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暮洵的眉毛皱得很深,视线第一时间在房门内转圈。在见到他之后表情松了松,只是目光仍然带着一种隐忍的火气,急切地在江声的脸上、脖颈、手臂,所有能看到的地方反复逡巡。
在注意到他手腕上两圈红痕的时候侧脸隐约绷紧了一瞬,而后吸了口气。
他的手按上玻璃,正准备说话的时候,顾清晖先开口,“沈先生登场的方式,真是与众不同。”
沈暮洵脸色阴沉下来,漆黑的眼眸拧转漩涡,视线牢牢盯穿他的脸。
顾清晖的睡衣规矩地扣到最上方,头发有些潮湿,一双眼睛淡而疏离地审视着窗外的人。
尽管他看起来的样子和平时没有半点不同,沈暮洵还是有种强烈的直觉指示着他刚刚发生了什么。
顾清晖就是这样的衣冠禽兽。
上次沈暮洵就看到了!
问题在于他有什么身份管,有什么理由管,他急匆匆翻过来,就是为了看江声在顾清晖的床上放松躺着的样子吗?
沈暮洵的手缩紧。
他不想看,可是没办法,不想面对可是没办法。他甚至不想再对江声动一点点感情可是他根本没办法。最大的错误就是音综那两天的共处,几乎让沈暮洵有一种重新拥有他的错觉,那样盛大热烈的情感让他的理智死去,他的底线彻底堕入黑暗。
而这种错觉如今正在胸腔内不断蓬大,像是挤入血液的气泡一样让沈暮洵不安,强烈的不安、慌张的爱倾轧而来,他甚至没有抵抗的能力。
沈暮洵的胸腔起伏了一下,扯起嘴角露出笑。
背着光的角度让他的微笑变得阴沉甚至是狰狞,他反复劝告自己这时候不应该质问,因为他没有理由。没有理由的质问会让他看起来像个疯子。
他的视线艰难地从顾清晖的脸上移开,看向已经翻下床,赤着脚在地毯上走过来的江声。
江声刚挂断电话,走过来看向顾清晖,“不放他先进来吗?外面这么冷,晚上只有几度。”
顾清晖看向他,“这一切难道不是他自作自受吗?何况江先生,您知道,我讨厌私人空间被打破的感觉。”
江声歪了歪头,指了下自己。
江声不可以和其他人相提并论。
顾清晖的目光在他脸上一扫而过,静静地垂下睫毛,没有回答。
沈暮洵当即发出一声冷笑。
江声的视线挪到他的身上,开口问,“……你又是怎么了?”
为什么有一种正在做民事调解的错觉。
沈暮洵侧脸在月光下紧绷着,发丝凌乱地被吹动,“看来江先生记性不错。说好要帮我换药,但随时都能因为别的人别的事把我忘掉。”
他的头磕碰在玻璃上,发出一声闷响。俊美脸孔低下来,隔着透明的玻璃和江声的影子重合,直视他的目光带着浓稠的黑。
他声音沙哑,卷着一点沉闷,咬字用力地重复了一遍。
“你说好的。”
江声是说了。
因为影子惩罚虽然限制了24小时,可是毕竟节目组晚上并不录制,这段时间相当于灰色地带。
江声原本是答应在房间内的直播镜头关闭之后去帮沈暮洵换药的,毕竟他看起来真的很可怜,他请求的时候江声想起昨晚萧意也来过,心虚地答应了。
但是……
他不是睡着了吗。
江声挠了挠头发,试图狡辩,“没忘。”
沈暮洵却终于找到理由对顾清晖发难。嘴角扬起一点难看的笑,似乎也是终于找到理由在心里为江声辩解。
不是江声的问题。
他是无可奈何,被迫留在这里。
“所以是他不让你走?”
好像也不能这么说。
江声怔愣一下,眼前两个人在等他的回答,确切地说,是要看他对谁的偏向更深。
忽然,江声又听到了几声靠近房门的脚步。他转过头,和顾清晖对视一眼,听到钥匙串碰撞的清脆声响,然后钥匙被捅入锁孔转动两圈——
“咔嚓。”
房门被打开。
顾清晖分明记得他已经反锁了。
门被打开。走廊的灯光随着推门的动作有暖色的光扇形展开,顾清晖抬起头,看到一张温和的面孔。
顾清晖:“我想请问,为什么要在晚上私自打开我的房间。我需要合理的解释。”
眼角带着泪痣的青年晃动着手里的钥匙,漆黑的目光在江声的身上定了定,而后游移着落到被关在阳台的沈暮洵。
他几乎是控制不住地微笑起来。
真是狼狈又愚蠢。
但萧意倒是不介意他更狼狈,更愚蠢一些。
他看向顾清晖,表情带着一点疑惑,“我听说顾老师的房门打不开了,和阿声一起被困在里面,所以这才赶紧去找后勤要到了备用钥匙……你们没关系吧?”
