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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里的消毒水味很重，气氛也压抑。
刚回京城的顾庭兰擦了擦顾砚舟的眼角，叹了口气。
她不重不轻地将湿巾扔进垃圾桶，双手环胸，看着一边站着的顾砚麟，语气凝重，用近似审问的语气：“怎么把人折腾成这样了？”
第70章 家里养的花自杀了
“他自己把自己作成这样的。”顾砚麟冷哼了一声。
顾庭兰蹙着眉，将顾砚舟的右手腕翻了出来。
他的皮肤苍白得有些病态，手腕上的几根青筋微微凸起，最触目惊心的是那一道泛红的伤疤——刚刚结痂的样子，狰狞得像一只千足虫。
他割过腕，就在前不久。
“从前你怎么排挤老三，我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这次闹得太大了吧？”顾庭兰的语气也冷了下来，“非要等到人被折腾死了你才开心？”
顾砚麟抿了抿唇：“我没想把他逼死。”
“因为妈的事情，你怨了他二十多年。从前你年纪小，还是离不开妈的年纪就被送出国，我知道你心里有恨，所以我一直都没有劝过你什么。”顾庭兰叹了口气，将顾砚舟的手塞回被子里，还给他掖了掖被角，“现在你都是三十多岁的人了，也该把这些事情放下了。”
顾砚麟喉结一滚，俊逸的脸上染了些许戾色：“大姐，你不知道顾砚舟做了什么吗？”
“知道。”顾庭兰沉稳道，“但是那又如何呢？”
顾砚麟拳头一紧。
“你到底是为妈抱不平，还是借机会朝老三撒气？你明明知道他是个心软又单纯的人，你一逼他，他还能忤逆你吗？”顾庭兰走到一边的软凳上，双手环胸，翘起二郎腿。
长期长于上位者姿态的她，和自己的亲弟弟说话都带有一种浑然天成的压迫感。
顾庭兰今天已经四十多岁了，但她保养得很好，从外表上看最多只有三十岁。
顾砚麟呼出一口气：“他还小，只要强硬一点，什么都能纠正过来。我不是朝谁撒气，我有我的立场，我平时也不管他，他爱干什么干什么，只有这件事，不行。”
姐弟俩无形之间较着劲儿。
“砚麟，你太较真了。”顾庭兰复杂地看着他，“妈讨厌的是欺骗，是背叛，不是同性恋。”
顾砚麟不动声色地后退半步，眼眶慢慢地发红、发胀。
他翕动了一下嘴唇，却说不出反驳的话。
“你觉得砚舟欠顾家的吗？”她发问道，“没错，他吃顾家的，用顾家的。这二十多年来，如果不是顾家少爷的身份，他根本走不到这一步。但是……顾家不是你的，不是我的，是我们姐弟三人的。他是我们的亲弟弟，我们就得照顾好他。”
“你觉得他欠你我的吗？”顾庭兰又问，“那我问你，如果妈不是在生老三的时候发现那个男人出轨，如果是在刚生完你之后发现的呢？如果她是因为生了你之后得了产后抑郁去自杀，那我也该像你恨老三那样去恨你吗？”
“我二十多岁没了妈，你十几岁没了妈，他刚出生就没了妈，谁比谁可怜呢？”
顾砚麟眸子微微放大：“姐……”
房间中有些闷热，顾庭兰将空调的温度调高了几分。
顾家姐弟三个人，鲜少有机会聚在一起，上次相聚的时候，他们之中大概没有人能想到，下一次见面会在医院里。
其中还有一个，昏迷不醒地躺在那儿。
“那，你觉得他欠咱妈的吗？”顾庭兰最后问道，语气也低迷了一些，“这事儿我也说不上来，我没法替咱妈回答这个问题，但是我想……她应该不会怪老三的。”
仔细想想，顾砚舟也是够可怜的。
他确实不用背负家里的重任，想要干什么就干什么。二十多年来顺风顺水，谁也没在物质方面短过他什么。
可在精神层次上，顾家能够支持的东西可谓是十分贫瘠。
家里养的花自杀了，一生不愁吃穿，唯独缺少阳光与爱。
“有些道理，我不讲你也懂。”顾庭兰语重心长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如果砚舟是个不懂事的白眼狼，或许在这件事上我会更偏心你一点，但是他太懂事了，懂事得让人心疼。你看他好像没心没肺的样子，但是他比谁都在乎自己的家里人。其实不用你提醒他欠着谁的，这么多年以来，他本来就是带着愧疚长大的。”
所以顾砚麟的话能留住顾砚舟，能让他放弃自己最爱的人，能让他老老实实地按照自己二哥的意愿做事。
从生下来那一刻开始，他的命就由不得自己做主。
顾砚麟心绪很乱，他不知道自己是因为被戳中心事而恼羞成怒，还是因为听了大姐的话之后，真的有点可怜自己这个一直都逆来顺受的弟弟。
