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收藏 | 设为首页 | 会员中心 | 我要投稿 | RSS
福书网
站内搜索: 高级搜索 如有淫秽信息或侵犯了您的版权请联系邮箱fushuwang@outlook.com删除

 

您当前的位置:首页 > 2024

玫瑰之镜(近代现代)——水割

时间:2024-07-20 07:34:47  作者:水割
  “我很想看清你,所以我总是去下意识记住。因为如果连我也不记得,那可能没有人记得你来过。”
  “我回去在废墟里……找到了一张唱片,我记得你很喜欢。那是我唯一能找到的证据……你存在过的证据……”
  “我总是梦到一大片,一大片蒙太奇一样的霓虹灯碎片,还有街灯,半夜有飞机在我头顶上飞,一直转圈,一直转圈,嗡嗡的。但是我感觉这样也不错,至少告诉我,我的记忆没有出错。”
  “我宁愿天天做噩梦。”他喃喃道,我宁愿天天做噩梦。
  在梦境的最最后,是冲天火光,伴随着如雷贯耳的巨响将破铜烂铁与高楼吞没。
  “只是哪怕夜夜噩梦,第二天醒来,睁开眼睛,我还要做一个正常的人。”
  “又过了一年了,我好像又长大了一点点。长高了。但也只是普普通通,样貌普通,成就普通,脾气很差劲,很多事也处理不好。时间在往前走了,我怕我追不上,所以抓紧时间奔跑。但是我又怕我追上了,会把很多事情忘记。”
  时敬之坐在黑暗中,仿佛陷入了沉睡。梦里有密集逼仄的高楼,他摸着墙壁行走,仿佛闻到空气中弥漫的紫藤萝香气。
  “谢谢你,还有,对不起。”
  “对不起。”
  他哑声说,“对不起。”
  这以后,是大段,大段的沉默。
  *
  那以后的时光,如流水般匆匆流过。
  时敬之在慢慢长大,按照某种模板中拟定的模式长大,甚至看起来完全超过及格线一大截,至少表面上看,完全是这样的。
  只有最亲近的人才知道,时敬之为人处事的风格越来越鲜明,他如同最完美的摆件,内里的东西却和德尔菲诺的传统愈加背离。没有人说得清这到底叫做简简单单的有个性,还是自不量力的反叛。但是总有人察觉到了这些阴森、邪恶、让人感到隐忧的,幽灵般的东西。
  时氏夫妇不是没有对他进行过正面或侧面的沟通,但时敬之仿佛已经放弃了暴露自己最真实的想法。只是大部分时间里,似乎为了顾及某些人的颜面,他进行了忍让和妥协,这也换来了一种摇摇欲坠的、一息尚存的短暂和平。
  至少很长时间里是这样的。
  如果要细究,他从来没有哪一刻,真的和沈方慈撕破脸面,时约礼把这个当做时敬之的懂事,然而时敬之却会对着时约礼号角鲜明地宣战,这似乎也成了时约礼心底长久不愈的一根刺。
  事情的波折,源自他在西北海岛的一次意外受伤。
  他刚入职时,在试用期期间就空降档案厅,虽然没有头衔,却已经是当时组里最年轻的部门负责人,转正后按照学历和奖项定职定级,担任了清扫队的副指挥官,没几年过去他就荣升正组长。
  这和他拼命三郎的作风密不可分。
  这自然换来沈方慈的担忧,直到有次时敬之身受重伤,这种担忧化为实体,如同铁令压在时敬之头顶。
  那次的指挥官是郑泊豪,时敬之意外被一个孩童炸伤。
  “必须下前线。”时约礼斩钉截铁道。他似乎总是可以抓紧时敬之的软肋:“你心太软了,时敬之,你太善良你懂不懂?你这一次会被小孩子炸伤,下次就会被小孩子炸死。随便一个什么人,男人,女人,老人,你搞清楚!你就是这种人!你不适合这份工作!”
  “你必须考虑你妈妈的心情。难道你不知道你每次出任务她都会担惊受怕?睡不好吃不好?”时约礼道:“你怎么就死脑筋甘冒风险!?你听我们的安排进巡逻厅不好吗?!”
  “我不可能每次都考虑她。”时敬之说:“我有我自己的生活。”
  “你应有的关心呢?!”时约礼说:“你是她的孩子!你想让你母亲抱着你的骨灰盒哭吗?!”
  “我死了你们难道不应该很高兴?”时敬之奇怪道,“那样你们就有了一个光荣牺牲的英雄儿子。”
  “你听听你说的是人话吗?!”时约礼怒吼一声,但是他可能不想和时敬之吵架,又刻意扑灭自己喉咙中的火星:“谁要你去当英雄?!我不要你当英雄!你好好给我活着就行了!”
  时敬之沉默了几秒。
  时约礼的嗓音回荡在空旷的房间中。
  “我懒得考虑。”时敬之垂眼道:“我又不是粉刷匠,天天对着她的心情修修补补。”
