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真一动,枝杈难以承受两人重量,咔嚓一声断裂,情急之下赫连诚奋力将谢元贞往上一拽,用自己的身体顶他先上去,赫连诚身体腾空无处借力,反倒因为这一下而加速跌落山崖!
“主子!”
众人抓住谢元贞的一只手,几人很快将他拉上来,谢元贞人站起来,心跟着赫连诚跌落万丈深渊,他眼睛通红,“谁带了绳索!”
“没有,这山崖也没有藤蔓——属下立即带人下山去找!”
要有绳索方才早就拉他们上来了,谢元贞这是急昏了头,且就算有绳子,刘弦也不敢让谢元贞直接这么下山崖,他当即指挥人往山下去,用眼神示意樊令与薛瑶瑟看着点儿谢元贞。
方才的任性仿佛是回光返照,找人的一路上谢元贞一声不吭,樊薛二人问渴问饿,他除了摇头还是摇头,这样一来,身边的人反倒不敢再消耗他的精力。
若是找不到赫连诚,只怕还不知道谢元贞会做出什么事。
“这样不行,咱们兵分两路,你去那头,我跟着公子去另一头,”刘弦看着前方密密麻麻的杂草,心里越觉得不妙,于是他跟樊令商量,“咱们在山崖下两头包抄!”
“你们小心!”樊令没多犹豫,转身的时候还听着周围的动静,“他们的人没回去,很快就会着人来寻,咱们不能耽搁太久!”
……找人!”
刘弦明白樊令的意思,可主子生死未卜,现在说什么都是白搭。
…
等刘弦带着谢元贞下到山脚,约莫黄昏的时候,忽然听见前方士兵高喊:
“那儿有人!”
谢元贞猛然抬头,“哪儿有人!”抬脚要走的瞬间还往前摔了一下,锯齿状的杂草划过脖子,拉出一条长长的血丝。
“公子小心!”
谢元贞挣开刘弦的搀扶,跌跌撞撞,眼中只有隐约的白色一点。
天色越来越昏暗,等走近了大家终于看清楚躺在前面的,
是女尸。
“呀!这是被野兽吃过么?”
那士兵并非夸口,实在是好好的一张脸被啃咬撕烂了大半,很难分辨原本的五官。
但这衣裳就是几个时辰之前,谢含章身上穿的那件。
“阿,阿——”
谢元贞双手颤抖,不敢碰,更叫不出来。
“公子,”刘弦怕谢元贞承受不住,也是要赶紧先确认身份,“小姐身上可有什么胎记印记或者信物?”
……,有枚玉佩是谢夫人认阿蛮为义女时送的,”谢元贞后知后觉,伸手胡乱去摸尸身上下,“对,找玉佩!”
其他人都不敢上手,谢元贞心里拼命念着不要找到,可很快,就是在胸口找到了。
当年谢夫人所赠的忍冬玉佩,已经碎得不像样了。
“也,也可能是假的,”谢元贞喘不过气,攥着玉佩,断口划破谢元贞的掌心,他就这么血淋淋地抱着脑袋绞尽脑汁,忽然又想起来,“还有,阿蛮右胳膊有个印记,是当年初入谢府,被炭盆所烫,我,我看不清——”
刘弦立即吹亮火折子。
借着亮光,这印记找得比玉佩还快。
“再亮一点。”谢元贞说。
可刘弦第一眼就看见了。
“火折子!”他没有劝阻,转头命四五个人上来围了一圈。
举着火折子的士兵都偏过头,有些不忍心看。
“还不够亮,”谢元贞紧紧抓着那一块地方,恨不得自己是个瞎子,嘴里一个劲儿说:“还不够亮!”
“公子,主子此刻还下落不明,”刘弦见情况不对,顺着谢元贞所想安抚道:“不如先将,先将这具带回去,咱们再找找,说不定是其他女郎恰巧进山,恰巧跌落山崖,也许就是巧合。”
对,赫连诚还下落不明。
……,”谢元贞握紧拳头,抬头决然,“接着找!”
约莫又过两个时辰,天已大黑,两路人马都会合了,还是没能找到赫连诚——更别说再找一个谢含章。
“斥候刚才来报,”相比找赫连诚,眼前的危机更让樊令忧心,
“他们进山了!”
