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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三个怨种前夫(玄幻灵异)——妤芋

时间:2024-07-31 08:03:41  作者:妤芋
  “为什么你一定要我……”我想了会儿,决定沿用莫亚蒂刚刚的话,“呃,发疯呢?为什么你一定要我发疯?”
  莫亚蒂觉察到我态度中的不以为然,他难得没生气,神情依旧淡淡的。
  他抬起左腿,踩在椅子上,一手环住左腿的膝盖,脸也倚在膝盖上,耳边的长发依次垂落。莫亚蒂弯起腰,整个人蜷缩起来。
  “因为不公平。”
  我听见他说,“姜冻冬,一直以来,我在你的面前没有保留。我说所有我心底里的话,包括那些恶意的、会中伤你的话,我都会说出来。”
  曾经那些漫不经心的雾和懒散无谓的翳,似乎从蓝宝石上驱散,莫亚蒂的眼睛此刻明亮得有些异常,他的下巴向胸口处抵,他抬起眼,蓝色的眼睛从下至上地望着我,牢牢地锁定着我。
  “我从来不向你掩饰我赤裸的那一面,哪怕它丑陋。我对你绝对的坦诚、裸露,为此我甘愿冒着失去你的风险。”他说,“可是你呢?你一直衣冠楚楚,以抚慰者的形象出现,好像你的使命生来就是帮助他人。这么多年以来,你总是留给自己的、从不公开的那部分,为什么不表达呢?”
  莫亚蒂一箩筐的话砸下来,像梧桐树的种子似的噼里啪啦地砸到大地上。
  我有些懵了,一时之间居然没有跟上莫亚蒂的思路——莫亚蒂知道有些话会中伤我,但他仍选择说出口的原因,是他愿意承担失去我的风险。而他之所以愿意承担这种风险,则是他想向我展露他最真实的一面。
  我思考者莫亚蒂的话,思考了好一会儿,才明白他表达的根本,是他想和我有一段绝对坦诚的关系。
  如果我们要坦诚,那么我们就需要拥有失去他人的勇气。
  这种勇气他早就拥有,可我却迟迟不曾冒险,因此他认为不公平。
  但没有这种勇气,我就不坦诚了吗?
  我不由自主地开始怀疑自己,我回想起以往所有的和人相处的经历。
  在长大后,我学到的最重要的技能,就是有所保留。我的确会根据亲疏关系的不同,选择性地表达自己。这是社会化的标志,无可厚非。可对于与我有亲密关系的人,我也是这样吗?
  我想到了柏砚,‘有所保留’这个技能是我从和他的亲密关系里学到的。在后来,我们之间的确不再像少年时那么裸露。可是我和柏砚依旧感相互理解,同身受。
  我想到了裴可之,‘有所保留’是我和裴可之的共识,我和他相爱但保持独立,在他去世的前几年,我还为无法真正理解他抓狂过。可是最后,我还是和他触摸到了彼此的核。
  这种‘有所保留’,在某种程度上的确是我没有拥有失去他人的勇气的体现。可是,这样我就不坦诚了吗?
  我只是想维持最基本的体面,我不希望我会深刻地伤害谁,也不希望在陷入一段对彼此都刻骨铭心得疼痛的关系里。就如我的做人准则,我希望我永远是有助于他人的。
  “我……”我张了张嘴,想第很多次,重复地回答莫亚蒂,这就是我的方式。
  但莫亚蒂看出了我的意图,他摇头,否认了我的说法,“不,姜冻冬,我不认同你的说法,”他说,“你的不表达,在我眼里就是没有勇气去承担失去他人的风险。”
  “或者说,你没有勇气成为那个破坏关系的人。”莫亚蒂的视线直直地射向我,他平和地宣布我的病症,如同手术室外那些白大褂上溅满了血,摘下口罩,宣判病人死期的主刀医生。
  “比起承担失去的责任,你更乐于去等待被迫失去。”他说道。
  刹那间,我居然哑口无言。
  我被他的话钉在原地,呼吸都不由得滞缓了下来。
  我整个人都怔住了,耳畔的所有声响都消失了,不论是树叶的沙沙声,还是不远处小池塘里的蛙叫声,就连刚刚响起的蝉鸣。我的世界蓦地寂静,只剩下我自己的呼吸声。我无比明晰地感受到我的鼻息碰洒在人中的皮肤上,温热、湿漉。我的存在如此明确。
  莫亚蒂没有打扰我发愣,他安静地注视着我,还是保持着那个蜷起的姿势,像一只猫。
  过了好一会儿,我才抿了抿嘴。我承认,莫亚蒂说的是对的。我或许对所有人都没有完全坦诚的勇气,但我一定对自己绝对坦诚。
  “为什么我一定要有那个勇气,”我还是疑惑这个问题,“我没有不表达,我只是不想伤害任何人。”
  “我先回答你后面对你的‘不表达’的说法——你这句话已经重复过很多遍了,”莫亚蒂叹出一口气,他叹得格外重,连肩膀都随着呼出气的胸腔耸了下,似是想把不断重复已说之言的不耐烦叹出去,“我知道你是个利他主义者,不想伤害任何人。可是姜冻冬,不想伤害任何人,本身就是懦弱的一种。”
  我不否认这是懦弱。我也承认我没有某种勇气。我清楚地明白这一切,但仍这样选择——所以,莫亚蒂到底为什么一定要我走向我不曾选择的选项。
  我脸上的疑惑更甚。
  紧接着,莫亚蒂再次叹了口气,他看上去也累了,“针对你的第一个问题,我说过了,姜冻冬,”他又耷拉起眼皮,露出死鱼眼,“我有,所以你也要有。”
  多么熟悉的贱人味道。多么让人怀念的个人主义气息。
  我的嘴角忍不住抽搐,“这是什么强盗逻辑……”
  凭什么他有,我就要有啊!我要这种勇气来到底是干嘛啊!
