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了一堆湖水般的褶子。
裴寻芳笑道:“为公子宽衣解带,总是这么得心应手。”
苏陌瞧他又不正经了,赶紧从他的双臂范围内抽开身:“不劳掌印,我自己会换。天色不早了,请掌印速速送我回去。”
裴寻芳也不拘着他了,道:“怕是会让公子失望了。”
苏陌不解道:“失望什么?”
“李长薄已经猜到方才雅间的人就是公子,怕是已经在不夜宫等人了。现在由公子来取舍,是扮演一个与咱家情投意合的小情郎,还是扮演被我强迫并欺负的娇娘子?”
什么情况?
苏陌问道:“你做了什么?”
裴寻芳笑得妖孽。
“掌印打乱了我的计划!”苏陌恼火道,“李长薄若知道我与掌印的合作关系,会带来很大的麻烦。”
裴寻芳悠闲道:“李长薄他不敢。”
李长薄确实不敢。
接连的风波让太子及东宫位于舆论中心,虽案子已结,但李长薄依然被满朝文武盯着,他不敢明晃晃地在这个时候行差踏错。
他今天主动来找裴寻芳,在水云轩即便心有疑虑也没有表现出来,就已在裴寻芳的预料之中。
而裴寻芳,向来毫不吝于挑衅李长薄。
“他不敢对掌印怎么,不代表他不敢对我怎样!”苏陌恼火道。
苏陌拿出条帕子,将脸上的浅妆三下五除二擦了个净,又迅速换回了自己的衣服,再用发带绑了个半束的低马尾,很快回到了平时的模样。
“恐怕我也得让掌印失望了,抱歉,我哪个都不会选。”苏陌气呼呼将那套女装扑头盖脸扔在裴寻芳脸上,说道,“现在,请掌印下车!”
“还有,请带着张德全及李长薄眼熟的人一并离开!”
裴寻芳缓缓拿开那套呼在他脸上的衣裳,笑融融看着气得横眉怒眼的苏陌:“公子在赶咱家下车?”
胆子还挺大。
衣裳的面料是上成的,带着天然蚕丝的馨香,而更多的是,苏陌留在上面的体香。
香味直钻裴寻芳的鼻尖,怪好闻的。
“掌印不下车的话,那就由我下车,凌舟!”苏陌说着拉开帷裳,扶着车门便要往下跳。
裴寻芳赶紧将人拉住。
若不拉的话,这人还真会不管不顾往下跳,届时磕了碰了,麻烦的还是自己。
得。
须臾之后。
张德全带着几名侍从,躬身站在裴寻芳身后,眼巴巴地看着那辆马车扬长而去。
“掌印,这……?”
张德全都不敢相信,他们的掌印居然被赶下来了。
而且,他居然还没发脾气!
裴寻芳嘴唇动了动:“小孩子闹脾气,由了他了。”
张德全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再长大点就懂事了。”
裴寻芳阴森森地瞪了他一眼。
张德全顿觉脖颈寒凉,但还是多嘴说了一句:“可是……季公子这样回去,不会有事吧?”
裴寻芳的脸瞬间阴了下去。
两刻钟后,马车回到不夜宫。
天已近黑,不夜宫前已点起了灯。
平常这个时候,门前必定客流如云,而此时,除了两列侍卫,空无一人。
马车刚刚停稳,便被太子亲兵围上了。
苏陌就当没看见他们,扶着凌舟的手下了车,目不斜视直接进了不夜宫。
甫一进门,便察觉堂内氛围紧张。
“回房。”苏陌对凌舟说道。
凌舟用眼尾瞟了眼坐在堂上的李长薄,战战兢兢道:“公子,太、太子殿下……在、在那呢?”
