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
“如果这世界上有神的话,”乔纳森摇摇头,笑得有几分无力,“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的那个你为什么没有降临。”克拉克心底一颤,喉头仿佛被哽住,说不出话来。
乔纳森一口将酒喝了大半。
“但也许不降临才是最好的,”Alpha说着竟渐渐有些眼红,“也许在这个世界里他的星球没有爆炸,你的父亲找到了解决方法,他和他真正的父母生活在他的母星上,有他的狗和我们完全不能想象的幸福……”
克拉克低下头。
“至少有这样的希望。”他低声说,视线落在交叉的指骨上。在乔纳森提出来前,他完全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怎么说呢,他对自己不存在于这个宇宙没有半分疑惑和不解,但事实上,如果布鲁斯·韦恩仍然年幼丧父失母,蝙蝠侠崛起,每一个人都按部就班的在这个世界上出生、死亡,每一个人都有他的位置,又为什么这个世界会没有超人呢?
“对不起孩子。”乔纳森吸了口气,“我不该在你面前说这个。你失去的已经够多了。”他叹气,手指捏着不甚清醒的眉间和通红的眼睛,似乎喝醉了一般。
克拉克不知道自己决定留下来过圣诞节的决定是不是正确的了。他心乱如麻,惶惶噩噩。克拉克既做不到绝情的拒绝肯特一家热情的邀约和内心深处不断喃喃祈求的‘就一小会就一小会’的渴望,也做不到就此接受布鲁斯沉默的安排将自己彻底排除于一切动荡之外享受安逸的生活。
如果他接受了,答应留下来做玛莎他们的儿子,将被迫害的孩子和死掉的布鲁斯·韦恩忘在脑后,那么这个世界只会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的用不同的方式提醒他一件事:你不属于这里。
外来者。
异乡人。
你的心记挂在哪里?
你的链接在哪里?
你爱的人在哪里?
克拉克颤抖的闭上眼睛。
心头汩汩热血翻涌。
乔纳森盯着克拉克抿紧的嘴唇和紧张的脸颊,眼神几分清醒,几分惘然。
“你有必须要做的事吧。”Alpha喃喃道,“你无法在我们这里安定下来,你的犹豫和徘徊说明了一切,克拉克。我多么想拥抱你,亲爱的,父亲和孩子之间的拥抱:亲吻你的额头,牵过你的手。但你不属于我,不属于我们,你总得飞起来,飞到我们够不着的地方去解决我们没法帮你解决的事情。那个你心心念念的男人,他正在深渊里,是吗?”
克拉克骤然打开的声音听着像抽泣。
“但我救不了他……”
“你还是得去看看,宝贝。你想这么做,并且能够这么做。”乔纳森摇着空酒罐,“你爱他。我看得出来。你身上的痛苦我们无力分担,唯有他,唯有他能给你一双手……而如果就像你说的,像你说的他是那样一个固执又饱受伤害的Alpha的话,也只有你能让他重新站起来。”他看着克拉克动摇的眼睛,“不要低估Alpha和Omega之间的双向标记,孩子,那就是你们灵魂相互吸引自愿留下的证据。”
如果不是,如果不是,Omega是无法标记Alpha的。
克拉克随着乔纳森的话语再次感到阵痛,密密麻麻,从后颈抽搐直至脑髓深处。
那根针深深扎进肉里,刺痛了两个人的灵魂。
“你也永远不必为我们感到歉疚,”乔纳森说,“我们始终欢迎你。如果下次来,如果你愿意,我希望……”
他的话散在熏黄的吊灯里,落在铺满报纸的旧木桌和粗麻料的抱枕里。
“我希望你能做我的儿子。”他清醒地说,“我希望我可以送你走过教堂,将你交在那个男人的手里。”
然后鸽子会从玛莎手里起飞。安妮特会混在接捧花的人群里高声欢呼。
然后——然后他们就是一家人了。
tbc.
第65章 Chapter 65
圣诞节来临之前,克拉克离开了。
乔纳森和玛莎送他出的门。安妮特没有一路陪同,老年人年纪大了,心力憔悴,总觉得伤心。
克拉克在离开前缝了个玩偶哄她开心,做的是西装加眼镜的小记者模样,倒是和安妮特自己缝制的超人娃娃凑成一对,圆滚滚的,唯妙唯俏,可爱得紧。
“你就是打扮成这样去上班的吗?”
