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玫瑰之镜(近代现代)——水割

时间:2024-07-20 07:34:47  作者:水割
  她呆在原地,一股寒意直冒天灵盖,全身的神经似乎都在尖叫。
  “按住他!按住他!”
  “别怕!别怕!这里是医院!”
  “别怕……”她强自镇定,一点一点靠近他,他看不见我,他带着治疗仪,他也不知道我是谁……她这样想着,变换出更加温柔、职业化的声音:“别怕……别怕……你没事了,你没事——”
  她压下自己轰隆的心跳,三次,然后抬起眼,温柔地在他周围站定。
  “你们说……”他的声音有些沙哑:“谁死了?”
  “没有……”她们惊疑不定地互相对视。
  “谁……死了?”他冷冷道,偏着头凝神的模样,仿佛是在注视谁。
  气氛更加凝重了。
  她们不敢轻举妄动。
  从某种诡异的角度看,他的面容和新闻中出现过无数次的,时约礼与沈方慈的面容重合了。
  她们拿不定主意,试探着说:“很多人……还有人失踪……”
  “在哪里找到我的?”
  “我们并不清楚。巡逻官也不会告诉我们这些——”
  “新闻没有讲吗?”
  没有人回话。
  “宣传处不会发出这种消息的。”她突兀开口,所有人都望过来。
  她捏了把汗,声音那样冷静:“你的父母身居要职,没有获得家属同意,他们也不会公布这些。呃——”她了然道:“你还未成年啊。为了保护你,也不会讲你的事啊。”
  他挥舞着手臂的手臂停住,扭过头、辨别声音,“这里……这里的人还好吗?”
  他念出一串数字,对应着某个街区的门牌号。
  没有人回答。
  因为她们发现自己无言以对,新闻播报里念过一串死亡名单,那个地址赫然在列。
  她这才发现他没有看她。
  时敬之浑身被汗水湿透,颤动的身体透出疑惧,仿佛被某种简单的、单纯的恐惧困住了。
  *
  住院治疗的那段时间里,有很多人来看他,父母,朋友,同学,师长,父母的朋友,还有巡逻官。
  时敬之睁着乌黑的眼睛,他们绝对料想不到,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死掉了吗?
  他想。
  他每时每刻、每一天,似乎都在做梦,梦里是一场又一场爆炸,大火燃烧着,淹没了他。
  他走在火中,建筑在冒烟,而那些火没有吞噬他的血肉,他毫发无损地路过一地残骸,就好像是和一场灾难短暂地擦肩而过。
  是真的吗?
  是梦吗?
  他记得斑驳的地面,盛开的紫罗兰花海,那辆吱呀作响的、浑身都是破铜烂铁的自行车。
  时约礼发了很大的火,他甚至再次登门时家老宅,后来时敬之明白,他们在调取贝伦区的录像。
  时敬之蜷缩的手指微微一动。
  没有人知道,他到底在贝伦区经历了什么。
  他依然安安静静,像是台听话的AI,按时吃喝,按时作息,甚至是被药物折磨时都一言不发。好多人称赞他坚强,然而时敬之感到迷茫。
  为什么这种称赞,会让我感到不舒服呢?
  感觉心里空落落的,又像是小虫子在噬咬。
  会被发现的吧。
  他想。
  会找到的吗?
  那些渺茫的、几乎不存在的希望。
  可是还是有人失踪了啊。
  失踪的意思,就是还活着的吧。
  他知道巡逻官还在找,即便巡逻官不找,自己的儿子伤到了,时约礼也一副并不想善罢甘休的态度,他这样想着,心里又生出很多希望来。
  那段时间他频繁地旁敲侧击,对着许多细节追问不休,展现出一种非常配合、非常积极的态度,可是一旦有人问起,你为什么这么关注呢?你到底要做什么呢?他又顾左右而言他。
  我不能说。他宽慰而侥幸地想。
  我不能说。
  我不能告诉你们,我到底想做什么。
  你还活着吗?
  你快跑!不要被他们找到。
  你的出身、你的身份、你的嫌疑、你的所有……
  他们是金饰、天鹅绒、锃亮的地板,高高在上,居高临下,他们说的话都是对的。
  德尔菲诺,象征道德,信仰,公正,平等,爱。
  而你既不谦恭顺从,也不循规蹈矩。
  不要被他们找到……
  时敬之一愣,发现自己最真实的想法竟然是这样,他竟然这么想。
  不要被他们发现……
  我不会说的。他告诉自己。我不会说的。
  “兜兜,你和妈妈讲,你怎么了?”