苏陌不悦道:“他在那关我什么事,我现在很累了,回房。”
凌舟心下又怕又服。
太子对公子的态度谁都看得出来,公子居然敢这么对他,这是恃宠而骄、顶风作案呀。
果然,没走几步,太子殿下便不太友好地挡住了去路。
“清川去哪了?”李长薄眼中布满了血丝,他的目光在苏陌的脸上、耳际及脖颈间梭巡着,他很克制地拦着苏陌,并没有碰他。
“去见客了,顺便去瞧了大夫。太子殿下此刻不在宫中,到这里做什么?”苏陌冷冷答道。
“见了什么客,看了什么大夫?”李长薄咬着牙问道。
“春三娘那里都有记录备案,殿下问春三娘不是更好?我很累了,清川告退。”苏陌说着,越过李长薄继续走。
“季清川!”李长薄大声唤他。
苏陌没有停住脚步。
李长薄短暂地怔在原地,他脑子里反复上演着裴寻芳抱着那女子亲昵的模样,还有那支被他折断的玉竹哨。
他扭头追上去,一把拽住苏陌的手,强拉着他往他后院的卧房冲去。
若是现在不弄明白,他李长薄会就此疯掉。
“你干什么!”苏陌被他拽得喘不过气来。
李长薄一脚踢开门,将苏陌扔在床上。
他跟着跨上床,按下苏陌的肩,拽掉他的裤子,苏陌如同上岸后被捉住的人鱼般,嫩白的双腿毫无遮挡地露了出来,李长薄将他翻转一边,掀起他的衣袍……
没有奇怪的痕迹。
没有异常。
李长薄喘着气,他怔愣一秒,抄起被子将苏陌囫囵包裹住,颤抖的双手握着苏陌的肩,声音似低吼的兽:“孤送你的哨子呢?!”
“回答我!”
事情发生得太快,苏陌根本就来不及应对,他气得眼泪都出来了,他看死人一般怒视着李长薄,脑中只有一个念头。
老子要杀了他!
第17章 警告
如果说之前苏陌只是计划将李长薄赶下太子位,并没有到非得要他性命的地步,那么,这一次,他无法再饶恕了。
李长薄双臂肌肉紧绷着,坚硬如铁。
隔着衾被依然可以感觉到他隐而待发的侵略性。
他再一次吼道:“回答我!”
似乎苏陌再不回答,他便能撕碎这被褥,将他生吞活剥了。
夜风从敞开的房门灌进来,吹乱了满床帷帐。
苏陌脸上凉凉的,声音冷如冰:“弄丢了。”
李长薄低吼道:“丢哪了?”
苏陌:“湄水。”
凌乱的卧房,失控的太子殿下,还有太子身下那个被裹着的伶人。
追上来的侍卫都惊呆了。
他们何曾见过这样的李长薄,他们心目中的太子殿下一贯端方周正,谦谦有礼,从不逾规越矩。
他们慌忙将门关了,也将不夜宫那些好奇的目光关在门外。
室内安静得像一座孤岛。
苏陌又有了那种被方块文字禁锢的感觉。
曾经他独自躺在漆黑空寂的病房,听着海水一下一下拍打着礁石,用心中所有的灰色与戾气写下了笔下李长薄的疯狂。
如今,他被自己的文字禁锢了。
这堆方块汉字已脱离了原本的设定,脱离了他的控制。
苏陌知道李长薄在观察他。
季清川心思单纯面皮薄,一撒谎便会羞得满脸通红,根本无法掩藏。
可是,苏陌不会。
“丢了?”李长薄怒极反笑,“孤送你的哨子,清川就这样丢了吗?”
苏陌道:“一个哨子而已,殿下要为此杀我吗?”
“孤说过,孤不要你性命!”李长薄怒吼道。
他说得那样激动,似恨不得要将苏陌捏碎了,他将头埋在被褥里:“清川,别这样对我好吗?我会疯的,我不知道自己会做什么……”
苏陌只觉头皮发麻。
在李长薄心中,季清川就是他私藏的物品,他可以玩、可以虐,但是容不得他人丝毫染指与觊觎。
“是裴寻芳搞的鬼,对么?”李长薄咬牙说道。
一定是裴寻芳搞的鬼!那个阉贼拾了那哨子,再借着哨子来设计激怒他。
好恶毒的心计。
清川是无辜的,清川一定是无辜的,他那么单纯,那么胆小,怎么会和姓裴的那个阉贼纠缠在一起。
“姓裴的若敢动你,孤不会放过他!”李长薄狠声道。
他看着面色苍白的苏陌,又呜咽着道歉:“对不起,清川,对不起,是我犯浑了,你别生我气……”
一如原书中一样,每一次伤害了季清川,便毫无底线地道歉,乞求他的原谅。
苏陌在被子中攥紧了五指,心中已经过滤掉数十种杀他的方法。
穿进这本书后,他第一次产生如此强烈的杀念。
李长薄仍在自顾自道:“孤要带你走,清川,孤必须尽快带你走。”
大庸明令禁止官员买入乐坊伶人,而没有正规的买卖流程,任何人也没有权力带走登记在籍的伶人。
原书中,李长薄凭借假身份,花了重金并暗中施压这才得以顺利将季清川赎出去。
如今,李长薄想以太子之名公然赎季清川是不可能的。
“孤不能再让清川呆在不夜宫了,”李长薄魔怔了一般,将苏陌搂得更紧了,“孤要清川名正言顺跟我在一起,那些阻碍我们的,孤会一样一样拔除。”
苏陌突然产生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名正言顺?李长薄要做什么?