顾清晖的手按在门把手上,淡淡地开口,“是吗,谁说的?”
一只骨节宽大布满伤痕的手卡在门缝里用力挤开了门。
江声看到楚熄。他黑发落在眼皮上,一隙伤痕让他嘴角弯弯的笑弧都带着一种开朗的痞气。
他指着自己,“我啊!”
他强调,“钥匙也是我要到的,不是他的功劳。”
江声看看面前的三个人,再回头看看被关在阳台的沈暮洵。他像个纸片男友一样隔着玻璃把手印在上面,抿着嘴唇神色发冷盯着他,耳旁的宝石耳钉在月光下闪着细碎的光。
不知道为什么,本来如此紧张的一幕,江声竟然开始觉得有点荒谬的好笑。
怎么回事,沈暮洵看起来没有一点参与感!
他对沈暮洵开口,认真提议,“要不,你先翻回去,然后再从正门进来?”
第051章 邀请就邀请之
江声觉得最可怕的事情莫过于习惯。
比如他竟然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场面并且不觉得心虚, 人果然是会成长的,经历短短几天他已经从lv.1飞速晋升到了lv.99,现在他已经拥有了超脱凡世的释然心态!
江声背靠着冰凉的玻璃,觉得手边少了一支烟。
那根烟应该点起, 在黑暗中明明灭灭飘着烟, 而且不应当是葡萄口味, 这样他会看起来更像一个有故事的男人。
“你应该看到自己想看的了。如你所见,房间里什么都没有发生, 很安全。”顾清晖声线清越冷沉, 他比萧意略高一些, 眼皮低着,不知是被汗湿还是被水打湿的头发滑落,遮住眼睛,显得有些孤冷,并且厌烦。
显然,对于这么多人出现在他的私人空间的事情,顾清晖已经有些暴躁了。
“请离开, 我需要休息。”
萧意的目光在江声身上逡巡了下, 嘴角的笑弧很淡。
这让他身上温柔的气质散去一些。宽肩窄腰,衣装的线条利落, 无论怎么想都是一个温和可靠的前辈角色。可他整个人又充斥潮湿的冷,像是让人发霉的梅雨天一样讨厌。
萧意慢条斯理地说,“安全……我并不这么想。”
顾清晖的眉眼不动声色地抬起一点,睫影落在眼睑, 剔透冷感的眸子被覆了很淡的阴霾, 平静地回答,“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萧意的目光错开顾清晖的肩膀, 看向站在阳台窗边的江声。
月光落在他半边的躯体上,黑发散在颈边,干净昳丽的眉眼望着他们这里,表情是一种奇异的探究,全然不知道手腕的红痕已经被月光照亮。
昨晚他留下吻痕的地方,被更深的一圈红痕锁住。像是枷锁,禁锢的欲望几乎遮盖不住。
那样的痕迹出现在江声的身上是很好看的,带着旖旎的瑰丽让人遥想,大概许久都消不去。
萧意很喜欢在江声身上留下一点印记,这是很难控制的。一缕绑不住的风会在某时某刻隐晦地带着他的影子,这种快意不好形容。
但萧意知道拿捏分寸。他永远优先考虑江声的想法,会不会疼,舒不舒服。江声真的厌恶的话,他的宽容会没有下次。
“阿声是个人,不是玩偶。他会疼的。”他轻声叹息,“您的粉丝看到您这一面又会是什么想法?自己崇拜敬仰的大导演,他怎么会是这样一个伪君子?”
江声撇着嘴。
好装。
他自己难道就不是伪君子了吗?他以为自己和顾清晖不是半斤八两的水平吗。
顾清晖的手依然按着门把手,他无可辩驳。
他的确是一个扭曲的庞大的怪物。
江声曾经是怪物的主人,他的理智与情绪和他指缝中施舍的爱与触碰关联。但怪物一旦脱离那样的掌控,就会以更凶戾的姿态成长,用加倍的欲望索求,毕竟他从未得到过满足,以为遗憾就是圆满。当尝到一点肉渣,就会控制不住贪婪的食欲。
“我说过,拍摄的时间还很漫长,我不希望和任何人发生矛盾。”顾清晖是个坏东西,他自己承认。可莫非萧意就是什么好货色了吗?攀附别人黏腻又潮湿的脏东西,只会让人反胃而已。
“何况,我认为伪君子这个词安在我的身上恐怕并不是最合适的。”
房门大开着,几个高大的男人堵在门口形成怪异的对峙,涌动的空气死气沉沉中带着炙热的电波。
“这有什么好争的,你们两个不都是?还要分出一个第一第二吗,接下来是不是还要给你们颁个奖了。”楚熄抱着胳膊轻嗤。
少年耳骨链亮晶晶地晃动着,浓郁深邃的眉眼犹然留存一点不明显的稚气。见开口说话惹来江声的视线,英挺的眉宇顿时懒懒地抬了一下,笑眯眯地说,“干嘛啊,你一个当事人还在这里看戏。和这种人待在一起舒服吗?快出来。”
战火没有蔓延到江声身上,他看戏看得有点犯困。眯起眼睛应了一声,从月光里撤退,在床边走了一圈找自己的拖鞋,走到门口的时候就被密密麻麻的眼睛紧盯住了。
沈暮洵果然是顺着来路又翻了回去,披了一件有些厚的大衣站在最外边。
“……”
江声顿了顿,往后退了一步。
他只是想出去,没必要像是走红毯那样被围观吧?
