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钧的庄主身份,在卫晩岚这里已经彻底坐实了。他不是摄政王的部下。
卫晩岚更加放松警备,似乎立起的耳朵都垂下来,显得很平顺。
傅钧淡声再道:“其实对付元熙载,我有思路,你知道这种贪官最大的罩门是什么?”
——他要告诉自己元熙载的弱点!
卫晩岚欢喜万分。
耷拉下来的小耳朵又支棱起来。期待的眼神突然就写了满脸,感觉傅钧就是个百宝袋,等待他来拆。简直就想摇摇傅钧的胳膊,猛烈地摇,把答案摇出来:
“是什么呀?”
他眼睛望着傅钧。
傅钧嗓音无波:“你去洗澡吧,出来告诉你。”
呜呜呜!他居然还留个悬念,好难挨!
***
水在卫晩岚娇嫩的皮肤滑过,洗白白。
浴房有琉璃榻,他不知不觉先浅睡两个时辰,醒来之后漂亮衣服都准备好了,舒适柔软边缘有云纹刺绣,穿着合体。卫晩岚很喜欢。
他苏醒推门,就去寻找傅钧,目光捕捉个正着。
薄暮冥冥,傅钧坐在柳树下石桌自斟香茗,萧霁只有白开水喝,坐在石凳写《咏新柳》。
卫晩岚颠颠地凑过去,追问那个能打败贪官的罩门:
“洗好啦,你看我干净不干净,你告诉我吧?”
香香甜甜的。傅钧眉梢微动,他没有食言,答应卫晩岚的话和盘托出:
“每个贪官最大的罩门,是账本。”
“账本?”
卫晩岚坐下。在心里重复,他不愿显得自己太笨,仔细琢磨这句话里的含义。也许因为这些贪官们要拿钱办事,谁给多少钱,要做记录。花出多少钱,也要做记录。
所以钱多必记账,贪官家业越大越有账本吧?
账本就是财务动向,也是元熙载的人脉网,是能追查到元熙载家产的线索。
——要找账本!
卫晩岚记心里。
卫晩岚道:“那我们要拿到账本,但,元熙载又不可能把账本所在的位置招认出来……”
傅钧转着茶盏的杯口:“那你说该怎么办?”
恍然间冒出种被老师提问的感觉,卫晩岚思量片刻:
“我觉得他应该不至于每笔都自己记账,那太麻烦了。元熙载有那么多幕僚,帮他打理帮他记,这些人就有破绽。”
“说得好。”傅钧道,将茶盏放下继续,“他在所有幕僚里最信任之人姓白,此人好男色。你我买通个小倌把人灌醉,甚至连分坛的门都不必出,套他话,账本所在地就会传回来。”
好男色是什么意思,卫晩岚多少还是明白点,就是喜欢漂亮小男孩。
但买通小倌,卫晩岚就不太认可,因为他觉得有变数,不可行,他保证不了对方会说什么,也许对方不能随机应变,反而暴露目的,线人就会因此丢掉性命。
卫晩岚礼貌地把这种顾虑告知傅钧。
傅钧未置可否:“你行事有太多顾忌。”
这语气让人有窒闷感。
傅钧的威压常让卫晩岚这个大魏皇帝都感到不安,卫晩岚连忙澄清:“不,我就是怕拿不到账本线索还打草惊蛇,我这是思虑周密。真的。”
他把“真的”两字咬得特别准,希望能表现得思虑周密些。
傅钧像勉强信了几分,把主动权交回去:“本座只是建议。天剑山庄出武力,你来定计。”
“我决定亲自扮小倌完成任务,我把他灌醉套词。”
“不准!!!”
“不行!!!”
庭院里陡然响起两道嗓音。
傅钧茶盏香茗倾出,萧霁掉了笔。
两人表情都变得很难看。
两人见到对方表情异常,各自皱眉,各怀心思,脸色更加难看。
卫晩岚歪歪脑袋:“怎么了嘛?”
