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升腾成神雀的形状,规则面前的屏障瞬间碎裂,又迅速拼合,问泽遗的手被余波震得没了知觉。
可屏障好似无穷无尽,他到底无法近规则的身。
自始至终,规则没有出手反击,脸色愈发地差。
点到即止,问泽遗果断收剑放弃做无用功。
“果然如此。”
他动不了规则,规则也同样动不了他。
规则顺应狗血的内核而生,问泽遗自知自己的是逆着祂行事,所以掌控欲极强的规则对他怀揣恶意,曾经处处使绊子。
以往规则要整他,会直接落下雷劫或害他魔性爆发,让他□□痛不欲生,不可能光说风凉话。
先前在魔域时,他甚至破不开屏障。可刚才他趁着规则接近规则,发现畅通无阻。
而他施的术法、用的剑术对规则同样产生了影响。虽然只是细微的影响,目前仍然撼动不了规则,可以后未必。
规则面对他,已经不再是之前碾压般的强大。
作为世界意识,祂傲慢又自负,显然没想到这出,不自觉地对问泽遗流露出怒意。
“你方才挑衅我?”
祂没意识到问泽遗这局“果然如此”的深意,只当是自己被挑衅。
祂语调变得僵硬,露出人皮下非人的一面。
问泽遗收敛剑气:“不敢。”
他反倒要谢谢规则。
规则为了挑拨离间,给他看了兰山远的行踪,试图引起他误会,却反倒解决了横亘在他心头的疑惑。
魔域一面后,规则对沈摧玉的关照锐减,所以后续沈摧玉获得的指引其实来自兰山远。
在规则的角度看,兰山远是服软在帮沈摧玉。
可兰山远压根不会给沈摧玉喘息机会,他的做所作为,反倒在加快沈摧玉的衰亡。
是兰山远的“指引”催得沈摧玉疲于奔命,与此同时,他又暗示问泽遗破坏沈摧玉的机缘,更快破开书上的剧情,让沈摧玉身上的气运流失。
与此同时,兰山远也几乎不费成本,在几个月内和沈摧玉仅见过一面的情况下,博取到了沈摧玉的信任。
乱码书页中气运流动的方向清晰,问泽遗身上的气运来自沈摧玉,而他做的事桩桩件件都是为脱离掌控。
规则要是能收回气运,怕是早就选择收回,可祂现在做不到。
而祂曾经说过对他感兴趣,怕是也想把他拉进狗血剧情里当玩物。
现在他脱离了掌控,祂无法付出行动,只能拉他来秘境言语挑拨。
所以祂无能狂怒下说的话,问泽遗一句都懒得信。
要是兰山远要把他摘出去,依照师兄的性格,他怕是会被强行拘禁在某处出不来。
在兰山远和他透露沈摧玉行踪时,注定他们谁也无法置身事外。
兰山远不是不想摘他出去,同样也是做不到摘他出去。
规则要一局精彩的棋局,他们任何一方缺席,换得都只有满盘皆输。
“你也就嚣张一会了。”规则冷哼,“我动不了你,可动得了兰山远。”
“等到看见兰山远和沈摧玉出双入对,我看你还如何潇洒。”
如他所料,问泽遗面色一沉,握着剑柄的手微微颤抖,眼中带了迟疑。
祂扳回一城,以为终于刺痛问泽遗的心病,得意道:“刚才还装大度,这就现形了。”
“还有些时间,你随时可以去和沈摧玉争,不过他仍旧杀不死。”
“我很期待你把剧情搅得越乱越好。”
“能放我走了?”
问泽遗语调不耐,手指不自觉地敲击剑鞘,眼睛朝着幻境消失的方向瞄,像是真在意沈摧玉。
“还不行。”
“我这有份大礼,原本想晚些再送你。”祂大笑。
“可看你这么不听话,我改主意了。”
“早知道你是个不安分的,好在他求我的时候,已经很安分了。”
他?
