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怕她们瞧见了其罗刹面容心生害怕么?
“裴太常的样貌着实俊美,并非是此事不妥。”
不知林青窈怎的会想到此处,林元烨无奈看她一眼,也不卖关子。
“你可还记得议亲时来了东郡的裴二郎?觉他样貌如何?”
“记得。”林青窈应声:“样貌么..很好看。”
林青窈并不吝啬夸赞,毕竟其人虽然纨绔,却是真真儿好看。
“你既记得那裴二郎是何样貌,便能知晓裴太常是何样貌了,方才我一见那裴太常……我都险些认错了,这裴太常与裴二郎长得真是好似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这话说着,林元烨略略感叹。
若不是瞧着那裴长公子腰间配着腰牌和衣襟上的紫金官纹,怕都是认不出了。
“三哥哥竟是为此事忧思……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他们是亲兄弟,长相相似也属寻常。”
没成想是听到这个答案,林青窈失了兴致,转首去问林落。
“阿姊,你说对吧?”
“……”
“阿姊?”
“嗯?”林落似是方才出了神,如今才恍然回神,幕篱随着他脩然抬首的动作在头顶颤了几颤。
见林落没听他们说话,林青窈不厌其烦地重复了一遍:“方才三哥哥奇怪裴太常和裴二郎长相相似,可他们是手足,容貌十分相似是一件很寻常的事,阿姊,你说对吗?”
“对……”
顺着林青窈的话回了声,林落声音极小。
小到只让人听见了他的认同,却没听见那随着浑身微微发颤而溢出的破碎尾音。
容貌相似是一件很寻常的事。
所以性子迥异的人身上都有同样的淡茶香气也是一件寻常的事吗?
声线也如此相似也是一件寻常的事吗?
对吗?
不对。
一阵冷汗自后背密密麻麻浮起,激得林落自酒意晕乎中一瞬清醒。
脑中细细捋过与那裴氏庶子自东郡初遇起始的种种,连带着补上极有嫌疑的黑衣人这根线。
串连起来,他好似被一张织网缚住。
第49章 不是
*
裴氏长公子今夜落宿在了隔壁这件事是林落听采绿说的。
彼时林落自街上看完花灯回来, 才沐浴完。
听采绿一边儿絮絮抱怨“给了那侍从许多银子,最终只说句今夜长公子住在这儿……谁想知晓裴长公子住在哪儿”,一边抬水出去。
立在窗前, 林落默然不语。
只一双眸看着院中高墙。
隔绝着两个天地。
待要将最后一桶水抬出去时, 采绿见林落对她所言不怎么感趣。
终是停了下来,只问:“女郎累了一天, 现下可要熄灯睡了?”
“嗯, 熄吧。”
闻言动了动身,转向床榻走去, 林落道:“明儿个就要离开了, 你也早些休息,不用守夜。”
“好, 我把水倒了就回房洗漱睡觉。”
说完,采绿将屋中烛灯都熄灭, 而后抬水出门。
侍从的厢房在院落后面,除了去膳房抬水要经过前院外,倒水什么的都在小院后处。
躺在床上静静听着院前采绿进出的动静, 待听是又抬了水回来径直去往院后时。
林落起了身。
摸着黑,他凭着记忆穿上搭在床尾木架上的外衣。
随意系上腰带, 而后出门。
待入小院庭中, 月色倾照, 便不那么黑了。
足以视物的微弱光线下, 林落仰首看着院侧那堵高墙青瓦。
院墙很高,瞧着是难以逾越的。但这对比起林落心中那个如细密织网的猜测来说, 并不能算什么难以跨过的困难。
高墙不过一堵, 只隔绝一方。
但密网缚来却四面八方,心脏都几欲被勒□□息。
林落在想, 如若他的猜测是正确的话。
那么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那个来东郡议亲的从来都不是裴氏庶子,而是裴氏长公子。
那个黑衣人也是裴氏长公子。
所以初见之时他才会被不好色相的那人赶下马车,所以在瑶川山庄时见过他女相模样的那人会说他是女郎,所以那夜潜入林府,那人见他在沐浴,毫不犹豫地进了他的浴桶躲避。
就是仗着来查之人不会检查他的浴桶,而他又是男子,不怕被看。
可……
如若那‘裴氏庶子’真是裴长公子,又为何要那么做呢?
