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锦蹲坐的在他身侧蒲团上,给他收着凌乱的来往官员书信,给了一个眼神儿:
“早前你让人派阿那苏祈公主去小郡王路过的地方,是故意的?你在逼着张礼做决定。”
宋轻白轻笑了一声,黑白分明的眼眸无半点遮遮掩掩。
“我家阿锦就是聪明。”
“...”
陆锦面无表情听他夸完,也替他随手将最后一份书信叠好,揣到他面前的桌案,再将他面前自己的画像抽走。
“一切都如你想象中的发展了,那这些你该尽快处理。”
陆锦将那张自己风情的画像宣纸揉成一团,不顾旁边人的“欸”叹,干脆利落的丢到净桶里。
接着重新对上旁边一身红色官服,却不务正业的男人视线。
“药品重新寄回京城,那也意味着你需要尽快回去收尾了。”
陆锦手指搭在书信上面,轻轻点了点,倒也是很无奈:“你这些还不赶紧回复,以后哪位官员还愿意供你驱使?”
宋轻白除了被扔掉的肖像,有些许不满,其余倒是任由他说。
“再堆下去可就成山了。”
陆锦提醒了一两句,发觉他好像还挺享受自己的絮叨的,嘴角一抽。也不搭理他了,寻了处清静的地儿喝茶。
军帐里的窗户帘子被卷起,落进丝丝皎洁明亮的月光。
陆锦就在窗户边坐着,一身牙白色锦袍被照得越发干净,连同发冠竖着的乌黑的墨发都好似透着丝丝的光亮。
他安静饮茶,察觉不远处有一道视线的窥探也不搭理。
好半晌,那人坐不住,轻声唤他“等下一起喝点小酒?”
陆锦给了个眼神,宋轻白立马补充“我回完书信来喝?”
“...”
最后陆锦还是被拉着在窗边饮酒,白玉小巧的琉璃盏一杯接着一杯。
有那么一瞬间,好像回到了两年前。
自己在齐城被人欺负时,他会拉着自己报复回去,事后便去客栈痛快喝酒。
他做事肆意,也让自己不必藏着自己的晦暗,正视自己的负面情绪。
那时候他才意识到利落的反击有多舒坦。
兜兜转转这么久过去了,自己性格沉淀了,他倒是变了许多。
陆锦醉意朦胧的看了一眼旁边书案上宋轻白只写好一半的书信。
无奈的用手肘抵了抵蹭着他大腿快睡着的宋轻白,提醒:
“起来写好。”
那人唔了一声,凑近抱着他细腰,含含糊糊敷衍说道:
“无碍,明日可以写好。”
陆锦垂下眼睫,撩开那一只乱摸的大手,好一阵沉默。
依稀记得当年兵器库里见到他时,他一身黑衣,面容沉稳,那一双如墨般的眸子冷冽清明,交谈时也是简约。
哪怕后面深入相处,彼此心意相通,打破了世俗禁忌,他也只是会带着自己成长,哪里会像现在如此不着调...
陆锦还在困惑他少傅的头衔是怎么来的,就觉手背有一道温热略过。
“...你属狗吗!”
宋轻白不知是假醉还是真醉,被陆锦拉着挪开,又立马蹭了回去。
好在这回也没有乱摸乱亲了,只是阖眸,紧紧抱着陆锦细腰。
不知过了多久,陆锦感觉自己醉意上头,抵着桌面,撑不住开始晃着脑袋。
就听有一句轻到几乎快辨别不出言语的话儿飘散而来:
“真不想回去。”
第77章 疑心病
队伍回京的行程飞鸽传书寄到了驿站,由重重驿丞官员上递,交到皇帝宫中已过数日。
“现在才处理好。”皇帝盯着上面白纸黑字,蹙眉沉思。
宋轻白这几月在他身边,做事细腻干脆,很少拖泥带水的。
他原以为托他去教林斐之和他的新驸马,顶多也就晚两天,可如今已延迟了快半月多。
难不成,拿着赈灾用的金银细软和药品,公事私办去了?
皇帝揣着心里的疑虑,将书信折回。没有充分休息的眼眸里浑浊深沉,模糊地倒映他此时卧坐美人塌上一幕。
周围候着好几个等着伺候皇帝的妃嫔,但见他处理公事,且神情不悦,纷纷面面相觑着,无一人敢上前吱声。
殿宇角落里点着助眠的龙涎香,丝丝缕缕消散在空气中。
混合着女子身上的脂粉香气,闻起来异常难受。
皇帝回头,瞥了一眼身后的味道来源,犹豫着还是说:
“唤胡贵妃来吧,你们退下。”
“皇上...”