克拉克沉吟回答:“嗯……是的。”
安妮特将两个娃娃抱在怀里。
“太可爱了。”她爱不释手。
于是在克拉克离开之前安妮特都没再抬头。她将目光长久的停滞在怀中的玩偶身上,一步一步上了楼去。
克拉克于是便出了门。
街道旁,乔纳森的汽车嗡鸣颤抖,在青郁色的空气中闪了两次雪亮的大灯。
&&
哥谭这个季节总是阴雨绵绵,暗沉中还常常夹杂细雪,将整个空气晕染得又冷又湿。
克拉克刚下火车,就感到一股完全不同于堪萨斯州的冰冷寒气扑面而来,极度不友好地将他裹进凛冬中。克拉克下意识打了个寒颤,呼出口雾白的气。
太冷了。
他搓搓手,随着熙熙攘攘的人流走出站台。这一走到街上,火车站的人气散去,便更真切的体会到几分哥谭市的冷清。平日里蹲守在车站和人群里浑水摸鱼的小偷扒手全都不见踪影,街角干净得让人毛骨悚然。
克拉克随手在酒店大厅抽了份报纸,便看见几日前蝙蝠侠制造的那声势浩大、堪称新世纪恐怖神话的新闻报道。全篇用词很夸张,并不客观,但基本上描绘清楚了整个事件。蝙蝠侠震怒,黑暗骑士的报复和警告,写得清清楚楚。
文字旁的插图是彩色的,却寂静得仿佛黑白。它的底是苍青色的天空,其上高高树立着黑色的街灯,从一个最近的灯杆顺着大路消失点向前延伸,直至模糊不清的天地尽头。每一个笔直的路灯上,都倒挂着一个罪人。
他们看起来就像一个个整齐排列的黑茧,或者倒挂的蝙蝠。它们那副寂静的模样谈不上血腥,但却能让见之者汗毛倒竖,脊背发寒。身临其境,更知其震撼程度当不下于教堂顶端的耶稣十字架。
它既是救赎,也是死亡。
它的存在就是一种威胁。
GCPD花了整整一天才将整个哥谭市的罪犯从路灯上解救下来,关押进黑门监狱。
“太挤了。”酒吧里的人那这件事的后续打趣,“人太多了,他们甚至要向大都会借监狱才关得下!”
旁边的人群哄笑起来,似乎都为这句话所描绘的某种事实感到好笑。
克拉克坐在人群中。
“这几天都没人敢犯事儿啦,倒难得如此清静。”坐在克拉克旁边的人感慨道,“估计到圣诞节都会安安静静的吧。”
克拉克没有说话。
而这时,有一阵不同于细细私语的声音穿过人堆撞进空气里,平白带来几分紧张的焦灼气息。
克拉克回头看去,见着一对情侣在卡座的边角拉拉扯扯。
他挑起半边眉毛,正在妄图看清事情经过的时候兀然听见女方一声高昂的尖叫。
“那就打我!”她愤怒的尖啸,声音尖锐刺入空中,仿若海啸席卷,周遭的空气都变得寂静了。
她站起来状若癫狂的大笑。
“杀了我!懦夫!”
她愤怒指着与她纠缠的男子。
“不要留情,Alpha!像你之前那样打我!杀我!不要留情!你怎么不动手了?你害怕了?”
“你这个疯子!”那名男子也站了起来,虚胖的脸颊上浮现潮红的怒容。他的身子紧绷,拳头攥得发抖,看起来一触即发。
“给我回家!现在可不是在外面乱晃的时候!”
“为什么?”女人喝醉了,愈发显得疑惑和痴笑。“为什么要回家?你以为回家了就能继续打我吗?动手啊,Alpha——”她长长地呻吟,发笑,“你以为在家里他就不知道你会杀人了吗?啊?杀了我吧,杀了我,杀了我,无论在哪,无论你在干什么,他都会知道的。他知道了,他就会把你吊起来——”她环顾四周,望着男人的眼瞳失焦,却灼灼夺目,“我不能把你怎么样,但他就要把你吊起来。吊在空中,吊在恐惧里,让你知道什么是人间、地狱……你不要害怕呀……你不做什么亏心事,干嘛害怕他呀……”
那男人呼吸愈发急促,拳头紧了又紧,脸憋得犹如猪肝般酱紫,他已然是气得快要发疯了,但张大的双手却迟迟不敢挥下。
“你他妈的疯子。把那个人当救星!”
