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要再睡一会儿。”何尽勾起了粘在吕锦誉额角的发丝。
吕锦誉摇了摇头,“不睡了。”
他嗓子有些哑,语调还有些未散的余韵,带着一丝发飘的尾音。
何尽又亲了亲吕锦誉的唇,“是不是太热了。”
吕锦誉抬起头,抓着何尽的手从自己的衣服里伸了进去。
“嗯。”
全是汗。
第166章 都市乡村
1
时间比预想中过的快。
何尽除了下地, 在床上待的时间最多。
他不似吕锦誉那样能轻而易举地吐露出爱语,却能用行动表达他的占有欲。
刘恣或许是身体变好了,一天之中总要过来跑个两三回, 也不干别的, 就是跑到何尽门口骂一通, 再被一个眼神灰溜溜的吓走。
如此吃力不讨好的行为,也不知道他图什么。
大概是喜欢找罪受吧。
炎热的天气在和何先生约定的前一天到达了一个可怕的温度。
连老牛也恹恹地提不起劲, 卧在牛栏里耷拉着眼皮。
而就在那天半夜,何尽的大门被敲响了。
敲门的声音很急很重, 比前段时间大雨磅礴的雷声还要震耳。
何尽坐直身体,旁边的吕锦誉也跟着醒了过来。
“怎么了。”
何尽看了眼迷蒙着双眼的吕锦誉, 俯身吻了下他的额头,低声说:“楼下有人敲门,我过去看看。”
话说完,他匆匆下了床。
听着楼下让人心慌的敲门声,吕锦誉在床上坐了一会儿,也穿好衣服下了地。
敲门声停了。
从阁楼到一楼这几步路,吕锦誉想了很多。
遭贼了,有人生病了,连刘恣大半夜不睡觉跑来撒泼的可能性他都想了,却没想到会是这种情况。
黎姐带着二毛跪在地上,给何尽磕了个头, 哑声说:“二毛爷爷走了。”
是报丧。
何尽站在门口, 缓缓放下了放在门框上的手。
“节哀。”
吕锦誉站在楼梯上, 仿佛空气凝滞一般无法动弹。
黎姐拉着二毛站了起来。
她那头本就灰白参半的头发似乎又白了不少。
何尽回头看向吕锦誉, 那双黑色的眼睛浓的毫无杂质。
他轻声说:“今天晚上我不回来了,不用等我。”
吕锦誉往下走了一步, 抿着唇没有说话,唯有那双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何尽。
何尽却收回了视线,抬脚走了出去。
黎姐家里一个男人都没有了,就由何尽来陪同,一家一户的去磕头,一个一个的去报丧。
何尽的母亲吃百家饭长大,是小河村全村人的女儿,那么何尽也是小河村全村人的子孙。
黎姐看着何尽似乎想说什么,但她太累了,最后还是一句话都没有说出口。
随着何尽走出门的脚步,吕锦誉几步下了楼,站在门口看着何尽的背影在夜色中远去。
明明那么清瘦的一个人,此刻的脊背却像山一样高大。
吕锦誉远远地目送着何尽离开,没有听何尽的话回去休息,而是站在门口,望着前方那条黑黝黝的小路。
——
小河村的人不多,在得知二毛爷爷去世之后,家家户户都在沉默中赶了过去。
剪白布,准备棺材,守夜,换寿衣……
大家都自发的忙碌起来,没有人哭,却又带着无言的悲伤。
不知道是不是二毛爷爷早就考虑到了这一天,想着二毛妈妈一个女人不方便,等何尽进门要帮二毛爷爷换寿衣的时候,才发现这个老人早就自己穿好了。
这个瘦成枯树一样的老人,僵硬地躺在床上,并未显出任何骇人之态,想必是死前还在想着不要吓到二毛和二毛妈妈吧。
