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此刻望着赵峋了无生气地躺在床上,苏徐行才有点后悔,或许,他应该多点耐心给赵谨谋?就像他上次说“我明日再来”,他若仔细问问他的打算便好了,也不会气得他这么长时间不出现,今天一出现反倒帮自己挡了毒,躺在这,连一句好好的话都没说上。
想着,苏徐行不由得伸手摸了摸赵峋的脸庞,随即端起一旁的汤药一饮而下,俯身贴上赵峋的唇瓣,将口中的药渡了过去。
赵谨谋,你一定不能死!
两个时辰之后,一辆简朴的马车趁着清晨的一点亮色从岩山缓缓驶离,向着柏州方向前进。
只是行驶了一会儿,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苏徐行正给赵峋掖被角,感觉到马车停了,他出声问道:“怎么了?”
车厢外的秦律己犹豫了下回道:“是楚淇。”
接着又解释:“不是我说的。”
苏徐行默然,虽然那日楚淇表露了身份,但他一直没有开口接纳对方,也没有主动联系过对方。毕竟,他不喜欢这种被人试探的感觉。
楚淇或许也是明白了这点,只经常让人送些新鲜玩意儿过来,并未过来打扰。
不过不用秦律己解释,苏徐行也知道,楚淇定然是派人一直盯着岩山的。
所以自己离开,对方能第一时间得到消息也不奇怪。
沉默了下,苏徐行吩咐道:“那便让楚淇驾车,秦郎中进来吧。”
得了他首肯,二人在外面嘀咕了一番,然后就听秦律己的嗓音传进来:“不用了少爷,我跟楚淇轮流驾车,您在里休息吧。”
苏徐行闻言也没有推辞,他确实很累。
接着又听见外面的楚淇说道:“在外行走,还是换个身份比较好。”
然后自来熟地建议:“不如我就当少爷的舅父,如何?”
还没等苏徐行拒绝,就听秦律己也跟着笑:“少爷若是不介意,我可以当少爷的爹爹。”
苏徐行:……
他如果介意呢?
但转念想到秦律己对楚湘的执念,半晌,苏徐行嗯了声,算是同意了。
哪知楚淇立刻打蛇随棍上:“阿琰,你媳妇儿身子不好,你好生照顾着,外面有我们。”
秦律己也道:“嗯,阿……阿琰放心。”
苏徐行:……
算了,他们开心就好。
他静默了片刻,转回头,却见一直昏迷不醒的赵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一双漂亮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苏徐行:???
什么时候醒的?
见苏徐行注意到他,躺在软被上的赵峋羞涩一笑,扭捏道:“夫君——”
苏徐行:???
苏徐行:!!!
谁能告诉他,现在是什么情况?
第86章
“你你你——”苏徐行被震惊到失语,手指着赵峋“你”了半天也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他的惊讶之声太过尖锐,外面的秦律己听见了忙转头,有些磕巴的声音立刻传进车厢来:“少……阿,阿琰,怎么了?”
苏徐行眼神复杂地看着一脸懵懂还有些羞怯的赵峋,微不可见地叹了口气:“他醒了。”
“醒了?!”这下轮到秦律己惊讶了,怎么可能?!顾不上告罪,他直接一掀帘子进了车厢内,果然就见本该昏迷不醒的人抱着被子靠在车壁上,正睁着一双曜黑的眸子盯着苏徐行看。
见秦律己进来,赵峋歪了歪头,好奇的眼神又立刻转向他。
苏徐行看着,那双眼没有了平日里的疏离、冷漠,黑漆漆的眼睛亮亮的,像水洗过一般干净,头发也因睡觉而有些乱糟糟的,看向秦律己时像是一只不谙世事的小动物,可爱极了。
苏徐行:……
淦!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苏徐行浑身一抖,他居然会觉得反派大boss可爱?他为自己不成熟的想法感到惊悚。
而这时赵峋已经重新看向苏徐行,见他发着愣没有注意到自己,委屈顿时涌上心头,立刻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夫君——”有怯怯的嗓音在面前响起,苏徐行循声望去,就看到赵峋这番模样。
眉头轻蹙,双眸湿润,眼尾带着一抹嫣红。美人含泪,看起来总是梨花带雨、我见犹怜,叫人不忍。
苏徐行一怔,仿佛又回到了“娶”赵峋之时,惊艳之感袭上心头,他连呼吸都不由得放慢了些许。
“咳——”旁边的秦律己皱起眉头,疑惑不解的目光在两人间逡巡,随后咳嗽一声,打破了这份诡异的安静。
苏徐行回神,忙掩饰性地咳嗽一声,将头转向别处,但转过来的耳朵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红了。
赵峋见苏徐行又看向别的地方,还是不同自己说话,顿时急了,忙又喊道:“夫君~”
苏徐行无法,只能回头看他,但眼神却止不住地飘向别处:“怎么了?”
