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庆国叹了口气:“癌症。在医院里躺了快一年,还是没撑住。”
洛译道了句节哀,继续听他说:“老人家嘛,这个病那个病太正常了,我爸妈也是一身毛病,每天都得吃药。牛梅照顾他们确实很辛苦,我也体谅她。不过她妈妈这个癌症花了太多钱了。”说着又是沉重的叹息,“牛梅差点要卖房子,真的太难了。我们一家六口人,没有房子还怎么活啊?”
说不尽的生活苦,李庆国拉着洛译说了好一会,大概就围绕着生老病死,让人听着仿佛都被那四座大山压垮了。李庆国说:“前几天她妈妈走了,丧事还得操办啊,但是我们真的没钱了。所以牛梅就说,她要去厂子里看看能不能提点工资,她毕竟是二十年老员工,可是他们都不肯。”
李庆国说着有些激动,站了起来,茫然地四处看,不知要朝哪里发泄:“就是财务部的,他们简直冷血心肠,牛梅为你们药厂累死累活二十年,到头来什么都没有!现在人还死在这里了!你们都是凶手!”
顾晓晨赶紧把人拉住,对洛译摇摇头,意思是这人情绪太激动了,现在不是问话的好时机。
洛译又去找财务部的人问,得到回答是牛梅的确提过预支工资,但是预支数目太多了,有小两万,实在是不合规定没办法通融。洛译也觉得这事和牛梅的死关系不大,关键还是在那通电话上。
在厂子里走访了一圈,不知不觉天色已黑,又是一个不眠夜。
忽然,洛译好像想起了什么。
他白天和陈闻约好了要去接对方出院!
洛译一看时间,已经晚上8点过,陈闻不能也不会还在医院等他吧?
第081章
电话打了两遍才接,洛译着急问:“对不起,今天突然来了个案子,我忘了……”
对面的陈闻有些平静,柔声说:“没关系。”
“你不会还在医院吧?”洛译皱眉,“应该不能吧,现在都快9点了。”
“当然没有,我自己回家了。”陈闻说。
听完这句话,洛译放下心来,但紧接着是一阵莫名的失落。
陈闻是谁?陈闻与他年纪相仿,早就不是横冲直撞的鲁莽少年,很多时候比他还要成熟稳重——就算这是他们之间不成文的约会,那又怎样?洛译爽约在前,陈闻就不可能傻不拉几等在那里,那样恋爱脑的行为,永远不会发生在陈闻身上。
他早有预料,所以才会选择先打电话而不是直接开车去医院。
洛译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陈闻一愣:“我以为你……不希望我回去。”
洛译尴尬地咳了两声:“实习期才过一个月,就受不住想跑了?之前非得黏着我的劲儿呢?”
陈闻笑了笑:“明天就回来。”
挂断电话,陈闻的笑容瞬间消失。
他站在自家的阳台旁,看着远处若隐若现的灯火,沉思着。身后有人靠近,是廖炜——对方把头发染成了金色,加上皮肤比较白,看上去有些外国人的感觉。
廖炜剥了个橘子,吃了一口,将剩下一半递给陈闻。
陈闻说:“我不是让你离开江城吗?”
廖炜无精打采地说:“我不走。虽然我不知道你到底要做什么,但是在你没完成之前,我哪都不去。你需要帮手,你需要我。”
陈闻轻瞥了他一眼,那个橘子还在半空中等着。
廖炜强硬地塞进陈闻手里,说:“药厂的主任死了,叫什么……牛梅。”
陈闻有些诧异:“是谁做的?”
廖炜说:“可能是林德伟,昨天我跟丢了胡波,但是看到林德伟去了药厂。”
陈闻问:“是他们两约在药厂,还是他们同时约了牛梅?”
廖炜耸耸肩:“不知道,我进不去,那几个保安都是王家的,认得我,实在没办法。”
没有其他有用信息,陈闻便以准备休息的借口打发走了廖炜。他打算明天去市局再看看有什么线索。但是想到洛译,他又有些失眠。
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洛译。
或许那个雨夜他也不该退缩,不把洛译看得太重要,只是简简单单当个炮友相处,反而没那么多负担和麻烦。人与人的关系一旦涉及到责任,就会越来越不单纯,而不单纯的感情,总是耗费心力。
他不能,也不想给予这些。
辗转难眠的一晚上过去,陈闻起了个大早,先给自己手臂敷药。现在他拆了固定器和绷带,手上还是得敷药来促进修复。吃了一些止痛药后,他背起黑色书包,走下楼,走出小区。
小区门口有很多早餐摊子,他正纠结着吃三角粑粑还是吃豆腐脑配油条时,身后有一个短促且不太悦耳的喇叭声响起。他和众多被吸引目光的人们一起转身看去,是一辆深蓝色牧马人。
陈闻皱了皱眉,走到车旁,看向主驾上熟悉的洛译。
洛译带着墨镜,朝他咧开嘴,大概是个非常阳光开朗的笑容——对方自以为的,然后说:“早上好啊。”
陈闻诧异道:“你怎么过来了?”