第145章 追逃
他们这一行不过两三百人, 方才一战加上下山找人,本就是消耗大半,若再碰上五部人, 他们在山下身处绝对的劣势, 就是全军覆没也未必没可能。
刘弦先瞥了眼谢元贞, “公子, 要不您先——”
“接着找,”谢元贞没有半点犹豫,脚下不停,反而比方才镇定许多,“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公子莫要任性, 五部的人已经进山了,”刘弦一把拉住谢元贞, 这会子也顾不了什么主从尊卑, “属下不能一次折损两个主子!”
赫连诚可能已经死了!
“我都还没死,”谢元贞推开刘弦,推开同时涌上来的几个士兵,声音在喉底沸腾, “他不会死, 也不能死!”
至亲至爱葬身山崖之下, 樊令感同身受, 可此刻不是伤心的时候, 她见谢元贞已经在疯魔的边缘, 低声问刘弦:“怎么办?!”
……军熄火!”刘弦攥紧拳头, 看谢元贞独自走出队伍,越走越远, 紧接着他也做出相同的决定,“接着找!”
刘弦从流民一步步被擢升为副将,他已随赫连诚出生入死多年,未来还想跟着他一道打天下,他也不信赫连诚就这么死在这里!
将士们都不再说话,灭火之后找人的速度却越来越快,眼下腹背受敌,黑暗中大家反而拧成一股绳,不找到赫连大人誓不罢休。夜里的一分一秒都比白日加速流逝,很快又过了半个时辰,山崖上面赫然能见有火光影影绰绰——
来的人至少是他们的一倍。
刘弦在月色下高举双手快速挥动,命将士即刻原地待命,再派斥候与樊令探听两边的动静。
就看他们是从一边下山,还是两边包抄。
这次樊令回来得更快了,带着粗喘,只用气音,“他们就在半山腰,就要往这儿来了!”
下山的速度如此之快,而非往西顺着官道去追,这几乎是笃定他们一定会在山脚徘徊。
“公子,属下带人留下找,”刘弦来不及细想其中关窍,千钧一发,此时此刻已经不能再凭意气用事,他绕到还要继续寻人的谢元贞身前,直身跪下,“还请公子即刻撤退!”
“还请公子即刻撤退!”
身后乌泱泱的一片士兵都求谢元贞以大局为重。
谢元贞弯着腰不回答。
“听。”
须臾,他耳朵一动,往更北处的密林看去。
刘弦和樊令对视,后心发凉,“什么?”
“他在那里,”谢元贞眼睛瞪大,拔脚就往前去,“他就在那里!”
“公子不会出现幻觉了吧!”樊令起身跟着去,心里打鼓,嘴上更甚,“黑黢黢一片,这能瞧见什么?”
“这样不行,干脆我去把公子打昏,扛也得把人扛回去!”
刘弦也觉得不能这样下去,说着他快步上前,想趁谢元贞没留意将人放倒,薛樊与身后的士兵也一道跟上来。
“公子,可以了,”刘弦一字一顿,贴在身后的右手已紧紧并拢,伺机而动,“这儿什么都没有。”
“有的,”不知道为什么,谢元贞越来越笃定,“他一定在附近!”
听罢刘弦狠狠闭了闭眼,屏息提气,谁知忽然不知哪个士兵叫了一声——
“人在这儿!”
这一口气差点就提岔了。
话音刚落,谢元贞与将士们尽数循着声音跑过去,剩下的三人面面相觑,紧跟上去,正见不远处,月光从林中缝隙洒落,点在一张五官深邃的脸上——
赫连诚满身是血,正以一种扭曲的姿态躺在地上。
“赫连诚,”谢元贞扑跪在地,小心抱起赫连诚的脑袋,额头一片血迹未干,他手一抖,随即按上脖颈,“赫连诚?”
还好,还好。
“公子,刘副将!”樊令脚下不稳,声音里都带了颤,是真正的十万火急,“他们来了!”
“来了多少人,”谢元贞仍旧抱着赫连诚,视线半分不错,也不许别人碰,“什么武器?”
“约莫千人,有步兵与弓弩手,”樊令语速飞快,“太多了!”