一众妃嫔眼神骤变,可皇帝的威严摆在那,她们唤了一声,也不敢造次上前,周围也立马有机灵的太监过来示意。
“娘娘们,这边请。”
遣散了一众妃嫔,屋里头的空气都清新起来。
皇帝身子一斜,直接往美人榻上的长方形绣着银色白鹤的软枕上靠。
迷迷糊糊睡了好一会儿,才感觉到有一只玉手给他轻捏着膝盖。
皇帝眼皮都没掀,嗓音低低沉沉的说“今日来的这般晚。”
但也没有半点怪罪的意思。
胡向依穿着艳红色衣裳,层层叠叠薄纱遮掩着她曼妙的身躯。腰带是银白色,绣有极费心思的小巧牡丹花纹。
如此精致的穿搭,但她却丝毫不顾忌,跪坐在床榻边。
一边给皇帝按着腿,放松筋骨,一边轻声细语的赔罪:
“在门口有一会儿了,听说皇上刚收到了屏洲来的书信,想着处理事情,不好在跟前打扰。”
一番话下来,彻底安抚了皇上的情绪,连同今晚的其他不悦一同消失。
皇帝撑着手臂起身,瞧见胡向依是跪坐在自己脚边的,当即是大手一捞,将她带到塌上坐。
胡向依也是配合,小鸟依人般的靠在他的臂弯,只是垂着眼睫,遮住眼底一闪而过的厌恶,安静的被他揽着。
“朕原以为宋少傅跟那些明里清风廉洁,背地暗挪公款的官员不一样,还放心让他带驸马和郡王过去训练培养,但是现在...”
皇帝不顾及的跟怀里女子敞开心扉絮叨着,满脸疲惫。
殊不知他的话一下来,胡向依眼神微动。
后面的其他絮叨,她也没怎么注意听,只在他说完,准备放松放松拉她衣带时,胡向依才慢半拍的反应了。
跟以往一样,娇羞的眼神扫了一眼皇帝,玉手抵住他。
“不让他们退下吗?”
皇帝早就被迷得五迷三道,沉着声音喊了一句“退下”便一把将给漫帐一扯。
所有宫人几乎是在同一时间低着头,迅速离场,关门。
柔软的触感将塌边的两人笼罩,有一片还调皮的遮住了胡向依那张倾国倾城的容颜片刻,给她添了朦胧美感。
皇帝下意识要帮她撩开,忽地,那一只柔软的手不知何时到他身后,轻巧却极有力道的点了一下肩侧的位置。
接着眼神一片朦胧,沉重的困意铺天盖地袭来。
只隐约看到胡向依出了帐帘,再回来时,好像换了一身舒适寝衣,脸上跟以往侍寝一样,带着纯色小巧面纱。
皇帝被勾的心痒痒,努力撑着困意,想亲手摘下遮住她美貌的东西。
“胡向依”却不肯了,娇娇软软的窝在皇帝的身上,一边亲手替他宽衣……
白色幔帐透着两人暧昧的身影,交错起伏……
第78章 我带你走
“真是狐媚子,每天都勾着皇上,怕不是急着要诞下龙种吧?”
“也不知道皇上被灌了什么迷魂汤,整个后宫只宠她一个。”
“这后宫之主的位置悬着,该不会她盯上了吧?”
刚刚被遣退的一排妃嫔满脸嫉妒,手里头的帕子都被揉得不成样子。身后跟着数排宫人太监,皆大气不敢喘。
接近半年没有皇上驾临的后宫小道清清冷冷,铺在地面的鹅卵石随着众人踩踏过,好像染了一层细细的灰烬。
各妃嫔骂骂咧咧的往自己的宫院里走,丝毫没有发现,在她们身后有一身着宫女服饰的人,悄无声息的离场。
-
才稍稍一靠近冷宫,便有浓重的清冷感袭来,周遭无人路过。
胡向依警惕地打量了身后,确认无人跟着自己,才迅速的一手扯下自己厚重的宫女头饰,用袖子擦脸上的妆。
她娴熟利落的往冷宫后院的方向走,本想先简单收拾一下,谁知才刚踏进门槛,就撞进了一双明亮亮的眼眸。
苏禾手里头还拿着修花的剪刀,往院子里的水缸方向微倾着。
听到了声音,停着清洗的动作看她。
“...”
胡向依手上动作如同机械般缓慢下来,漂亮眉眼间还有着被蹭到的胭脂,红白斑驳,平添了几分异常的妖媚。
挂在门匾旁边的两盏灯笼被风吹的摇曳,光线恍惚下来。
无形之中模糊了两人的脸色。
“我...我下午来的,本来想找你聊聊天,但是你一直没有在...”
