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靖之不愿如此。
他要卫晩岚,就是完整的卫晩岚,不准别人分走他一星半点儿,更遑论成为名义的伴侣。
“列祖列宗在上,我对小晚,忠心不二,此心不渝。”
这番言语,是摄政王对祖宗牌位的剖白,也是告诉卫晩岚他的决心。
卫晩岚自是琢磨不透,这些话背后包藏着的, 其实是顾虑跟深意, 他只是心里暖暖的, 酸酸的, 然后又扎扎实实的。
他欲与苏靖之并排跪在蒲团。
却被苏靖之制止,天子不得跪臣。
但卫晩岚还是把蒲团往外扯了扯, 啪叽跪下去,因为他真的有一件事情,必须且只能以这个卫氏皇族后裔的身份来办。
卫晩岚大声道:
“朕已查清当年诅咒之说的真相!朕下了罪己诏,卫家对不起这里所有人。”
代替原主全族发言,不仅毫无压力,反而大快人心。
“朕补上了欠你们的交代,希望你们能够安息,在天之灵,还愿保佑大魏山河万千百姓。”
说着卫晩岚深深拜倒,五体投地。
本来就小小一只,拜下去就成了小小一团。
他叩了三个响头,轻响在祠堂萦绕。
苏靖之眼眸烁动。
于是摄政王赶忙掩藏自己有些慌乱悸动的情绪,再回神时,突然听到小晚承诺了句:
“——朕也会代替,你们对摄政王很好很好的。”
苏靖之嘴角挑起来。
再也压不下去。
总算互明心意,又怎能容许卫晩岚好过?
这段从祠堂回卧房的距离,突然变得漫长起来。漫长到苏靖之在牵着卫晩岚时,掌心都渗出了汗。
他打开房门,充满爱意地抱起小笨蛋。
他把软软一只的小笨蛋放进被子里,除去两人的鞋袜,单手拉紧床帘。
他高大的身体紧紧地、密不透风地罩住卫晩岚。
有点得意,觉得自己就好像猛兽叼了好吃的,带回巢穴里慢慢享用。
但又觉得这样比喻,对小晚来说不太公平,苏靖之换了一种想法,以为这是猛兽刚觅得伴侣,要在不为人知的地方好好亲近亲近。
……
小晚很乖。
小晚已经完全卸下防备。
被按进被子里亲亲时,小晚会仰起脖子,方便这个吻,更加深入一点。
然而“一部分的小晚”却并没有那么乖。
它试探着抬头,跟“一部分的摄政王”撞上。
两处蓄势待发的东西相碰,使得卫晚岚羞怯地藏起来。卫晩岚突然不给亲了,糯糯的哼哼唧唧躲闪,还显得心有余悸:
“不行,上回就是这样QAQ”
卫晩岚没好意思细说,就含含糊糊地说,打水洗澡的那一回。
“总之它只要变得很活跃,早晨朕就会脏脏的。”
卫晩岚说着,手臂已经扒住苏靖之的手臂,带着央求的意思:
小鸵鸟不想在苏府社死第二次。
更何况,他已经能感觉到摄政王府部分人对他的敌意,摄政王现在是自己的男朋友,他也希望能够被对方家里所有人喜欢并认可呢。
卫晩岚总是那么可爱,眨巴着眼睛跟苏靖之商量,眼睛忽闪忽闪地像蝴蝶的翅膀。
他引得苏靖之心底阵阵柔软,便拢紧卫晚岚温声安慰:
“不会弄脏的。本王曾经告诉过你,找到喜欢的人,纾解干净就好了。”
他说着轻轻触碰卫晚岚。
手法宛如高超的琴师,一把按住琴身拨动丝弦,力度不太容易拒绝,又充满了细腻的关怀。弹奏像在卫晩岚的心湖上投下一颗颗石子。
激起层层涟漪。
逐渐驱散卫晚岚心中的困惑,直到他沉沦释然。
卫晚岚呼呼向外喘着热气。
湿漉漉的,像只刚从水里捞出来的猫儿。
卫晩岚一头闷进摄政王的怀里,记忆闪过零星碎片,竟是再也不敢直视对方的手和眼睛,小脸红得仿佛滴血,耳尖轻颤,耳垂红得像珊瑚珠。