“前段时间他还跟我说想喝酸梅汤呢,也不知道是不是这天气热的厉害,连饭都吃不下几口……”
秀子爷爷在旁边碎碎念,一边拆下了床账,一边收拾着这间不大的房间。
这些东西明天一早全部都要烧掉。
人死如灯灭,大概就是像这样吧,残存的痕迹从死去的那一天开始就要慢慢被磨灭。
听到秀子爷爷的话,何尽握紧了手里的纸钱。
他看着火盆里燃烧的火焰,好像看到了村口的老槐树。
那些槐花也早就枯萎了。
“不用大办了,村里人过来吃个饭,守个灵,后天就下葬吧。”
外面传来悉悉索索的说话声,大家都在讨论着后事该怎么办。
从这些时不时响起的声音中,生命逝去的悲伤也在悄无声息的叠加。
只是这些悲伤并不会让人大哭,而是像有雨落在了心里,麻木又井井有条的安排一切。
何尽跪下来磕了个头,凹凸不平的泥地让他的膝盖疼的厉害。
——
何尽在二毛家忙了两三天,第二天守灵的时候也是他挑大梁。
而与何先生约定的三天之期也因为这件事被延误。
吕锦誉沉默地站在门外,看着何尽向每一个过来拜祭的人磕头谢客。
黎姐和二毛一个女人一个小孩,很难坚持一整夜,但她们家没有人了,到了后半夜,何尽一个人跪在棺材旁,抬起眼,与站在门外的吕锦誉无声的对视。
村里的老人全都自发的留了下来,坐在星空下的长椅上,默默的陪伴着这个老人最后一晚。
所有的颜色都在这一刻退去,变成了吕锦誉眼里黑白参半的画。
出殡在太阳刚升起的清晨,一队人浩浩荡荡的上了山。
人好像很多,但看着那些佝偻的背影,却又觉得人很少,少到抬棺的人里只有何尽一个青年挺着脊背。
吕锦誉一直沉默地跟在身后,他看着随风扬起的白幡,看着短短几天衰老了许多的黎姐,看着茫然无知却也异常沉默的二毛。
在哀乐和唢呐响起的那刻,他看向了何尽异常高大坚实的背。
这一刻,他彻底明白了何尽留在小河村的意义。
吕锦誉停下脚步,看着拂面而过的风卷起了地上的黄纸。
那是逝去的生命。
——
——
炎热的高温过后,终于迎来了一场淅淅沥沥的小雨。
小河村又恢复了往日的岁月静好,老牛老人,渐渐变得金黄的水稻,还有绿油油的树叶被吹的响起了唰唰声。
刘恣又跑到何尽家门口骂人,之前那幅贵公子做派的模样早已变得蓬头垢面,比外面无所事事的流浪汉还要狼狈。
“我的身份证和车钥匙什么时候给我!”
刘恣每次来都是这句话。
自然,每次也都会在撒完泼之后无功而返。
这一次刘恣也没觉得何尽会给他,心里暗暗想着待会要放的狠话,却听到何尽头也不抬地说:“明天。”
刘恣顿了一下,随即眼睛一亮,“你说真的!”
“当”的一声,何尽用锤子重重地敲了下锄头,没有回话。
刘恣咽了咽口水,后退一步说:“说话算话,只要你放我走,我就大发慈悲的放过你,以后绝对不来找你的麻烦。”
这种穷乡僻壤的地方,刘恣不会再来第二次了!
何尽依旧没说话,只是修理锄头的动作越来越重,一柄小臂粗的锤子被他敲的一声比一声响,沉默之下的压迫感也越来越强。
刘恣心里一突,梗着脖子说:“记得告诉吕锦誉,如果他要走的话,明天我可以带他一程。”
看到何尽抬头,刘恣不敢多做停留,连忙跑走,却被跟着跑起来的大黄一脑袋顶了出去。
“该死的畜生!”
刘恣回头看到拿着锤子的何尽站了起来,顾不上自己被磕破的膝盖,爬起来接着跑。
“汪!”