洛译说:“怕你不太方便,就过来接你。反正我有车嘛。”
陈闻尴尬地撇开头:“没必要的,我可以自己坐公交车去上班,不会迟到。”然后转身走了。
洛译愣傻着,这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怎么又回到过去了?
他朝陈闻的背影喊:“公交车多麻烦啊,我搭你一程。”
然后缓缓将车开到对方身边。
陈闻还想拒绝:“洛译,我——”
洛译垮下脸,沉声:“上车!”
无可奈何,陈闻只好乖乖上车。
他家小区到市局有一段路,路上还堵起了车,早高峰就是谁也避免不了。
陈闻摇开车窗透气,缓了缓神,然后转过看向洛译说:“我给不了你想要的,你没必要这么做。”
洛译愣怔片刻:“我以为我们已经说好了。”
陈闻皱眉:“只是炮友你也能接受?”
洛译点点头。
陈闻却说:“我现在不能接受了。”
洛译问:“为什么?”
还没等陈闻回答,洛译就委屈地继续说:“你这人怎么这样,出尔反尔。早知道那天晚上我就不该犹豫,应该直接把你拿下,就没那么多事了。”
陈闻还在想是哪个晚上,只见洛译也偏过头,目光紧紧地盯着他。
虽然相隔不远,但那是一种很难用言语去形容的信号。
就像两个心怀不轨的人忽然对视的双眼,在注释中散发出的信息素,带着一种渴望亲吻的索求。是自然而然的,人与人之间不需要说任何词汇就可以互换的信息。
车堵在路上,远方变成了红灯,干脆也不动了。
洛译用一只手松开了安全带,整个身子都探了过来。
陈闻即刻挺直腰背,如临大敌:“洛译,你……”
他目光四处乱瞥,隔壁车的人似乎好奇地看了过来——他立刻后悔刚刚摇下车窗,此刻要赶紧亡羊补牢,却被洛译一手按住,不许关。
然后洛译的另一只手,朝他腰间摸去,很快解开了裤子纽扣。
陈闻惊呼:“你要做什么?!”
洛译非常厚脸皮地说:“你会知道的。”
洛译弯下腰,将头低埋。
陈闻感觉自己整张脸都充满了燥热的血,看到隔壁车里投来不怀好意的目光,他反而有些鼓起勇气,对路人挑了个眉,大致意思就是,没错我们就是这么败坏——
然后他的四肢百骸,都因为洛译的动作而颤抖了,那是一种通电的快感。
陈闻难以抵抗,仿佛灵魂已触及云端,很快就要忘乎所以,只有一丝清醒还记得,此刻他们仍在路上,堵着的车流在缓缓前进。
陈闻喘息着,呻/吟着说:“洛译……”
身后的车辆鸣起喇叭,配合着他的动作,愤怒,暴躁,刺激,欢愉。
洛译抬起头,唇角带着暧昧不明的液体,然后朝他微微一笑。
随后,对方继续开着车。陈闻无语道:“你疯了。”
洛译说:“我这是学以致用,老师,这种quickfuck你还满意吗?”
陈闻捂着脸,一边拿纸巾,一边低声说:“你已经掌握了精髓。”
洛译的一只手还在陈闻身上,于是坏笑道:“是吗,我好像确实掌握了精髓。”
前方是绿灯,陈闻猛然提醒洛译系安全带,不然会扣分。
洛译倒是一点也不忙慌,好像刚才那一顿,是他今天的早餐一样,吃了顿饱的,很是满意。
到了市局,陈闻似乎还有些余悸。
洛译嘲道:“……你不会是纸老虎吧?”
陈闻立马反驳:“开什么玩笑,我是在想,你技术怎么那么好。”
洛译毫不谦虚:“想再来一次吗?”