问泽遗微微皱眉。
祂一挥手,凭空出现一张猩红色的符箓。
符咒上满是熟悉的魔气。
血契。
这是种品阶极高的阴毒咒法,需要被下咒的人同意,同时也会耗费下咒者极大心神。
八字写在血契上,相当于阴毒的蛊咒,但仅有一次有效。
问泽遗浑身骤然紧绷,符咒上的八字他很熟悉。
是他的八字,也是原主的八字。
“他求我找个杀死沈摧玉的恶鬼,我也从他身上要了些东西。”祂得意。
“你承他的命数,他魂飞魄散,你自然也要替他受难。”
问泽遗沉声:“可你并没履约。”
两个原主,一个求救世主,一个求恶鬼。
可在问泽遗看来,兰山远不是恶鬼,他也不是救世主。
如果有机会,兰山远可以不满手沾血,他也想过安宁平淡的日子。
可就是他这个所谓的“救世主”被找来时,已经确拖着半入魔的身体,还有血咒落在规则手里。
这压根就是规则玩腻了曾经的角色,借着完成愿望做借口,找来了他们做新的玩物。
“他们都死了,我为何要履约?”祂轻慢道。
“但你和兰山远这般有意思的玩物,我不会轻易放过。”
一瞬间,血咒碎裂,猩红色铺天盖地,里面包发出比魔域之中还强盛的魔气,呛得问泽遗险些窒息。
“以血契为引,换你百倍魔气入体。”
“无药可医。”
猩红到发黑的纹路爬满问泽遗的血管,黑气从他的经脉渗出。
手背上的青筋不自然地抽动,浑身骨头咯咯作响。
突然爆发的魔气震碎一旁的石笋,险些冲破规则的屏障,冲到规则身上。
与此同时,祂身上的光芒也黯淡了些,可祂沉浸在喜悦之中,全然不在意。
问泽遗用手支住通判,硬撑着没跪下。
从未有过这般强烈的痛苦,他的意识正在迅速地流失,剥离出身体。
指尖渗出鲜血,他腕上盈润玉石沾染了黑血,映出他的眼瞳轮廓。
两边眼睛都被猩红色占据,瞳仁和眼珠融为一体。
血水顺着鼻尖滴下。
祂站在一边,享受着他的狼狈模样。
入魔的身体加上解不开的误会,问泽遗前路只能是死局。
没人可以脱离世界的内核,获得真正的自由。
良久,碎裂的石块停止颤抖。
问泽遗抬起头,眼白已经几乎看不见。
在规则诧异的注视下,他突然勾唇:“这就是你约束我的.......”
他的语调很慢,声音也变得含糊,极力才能维持吐字清晰。
“最后一道枷锁?”
用上原主遗留的咒文,规则是真被他惹急了,才拿出老底来。
可下次约束不了他的祂,还能有什么计策?
没等规则作出反应,通判剑身被黑火包围。
平静又深不见底的水面寸寸结冰,没有温度的火鸟发出嘶鸣,毅然决然跃入冰中。
焰生尾羽激起碎裂的冰棱,直直朝着祂而来。
问泽遗不敢恋战,顺着体内的魔气指引,踏着风往前奔去。
然后,一剑劈向正中的封印。
一下,两下。
三下。
魔性蚕食他的思维,也带给他化身后期修士都不曾有的强大。
在不要命的攻击下,封印开始碎裂动荡。
细碎光刃落在他脸颊上,擦出道道血痕,与魔纹融为一体。
若是让规则把他带出去,肯定会让他身上魔性暴露,从此立于危墙之下。
砸开封印,外面就是魔域,这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师兄已经在找他,赶在理智全无前进入魔域,他就还有得救。
他深吸一口气,朝着出现裂缝的封印用尽全力扔出符咒,心中默念咒文。
咔哒。
撕裂声响起,他被卷入裂隙之中。
血月当空,魔域入口处传来剧烈的魔气动荡。
问泽遗僵硬地起身,随着他的动作,旁边连片的曼殊沙华因为承受不了魔气,尽数枯萎凋零,冒出黑烟。
他对疼痛已然麻木,凭借仅剩的自制力,戴上一直随身携带的面具。
木质面具沾染了血,黏糊糊贴在他的脸上。
驻守魔域的小魔被问泽遗吓得够呛,战战兢兢不敢往前。
“让、魔尊、过来。”
问泽遗极力呼吸,却只剩下出气。
小魔还想问,被他一声去吓得连滚带爬。
“是,是!”
这是哪家闭关的高阶魔修,发疯要砸魔尊的地盘。
可他无论怎么想,都想不起有哪个濒临飞升的白发魔修。
等到讼夜急匆匆赶到,问泽遗腕上已经用符咒生成了镣铐。
原本是兰山远用来保护他的术法,现在却只能用来保护别人不被他伤到。
“问......”讼夜一眼认出了他,险些把他名字说出。
“你怎么在魔域!”
“把、我、封、住。”
问泽遗一字一顿,用尽了仅剩的理智。
“快。”
讼夜反应过来,朝着身边的两个合体术修点了点头。
“你撑住,我等会就找他来!”