大黄四条腿跑的比刘恣快,一爪子将刘恣绊倒在地上,摇着尾巴狗叫了几声。
那样子像是在嘲讽刘恣的丑态。
妈的。
刘恣暗暗骂了一声,一瘸一拐的去追只留了个屁股给他的大黄。
何尽丢下手里的锤子,转身走向了后院。
吕锦誉正弯腰在地里摘菜,看到何尽过来,他直起身,脑袋上的草帽也被风吹到了身后,挂在了脖子上。
何尽家的后院不如何先生家的大,后面只有一口井,还有一小块菜地。
挂在晾衣杆上的衣服和毯子散发着洗衣粉的清香还有阳光的干燥气味,吕锦誉站在地里,手上拿着一个篮子,脚边还有一个圆滚滚的小西瓜。
“何尽,我可以把这个西瓜摘下来吗。”吕锦誉笑着,好像没听到刘恣说的话。
“可以。”何尽定定地看着吕锦誉的眼睛。
得到答复的吕锦誉很高兴,他弯下腰,小心翼翼的用剪刀将藤蔓剪断,将沉甸甸的西瓜抱了起来。
而就在吕锦誉直起腰的那一刻,何尽搂住了吕锦誉的腰,偏头吻了上去。
吕锦誉顿了一下,很快就放松身体,闭着眼睛开始回应。
灼热的太阳投下了耀眼的光,何尽摸着吕锦誉的腰,有些粗暴地侵.占着吕锦誉的口腔。
他的压抑与急切都在这个吻中展现的淋漓尽致。
吕锦誉睁开了眼睛,看向何尽眼中那汪幽幽的深潭,进一步贴近了何尽的身体,将自己往何尽的怀里送了过去。
比起何尽在沉默之下充满压抑的情绪,吕锦誉是如此轻松,眼中甚至蕴含着笑意。
何尽却被他的放松与愉悦惹恼了,手臂用力收紧,吕锦誉也以更加亲密的姿势贴近了何尽的身体。
两人狠狠地碰在了一起。
吕锦誉喘出一口气,手上的西瓜差点没抱稳。
但吕锦誉总能将手里的东西抓的很紧,无论在什么时候,无论是什么东西,只要到了他手里,他都会紧紧地抓着不放手。
吕锦誉的眼里荡起了水光。
他抬起膝盖,与何尽更加亲.密地贴在了一起。
在滚烫的呼吸中,他浑身酥软地说:“中暑了怎么办。”
这里连一棵树都没有,炙热的太阳就在头顶赤.裸.裸的晒着。
而四周虽然没有树,但蝉鸣却一直在耳边萦绕着。
“你想上楼吗。”何尽眸色暗沉,一只手伸进了吕锦誉的衣摆。
吕锦誉浑身一麻,尾音发飘地说:“不要。”
他紧紧地抱着怀里的西瓜,汗水浸湿了衣服,与何尽相贴的手臂好像有火在烧。
“我等不及了。”他吻上何尽的颈侧,伸出舌尖舔去了那颗痣上的汗珠。
不管是咸的还是甜的,何尽的汗水都像催熟药一样让吕锦誉控制不住自己。
身体被翻转,他背对着何尽,一双有力的臂膀横过他的小腹牢牢地抱住了他的腰。
掉落的布料盖住了地里的青菜。
吕锦誉颤颤巍巍地看向头顶的太阳,又被刺地眯上了眼睛。
感受到何尽有些无法自控的情绪,吕锦誉双颊泛红的漫开了一丝笑意。
而他的笑再一次激怒了何尽。
“嘶……”吕锦誉的下巴落下了一滴汗。
但他还是在笑。
何尽越生气,他越开心。
“笑什么,笑你明天就要走了吗。”何尽嗓音低沉,一只手紧紧地捏住了吕锦誉的下巴,手指伸进了吕锦誉湿润的唇缝里。
听到何尽声音里的怒气,吕锦誉浑身都有种过电般的酥麻。
他内心丰.盈,浑身都透着轻松,完全没有离别的沉郁与伤感。
毕竟没有真正的离别,又怎么会有伤感。
不过吕锦誉还是一边抽气,一边笑着说:“是啊。”
果然,何尽生气了。
吕锦誉喘不上气,怀里的西瓜也要抱不住。
但他却无法控制嘴角的笑意。
吕锦誉算是个好脾气的人,却也记得,他被气的离家出走了两次呢。
第167章 都市乡村
1
吕锦誉什么时候离开, 怎样离开,主动权一直都在吕锦誉手上。
他不走真的是因为他走不了吗。
并不是。
所以刘恣的狂妄只会让他看起来像个愚蠢的小丑。
在刘恣得意洋洋的等着吕锦誉过来找他的时候,吕锦誉的司机已经连夜赶了过来。
一大早, 一辆比刘恣的法拉利更奢华的车就停在了何尽的院子里。
而一个西装革履的青年安静地站在车旁, 即便热的满头大汗, 他也只是抽出口袋里的手帕轻擦着额头的汗,并没有任何的催促, 也并未露出一丝烦闷和不耐。
阁楼的窗关的很严,窗帘也拉的严严实实。
阳光被隔挡, 朦胧的光线透着暧.昧的昏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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