他恨恨地咒骂,大声叫嚣,踢翻椅子,摔门而去。空气中弥漫着寂静,人群中逐渐神色各异,惶惶恐恐,稍时,便有不少人消失在了流光溢彩的酒吧之中。剩下的人都撇过眼去,不再审视此时诡异的气氛。
几息过后,私语复又切切,音乐重新流淌进耳中,一切爆发的冲突和兀然好似都在空气中融化了。克拉克背靠吧台仍盯着那女子,看见她恍惚跌落进卡座中,少顷,捂脸落下泪来。
似是看他仍然注目于此,坐在克拉克旁边的人忽然出声道:“自从出了那事之后,她几乎每晚都会出现在这里,喝得大醉。”
克拉克转过眼睛,发觉此人并不是先前坐在他身侧之人。他戴着一顶宽檐帽,身型掩藏在稍宽的羽绒服里,看不出什么特别之处来。
克拉克清了清嗓子。
“什么?”他接过话题,“独自一人在外面喝醉不危险吗,这里是哥谭。”
“正因为这里是哥谭。”那人从帽檐下递出个黑珍珠似的眼睛,“你也听见她说的了。恐怕就是因为那一件事后,她才有勇气一个人待在这里喝酒,而没有一个人敢招惹她——据说那天挂在这门外路灯上的人是附近街区里最多的。”
克拉克皱起眉头,抓握酒杯,嘴唇微动,却又什么都没说出来。
“你觉得她可怜吗?”那人似乎察觉到克拉克脸上闪过的某种神情,追问道,“一个饱受他人欺凌的女性Beta,要在某种极端恐怖的驱使下才能释放自我,在恐惧的爪牙下才能得到某种解脱——”
克拉克敲了敲酒杯,发出叮叮咚咚几声细响。他犹豫了一下,最后收回手。
“我不知道你想说什么。”克拉克叹道,“但她显然不为那件事感到恐惧。”
“是没有。”黑暗中的人说,“反而是那个人传达出的愤怒感染了她,让她从迫害者手里捡回了命。”
“这就是他想做的事。这就是他能改变的人。”克拉克垂下眼睛,轻声道,“哥谭大部分人心里都缺少那种对人的敬畏。这就是黑暗化作的那一线青天和底线。阴影之下,心怀蛰虫者看见恐惧,奋力挣扎者则望见青天。”
“听起来你对他评价颇高?”
克拉克转过头看着他。
“如果我有我的力量,我不会选择这样的做法。我和他不同。”克拉克不置可否,“但你若是问我是否支持他。那么我只会回答:是的,我支持他。”
那人纤细的手指在酒杯上旋转,嘴唇微翘,似乎陷入了某种沉思,过了半晌,他兀然回神一般,撑着脸问:“你说布鲁斯·韦恩究竟是不是蝙蝠侠?”
克拉克捏了捏手腕,露出个介于叹息和无辜之间的表情。
他问道:“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呢,戴安娜?”
被识破身份的人并不着恼,反而放松地撑高身子,摘下檐帽,露出一头剪短的秀发和掩饰过后没那么精致的五官。
“什么时候认出我的?”她变回原本的声音,微微有些诧异。
克拉克耸肩,举起酒杯,微微笑道:“就是认出来了。”
戴安娜轻笑。
“你为什么在这儿?”克拉克又问了一遍。
戴安娜专注地打量了克拉克两眼。
“怎么了?”克拉克摸了摸脸颊,“我脸上有东西?”
戴安娜兀然靠近挑起克拉克的下颌,盯住男孩宝石一样的眼睛。
“老实说,克拉克。”戴安娜语音喃呢,“你是不是也有个什么秘密身份之类的?”
克拉克无辜的瞪大眼睛。
“你怀疑我?什么?”
戴安娜捏了捏小脸,放开手坐远了些。
“最近的报纸都被卢瑟啊韦恩啊蝙蝠侠什么的占满了。”戴安娜从吧台角不知道哪掏出来一张皱巴巴的报纸,显然是经常被人拿来拿去,早已不见崭新的模样了,“你看看这则副闻?”
克拉克接过手。
“……公寓大楼失火,大都会博物馆长戴安娜·普林斯身葬火海?”
克拉克惊讶的抬眼。戴安娜笑了一下。
“我想这个身份用得也挺久了,是时候换个新的了。”她轻飘飘地说,“我现在叫朱丽叶,为情所困穷困潦倒的朱丽叶·凯普莱特。”
克拉克仔仔细细地打量她。
“你是故意的吗?”他面色古怪,“朱丽叶·凯普莱特?”
戴安娜看起来十分享受克拉克的这分诧异和无奈。
“是的,”她哈哈笑道,“我是。”
克拉克叹气。
“你看起来迫不及待地想让我问你些什么。”
戴安娜说:“没错,这样一来我也就能问你些什么。”
克拉克将报纸揉成一团。
“你为什么要来哥谭?”
戴安娜说:“我在找蝙蝠侠。”
克拉克手一顿。
戴安娜继续道:“而你曾经是他的Omega。”
克拉克被这个陈述刺痛了。他抿紧嘴角,眉头蹙起。
“你想错了。”他说,“我之前的Alpha是韦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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