  “我不管你怎么选择对待别人,”莫亚蒂说,“但在我和你的关系里,我要的,是你绝对、完全的真实表达,哪怕会伤害我。”
  我肘撑在桌上,双手托住额头。我埋着脑袋,心力憔悴。
  大晚上的谈这些伤脑筋的东西,当真是要把我挖空了。我的脑子可没有莫亚蒂的好使,现在我两边的太阳穴都突突地痛。
  我不停按摩着自己的头,有气无力地问对面的莫亚蒂,“你是个老M吧?”
  面对我的玩笑,莫亚蒂却没搭茬儿,他翻了个白眼,相当不留情面地戳穿我的小伎俩,“姜冻冬,不要再用玩笑话来回应我的期待。”
  在莫亚蒂面无表情的注目礼下,我放下按脑袋的双手,只好无可奈何,又郑重其事地回应他的期待,“好吧好吧好吧。”我答应他,“关系本来就是两个人的。既然你提出来,那么我会努力做到。”
  莫亚蒂的神色总算缓和不少。
  他放下抱在怀里的腿,哼了一声,对我扬起下巴。那张精致的脸上洋溢着胜利的洋洋自得,要是他真有根尾巴,现在没准儿能翘到天上去。我想。
  真是的,本来这几天是想给莫亚蒂教训的,怎么就变成他来和我提要求了?更可耻的是,我居然还答应了。
  瞧着他神气的样儿,我突然想逗逗他。
  “莫亚蒂。”我喊他。
  当他瞥向我时,我笑眯眯地问,“你是不是暗恋过我啊?”
  莫亚蒂神色自若地移开视线,他盯着地上的吊兰,专心致志地研究吊兰草上有多少根茎。他绷着表情,简短地回答,“没有。”
  从我这儿占到便宜的得意劲儿总算是消下去了。我不知道他开不开心,反正我开心了,“没关系,”我宽容地表示,“我也暗恋过你,我还对你一见钟情过。”
 
 
第142章 死了一百万次的猫(五)
  今年夏天快结束的时候,我终于下定决心,复刻柏砚留给我娃娃。
  做这件事的主要原因,是我想把柏砚的工作室运营下去。
  柏砚的死后计划书,考虑到了方方面面,甚至考虑到要把他所有的棉花坨子留给我。但是,他唯独遗漏了他的工作室。他去世前大概是想到了的,可惜时间来不及了。而恰好这个工作室又没什么资产,也没什么价值,因此便一直被搁置到现在。
  时至今日,在柏砚去世后的三个月,他自己搭建的小网站依旧有人留言。来的基本都是熟客,多是询问柏砚怎么没再推出新品,还能不能购买以前的娃娃,以及他怎么这么久没再开店,是不是健康出问题了。
  屏幕不断向下滑,一条条关心的留言掠过我的视野,我仔细阅读每一条柏砚没来得及看的话语,尽管它们都来自遥远的陌生人,但我由衷地感到幸福。替柏砚感到的幸福。
  老实说,我本来是想发一则讣告,替柏砚闭店歇业。但当我准备编辑信息时,屏幕上方来自柏砚的最后一条回复信息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那是他去世前的一天,下午14点06分,他回复了一位顾客,关于今后是否再次上架一个取名为突突的娃娃。柏砚的答复是「以后有机会的话会继续贩卖。谢谢。」
  敲下这句话的时候,他是不是已经听到死亡的声音了呢?