为何要在他面前两幅面孔呢?
为何要对他温言絮语浓情蜜意?
既然知晓了他是男子,为何不向圣上禀报?
为何还要与他……那般亲密呢?
思及此处,林落又觉那不会是裴氏长公子。
是或不是如今一切都只是猜测而已。
林落不敢赌。
今夜那裴氏长公子既然就在隔壁落宿,他想,那他去见一见那裴氏长公子,他就知晓到底是不是了。
他不相信有什么两幅面容一模一样之说。
就算裴氏二子真是生得一模一样,他也相信只需要看一眼。
他看一眼一定能认出来!
这般想着,林落去搬来了放在院子墙脚的木梯。
这木梯是来邺水时就搁置在那儿的,用于搭在合欢树上修建太过的枝条,免于伸到了隔壁院落里去。
此时倒是方便了林落。
只是翻过了高墙,落地却变成了一件难事。
好在连着院落的隔壁也是一个小院,墙边虽然没有树,但屋檐足够。
林落爬了段墙头跳到了屋檐瓦上,再爬到低矮些的院墙上,够着紧挨的树。
他自粗壮的树枝缓缓爬行到树干边,再抱着树干爬下。
许多年没有爬过树了,还有些手生。
但并不妨碍他平稳落地。
院落隔着高墙,另一边也是一个差不多的小院。
相邻的府邸内构造想来大差不差。
于是在自这个无人的小院出来后,林落顺着较为熟悉的后院小径回廊,向着主屋走去。
月悬中天,云总飘来遮月陷入幽夜,好一会儿才又飘走。
便就是在这般忽明忽暗中,林落忽然瞧着漆黑的林子里有一处有亮光。
在遮月时尤为耀眼。
并不觉这个时辰还会有侍从在后园中乱晃,
他向那处走去。
那儿……会是裴氏长公子在那儿吗?
林落不知道,只愈发紧张起来。
若待会见到了那裴长公子的脸,真的是那张熟悉的面容……
垂在袖中的手攥紧,林落想。
真的,他只需要看一眼就知道是或不是。
若是,他……
他要逃婚去云苍山吗?
林落一时有些思绪混乱。
是该逃的,可……
那夜那人说过,裴氏长公子会怜他微弱的。
若真的是一个人,这话岂不是裴氏长公子的承诺?
所以……一定要逃吗?
心里很乱,林落想不明白自己到底想不想逃。
但随着越来越靠近,他心里只祈祷着。
不是。
不要是。
那盏灯火是在一片树林中,随着靠近了,林落隔着林木隐约看见有两个人影正在交谈。
一个背对他,一个正对他。
正对那人容貌平凡,衣着也普通。
身形稍矮,与那庶子并不像。
但那背对着他的那人宽肩窄腰,衣着华贵。
像是,又不像是。
在没看清人脸之前,林落不敢贸然下决断。
便在幽暗林中又近了些。
如此靠近,四周又寂静,便听有稍远人声传来。
“多谢裴太常给了机会来邺水一叙,临川人多眼杂,有些事有些话在临川我是真不敢说啊。”
“不过今夜我虽然来了,但并不是愿意告知裴太常此事……当然,都是可以商量的,要将此事告知也不是不行,只是……裴太常能给我什么好处呢?”
