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头传输去的画面里,雨水落在手机屏幕上,模糊了一些字,不过无伤大雅。黑暗里唯有这一方白色发着莹莹的亮光。信息全都由玛尔戈发送,时间内容都对的上。琴酒看过后,什么也没说。他的确是这样的人,什么也干涉不了他的判断,他也不因为别人的表现而怀疑自己。得到这个结果后,他让苏格兰走。
不过想了想,琴酒又叫住了:
“等等。你叫干邑顺便把这里清理一下。”
按照惯例,现场不收拾也成。上回是赤井秀一动作快,卡在信号不好的那一点点时间里炸了现场,但这回不行了。苏格兰听后也应干脆利落,好像一切真的与自己无关一样。
琴酒并不觉得这是什么恶趣味。
黑暗中,在瞄准镜里,琴酒看见那个留下来的身影非常安静地站在原地许久,任由雨淋,好像要一直这样站到雨停,或是天亮。但他没有,最后还是动了。
因为知道后果如何,知道自己的命令会造成怎样的结局,所以才一动不动地,透过瞄准镜凝视着那个天台。
这场雨一夜未停。
玛尔戈的“死亡”,毫无疑问,没有让任何人受伤。在俯下身子后的下一秒,萩原研二即刻意识到手下的触感不对,这个孩子死的太久了,并且其实是个纤细一些的小男孩。虽然绘里香没有学过易容,但是毕竟总是化妆,所以无师自通了如何仿妆,还是能借着天黑糊弄个七七八八的。还有他身上的衣服,老旧,而且花纹样式也不是日本本土的……还能翻出几根金色的丝线来。
事情大约是这样的。组织忽然宣布苏格兰是卧底,并且立刻下令追捕他;大概世界线之间的参差引起的后果,无缘无故,没头没尾。不过好在留了一个活口,虽然波本不在日本本土,但绘里香刚刚从“海神之子”上踏上陆地,闻此结果,紧赶慢赶……但没有立刻去找苏格兰。一路上她想了许多,最后给出的解法是:扭头把飞岛梨花从公司里拉出来,叫她现在联系赤井秀一。
飞岛梨花日常的工作就是这个,所以十分迅速。
赤井秀一当然记得当时还有这么个孩子,惊讶于她还能活蹦乱跳,能动性极强;听到她肯掩护卧底逃跑也觉得欣慰。答应可以帮她。
绘里香说那就好。我要一件衣服。
然后扭头把诸伏景光叫出来,二人大中午闪击医院太平间。
我一开始没想过你说的帮忙是这种帮忙。诸伏景光把尸体倒出来的时候依然觉得十分抽象,哪有人当卧底当着当着开始偷尸体的?而且你找来的这具遗体并不是成年男性的身形。
绘里香正忙活着给尸体套衣服:那当然了!她拍了拍手,尸体弹起来了。诸伏景光神情一点没变,大概对这种场面接受度极强。绘里香见此情景,好胜心强,更进一步感叹到:还好这男孩新鲜,金丝真菌还有养分可以汲取。说到这里诸伏景光终于受不了了,捂住脸。
总而言之,唐人街44号的金丝真菌依然被世界保留着,连同它的主人一起。世界也不忍心抹除这样一个优秀的年轻人。
据说赤井秀一当时本来也有去唐人街44号的打算,其实那个时候他就已经将宫野明美接到美国去了。他如何知道灰原哀离开了日本本土,又如何抓紧时间打配合,我们暂且蒙鼓。总而言之,宫野明美坚持一定要去那里一趟,但说不出原因。
然后赤井秀一到了那里,发现44号的人全都被赶出来了。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他在那里遇到了僵持在培养皿外的贝尔摩德。她不是被抓了吗?赤井秀一直接就追了上去战斗爽去了,茱蒂这才领着宫野明美后脚跟上。看见一中国少年站在培养皿外,用十分流利没有口音的美式英语责问:“真不敢相信FBI的工作态度,你们究竟谁能管事,谁说话有用?”
茱蒂听见他诋毁FBI感到不悦,但面前站着的毕竟是个孩子,所以先问他有什么需求。男孩毫不客气:“把这里炸开,这座地下城,本来也是我们家的财产。有任何后果我都担着!”
“为什么?”