他眼睛红了,咬牙掐诀。
猩红色的眼中清明一瞬,带了温柔和留恋,随后缓缓合上。
意识的最后,剩下无尽血色和沉寂。
血色之外,还有摇曳花海。
“魔尊殿下,这......”
距离封印问泽遗已经过去小半个时辰,术修们还是累得直不起腰。
从来没见过这么难缠的魔。
“他怎么办?”
和讼夜关系好的术修试探着问,对问泽遗充满敌意。
魔域现在没有开启,这魔修也没经过入口,不知从哪掉下来了。
这魔是个祸患,修为比魔尊还要高,他们不懂魔尊为何救他。
讼夜摇了摇头,手离开被符咒层层封锁的冰棺。
这是魔界开得最好的一片曼殊沙华,能安抚痛苦彷徨者的魂魄。
半人高的花海摇曳,带有微毒的花粉肆意乱舞,棺内的青年陷入沉睡之中。
面具覆盖了他大半张脸,只能依稀分辨他面色平静,像是陷入冗长的梦。
沉默良久,讼夜吐出一个字。
“等。”
第93章 引魂
“等谁?”魔修不明所以。
“反正没你们的事。”
眼见着问泽遗突然成副鬼样子,讼夜烦躁得很。
他朝着他们摆手:“你们先走,一群人看着就烦。”
“是。”
魔修们发懵着要走,却还是有心细的魔不放心折回来:“可若是他突然挣脱束缚伤着您,这该如何是好。”
那白发魔修发狂时的气场令人胆寒,要不是他是自愿被封印,他们压根制不住他。
哪怕是讼夜,也未必能打过挣脱束缚的白发魔修。
“你瞧不起本尊?”
讼夜冷哼,吓得魔修们个个低着头赛鹌鹑。
“属下不敢!”
他们仓促地退开,朝着花海边缘而去。
花海中央,淡紫色的魇蝶因贪恋冰棺内散发的魔气,时而在冰棺上空打转,时而绕着棺内青年飞舞。
灰蒙蒙的磷粉簌簌落下,像是一场寂寥的雨。
讼夜抬手,挥开纠缠不休的魇蝶。
“连素来不亲人的魇蝶都喜欢你,你和魔族倒是投缘。”
花海中沉寂无趣,讼夜百无聊赖,对着沉睡的问泽遗说起闲话。
指节轻叩着万年寒玉铸成的边缘,他叹了口气:“不过你还是别做魔为好,魔域容不下你这尊大佛,我也还想安生当几百年魔尊。”
问泽遗原本的修为太高,若是不制住他,必然会搅得魔域不得安生。
为彻底封印住问泽遗,他和魔修们不得不下手狠绝。
魔族的封印不光会束缚修士肉身,也束缚住了问泽遗的魂魄。
现在的问泽遗应当沉浸在过去某处记忆里,无法脱身。
和躯壳一样,魂魄被被封印太久也会受到损伤,变得混沌。
轻则神思恍惚,变得痴痴傻傻,重则长睡不醒,一辈子被囚于梦中。
而他没有权利决定怎么处理问泽遗,只能希望兰山远尽快赶来。
问泽遗神魂被囚导致五感尽失,自然听不见他的自说自话。
他手中抱着黯淡下去的通判,气息微弱到无法察觉。
魔尊一不留神,魇蝶哗啦啦落下,衬得冰棺更像是一架真正的棺椁。
讼夜刚要用术法驱赶,胸口处传出闷痛。
他捂着胸口,喃喃自语:“来得真快。”
原本估摸着还得过两个时辰兰山远才能赶过来。
倒真是情比金坚。
“这才封闭魔域多久,又得强行破开魔域。”
他没好气看了眼问泽遗:“罢了,就当还你人情。”
他这些天确实拿到了更多魔域的控制权,但想要让正道的高阶修士进来,也得花他好一番力气。
可要是他不开,怕是兰山远会用些更过激的手段破开魔域大门。
一个疯了的问泽遗就够呛,再搭上个失去理智的兰山远......
讼夜不敢细想。
与其让兰山远砸,还不如他自己主动点。
结界降下,讼夜眨眼间消失在花海之中。
魇蝶闪动着翅膀在曼殊沙华之中飞舞,花海之内失真得宛若诡谲梦境。
一阵风过,吹得烂熟的花朵摇摆,落下片片花瓣。
像是场纷纷扬扬的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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