“……”
挂在枝梢的一盏灯笼幽暗,不及月色冷清。
更显一抹寒光刺入□□的声音沉闷。
圆形的头颅霎时折断了骨,与身体仅连了点皮肉掉落。
漆黑血柱随着躯体的倒下在空中飙出弧度。
搭在灯笼上,将烛火摇动遮盖,更显夜色幽暗。
又是杀人,又在眼前。
没想到一来就看见这一幕,林落浑身一僵,颤着手向后小退了一步。
明明并未并未发出什么声响。
却不明,那提着剑的人还是像是感觉到了他。
云层遮月时,只见刚杀了人的那道身影转身望来。
面容看不清楚,一双折着剑光的寒眸却熠熠生辉。
很冷,如坠入寒冬冰窖。
还有……杀意。
那是凶兽看到猎物的眼眸,林落十分确定。
纵使确定自己已经藏匿在了黑暗之中,林落却还是下意识想要逃离。
他觉得自己已经被发现了。
只是还没等他转过头,便见那漆黑之下,一把剑向他扔来。
速度之快,足以破开空间,带着雷霆万钧。
才转过身林落便感觉那剑已经到了身前,激得他浑身发麻。
尤其是转眼又见一支箭矢蕴着冷月寒光一点近在眼前时,他几欲窒息。
身侧是剑,眼前是箭。
无处可逃。
一直紧闭的呼吸终是在此刻让他大脑断了弦,“铮”的一声,他眼前陷入了彻底的无尽暗色。
“铮”声是剑断了。
被箭矢击中碎成两节的剑在林间石板小路上滚出“当啷”几声响。
人倒了剑断了,本该是再归于沉寂的夜。
却又有一支箭破空呼啸有了锐响。
是向着枝下人影去的。
箭矢速度远比他掷剑之速要快,那人影在发觉躲避时,也只勉强错开了那直冲面门的势头。
箭尖的三角一尾还是擦过了他的脸颊。
破了皮相,渗出血迹。
微凉的痛感并不算强烈,抬手捂住脸颊,司寇淙向着屋檐上的黑暗一脸不可置信。
“裴云之,你伤我作甚?!”
隐匿的身形在司寇淙出声之时自屋檐掠下,落至地上小小身影前。
没理会司寇淙,裴云之只将手中长弓丢开,而后扶起林落。
略略借着月色检查。
搭脉只有一点紊乱,裴云之虽不会医术,但也略通浅薄一点。
能摸出这是无碍。
应是一时受惊心脉乱流,供促不上晕了过去。
还好,人是侧趴下去的。
手臂垫了头,应无大碍。
只是身上许是有磕碰伤痕。
稍稍敛眸,裴云之随即本欲将人抱起。
但手伸出后动作又顿了顿。
为了挽弓方便,他现下宽袍长袖上绑了护腕,稍有些硬。
怕将人又硌到,裴云之便先将人扶到膝上倚靠,再解护腕。
动作间,司寇淙已然靠近。
对于裴云之的不言不语,他早已习惯。
至于脸颊上的伤口……
他看着地上那人儿,以及裴云之的动作,哼笑一声:“从未见过裴长公子如此呵护一人,便是连我这个兄弟都差点杀了。”
其实对于裴云之伤自己这件事来说,司寇淙不是很在意,因为他们少时在琼州时经常打架。
犹记从前琼州初遇,他瞧着裴云之这厮白面书生文文弱弱的样子不爽,便找茬。
没成想真打起来,裴云之这厮一拳竟将他揍得脸肿了半个月才消。
待他不可置信地去问,裴云之只淡淡说什么“裴某自小习射,劲不算小,不过听闻你五岁便在练兵场……你太弱了”。
这话忒让人牙痒痒了。
自那以后,他总是不服气去寻人打斗,回回都是被揍。
如今大了些这才勉强打个平手。
只是很多年了,裴云之都没再这般伤他。
手中的护腕在司寇淙话间已然全部解下,裴云之还是没回他的话。
将人抱起后,才落下一句。
“这把弓送你了。”
道歉的话他自不可能说,毕竟林落正是因为那把剑而险些丧命,如今虽然无事也晕了过去。
但念及司寇淙也不认识林落,林落的出现他也没有想到。
便送了这把司寇淙一直想从他这里讨去的弓。
眼看着背影就这般走远,司寇淙愣了愣,才看向地上那弓。
想踹一脚,顿了下却又将其拿起吹了吹灰。
再才低声骂骂咧咧:“瞧你那护犊子的样,我又不知道那是你心悦的女郎,鬼鬼祟祟的在这个时候冒出来吓我一跳……算你还识相知道补偿我。”
*
“女郎、女郎?”
采绿熟悉的声音响起在耳边,有些迷蒙地睁开眼,林落隐约只见采绿在床榻边伸着手。
想推,又不敢推。
“……”
随着眼睫睁开,林落没说话,待眼前的景象刚看清,便听采绿焦急又道:“女郎,该起来了,今儿个要离开邺水了。”
思绪恍恍回拢,林落蹙眉。
是了,今日是要离开邺水了。
思索起这件事后他便欲撑起身坐起来。
却不料只是刚用肘贴紧床,便传来一阵痛感。
“嘶……”
45/73 首页 上一页 43 44 45 46 47 4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