陈闻怕了,赶紧跑开,先上楼去办公室了。
等洛译上来,陈闻已经恢复了平时的不悲不喜的冷漠脸色。这荒唐的早晨,车上出格的一切,就好像成了对方口中的“Just for fun”,娱乐一场,生理需求而已。
好吧,他既然决定要遵守对方的游戏规则,那也没什么好说的。
洛译走到李宣桌旁,敲了敲桌面:“宣姐,昨天那个电话查的怎么样。”
李宣从手机里钻了出来:“我原本以为这个号码得是个黑号呢,没想到居然真能查到人,还是个我们都知道的人。”
洛译被吊起了胃口:“谁?”
顾晓晨和陈闻也凑了过来听。
李宣说:“林德伟的秘书,叫吕英彦,他跟着林德伟从旅游局科员到现在纪委书记,绝对是林德伟心腹级的人物。”
洛译诧异道:“吕英彦……如果他代表林德伟,那他找牛梅做什么?”
李宣又说:“你还记得录音吗?当时在场的,也有这个吕秘书。他和廖丽萍的案子,也脱不了关系。”
洛译走到小黑板前,这上面还是廖丽萍和程艳,似乎还未完结,却又再生祸端。
他喃喃自语道:“牛梅不会和当年的案子有关系吧?”
陈闻接话:“不排除这个可能。你们还记得吗,廖丽萍和程艳来江城之后,进了药厂上班,但很快就被迫下岗,因为药厂被举报——被谁举报,最后结果如何,我们都不知道,但牛梅肯定知道。”
“没错!”洛译敲了个响指,然后把牛梅照片贴到小黑板上,硬是挤出了一块贴上去。然后他又有些犯愁:“要请吕英彦过来……有点难度吧,我先去跟师父打个报告。”
“报什么?”说曹操,曹操到,宋立成端着保温杯就走了进来。
李宣和顾晓晨立马招呼:“宋队!”
宋立成笑眯眯地说:“晓晨啊,上次你拿的饺子还挺好吃的,谢谢啊。”
顾晓晨道:“客气什么,是我姐姐包的,宋队你喜欢的话,下次我让她多包一点。”
宋立成一副意味深长的笑,然后转向洛译:“你小子,又出什么事了。”
洛译把牛梅一案给他大概说了说,然后宋立成朝他挥手,示意跟上:“说到吕英彦,你尽管派人去传,胡局对这个案子很重视,有他撑着你怕啥子。现在跟我去见一趟胡局,拿到他的批准,这案子你必须办的漂漂亮亮,晓得不?”
洛译眼神亮了:“那必须晓得!”
之前的案子上面都是捂嘴,今天这是发哪门慈悲?
搞不好是鸿门宴,洛译虽然心有怀疑,却不在宋立成面前表露。
第082章
胡局名叫胡波,是市局的局长。办公室在三楼,洛译与宋立成一前一后走着。
这位局长一般只有在开会的时候见得到,再就是汇报工作,所以洛译很少和对方打交道。换句话说,洛译也不太喜欢和他打交道,因为除开他,往上能数的人很少了,搞不好胡波就是内鬼呢?
不过这种揣测领导的心思,他可是捂得严严实实,没必要被人拿把柄。
礼貌地敲门,得到应答后,洛译才推门走了进去。
胡波在那张宽大的红木桌后面坐着,谈不上多严肃,反而还有些困倦。难道身处局长高位,也对早起上班不能适应?这就好像每天催孩子起床的爸妈居然也会赖床一样,令洛译疑惑。
胡波挤了张笑脸:“立成、小洛,来来来,坐。”
顺着局长给的客气,他们坐在一旁的沙发上,胡波起身过来,还拿上刚烧好的一壶水。胡波年纪比较大,据说最近几年就要退休——洛译知道全局上下都在等着,副局长等着局长退,各队队长等着副局长升,一个萝卜一个坑,是对这种现象最好的形容。
宋立成很乖巧地抬手接过胡波手里的水壶,主动泡起茶。
胡波笑了笑,问:“小洛啊,最近办案感觉怎么样,有什么困难吗?”
还在倒茶的宋立成立马使了个眼色。
洛译看到了,但假装看不到。他说:“查案子总是没那么容易的,有困难,我也会尽力克服。比如监控获取——有些街道居民楼没有监控覆盖,我就去找沿街店面或者行车记录仪。这些只要多耗点人力都能克服。但是吧,有些困难,是我怎么也克服不了的。”
胡波仍笑着,疑惑地哦了一声。
宋立成连忙打断:“小洛办事很用心,最近好几年破案率都是最高的。这孩子也让人省心,吃苦耐劳,从来不抱怨——”洛译听出来对方的重音,“有困难。”
洛译心里翻了个白眼,不知道宋立成这几年怎么混的,居然也这么油腔滑调了。但愿他以后当上刑侦队长,不要学会这一副官腔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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