  但是时敬之似乎想象了一下自己壮烈牺牲后的场景,他打了个磕绊,“我不出清扫队。也别让我去巡逻厅。”
  他冷言冷语地说:“别天天安排安排的,我的工作是我自己考进去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时约礼长叹一口气,搓搓脸说:“安排的意思你明白吗?意思就是凭着你的实力进去,而我只是给你提供这条信息,我想告诉你,新一年的招考公告就要发布了。”
  时敬之默不作声,那模样像是听了进去。
  时约礼继续长长叹气。
  手足无措似的,坐在那里。
  这是时敬之和父亲之间短暂的和平时刻,过不了多久他们又会莫名其妙、剑拔弩张地争吵起来。
  只是沈方慈被推向了父子角里的空白地带,像是个空白区间,也像个安全区间。
  时敬之的失常与正常给予了她自我幻想与自我安慰的喘息之机。
  她变得如此沉默、隐忍、脆弱,却也对着这对父子愈发依赖和忍让,时敬之和时约礼的战火常常莫名其妙点燃,又在即将攀达顶峰时戛然熄灭。
  也许时敬之良心发现,对着沈方慈始终带着一股心软,又或者他明白了自己也是摧残沈方慈的罪魁祸首,而她的希望是让自己活着前进,而不是以死了结。
  他懂得了沈方慈的色厉内荏,更加看清她的挣扎和脆弱,她不想放开时约礼的手,而想拆散他们的,只有天真幼稚而不自量力的自己。
  所以他再一步后退。
  时敬之依然是旁人眼里的天之骄子。
  如同那些顶楼里修复好的家具油画、展示给外界的亲子间亲密无间的外在形象一样,毫无瑕疵,完美无缺。
  这是他和父母达成的微妙平衡,这种选择的最深处,似乎还有更加复杂的东西。
  时约礼的脾气也在变,似乎随着岁月的增长,他变得更加不喜形于色,而脾气也更加软和,同时敬之的战争中,他往往妥协,以往劈头盖脸的教训常常化作无可奈何的长吁短叹。
  时敬之如同生于他心底的、逐渐长歪的小怪物,偷走他的钢笔,他的虚拟系统,他的爱意、他的精力、财富、地位、影响力,然后慢慢慢慢超过他,越来越脱离他的掌控和视线,然而他无能为力。
  颇有一种英雄无奈的颓败感。
  然而这需要他自己的消化。
  无人能化解。
  *
  再往后的日子里,时敬之迎来了成年人人生中不可避免的社交仪式,被迫相亲。
  他非常迷茫而抗拒:“我才几岁?二十零几个月?我到领证年纪了吗?”
  “工作稳定了就该张罗这种事了!”那人说:“你看看你二十多年里连个对象都没有,还进了劳什子清扫队,一个月几块钱?够油钱吗?长的挺好的小伙子就是脑子不太行,是不是读书读傻了??”那人说:“你喜欢什么样的?上到市政议员下到驻区大臣的千金,企业家、秘书官,条亮牌顺,肤白貌美,无论是大长腿还是小可爱,应有尽有!”
  “我们不是商品——”时敬之拒绝道:“你才多大?二十五岁?你给我张罗相亲?”
  “这你就不懂了弟弟!”那人语重心长道:“你说说你的社交圈,封闭吧?让你蹦迪你都不去!你的工作呢?!三点一线朝九晚五,你的老婆就是文件档案还有材料,看看别人发的朋友圈,兄弟聚会!看看你的朋友圈!凌晨三点的政府大楼!你说说你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媳妇?”
  时敬之很混乱,感觉有理说不清:“不是……这个事情,婚姻不是人生的最终选择和最终目的。”
  “你说你能不婚主义?!”那人喝了大半杯啤酒,又把杯子往桌上一磕,惊讶道:“弟弟?!你别跟我说你不婚主义?!难不成你还丁克?!”
  时敬之一时没讲话。
  那人这次真的瞪大眼睛:“你认真的?!你疯了?!你就是做做样子你也得去相亲!”
  “我不去。”时敬之说。
  众人面面相觑。
  郑泊豪恰到好处打圆场说:“滚滚!嘴上没个把门的!你们那个圈子里什么条亮牌顺,今天她跟你谈恋爱,明天你俩分了你跟人家闺蜜谈恋爱,最后所有人都是对方的前任前前任,排列组合出个北大西洋xxooex圈!滚啊!我们兜兜是保守派!不跟你们搞这套!”
  “生活方式不一样!”郑泊豪咆哮:“我们兜兜是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学霸!你让你嘴里的小姑娘跟他谈啥?理想?浪漫?她那个理想不就是多买几套房子搞几辆限量舰艇?!你们自己愿意这么搞就这么搞!但是兜兜不能这么搞!!!”