夜色里,依旧贵胄小公子穿搭的苏禾脸色微红,仿佛偷溜进来被抓住的尴尬。
“我看院子里的花蔫了,重新给洒洒水,顺便修剪一番。”
她着急解释的拘谨模样,让胡向依紧绷的心弦松了松。
这会,她才迅速收好自己的神色,大大方方的踏进来。
“劳烦公子了。”
胡向依说着客套话,过去接手清洗的活儿,苏禾这才有机会近距离注视到她奇异的穿搭。眼里慢慢透着错愣。
“你这...”
胡向依接收到身侧炽热的视线,故作难以启齿的模样,低头瞄了一眼穿着,轻声说:
“早上被宫里娘娘唤去教琴,据说要给皇上看,但娘娘好是嫌我的穿搭不上台面,让我用她婢女的穿搭来教她...”
这种事情在宫里是常态,冷宫妃子平日里混的是还不如低阶秀女的,苏禾没有生母,从小在几位妃嫔身边轮着带大,自然也是见惯了这本场面。
只是听胡向依轻描淡写的说完,她心里还是难掩酸涩。
“她们也太过分了。”
彼时,胡向依脑海里闪过了刚刚在老皇帝那里得知少主屏洲遇阻的画面,心理继续铺垫的话,悄无声息成形。
她侧眸去看旁边义愤填膺的苏禾片刻,只是还未来得及开口,那人便掷地有声的说:
“你要不要跟我走?我带你离开这个地方。”
苏禾嗓音轻轻软软的,却极为坚定,在这夜色中极为清晰。
胡向依铺垫的思路被打断,美眸里闪过一丝错愕,迟疑问:
“宫门口戒备森严,若是没有出宫令牌,出不去的吧?况且真的有出宫令牌,在登记处便能知道被谁领走了...”
第79章 动情
哪怕苏禾是公主,到时少不了被责罚的。
胡向依给她分析着,但面前的苏禾却满脸倔强,认真道:
“没有关系,只要能顺利把你救出去,怎么样都可以。”
随着苏禾话音落下,她心里某道防线被崩塌,无法成型。
胡向依唇角微动,理智告诉自己,现在是喊苏禾闹事情的最佳时机。
让她与自己刚刚口中的那些妃嫔闹起来也好,又或者是再次找桉王爷麻烦都行,只要风波不断,那皇帝就没有时间处理少主赈灾的事项。
时间一延长,自己再吹吹枕边风,少主大计便能继续。
但是现在...
胡向依对上面前眸光闪闪的苏禾,思绪如同一团乱麻。
偏偏小姑娘以为她在担忧自己,清凉的小手一下子握了上来。
“你不用担心什么的,一切由我担着,等我把你送出去,事情平息之后,我也跟你出宫,以后我们在宫外玩儿。”
“...”
胡向依这下子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眼睫微垂,入目便是苏禾近期老来她这边干活,略显有薄茧的细软柔荑。
须臾,她悄无声息的咽下心里的烦躁,轻轻地拍她手背:
“罢了,我在这地方呆着其实也还好,况且有你经常陪我。”
苏禾还打算劝她,但胡向依立马就把话题转了“饿了,想煮粥喝。”
“你...”
“公子一起吗?”
苏禾肚子适当响起咕咕的叫声,脸红了红,抿唇片刻:
“一起吧。”
...
屏洲。
日头正足,接近数十辆的马车浩浩荡荡的在山脚下集合,而在他们的不远处,是密密麻麻集合训练的众士兵。
缓缓升起的军旗在空中飘扬,耀眼的红色“寅南国”三个大字格外清晰。
陆锦盯着那等壮观的场面,有些许失神,但也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在他身后的马车里就传来一阵不雅的争吵。
思绪被打断,他的视线不自觉的被吸引了去。
“你不是那个什么鬼的公主吗?你回你们自己的领土阿。”
林斐之啃着果子,半点不配合的堵在车帘边,悠悠的说着。
而阿那苏祈则是背着包裹,气得双颊鼓鼓的,踹了他一脚,就往其他的马车方向去,嘴里一边不停碎碎念着:
“你们大人都同意我去京城玩,我又对你们造不成威胁,你凭什么不让我跟?”
“真是丑陋的中原男人!”
林斐之大跨步一跃,重新堵了小姑娘的去处,继续啃果子,悠悠说,
“你们那边男人都是满脸长胡子的怪人,我还没嫌你们丑呢,你还说我。”
“...你瞎说。”
小姑娘气得眼眶红了,林斐之还在依照以前看的画本里的突厥男子长相描述,不留情面的继续说“我哪瞎说?”
“你自己瞧瞧,我们这儿,哪个长得不是俊逸非凡?你们那里的人,哪有我们这边的人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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