他埋进去,在被窝蜷起来大睡。十个脚趾头尖尖都蜷着,今晚倦意太过深浓,于是睡得很香很甜,忙着休息恢复体力,一丝梦境也无。
……
***
后半夜。
哄睡了小笨蛋,摄政王去打水。
他知道小晚不愿意惊动别人,尤其他在苏家,刚在还因为一点儿误会,被怀疑过动机。
于是苏靖之这次行事,是绝对的低调隐秘,跟他在紫宸殿那回,带着故意戏耍的成分完全不同,他手里端着木盆,盆里盛着是灶房常备的热水。
身影修长如竹,行走在摄政王府漫漫长廊之间。
他这趟没打算离开多久,心意相通,小笨蛋黏他正紧,他也离不开小笨蛋。
但有些话不得不提点。
苏靖之召见了一个人。
阿忠正直挺挺地跪在那廊道尽头。
阿忠非是单膝下拜,而是双膝伏地,这位年龄长于摄政王十几岁,跟先代家主乃是同辈的老兵满脸沟壑。
苏靖之停住脚步。
阿忠则是隔着水汽,看不清摄政王的面孔,但就是能从态度上感觉得出,他很沉沦其中。
……甚至忘记自己的身份,愿为小皇帝做任何事情。
于是阿忠用平生最诚挚的神情,欲打动摄政王道:
“丧魂剑恶名昭彰,但解忧观也在江湖叫得响,首座死前不至妄言,属下希望王爷保重。”
阿忠跟摄政王同属于话少的。
他只寥寥几字,便表达出他的所有意思:
解毒也好,罪己诏也好——这些在权力面前都是虚的。
倘若卫晩岚当真是自知杀不死摄政王,才转换思路改为勾引,对方处心积虑,最终卸下苏靖之的心防,连权力也卸去了。
苏家跟摄政王必有大祸!
阿忠叔与苏靖之之间,有大约几息的沉默。
阿忠叔磕了三个响头,没起来:
“少将军!!!他卫家知你面冷心热,换这种方法要你臣服,你若与他好了,苏家从此断送根脉,那不比卫氏皇族当初的下毒诅咒这些伎俩,要更为阴毒得多。”
其实阿忠叔平日心怀光明,沿街遇到不平事,都要出手帮一帮。
但。
这回不一样。
他曾身负先代家主托付,受人之托,必不能忘,他要把苏靖之拉出这场你侬我侬的幻梦。
可苏靖之这时想得却是:
自己已经出来有半刻钟了。那小笨蛋发现没有?他来摄政王府,其实满打满算只夜宿过一次,陌生的环境里,醒来不见人会害怕吗?
苏靖之话音里带了些温柔,他自己也察觉不到:
“那时我药石无灵,早已还政了。”
“陛下坚持要救。他动用双生蛊,中蛊双方同生共死,在不知风险的情况下,把另一半蛊虫下在自己身上。”
摄政王的声音很轻。
话音唯独流淌在他与阿忠之间,使得阿忠从面贴地板,到缓缓抬头,声音低沉:
“双生蛊……”
世人皆知,皇帝前段时间遍撒旨意,向大魏全境寻觅双生蛊蛊虫。
但很多人其实完全不清楚,这东西到底用来干什么的。
当然也更不会清楚,卫晩岚当时待自己多么好,辗转过多少处地方,最后方才探听到,反向使用双生蛊的效果,有可能挽回自己的性命。
如今,苏靖之把他们生死相系的情况,唯独告知了阿忠。
阿忠身经百战,他的眉眼稍稍一抬,就弄清楚了事关重大。
他突然明白为何摄政王不愿在演武场澄清,公然探讨小皇帝对他的情意真假。
阿忠当即表情肃然:
“谁杀死一方,就能带走另一方?”
——这对于想让大魏政权垮台的人来说,无异于是惊天喜讯。
这个消息,但凡传扬出去,从此来长安行刺的人,就能每天多出好几茬!
阿忠登时心有余悸地看了看左右。
便又听摄政王淡声道:“你跟芸娘早在府上见过他,又怎不知,那天真良善的人才是他。”
……是小晚姑娘。
天子穿过女装,这也是桩不能说出口的秘密!