“好了，我来京城是有正事，没法儿一直陪在老三身边，他的事情我派我秘书来处理。”顾庭兰看了眼秘书给她发的行程安排，“从今天起，老三的事情，你不要再插手。”
顾庭兰这种人，就是天生当上位者的命。
跟你讲道理的时候长篇大论，试图以德服人，最后下决议的时候，又是说一不二、不容置喙的。
三两句话，就将最后的处理结果通知明白了。
顾砚麟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是看了眼昏迷的顾砚舟，还是没再反驳：“大姐做主就行了。”
……
梅雨季，横店也不能幸免。
接连的阴天，久不见日，洗的衣服不能干，室内昏暗，又潮又热。
剧组停工了两天，许隽意也在酒店里躺了两天。
“早知道在京城多待两天再回来了，反正戏份可以再往后推一下，这天气真是烦死了。开了空调嫌冷，不开空调嫌潮。”冯军给许隽意挖西瓜，挖出一个又一个标准又漂亮的圆球，“这是向洄给你买的西瓜，许哥，尝尝。”
许隽意觉得好笑，要不是因为冯军已经跟了他很多年了，他还以为这人是向洄的人。
连一个西瓜都要主动提一下，生怕旁人不知道这是向洄买的。
许隽意接了过来：“要不你也回去休息一会儿，我这边没什么大事儿。”
冯军摇头：“我也没什么好休息的。”从京城回来之后他就觉得许隽意的精神状态更不对劲，他得一直守在对方身边才放心。
许隽意也没接着劝，而是拿起手机刷微博。
他下意识地点进热搜，看见了一个让他呼吸一停的词条。
#顾砚舟 自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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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养的花自杀了……”选自《爱与孤独》
看了plq之后，解释一下为什么顾砚舟本来都决定私奔和家里断绝关系了，最后又为了家里人和许隽意分手。
一开始顾砚舟以为家里人是嫌弃“同性恋”名声不好“败坏家风”，所以才不让他和许隽意谈恋爱。所以他和家里决裂也有一种不想给家里添麻烦的意图。但是在二哥解释他们母亲自杀真相之后，他意识到自己这么做会让去世的母亲“死不瞑目”，所以才放弃了许隽意。他长期被顾二pua，本来已经很愧疚了，然后又得知妈妈是因为同性恋才自杀的，再不舍得也只能答应了。
私奔很简单，长两条腿就能办到的事。但是对于两头为难的顾砚舟来说，只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他做不到这么自私，所以只能折磨自己。
第71章 我想请你照顾他一段时间
“上个月顾砚舟在家中割腕自杀，被送到医院的时候全身都是血，有图有真相。”
附带上了一张还算高清的照片，躺在病床上的人整个右臂都是血迹，脸被人刻意挡住了，但是依稀可见顾砚舟的侧脸轮廓。
【不瘦到一百斤不改名】：“神经病啊，这张图又没露全脸，我还能说是我辅导员自杀了呢。”
【一叶一扁舟】：“虽然没露全脸，但是真的有点像是顾砚舟。”
【拒嫁顾少九十九次】：“有谁记得前两天红星之夜顾砚舟手腕上缠了绷带。”
【舟舟宝贝】：“wok我还以为是什么时尚单品。”
【一意顾行】：“加一，我也以为是故意缠上的。不过也有可能是博主借那晚上的造型炒作，工作室没发声明之前咱们先闭麦吧。”
网上争论纷纷，许隽意越划越心惊，他的胸口剧烈起伏了两下，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
冯军看出了他的失态，一边盯着他一边掏出手机：“许哥你怎么了，你别吓我，我给你叫救护车。”
许隽意摇了摇头，放下了手机，握住了冯军的手臂：“你手里还有顾砚舟助理的电话吗？”
冯军愕然道：“怎么了，他的电话我早就删了。”
和顾砚舟有关的一切，他都删了。
省得哪一天不知道什么场合下跳出来，蹦跶到许隽意面前，惹得他难过。
许隽意滞了一瞬，然后心不在焉地抽回了手。
他的脑袋乱成一团麻，无数个问题闪过。
那真的是顾砚舟吗？
如果是顾砚舟，他为什么要自杀？
他不是已经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了吗？他不是早就做好取舍了吗？到底还有什么事情不顺心，逼得他不得不自杀？