  女人目光柔软地望着他。
  “你到底在想什么呢?兜兜?”
  后来那些声音变得急切,渺远,她似乎在哭,啜泣着走远。
  他抱着膝盖,对身边人的追问视而不见。然后四周慢慢慢慢又安静了。
  时约礼在门外,压低声音打电话,“又救活一个?”
  活着吗?
  时敬之背对着门,手指无意识地松开,抬头向外望去。然后他发现了自己的事态,又重新缩回去,双臂抱膝,垂下头发呆。
  有人活着,最近活了好几个,生还的希望还是很大的……你看我也活着的呀。
  这样看来,生还的希望真的很大啊……
  你那么聪明,还被乌龟咬过裤腿,那么多灾难你都成功逃脱了,这次也一定会吧,一定是会被命运眷顾的幸运儿呀。
  他莫名其妙地松了口气。缓慢地,完全地,悄悄地,把那口气吐出来。
  心里有底高兴,又有点失落。
  总之我只要确认,你没有死掉,你跑掉了,那就好啦。
  这样就好了吧。
  他歪头不说话,嘴角泄露出微笑,庆幸而期待地想。
  *
  那此后时敬之沉寂了一段时间。他出院,回到家中静养。有一天听到兰先生登门,他们那些大人似乎在商议什么事,时敬之不停听到“神经雕刻”“计算机图像控制”“传输速率300”之类的字眼。
  又是因为我吧,他有些疲惫地想。
  他们用了非常多的方法来治疗他。时氏夫妇坐立不安,时敬之反而无比淡然。然而没有人知道,他内心隐藏着的,消极态度。
  他继续做梦,甚至分不清睡觉了还是醒着,他会在脑海中不停绘出某种高楼大厦,空气中出现饭菜的香气和空调低功率的嗡嗡声。他甚至提出跑出去,要回事发地点看看,却都被以各种理由驳回。他从软声哀求到翻墙下楼,只用了很短的时间,谁都能看出他的急躁,而最后,那些反复的抗争最终以“你的身体好了以后再讲”告终。
  如此无疾而终般在时敬之心里划下烙印。
  时敬之扶着墙,慢吞吞靠近那扇门。外面在进行一场巨大的宴会,他被带来散心,却又那么百无聊赖。
  如同以前那样,他摸索着墙壁,一点一点移动,聚精会神偏头辨别声音。
  “时约礼,我再说一次,我不想跟你们家的任何人、有任何关系!我听到他们的声音我都会头大!”
  “我这样到底为了谁?!”
  “为了谁!”沈方慈暴怒的声音传出来,像个女杀手:“我再说一次!我告诉你!就算没有你们家的人,我一口一口去要饭,我也可以把时敬之养大!”
  这是什么?
  时敬之顿住脚步。
  这是什么意思?
  “然后呢?!你让你儿子和那些山里的野孩子一样?!”时约礼的声音似乎更冷静,但是他也蛮不耐烦,声音静了一瞬,该是沈方慈压低嗓音快速骂了些什么。
  “不可理喻!”时约礼似乎刚从什么会议上下来,一身西装一丝不苟,极具贵族气质,然而此刻他突然不顾体面,头冒青筋大吼道:“如果不是我回到时家!我们怎么会有今天!”
  空气突然凝滞,紧接着寒意席卷脑海,他刚说完便顿觉不妙,颤声道:“我……”
  “就是因为你回到时家!我们才永无安宁之日!”沈方慈骤然抬头,时约礼被她的眼神摄住,忍不住后退一步:“我也再说一次……那是我做出的最正确的决定…如果只有我们两个人,怎么样都可以,但是我们有兜兜…”
  “你不要拿兜兜当借口!你们家的人从来没把他当自己的孩子!兜兜几个月发烧要死的时候他们在哪?!”沈方慈冷笑道:“他们多开心,急不可耐地对你说,再生一个吧。”
  这可能是时敬之第一次听到父母如此鲜明、直白地展开一场对话,关于他,关于他的未知记忆,那些一直昭然若揭的事似乎也有了答案。无论是父母数年如一日的争吵还是那些来自旁人的,异样的眼神,除了艳羡,好奇,更多的还有嘲讽和怜悯。
  “他是我的孩子…”沈方慈面无表情道:“和你们家的、高贵无匹的时家人,完全不一样,如果有一丁点可能,我不希望他和他们染上任何关系。”
  “绝对不可能!”时约礼如同一只困兽,他看着沈方慈依然明丽的、冷酷的表情,一股无力感油然而生,他似乎很想说什么,然而词不达意,只能声音嘶哑道:“他只有是时家的孩子,回到城市里,才能得到最好的平台、资源、教育,我们的家庭才可以越来越好…那是我做过的最正确的决定,难道你不觉得我们的家庭越来越好了吗?兜兜很优秀,我们的工作很满意,我们三个人越来越好……”
  讲话的时候他似乎是很痛苦的,目光中甚至带着屈辱,他甚至迟疑了一瞬,但是紧接着他把很多话咽进肚子里。
  回应他的是沈方慈冰冷的眼神和抗拒的表情。
  她已经厌倦到,不想听他讲话了。那一刻一股恐惧震慑了时约礼的内心,他急急走过去拉她的手:“沈方慈……”
  她别开脸去,甩开手:“滚!”