萧霁规劝,因为意识到小皇帝容貌惊人,他不忍想象让小皇帝进这种乌烟瘴气之地:“姓白的色心旺盛,灌酒只为让他失言,但实际上恐怕不止灌酒那么简单。”
卫晩岚乖乖摆出道理商量:“那有天剑山庄的人暗中保护,我也会想办法保护好自己的,而且我会扮演会点化妆,能唱能跳,没有人比我装得更像了……”
他在社团真扮过花魁,学姐说过,作为青楼工作人员,眼神要风情万种,就是似看非看。
似看非看的卫晩岚端起杯盏敬茶:“两位考虑考虑嘛。”
萧霁哪敢接皇帝奉的茶?连忙拱手。
而傅钧喉咙滚动,接过那茶盏重重地压了口。剑眉星目,接触到卫晩岚烫人的眼神:
“不、准。”
卫晩岚莫名了,是朕手艺生疏,我装得不像嘛:“那我还可以捏捏肩膀,我会很像哒。”
那傅钧的牙关咬紧。颌骨肌肉抽动。气息渐重。
这时卫晩岚方才感知到危险。爬上了些鸡皮疙瘩,但也不知道为什么,跟这俩人讲不通还惹俩人不开心。
是担心朕嘛?
小和平鸽乖乖起身站在傅钧身后,龙爪爪熟练捏肩膀。
在大魏摄政王跟前锻炼出来的强大心脏跟虚与委蛇,成为他通吃权谋文狠角色们的底气:
“不气啦,我们换个招数。我扮成小倌,萧先生扮成恩客,你暗中保护。我们俩去跟白幕僚偶遇……”
砰!
似乎有一股气劲直贯石桌。似乎桌面有裂纹。头顶飘落细嫩柳叶。
卫晩岚莫名,怎么感觉他更气了???
那傅钧简直如摄政王般难以捉摸。
好叭。
看来是自己疏忽了,还是得给庄主大人出场的机会。
卫晩岚纠正:“那我扮成小倌,你扮成色鬼恩客,咱们俩去跟白幕僚偶遇,这样就不用带萧先生了,行不行?”
这还差不多。
傅钧气顺了几分。
但突然气又不顺了,让他带小晚去花楼,还装色鬼,不能这样作践小晚,再说他有原则:
“我从未宿娼,亦无妻妾。”
不得流连风月场是苏家家规。
“欸……”
但当然听不懂这叫做自证清白,卫晩岚挠挠龙脑袋,这就很没法办嘛,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这回还怎么出主意?
迷茫的卫晩岚只好将目光投向萧霁。
这可是他的好朋友,好军师,猛士快来出个主意,救救朕,做不动任务啦QAQ
猛士不愧是猛士,君臣之间,就有如此默契。
萧霁当然接到了卫晩岚的暗示。
萧舍人从话语间,隐然已经感觉到这姓傅的要把皇帝困在身边,任务还要继续做,这种狗腿子登徒子当然也不能忍。
萧霁迅速道出自己的方案:“不如这样……”
他说得很快,切实可行,语速似蜻蜓点水般。
他话毕卫晩岚愕然。感动地脱口而出:“猛士说真的吗?猛士你可以,猛士你好忠心!!!”
傅钧:情敌为争宠好不要脸!
第073章 卫小晚喝醉了
眠花楼。
厢房里。
六名武师站在门外, 负手而立,胸膛坚实如铁扇面。
另外六名武师站在门内,表情肃然, 正盯着幕僚白连荣目不转睛。
白连荣正在听萧霁唱诗, 唱得是描写男欢女爱的情诗《竹枝词》, 萧霁的嗓音很清润,雅然如微风过竹林:
“杨柳青青江水平, 闻郎江上踏歌声。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
白连荣虽也有雅意听诗, 然而手不太老实,在摸腿, 连续摸,大摸特摸:
“潇潇。你唱歌那么好听,如莺鸣杨柳、婉转动人,不知口中可甜否?”
萧霁生无可恋,想锯腿,这两句毫不相干,也不知色胚怎么能联想上来的。
萧舍人暗道君子动口不动手,为了不让小皇帝舍身,为了今后成为相国,还有洛阳百姓。
我、忍。
可是白连荣更上劲了,摸腿改为摸腿往上, 往上三寸。
萧霁差点儿从绣凳上弹起来!
文人也想破口大骂。
沃、日。
“你快救救他, 快救救他QAQ!”