“……有人在里面。门已经被封死了,而我不知道里面的溶液会不会继续上涨。他会淹死的。”
这情况可不妙。茱蒂虽然还不清楚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还是依言准备起爆。门炸开了,里面什么都没有。溶液是红色的,水位线并没有上涨。成年男性站在里面的话,只要不脚滑摔倒,大约上半身是不会沾湿的。但茱蒂还是操心,在里面捞了两三回,也什么都没有。
“……这里面真的有人吗?”她再次确认。但那个男孩定定地望着血红色的溶液出神,一点反应都没有。过了很久,他才说自己也许是记错了。也许吧。
但是金丝真菌还是应该被抑制的,培养液也同样应该被放出来。到这里,战斗爽的人终于一个电话打回来,说别急,趁着培养液还没流出来,从被赶出来的宾客身上拔一件衣服下来。至于开关……
贝尔摩德把它扔到自己脚下了。
她露出冷酷的笑容,一甩头发:我知道你没空追着我跑,浪费时间。
赤井秀一一言不发,但的确捡起了控制金丝的开关:他不是死守着面子的人。相反,得了需要的东西,他就马上回去了,倒使得还有几句厉害话没说的贝尔摩德差点噎死,猛猛呼吸几回才捋顺了气:难道女人就是喜欢这种不长嘴的?
有些女人可能确实喜欢不长嘴的。不过对于绘里香来说,他靠谱,这就很足够。
我说假死,又没说是你假死。她语速很快,我说我一个人把你放倒了,谁信?你玩没玩过狼人杀,两狼互咬是基本战术。而最合理的结果就是你把我放倒了。理由也很简单,你就说当年咱们头一回见面的时候我看莱伊太帅,他诓我跟FBI我就跟了。多年间在组织里吃里扒外胳膊肘往外拐,现在终于绳之以法,反正我老板啥都不知道。
喏。绘里香把手上的开关脱下来递给诸伏景光,道具给你准备好了,大方向给你定好,演员有我,剩下的交给你。还有我吃里扒外的证据也在电脑里呢,有真有假,反正都是过期的情报了,没有意义。要不你再看看?
我看了。诸伏景光快速地浏览一遍,然后说:太全了。不应该这么全,倒像是专门做出来的一样。
那我再删删。——但是这些都是我亲手敲的哦?我的意思是,日积月累下来的。
不明白?有些人写日记就是做好了被别人看的准备的。绘里香眨眨眼,你不懂吧。
而且,即便你真的骗过了组织,无论是用反转弄昏他们的头脑,或者是用他们不曾接触过的技术欺瞒……都不会永久有效。这只是缓兵之计,过一段时间,我们会有一次更彻底的逃跑。
嗯嗯你说了很多次了,我明白。开始吧。你主动联系琴酒吧。
诸伏景光犹豫了一下,还是问:“该知道的人都已经知道了吗?”
绘里香眨眨眼:“哪有什么该知道的人?不就只有我们吗?”
“知道你死了,会有人伤心的。”
绘里香摇摇头,露出怜悯的神色:我没有说。即便他们迟早会知道,但是我还是没有说。事以密成。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拖的时间越短越好。这就是我的决心。这就是我的决心啊!
不必照顾我。我知道我做过一些对不起你的事,而我正决心弥补……你为什么用这个眼神看我?绘里香本来好不容易认真一回,现在又乐了。兄弟你不装了像个男大。还是说你现在是装的?
真的。你相信我,我是真的不知道你怎么对不起我了嘛。诸伏景光状似十分坦诚,真诚永远是必杀技。即便是演的也是了。绘里香心想,坏了感觉我要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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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章 taco truck
我尽力了。他说。玛尔戈的反抗十分剧烈。她拒绝坦白,并且拼命抵抗。
我不相信——不相信。苏格兰,我以为以你的身手,制服一名未成年的少女,既不要她死亡又不要她逃跑,不该是难事。帷幕后苍老的声音不急不缓地传了出来,身影投射在前方。
这样说有些残忍,不过我个人判断她没有什么可再利用的价值了。赤井秀一远在美国,这回事我们都清楚。
下次不要擅自做判断。
是,我对自己的失误深感抱歉……作为弥补,我向您带来了她的电脑。
需要我现在给您看吗?
帷幕后的身影一动不动,过了许久才抬起一只手,摆了摆:不必了,你带回去吧。
BOSS依旧对我戒备万分。不肯让我近身,甚至连东西也要我一并带走,是生怕它留下来就炸了吗?诸伏景光想。这倒是可以想见的,即便我暂时地消除了身上的嫌疑,又全部转嫁她人……也依旧不够。他已经太年老,对世界上的一切都恐惧万分,并认为一切人都是他的假想敌,会终结他过分长的寿命。这是自然的。人许久不死,天然地就成了自然法则的敌人。
真是可惜。假如他放松警惕,愿意让我掀起那碍事的帘子,我并不介意上前扼住他的咽喉。
这里的气氛,对于任何人来说也太压抑了。黑头发的年轻男人带上兜帽,没有声音地就离开了。
大约半小时后,他出现在另一处安全屋里。
回来了?房间里的女孩脚一蹬地,转椅下的轮子滚动,她一张鲜活的脸就这么出现了。但当她看清来人后,却有一瞬的晃神。不要误会,并不是来的人不对。并且迄今为止,所有会易容的人要么是她老师(贝姐),要么是她同事(有希子何尝不是同行),要么是她下属(快斗,但她单方面认领)——真是稳定的职场关系啊——进门后最坏的行为也就是上来踢她的屁股。
来人的确是诸伏景光本人没错。
但他的脸上浮现出了一种复杂的压抑、孤独,与——可以说吗——惶然。不过这点忐忑很快就消逝了,快得像错觉。
“拆到哪了?”