还好楚漆还没回来,还好严落白那个四眼仔不在,不然这么多眼睛看过来真的怪让人掉san的。
“让让。”江声把堵在门边的顾清晖推到一边,余光扫到他的手抬起来又垂下去,装作没看到。
萧意也没有再和顾清晖对峙,转身和江声并肩,手轻放在他的肩膀,“疼不疼?这两天不要搬重物了,我晚上来帮忙冷敷一下。”
江声看了看自己手上的痕迹。
是有点红,但是倒也没严重到那种地步。
沈暮洵披着衣服在阴暗地盯着看。
“算了,用不着。”他咕哝,“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不是玻璃做的。”
萧意轻笑起来,按着他肩膀的力道似乎无意中收紧一下,引起江声注意之前又缓缓放松。
“真不可理喻。”他淡淡说,“我从来都舍不得用这么大的力气的,阿声。”
所以在表达他的珍惜,以顾清晖的坏来衬托他的善解人意吗。
顾清晖想,他还真是不留余力地把一切都变成利于自己的资源。
楚熄手插着口袋,并没有跟上去,只是散漫地靠在墙边接了句话,“没力气就没力气,细狗就细狗,何必为了面子说什么‘舍不得’。男人,要积极面对自己的缺陷。”
沈暮洵目光还是阴鸷,冷笑一声,在这一瞬间似乎短暂和楚熄形成一个对冲萧意的阵营。
江声努力憋笑,并且有点忍不住了。
萧意滞了滞,有些无奈,“阿声,你真这样想的话,我会伤心的。”
楚熄继续说:“记得去还钥匙。”
萧意脚步一顿,江声顺势也把他推远了一点,“你去还钥匙吧,我要去睡觉。好困了。”
萧意目光认真地看过江声带着倦意的眉眼,从善如流地说,“晚安。”
江声对他摆摆手,然后钻进了自己的房间。
沈暮洵刚张开嘴,想说江声刚刚还答应他换药的事情……
但是看到江声已经关上门,他又闭上嘴,什么都没有说。
他本来也不需要江声。
江声来看他的伤口,只会发现这一切都是假的。
他都已经转回自己的房间门口,手按在把手上,碎发落在脸上遮住表情,两秒钟就又放下。
数分钟之后,江声的门悄悄打开,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不远处发神经不进门也不来找他的沈暮洵。
他招招手。
“你在外面干等着就觉得我会开门了?”江声小声说,“还是你觉得我刚答应的事情这么快就忘了?”
沈暮洵:“。”
还好江声不介意,他很大度。只是咕咕哝哝说了两句,“你傻啊,当时那么多人,我要是来找你,两分钟萧意就要来撬你的门!”
沈暮洵紧盯着他,喉结滚动了下,轻笑了声。
“那个废物,我根本不在乎他怎么做。”
江声钻进来,目光先看看沈暮洵的手,“不是说换药吗,药呢?”
沈暮洵:“你不是困了吗,晚点我自己来换就好。”
江声茫然地盯着他,“你既然都可以自己换药,还来找我干什么?”
换药是个幌子,沈暮洵只是想找个机会和江声说说话。
沈暮洵静静看了他两秒,问他,“我可以进来吗?”
江声疑惑地打开门,“可以。”
沈暮洵走进室内,轻轻叩上了房门。视线先看向已经关闭,所以没有红灯闪烁的摄像头,然后看向江声和自己身上寻找收音麦。
都没有。
沈暮洵也很少参加综艺,这次参加,真是被这两样东西折磨得不轻。
他靠近江声,在他不解的表情里单手搂住他的腰部,把他抱起来放在右边柜子上。
江声吓了一跳,“干什么?”
沈暮洵觉得有点累,眼睛困倦地发酸。他闭上眼,一低头就能埋在江声的胸口,听他的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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