这还得感谢城东山林地势陡峭不便走马,若是跑起马来,那他们就真的别想逃脱了。
可单单三倍之兵也是够呛的了。
这还不止,方才薛瑶瑟跟着一道去侦察,隔着远远的距离,正看清了领头的模样,“先前属下在五部宫中所见那个武功高强的寺人也在!”
雪上加霜。
谢元贞听罢问:“眼下咱们还有几人?”
“三百人,”刘弦立即回答:“还带着三个俘虏!”
胜局陡然扭转,这三个俘虏原本打算打回去严加拷问,此刻却成了逃命的累赘。
“通敌叛国——萧权奇应当背靠五部另一股势力,带少珏来的是左夫人下属。是一石二鸟,是左夫人想要坐收渔翁利!”谢元贞迅速捋清思路,来前赫连诚给他看过地图,凭着记忆,“山脚密林是唯一的遮蔽,从这里出去便是视野开阔的山路——咱们要在出去之前解决他们!”
“属下们拼着一条性命,定能带主子和公子突出重围!”三倍之兵,刘弦心中也没有胜算,只能打算分一半人殿后,剩下的护送两位主子撤离。
“山林地的行军速度不好估量,太容易被人追上。”谢元贞却是摇头,目光沉静,似乎已有应对之策,“当初他们掳走少珏用的便是调虎离山,敌多我少,此刻咱们也可以用!”
刘弦上前一步,“怎么个调虎离山法?”
谢元贞抬眸,却是先问薛瑶瑟,“薛郎主,之前你与那人打过交道,倘若全力与之对战,你胜算几何?”
薛瑶瑟咬牙,“不足五成!”
“你的功夫也不差,”樊令咋舌,“这怕是——”说着看向躺在谢元贞怀里的赫连诚。
怕是能与赫连大人相提并论了。
“那么樊令的轻功与之相比,”谢元贞紧接着问:“又有几分胜算?”
“这,”薛瑶瑟沉吟,忽而抬眸,“大约可以匹敌!”
“好,那你率五十人,”谢元贞十分镇定,“那位高手,一会儿就劳你引出来!”
樊令与刘弦四目相交,神情沉重,这无异于螳臂当车,薛瑶瑟也意识到此去或许再无归路,于是她咚地跪下,重重磕了下脑袋——
……下遵命!还请公子千万照顾好主子!”
从今往后都是。
“等等。”
刘弦又上前一步,要帮着背赫连诚,“公子还有何吩咐?”
“薛郎主负责引诱,”谁知谢元贞话锋一转,拒绝了刘弦伸过来的手,“我就带着扶危与薛郎主一道走!”
在场皆是一惊。
“公子不可!”樊令第一个不同意,“这要是打起来,他一夫当关,只怕五十将士拼死也保不住主子与公子!”
“樊令。”谢元贞没回答,接着就要她领命,“一会儿你带一百人,杀个身量最轻的俘虏,给他换一身行装,然后你就带着他全速逃命,只是切记线路不能乱,要——”
樊令附耳上来。
“刘副将带上火油,率剩下的将士,包括弓箭手埋伏在密林的制高点,在他们进入密林之前,不管敌军攻势多强劲都不要吭声,趁咱们两路兵马引开他们,越快找到制高点埋伏越好!”谢元贞最后重重一句,“摸清楚他们到底有几个领头!”
来前赫连诚为应对意外情况,率兵虽不多,胜在武器齐全,加之近几日天干物燥,火油用以突袭也更加合适。
“公子,”刘弦看着谢元贞的状态,也是不怎么放心,“那不如你就随我们一起埋伏在此地可好?”
可随即四人都陷入沉默。
两方正面交战,制高点也是最有可能受到攻击的位置,且敌人人数太多,若是制高点被四面包抄,那就完蛋了。谢元贞既然要赌,就要赌一个敌人疏漏的突破口。
“小樊轻功好,只是箭术才是一绝,不如让她——”
让她埋伏在制高点。
经过谢元贞排兵布将,几人都明白真正要与那位高手正面交战的其实是樊令而非薛瑶瑟。
一个是手下败将,一个是轻功高手,两人不相上下之时,最容易挑起彼此的胜负欲。而高手唯一的弱点就是自负,尤其是目中无人,自诩天下无敌的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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