  时敬之非常尴尬:“………”
  那人脸红脖子粗,又迫于“郑太子”的淫威,敢怒不敢言。
  倒是时敬之非常体贴地讲了个冷笑话:“没有没有,我没有他说的那么夸张…我也只是个普通人而已。你看吧我给你讲个笑话,我们清扫队的笑话!你想听吗?”
  真是名不虚传的Arthur!简直自带圣光!
  那人如同抓住救命稻草:“听听听!”
  “你看,以前我们在队里的时候,人家都叫我组长,也叫他组长。因为名字从来不叫副。但是有一天来了个记者,人家给他介绍,我,这是时组长,他,那是郑组长。于是那人就说,郑组长好,时副组长好。别人就纠正他,不,这是时正组长,郑副组长。那个记者就晕了。”
  那人:“…………”
  你是在坑我吧?!学霸的脑回路就是不一样!
  时敬之奇怪道:“不好笑吗?”
  那人:“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您太幽默了!”
  郑泊豪觉得你们都介绍了堆什么魑魅魍魉,看起来温声细语,除了整容P图的小网红就是学历造假的小明星,嘴上亲亲热热哥哥爸爸的,还不是为了你们兜里那点钱。
  这种类型真是很难和我们兜兜携手一生,相伴到老。
  不过郑泊豪也上了心。
  他想,时敬之这么一小帅哥,都二十多岁了,竟然没有被爱情滋润过,简直是暴殄天物。而且他早就看出来了,时敬之本人冷淡又社恐,在感情方面更加迟钝,如果不推他一把,鬼知道他要solo单身情歌多少年。
  “那什么,兜兜。”郑泊豪语重心长道:“和哥说句真心话,别不好意思。你喜欢啥样的?”
  “怎么?”时敬之剥葡萄的手一顿,不可置信道:“你也要给我安排相亲?!我领证的年龄还不到啊!”
  “还有八天,弟弟。”郑泊豪面目愁苦如同忧心老父亲:“肤白貌美?喜不喜欢?”
  时敬之这次是真的骑虎难下。
  旁人问他还可以冷着脸严词拒绝,对着郑泊豪他只有打太极的份:“不要。”
  “娇小可爱?”
  “我不。”
  “温柔贤惠?”
  “你们这是刻板印象。”他面无表情:“不要用这种封建词汇形容女士。”
  “弟弟,我们这不是应聘妇联主任和妇女之友。”郑泊豪心道你这不行!
  “你要知道人的本质是双标!所有的道德底部基础都是欲望!欲望!懂吗?!你这么理智冷静、恪守礼节会让人怀疑你不行!或者你是wonderful好吗?!”他愤愤不平道:“难不成你连姑娘小手都不拉?那叫和尚!不叫绅士!人家只会觉得你脑筋有毛病!”
  他没有看清,时敬之拿杯子的手一顿。
  “爱情!什么是爱情!你要有代入感!就是情不自禁!你要是喜欢谁会忍不住去碰她的手摸她的脸,除了想抱着就是想亲她!整天腻歪团吧团吧揣兜里!别说我庸俗!这不叫庸俗!这叫发乎情止乎礼!”
  时敬之动作又是一顿,他举起胳膊猛喝一口:“对不起,代入不了。”
  “我的兄弟是个性冷淡!”郑泊豪猛灌一口酒,崩溃道:“你怎么可以代入不了!”
  “…………”时敬之羞愤道:“我不是!”
  “那你代入不了?!”
  “这是两回事!”时敬之飞快辩解:“你说的那些,都是依靠逻辑推理没有办法演算出来的,怎么代入?!一秒钟心跳加速百分之十八?!”
  “………”郑泊豪顿了顿,突然咆哮道:“像爱情这种人生的终极命题完全没有办法用逻辑解释清楚好吗?!”
  郑泊豪想我为啥开始给你谈人生了?!但是时敬之这种人你只能和他谈人生,别的方式他理解不了:“不是,弟弟。”郑泊豪说:“虽然理性的生活是很棒的,但是这不是万无一失的,同样的,直觉虽然是不稳定的,但是却是最直观的、人类内心欲望的投射。我不信你长这么大你就没喜欢过什么人?!你就不想亲近亲近?!”
  时敬之罕见地没说话。
  郑泊豪瞪大眼睛。他们四目相对,时敬之漆黑的眼睛望着他,郑泊豪开始发颤。
  “有啊。”时敬之突然说:“你啊。”
  我就知道!
  郑泊豪跳起来疯狂咆哮:“我不搞德国骨科!”
  “什么屁话。你是亲人的那种好吗?”时敬之云淡风轻道。他坐在酒吧里,光影昏黄,让人看不清他的脸,那个样子像是认真思考了非常之久,但是时敬之回答说:“没有。”
  他给出答案。

返回首页
返回首页
来顶一下
加入收藏
加入收藏
推荐资讯
栏目更新
栏目热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