只见赵峋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道:“咱们是去哪儿啊?”
被他这么一问,苏徐行忙着惊艳外加害羞的大脑这才清醒过来。他将目光定定地看向赵峋,反问道:“你还记得自己是谁吗?”
“是谁?”赵峋眨眨眼,忽然笑了,“奴家不是岭儿吗?”
说到这,赵峋有些不好意思地瞥了眼秦律己,然后垂下头,低声道,“是夫君将奴家从竹香楼赎回来的,还娶了奴家做正妻……”
说到正妻时,赵峋还抬头瞄了苏徐行一眼。
苏徐行闻言很是惊讶,他没想到赵峋记忆错乱竟然将自己记成了竹香楼的岭儿。
他看向秦律己,满头雾水:“秦郎中,他这是怎么回事?”
秦律己摇头,只叫赵峋伸出手来,他好号脉。
却不想赵峋看向了苏徐行,等着他的吩咐。
从来只有赵峋使唤他,突然来这样一出他还有些不习惯。
“你让郎中看看。”苏徐行道。
哪知赵峋一脸疑惑:“方才夫君不是说他是公爹吗?”
苏徐行:……
他看了眼秦律己,后者一脸讪笑,他只能冲赵峋无奈点头:“是啊,但他也是郎中,让他给你瞧瞧,放心些。”
苏徐行话音刚落,就见赵峋忽然脸一红,满是羞涩地瞪了他一眼:“夫君,咱们成婚才多久,哪那么快。”
苏徐行:???
这都什么跟什么?且不说赵峋做出一副羞涩难挡的模样,确实好看极了,不是,但到底跟他以往形象不符,还是有些吓人的。就说他这话,什么叫“哪这么快?”,听懂他话中蕴含的深意,苏徐行脸一僵,嘴角都抽搐了。
“不是……你别多想……”他摆摆手,从齿缝间挤出几个字,“就是单纯看你身体好不好,你乖乖配合,好不好?”
他轻声哄着,果然就见赵峋点头,然后将手从被窝里伸出来,一脸认真地看向秦律己,语气严肃:“爹,您好好看看,若是有什么不好的您尽管说,我一定乖乖喝药……”
说着,他看了眼苏徐行,脸上飞上一抹红云,接着小声嘀咕:“我定尽快给咱们家开枝散叶。”
开、枝、散、叶……
四个大字像一道雷劈在了苏徐行脑袋上,他瞪大了眼,不可置信地看向还在兀自羞涩的赵峋,开始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坏了,不然他怎么会听见赵峋说要给自己生孩子?!
老天哎——还是说他跟赵谨谋一起又穿书了?不然对方一个男人怎么会觉得能给自己生孩子?
秦律己的震惊不亚于苏徐行,但他到底年长许多,还是压下了脸上的表情,只剩长须微微颤抖。
细细给赵峋诊了脉,秦律己的表情突然变得古怪起来。
苏徐行见他这般表现,忙问道:“如何?可是有什么不妥?”
却见秦律己松开手,缓缓摇了摇头:“并无不妥。”
“那这是……”
秦律己接道:“不仅无甚不妥,他这还算因祸得福。”
“因祸得福?”苏徐行听不懂了。
秦律己:“没错。他体内余毒与这鸠红相互抗衡、抵消,竟然‘同归于尽’了。”
“也就是俗话说的‘以毒攻毒’,他这两个毒都都解了,体内再无毒素,从此也不必受毒发之苦。”
听他这样解释,苏徐行这才明白是怎么回事。但是……
“那他这里……”苏徐行指了指自己脑袋。
秦律己摇头:“暂时没有破解之法。”
“他中的毒多,对身体自然有伤害,伤了脑子,忘了前程旧事也不奇怪,至于他为什么记着自己嫁给了你……”
秦律己顿住,忽而一笑:“许是对他很重要,所以常常在脑海回忆,这才意外成了唯一的记忆。”
对他很重要……
闻言,苏徐行面露复杂,再看向赵峋时竟一时不知要说些什么。
他兀自沉思着,连秦律己什么时候出去的都不知道。
车厢内又只剩下两人。
苏徐行还在发愣,就见赵峋忽然勾唇一笑,凑到苏徐行跟前,趁他不注意轻轻吻上他唇瓣。
吮吸,舔舐,像是在吃一块糖。
苏徐行浑身一怔,瞳孔陡然放大。虽然他与赵峋更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但与此刻却是完全不同的。
这是一个没有一丝欲念的吻。
待赵峋松开他,苏徐行下意识舔舔唇瓣,追问道:“你干嘛?”