  “你听我说完……”
  她用力一推:“滚开!离我远一点!”
  “你还要我怎么证明?!再次被打断一根脊骨吗?!”时约礼牵住她的手,厉声喝道:“如果不是为了保护你们,我又怎么会被打断骨头?!”
  “所以呢?!”沈方慈甩开胳膊,声音瞬间高了八度:“你这是在兴师问罪吗?”
  “轰——!”
  他们同时转头,齐齐愣住。
  门轰然打开,时敬之呆立在原地,脸上惨无血色:“……什么叫为了我?”
  “什么叫脊骨断了?”他颤抖着声音,手指深深抠进木质门框中:“为了我……是什么意思?”
  时约礼紧皱眉头,上前一步:“你怎么在这?不是让你静养吗?怎么到处乱跑?”
  “不……”时敬之忍不住后退,因为脚步不稳连连踉跄,时约礼很想去扶起他,被他奋力挣脱开:“不…!什么叫因为我?我是负担吗?所以罪魁祸首是我吗?”
  他目无焦点地抬起头,寻找沈方慈的方向,甚至没有办法开口地极力哽咽道:“所以是因为我,让你丧失尊严、感到痛苦吗?”
  他忍不住绝望而悲哀地想,原来是这样的。
  原来是因为我。
  “你在说什么胡话!大人的事你不要管!”
  “你们为什么不分开呢?!”时敬之突然高声说。
  在场的两个人再次愣住。时敬之寻找着沈方慈的方向,悲哀,痛苦,甚至卑微道:“你们为什么不分开呢?”
  那一刻他的声音里布满了哀求。
  时约礼目光愤恨地望着他,时敬之看不见,却无比敏感地感知到对方的恨意。
  巨大的负罪感将他吞没。
  他甚至想到了无数次对着时约礼剑拔弩张、无色地兵戎相见,他想起自己像是战队的小兽一样呲牙利嘴冲父亲怒吼,他又想起沈方慈总是哀愁又温柔地望着他,诉说他在山间的生活,她如同一只被束缚住手脚的鸟,被困在陷阱当中,而这一切只是因为她是个母亲,多么简单的理由。
  如果死掉就好了。
  这是时敬之第一次如此鲜明地产生这种念头。
  兰先生在走廊尽头截住了他。“Arthur…”他说:“我的实验室开发出一种新兴设备,已经投入临床实验阶段!你有没有兴趣参与实验?!”
  “时约礼被打断过脊骨,你知不知道?”
  兰先生一愣。
  他下意识去看时敬之的眼睛,里面没有泪。他的面容甚至很平静,兰先生忍不住道:“怎么突然问你父亲的事?”
  “他转了文职,真的只是因为没时间陪伴我,所以想弥补吗?”时敬之声音嘶哑道,紧接着他又说:“…你不说我去问别人。”
  他继续扶墙走,冲向楼梯,兰先生紧了几步,一把握住他的手臂:“何必这么刨根问底?”
  “你们都把我当小孩子对吗?”时敬之反问说:“小孩子就应该心甘情愿地忍受大人默不作声的自我感动并且承受无端指责吗?”
  “你怎么会这么想?”
  “如果不是又为什么不说呢?兰叔叔。”
  “你的父亲。”兰先生深吸一口气,他在瞬间的错愕后决定放弃无谓的挣扎:“你这个孩子,我拿你真是没办法。很多人都知道,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你父亲在山里的时候,被人打断了脊骨,又因为条件太差,耽误治疗,所以只能更换了身体零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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