“……拆了还没有十分之一呢。碎钻太多了。”
“辛苦了。”诸伏景光走过来,娴熟地摸了摸狗头,“等拆到大件就快了。”
“嗯嗯。”绘里香忽然一蹬地,转椅又向前去。她把手里的项链部分和螺丝刀放回桌上才灵巧地滑回来:“嗯……其实我想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打电话。你懂的。”她比了个6往耳边晃了晃。
我知道他在想我了。
听见此话,诸伏景光顿时感觉心中既温热又柔软。在这样危险的世界里,他亲眼目睹没有血缘关系的人和人之间却能维系起如此脆弱的联系,会顿时感觉到人类的意志是强大又广阔的。虽然组织中总有人调侃干邑和玛尔戈是父女,或者说的更低劣的也有,这些他不去想——但照诸伏景光本人来看,他只觉得这是亲昵的兄妹,偶尔会变形成姐弟。
非要计较,自己姑且也算个伊达家名誉长子吧。一个人凭什么不能既是有妹妹的长子又是有哥哥的幼弟!()
或许是他的表情太宽容太慈悲,简直在发圣光,绘里香觉得诶呀眼睛好痛,什么玩意这么刺眼呢,连忙补充:“因为我最近老打喷嚏,碎钻都崩飞几颗。我估计老板天天闲的没事干就想我,你快给他打个电话叫他别想了。”
“……还是被雨淋的吧。”诸伏景光反倒担忧地蹲下来,“即便最后是靠金丝嫁衣来控制遗体,但晚上的雨你也确确实实的淋了……要不还是去床上躺着?天黑了就睡觉吧。这些钻石不拆也可以,我们不需要它充做路费。”
“我知道。但是这是我自己想做的。”
绘里香十分坚持,诸伏景光也不能再说什么。晚上他们在客厅吃茶泡饭,诸伏景光去将卧室的窗户打开透气,风将余雨的气味吹进来,新鲜又冰冷。扭头一看绘里香将饭里的梅子挑出去往里加草莓,顿时眼前一黑,决心勒令绘里香给饭道歉,给梅子道歉,给草莓道歉。
拆解项链是他们达成的共识。带着这样华丽又昂贵的项链过海关,有点太小觑工作人员了。组织开出的经费当然不可能卡的死死的只够一个人行动,所以不需要变卖珠宝这样凑路费。
既然不需要保持钻石质量的完好,按理来说随便拆拆也可以。但是绘里香偏不,她非要把每一颗都留好。不小心真的被崩飞的那几颗,她也都立刻找回来了。
万一有一天能全部修复呢。真是不切实际的幻想。更何况她也知道,即便全部修复,也注定回不到原先的价值了。所以如果物归原主,关系能回到原先没有罅隙的状态吗?她也不知道。
无论如何,钻石依旧闪耀着璀璨的光芒。
“对了。我还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确定一定要去荷兰呢……嘿,嘿?”绘里香从回忆中回过神来,转而问起来自己一直心心念念的另一个疑惑,“而且你看了那项链以后就立刻打定主意了。是临时起意吗?还是早有准备?”
“……都可以说吧。”
“什么叫都可以说啊!”绘里香十分不满。
当时万事俱备,一切都准备好了,怎么偷梁换柱,如何雨幕夜奔……结果卡在了往哪跑上。起初他们都觉得直接出国未免太危险,还是在日本境内随便选一处吧。绘里香都做好准备了,不如直接祸引东水往杜王町跑吧!让我老板不必费心费力地半夜搭船,就在那等好我们。她这样提议,诸伏景光说他再考虑考虑。他有一个私心,长野可不可以呢?
绘里香这时整理家当,将她那闪闪发光又璀璨万分的项链从口袋里掏出。诸伏景光不经意间看见,忽然叫她拿来给自己细细检查一下。
她不明所以,但还是递了出来。
在华贵又闪耀的钻石与扎眼的亮色黄金修饰里,夹着个不起眼的圆形金属块。说它是金属块,是因为实在看不出它拥有任意一种贵金属的特征。它看起来就与小学门口的饰品店里卖的五块钱一条的手链里的配件一样简陋廉价。
但它上面却刻着一棵完整的树。绘里香见诸伏景光看的认真,自己也凑过来:“树?是冬天的吗,叶子都掉光了……”
“你看的是反的。”
诸伏景光将金属块朝着她的方向倾斜,交错的枝杈转而变成了地下绵延的根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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