赵峋微微一笑:“亲你。”
嗓音同样暗哑,仿佛又成了那个高高在上的毅国王子。
但他的眼睛却是那样赤诚明亮,不染一丝杂色,里面倒映的,全是苏徐行的身影。
苏徐行哑然:“为什么?”
却见赵峋眨眨眼,漂亮的眼睛湿漉漉的:“喜欢你。”
喜欢你——
苏徐行愕然,脑海中“砰”的一声,好像在放烟花。
“为什么喜欢我?”不知为何,他想追问下去,即便此刻的赵峋失去了记忆,这个问题根本没有任何意义,但苏徐行还是要问,“就因为我给你赎身?”
那如果别人给你赎身呢?是不是就喜欢别人?
苏徐行盯着他,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正在焦急地等待答案。
就见赵峋不解反问:“哪有什么为什么?”
说话间,他忽然伸手捂住自己的心口,然后认真地看向苏徐行,道:“这里说喜欢,便是喜欢啊。”
他的眼睛太干净,表情太认真,苏徐行忽然有些狼狈地撇过头。
良久——
“知道了。”他嘟囔一句。
不是没有人跟苏徐行说过喜欢,但那些喜欢太短暂,不是见他不答应便离去,就是在他拒绝后笑言是开玩笑的。
这样真诚的,只有现在的赵峋。
苏徐行感受着自己胸腔内的剧烈跳动,忽然觉得,就这样跟赵峋谈一次恋爱或许也不错?如果他脑子一直不好,唔,那就一直谈。
脑子要是好了……嗯,反正他们以前也是“情感拍档”,可以继续走肾。
苏徐行暗自打定主意,再抬头,就见赵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睡了过去。
他微微一笑,伸手给他掖了掖被角。
没有了煞气的赵峋看起来更加容易亲近,苏徐行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从他精致的眉眼看到挺直的鼻梁,再到有些苍白的嘴唇。
苏徐行皱眉,怎么还是这么没有气血。
他正想着,马车突然一个颠簸,他整个人往前一扑,正好扑进了赵峋的怀抱。
被他撞到的人一声闷哼,却仍然睡得很熟,好像没有醒来的迹象。
苏徐行松了口气,正要撑着双手起身,就感觉一双手牢牢锁上了自己腰肢,将他往下一带,随即一个翻身,天旋地转,两人就调换了位置。
看着撑在自己上方,目光灼灼的赵峋,苏徐行下意识咽了咽口水。
“你……”
才开了个口,就见赵峋眯眼一笑,语气天真:“夫君……”
说着,他缓缓低头,唇瓣压上苏徐行的,手也不安分地从领口钻了进去。
“我们来开枝散叶……”呢喃声消失在两人唇间。
车厢顿时一阵摇曳。
事后,苏徐行猛然惊醒,不对啊!既然是赵峋开枝散叶,怎么还是他在下?!
第87章
车厢里的那一系列动静,外面的楚淇和秦律己自然是能感受到的,只是……有些尴尬的两人不经意间对视一眼,又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似的,自顾自地看向前方。
“少……阿琰……”秦律己侧头对着车厢说道,“前方即将到达柏州了。”
却听车厢内传来赵峋那磁性的嗓音:“公爹,夫君睡着了。”
秦律己:……
他实在无法将高大精壮又有着低沉嗓音的男人与“儿媳妇儿”联系起来。
晨光熹微,马车吱呀前行,穿过清晨的薄雾,一座高大却又古朴斑驳的城墙缓缓出现在视线尽头,那便是滇南三州中最古老却又最千疮百孔的一州——柏州。
岐州、覃州与柏州,因为三城相距不远,规模都小而又有着历史、习俗等各方面的渊源,因此一直被合称为“滇南”,连知府也只设立一位,统管三州。
实际上一位知府也足够,因为不论从规模、人口各方面来看,还是经济、文化各方面的实力,滇南三州加一起也比不过一个临江府。这也是上琼的达官贵人们宁愿装聋作哑也不愿出手管理滇南的缘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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