两个秘密同时砸在阿忠脑袋两侧,砸得他几乎眼冒金星。
如果说摄政王说到这儿,将一切不便公开的信息和盘托出,阿忠还能再把小皇帝当成居心不良,那阿忠识人不明,也不配当初被前代家主托付后事了。
阿忠谢罪道:“妄加揣测陛下,属下罪该万死。”
回答他的则是阵水声。
苏靖之移开脚步,有点急切要回去照顾他的小皇帝,小晚爱干净,不喜欢自己黏糊糊的。
今夜其实他召见阿忠只有一个目的:
阿忠是王府部将的代表,稳重且死忠于苏氏,这段关系能够得到他的认同,王府众家将就会在他的主持下,不会再有任何猜疑或者异动。
阿忠叔沉声:“属下明白了。”
“嗯。”摄政王颔首。
他无法允许流言中伤卫晩岚。
哪怕一个眼神,伤害到小晚的心也不行!
他以前认为自己是理智的。
却不料在坠落情网之后,居然变得有点疯狂。
苏靖之正背对着阿忠,朝卧房去,身后又传来阿忠的嗓音,到底是还抱有几分渺茫的希望,不死心地追问:
“可是——难道苏府的第七代将军……”
“无缘便没有吧。”
声音与身影消失在回廊。
第136章 小晚不会换气
也不过就是过去一整晚的时间, 次日早晨,摄政王护送卫晩岚进皇宫。
乘坐得还是苏府的马车。
但,苏府众家将的态度, 已然跟昨晚丧魂剑“揭露”他那会儿有所不同。
小和平鸽卫晚岚, 能够敏感地体察出周围细微的变化。
也许昨天他还能捕捉到身边一些人怀疑的神情, 那些人不敢与自己对视,视线躲躲闪闪。
现在却不同, 似乎今早所有人对他,都变成了纯然无比的尊敬。
……呃, 好像比遭遇丧魂剑之前,还要更胜一筹似的。
有点让他觉得, 到达了个仰慕的极限。
怎么睡一觉起来就有差别了呢?
卫晩岚目光落在膝盖上面的一个木制手盒,盒子里是芸娘给他炸的面叶子。
面叶子金黄酥脆,上面撒着点点白芝麻,芝麻香气扑鼻,他捏了一块,漫不经心地啃食,思索着王府家将变化的原因。他吃得尽量不掉渣,像只小小仓鼠。
车厢里也有摄政王。
两个人并排坐。
自从互明心意以后,晚上又曾发生过用手亲热的事,卫晩岚有点不敢看摄政王,因为他无论看到还是想到对方, 都会心率过速, 他就专心地吃着。
苏靖之却凝视那盒面叶子:“好吃吗?”
卫晩岚:“嗯, 嗯嗯!”
说着卫晩岚拈了一块, 放在摄政王的唇边。
对方用嘴接了,咬下狠狠一口!
那面叶子随之四分五裂, 声音清脆,被这口咬得惨不忍睹。
“太甜。”
已经能尝出味道的苏靖之表达嫌弃。
卫晩岚歪头:“也不很甜嘛。”
但是摄政王又嫌面放得太多,这让卫晩岚觉得有点好笑,他简直是在乱挑毛病。难道是摄政王因为自己从早晨上车起就在吃面叶子发呆,不理他才生气了?
……怎么突然觉得摄政王,还有点点可爱的。
——他这么大个人,为比芝麻还小的事情闹别扭欸。
“有点可爱的摄政王”,削弱了卫晩岚亲密接触后那点害羞感跟不适感。
卫晩岚把面叶子木盒盖起来放在手边,眨巴圆溜溜的小鹿眼。在接近摄政王撒娇方面,他有着无师自通的天分:
“亲亲嘛~”
一句话,引得正襟危坐,一派正经模样的苏靖之,心头重敲擂鼓,当即把持不住。
那吻几乎是以暴风骤雨的势头席卷而来!
他揽着卫晩岚按在怀里,舌尖将卫晩岚的口腔细细检视了遍。
他确定卫晩岚的温度逐渐上升,浑身又红彤彤湿漉漉的,这才暧昧不舍地松开卫晩岚,用覆着粗茧的拇指指腹抚弄卫晩岚的唇瓣。
惹得卫晩岚在车厢里颤,带着细细地喘。
摄政王声音透着哑意。他的嗓音低成一线:
“怎还学不会换气?”
小笨蛋大口呼吸,却是天真且茫然地,看着又鼓起来的龙袍袍摆:
“这样就不继续了嘛?”
“……”苏靖之一时无语。
心绪被他弄得越发乱七八糟,他爱极了他似懂非懂的憨态,又唯恐再有流言传出他什么不好的品行,轻敲了敲车厢半透光的纱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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