯进来,就看见卫玄序沉在水中飘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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