难不成是他家里人逼他做什么了？
许隽意百思不得其解，他就这么双目放空地坐在沙发上，手里的西瓜也不吃了。
冯军下意识地觉得许隽意的异常和顾砚舟有关，可是这俩人明明都没有联系方式了，是怎么知道对方的近况的？
他敏锐地打开了微博。
果然！
顾砚舟自杀？
看到这个词条，冯军也是惊到嘴里能赛一个鸡蛋。
“许哥，这……”
许隽意执着手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样子。
这才过去了一年半，顾砚舟的电话号码应该还没换。
打还是不打？
许隽意捂着脸，躺倒在沙发上。
他是死是活跟自己有关系吗？他有立场管顾砚舟的事情吗？
“冯军……”他嘶哑着声音道，“你觉得我应该给他打个电话吗？”
冯军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掂量了一下，斟酌道：“许哥，就算你打过去也没什么用啊。这事儿就算是真的，也是上个月发生的，你在红星之夜看见他了，他这不是好好的吗？如果这条微博是假的呢？如果顾砚舟没有自杀，你就这么打过去……”
这不显得你还多关心他似的吗……
这最后一句话，冯军没有说出口，许隽意也能明白。
他握紧了拳头，凌乱的碎发遮住了他的眉眼。
“可是，你知道吗？”许隽意继续压低着声音，有些颓然道，“我在心理医生那边看见他了。他现在很不好，状态很差。”
冯军脑袋上又是一个大大的“？”。
这两人什么时候又见的面，他身为许隽意的贴身小助理，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其实，从冯军的角度来看，他认为顾砚舟根本就不值得。
就算是死了，也只能说是他的命。
毕竟这人之前为了自己的家业甩了隽哥的时候，可没有要死要活的。
也不是说他必须选择许隽意，不能选择自己顾家少爷的身份，冯军为许隽意打抱不平的一点是，这人明明知道自己没法做婚事的主，还主动招惹许隽意做什么。
闹得两人收场的时候那么难看。
“许哥，你听我说。”冯军脸色有点难看，他不擅长替别人疏导情感，但是这人是他最亲近的老板，有些话，他憋在心里很久了，“顾砚舟家大业大，就算真的出了什么事儿又能怎么样，他家里人会给他料理好一切的。顾家人现在也不想见你，你没有必要……”
再难听的话他也说不出口了。
这些话对于情绪不稳定的许隽意来说，太残忍了。
许隽意的目光忽然变得有些脆弱。
其实道理他都懂，只是听见顾砚舟出事了之后，他还是那个最着急的人。
有时候他也会恨这么不争气的自己。
就在这时，许隽意的手机忽然响铃了。
有人给他打电话，是一个上海的陌生号码。
许隽意看到ip之后，手抖了一下，翕动着嘴唇，将手机举到耳边：“您好。”
“你好，请问是许隽意吗？”对面是一道中年女声，“我是顾庭兰。”
许隽意大概愣了有三秒钟：“什么？”
“顾砚舟没跟你说过我吗？”顾庭兰显然也有些错愕，“我是他大姐。”
顾砚舟的大姐？为什么要打电话给自己。
许隽意觉得自己的心跳都要静止了：“请问有什么事情吗？”
“我想请你过来照顾顾砚舟一段时间，他现在躺在医院里，还没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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饱饱们，加更与否，请假与否都会写在评论区置顶，没提前说就是正常更一章
第72章 生病了为什么要道歉
直到坐上飞机，许隽意的脑子都是嗡嗡的。
和冯军那边只是匆匆打了个招呼，具体原因也没说，等会儿对方问起来，他都不知道要不要说实话。
京城艳阳高照，晒得他鼻尖冒汗。身边没有助理跟着，他戴上口罩和帽子，提着行李箱，装成普通素人的模样。
他的脑海中不断闪过顾庭兰的那几句话：
“顾砚舟有严重的抑郁症，一直在吃药控制。”
“前年他和你分手是他二哥的意思，具体原因等你醒过来之后再问他。”
“我这两年一直都比较忙，不知道他们兄弟俩之间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为此，我也需要承担一部分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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