厢房房顶上。
卫晚岚龙爪爪揪紧傅钧的衣袖, 隔着袖子握住傅钧手腕, 有点惶急:“可不能在拉近距离阶段,就让猛士吃这么大亏, 这还完全没开始问呢,这就上手了?”
傅钧蹙眉冷哼,心说要不是自己跟来洛阳,执意阻拦,现在被摸腿的就是你这个小笨蛋。
到时候你找谁求救命?是不是要哭抽了?知道危险了吗?小泪包子?
然而被暗中叫做小泪包的卫晩岚毫无所觉。
见萧霁表情越发难看,卫晩岚不能坐视不理。他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傅钧越发殷切:
“呜。”
傅钧皱眉。最听不得小笨蛋哼唧。并指弹了粒花生米,砸厢房里武师的脸。
蹦地一声,准,很脆。
而那几名武师根本没发现攻击来自房顶。
厢房里唯有白连荣跟萧霁吃酒唱曲的那张桌子上才有花生米。
众武师面露不忿,武人脾气大,六名武师里有一名攥紧拳头,哇啦哇啦地大叫道:
“我等奉命出生入死保护你,白师爷你什么意思!”
可是白连荣听到这“保护”一词,毫无感激,反而油光光的面容,浮现言语难描的讽刺:
“保护也要保护到闺房里?影响我办好事?”
“这是刺史大人的意思,外头不如府上安全,出来玩必须得由我等寸步不离地跟着。”
“好啊!好啊!你拿元公压我!”
“命令所在,便是刺史大人来了也如此……”
“咳、咳咳咳咳——”
白连荣被气到了。瞬时胸口剧烈地起伏。萧霁赶紧递了口酒,完成他的灌酒大计。
这剧本卫晚岚熟啊。
卫晚岚在房顶点点头,小脑袋理顺思绪:
这是元熙载打着保护名义,派武师对幕僚白连荣寸步不离地监视。
理由也很简单嘛。
元熙载知道,白连荣掌握自己的情报太多,所以白连荣绝不能单独行动,这拢共十二名武师内内外外地严防死守,不就是怕会有宛如自己这般来套情报的人?
所以就不能让这些武师再在跟前。
给朕退!!!
卫晚岚摇摇傅钧的手,央求道:“呜呜,再来几颗,再来几颗嘛。”
小笨蛋也会用计挑拨离间。
好撒娇,摄政王受用无穷。
但是摄政王把离间计搞得更加丝滑了些,指东打西,指南打北,几番神鬼不知的操作以后,那厢房里顿时阵阵大乱。
原本白连荣为了保命,怕走在路上被洛阳百姓唾死,还对众武师留有两三分信任感,现在就变得离心离德:
“他妈的!都是混蛋!你们都滚,都是混账东西!!!”
“对对对对让他们滚让他们滚……”
房顶上卫晚岚看热闹不嫌事大。还奋力挥舞龙爪爪。
模样使摄政王嘴角在不为人知处轻抬。
但几名武师虽然被白连荣指着鼻子骂,然而却根本不为所动,反过来还嘲笑白连荣说:
“白师爷好大火气,怎么不跟你点的那美人儿发泄,反跟我们弟兄几个泄火?”
“可惜白师爷这身板不行啊。”
“在我们兄弟几个跟前,白师爷得是下边的!”
“兄弟们,待会儿等白师爷乐呵完,咱们再拿白师爷乐呵乐呵?”
“哈哈哈哈哈哈哈!”
白连荣脸孔红透了,羞愤欲炸,满面油光都快成了助燃剂。
幕僚这行当都由什么人来做?
一般都是落第举子,久试不中的秀才,多半都是文人,总体来说肚子里有点墨水,要脸。
哪怕都对元熙载助纣为虐地敛财了……
白连荣也依旧受不了,被帮莽夫如此羞辱!
况且今儿个这位小倌很合他心意,虽说年纪已不是小小少年。然而风韵才思,诗书琴棋,样样手到擒来,令白连荣如遇知音,怎能在该雄风一振的时刻,丢这么大脸面!?
白连荣气得拉萧霁的手:
“潇潇,我们进帐子里。”
萧霁惊骇:——不!!!
白连荣想要个私密空间。进床,拉帘,这就算对外面那帮王八蛋看不见。
可是这样原本灌酒计划,还没灌够就得中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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