自从发现李长薄是重生的后,苏陌就一直悬着颗心。
苏陌忍着满心戾气与嫌恶,问道:“殿下要带清川去哪?”
“孤自有打算,清川只需安心等待。”李长薄闻着苏陌耳后的发,那是他熟悉无比的味道。
他真的好想……好想咬住那耳垂……可是他不能,他怕自己一碰到清川,心中的猛兽就再也关不住了。
至少,不是现在。
苏陌心中警铃大作,旁敲侧击道:“殿下贵为太子,何必为了一个贱籍触犯大庸律例……”
“清川不是贱籍,孤不许你再说这样的话,孤会为我们谋一个未来,清川请相信我。”
苏陌激他道:“清川早夭之命,恐怕无福消受。”
“是谁说的!哪个无能庸医!孤拔了他的舌头!”李长薄怒吼道。
“生死由命,”苏陌凝聚意识,望着他的眼,“强求不得。”
李长薄怔忪了一瞬,而后道:“清川不要怕,孤会找到全天下最好的大夫,一定会医好你。孤要清川长命百岁。”
苏陌额间沁出了汗。
方才的精神力控制术没能制住他。
看来,这精神力控制术也不是每一次都能凑效,尤其在对方戒备心强的时候。
一击不成,苏陌只得再冒险试试。
他转而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全身直颤:“殿下,我要喘不过气来了……”
李长薄有些慌了,他拨开苏陌汗湿的发,也松开了一点被褥,为他顺着呼吸。
苏陌立刻捞住他的脖子,翻身坐起,飞起的衣袍扬起又落下,盖住苏陌裸露的双腿。
苏陌隔着被褥跨坐在李长薄身上。
这一下几乎用去了他的全部力气,他伏下挨近,软声唤道:“长生……”
这一声立刻将李长薄给唤懵了。
苏陌捧起他的脸,凝望着他的眼,一字一字问道:“长生……要、带、我、去、哪?”
李长薄的意识被吸住了般,很快陷入混沌,他梦呓般说道:“太后六十大寿,宫里要采买稚子乐户,入天宁寺,孤想先委屈清川一下……”
稚子乐户,天宁寺!
苏陌耳中炸响。
这是原书便有的剧情,太后庆寿,从民间采买稚子乐户二十名,由贱籍转入僧籍,作为“乐僧”暂养在皇家寺院天宁寺,学习梵乐演奏、诵经礼佛。
因着是为太后祝寿、为大庸祈福的由头,所以嘉延帝破例恩准了。
而这件事就是由李长薄在操办。
好个李长薄,他居然想到了借采买稚子的方式,将季清川转为乐僧弄出去。
毕竟,季清川琴艺舞艺艳冠帝城,虽年长了两岁,但只要李长薄暗中操作,且理由正当,没人敢说三道四。
天宁寺位于帝城十里之外,满寺僧人皆由宫里养着,李长薄就是他们的衣食父母,季清川一但入了天宁寺,岂不成了李长薄的囊中之物!
想到穿着僧袍、念着普渡众生的经文,还要满足李长薄的予取予求,苏陌便觉一阵恶寒。
若是真的被李长薄这样弄出去,苏陌怕是会被他玩死!
一定要想办法阻止。
“清川只需在天宁寺暂居一小段时间,孤很快便能接你入宫……”李长薄仍断断续续在说着。
大庸重神佛,僧人道士皆有品级,身份较平民尊贵,当今圣上的潇妃,便是以僧籍身份被嘉延帝直接纳入宫的。
苏陌知道李长薄打的什么算盘了。
可是,李长薄竟然在计划接季清川进宫?
这不可能啊。
原书中,李长薄最害怕的就是季清川被宫中人发现,现在,他又怎么敢?!
可是,精神力控制下的李长薄应该不会撒谎才对,所以他究竟在谋划什么?
苏陌正想进一步盘问,谁料,一道飞针忽然扎入李长薄颅顶。
李长薄两眼一翻,晕死过去了。
妈的。
是哪个蠢货!!!
躲在暗处的影卫灵魂颤抖。
是、是不是……又又又做错了?
苏陌厌烦地看了李长薄一眼。
他拔出一把匕首,抵在李长薄颈动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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