  我出神地盯着这些方块字,撇捺竖横一笔搭着另一笔,里面似乎凝固着流动的生命,这正是柏砚活着的痕迹。
  就这样,我的通告内容转了个弯。前面依旧是宣布柏砚的死讯,可后面变成了工作室今后会持续运营下去,但不会再推出新的娃娃,只会不定期地上架已有的棉花坨子。
  发出了这则通告,我就开始了研究针线活的不归来。
  这真的是一项相当考验耐心的工作。如今几乎没人玩这么麻烦的活计,所以一切都得从旧。从徒手把一捆棉分成一股股的单线起,便恼人得不行。
  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不过堪堪入门里基础的针线方法。这之后,便是考验理解能力。我需要通过不断观察柏砚留给我的娃娃,来分析它们的结构和对应的布料,拆分是一门技术活,找布料同样也是。
  不仅如此,我还得在分门别类的布上研究它们独特的刺绣手法。柏砚是个不折不扣的炫技狂,一块巴掌大小的布上有上十种针脚。我当时只觉得他每个娃娃都做得精美绝伦,越看细节越多,越看越惊艳。轮到我来做,我只想捂住心口缓缓倒下。怪柏砚这几年老花镜的度数越来越深。做这门活,的确太费眼睛了。
  我实在是没做手工的天赋,小时候是耐不下性子,比起静静地坐着,我更喜欢跑、跳,或者爬到树上观察叶子上的七星瓢虫。如今我倒是喜欢静静地坐着了,但一埋头就是数个小时全神贯注地细致活,我的身体和精力都有些吃不消。
  “你还真会给自己找罪受。”莫亚蒂说。
  他嫌弃地看着我翻来覆去地研究手里橙色的布娃娃,我正在确定这个娃娃究竟要用到击中布料。
  我头也不抬,随口回了他句,“活着就是找罪受嘛。”
  莫亚蒂挑了挑眉,难得没反驳我。“这话还挺对……”
  虽然莫亚蒂不止说话难听,还完全不能理解我为什么要自己找麻烦,但是他还是和很久以前一般,总是摆出一副不屑姿态来帮助我。
  复刻布娃娃的流程工序,事实上都是莫亚蒂帮我推进的。
  在刚开启这项工作的头一周,针的种类,线的颜色,布的材质,缝纫的技法,以及合理的制作步骤……我这个毫无经验的手工废物被弄得晕头转向。我又舍不得拆解手里仅有的棉花娃娃,这些都是柏砚留给我的礼物,独独只有一份。
  终于,我苦哈哈地初学三天后,莫亚蒂看不下去了。
  第四天,等我醒来,又要投入头昏脑胀的研究时,桌子上已经放好了被细分剪裁好的布匹、被挑选好的棉线、绘好的图文样式,和一个复刻出来的一模一样的棉花娃娃。
  莫亚蒂施施然指着每一样东西,告诉我这些该怎么组合起来。
  ‘这么简单的东西,你都能做这么久,’他毫不留情地点评道,‘真是白痴。’我感动得稀里哗啦的,忍不住热泪盈眶地看着他。
  他被我的样子肉麻到了,‘什么表情啊你,做点小玩意儿就把你感动到了?’他后退几步,抽搐着嘴角。‘你的感动还真是廉价。’我才不管他说的什么廉价不廉价,我一个飞扑,抱住他的大腿哀嚎,‘莫亚蒂!你是天使吧?你肯定是天使!’莫亚蒂使劲儿想甩开我,‘走开啊姜冻冬!别把鼻涕擦在我身上!’等我大致摸清楚了这个娃娃,我放松下来,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我刚想和莫亚蒂分享喜悦,扭头却看见,他正望着趴在地板,双手撑起上半身,漫不经心地翻阅着杂志。身后,他的双脚相钩,脚背有一下没一下地拍打着地板,像一条活泼的咸鱼,散漫极了。
  我这么心力憔悴,他凭什么如此悠哉悠哉?我恨恨地决定,要想办法让莫亚蒂也不好过。
  于是,我故作谄媚地凑到莫亚蒂身边,掐起嗓子呼唤他,“莫亚蒂大人——亲爱的莫亚蒂大人——”这可是我做成长顾问练就的绝技,母得很。
  莫亚蒂还没听过我发出这种声音,他抬头看向我,虽然面无表情,但我从他紧缩的瞳孔里看出了他的崩溃。
  我还想乘胜追击,却没想到,莫亚蒂当即一个翻滚、后退,腾跃而起,直挺挺地坐了起来,撤退到安全区。
  “你干嘛?”他警惕地盯着我,左手都不自觉地横在胸前,脸上是前所未有的如临大敌,“你这声音好恶心,跟要追着我喂奶的妈一样。”
  我也崩溃了,“混账!这是什么形容!老子怎么可能是追着你喂奶的妈!”
  我大怒,也不管占不占理,直接坐到莫亚蒂的肚皮上,两只手对着他的脸,准备左右开弓,赏莫亚蒂大耳巴子,“我现在倒是可以让你尝尝什么是教训不孝子的妈。”
  谁知道莫亚蒂丝毫不惧,他甚至没有躲让。哪怕被我泰山压顶,瘫在地上,他还笑了起来,他的胸腔随着他的笑声起伏,连带着我都有些坐不稳。
  “你要奖励我?”他问道。
  我的脸色顿时灰白了。
  只这短短的一句话,这次恶心死人不偿命大赛,再次以莫亚蒂获胜告终。
  我心如死灰,栽倒在旁边,和他肩并肩躺着,“贱人,你赢了。”我望着房屋的横梁,双眼放空,喃喃着说。难道我这辈子注定无法在恶心人这件事上赢过莫亚蒂?我不禁悲从中来。
  但认输归认输,我可没放弃给莫亚蒂找点儿活干。“莫亚蒂大人——”我又一次呼唤身边的莫亚蒂,这次用的是正常声音。我偏过脑袋,瞪大眼睛,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看,想象自己的眼睛里能发射激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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