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说,人啊!有时不仅败于实力,更是得认命。
“家上……吴国的探子来报,说是有人在下邳招兵买马,试图对家上实施刺杀。”
“下邳?那就是东海郡那儿?”可不巧嘛!东海郡左临大海,右挨彭城郡,上面还有个属于齐地的琅琊郡在燃起烈火。
刘瑞得知这一消息后愣了半天,然后挠了脸颊,面色古怪道:“你确定这个叫周丘的脑子没问题?”
不是他故意贬低对手,而是此人在东海郡招兵买马……他是当郅都是死的吗?要知道在关中的援军抵达后,楚地的三十万大军里有二十五万随郅都走东海郡突袭齐系里极不安分的胶西王和胶东王。余下的等周亚夫的大军抵达后切入吴国,让刘濞体验下什么叫菊花残。
如今冒出个在东海郡招兵买马的周丘倒是把刘瑞给整不会了。
他一方面觉得刘濞就算拉,但也不会蠢到如此地补。
可另一方面,他又相信这是刘濞干得出的事。毕竟史上的七国之乱所带来的影响更糟,来势也更加凶猛。可是从发表檄文到平息战乱也就花了三个月的时间。
三个月啊!
别说是齐国凑出的六七十万大军,你就算往全国放生十万头猪也没这么快就抓完的。
也正因为七国之乱搞起的声势太大,落败的速度更为惊人,所以在平息叛乱后,所有藩王都安静如鸡,甚至有几个因为关中来人而被吓到自行了断的。
“嘶……你说这人……会不会是吴王给孤设的圈套?”刘瑞不相信自己大马金刀地坐在这儿还能碰上活腻的人。
难道是他手段太轻,镇不住那些骑墙派的豪族富商?
想想此地楚风甚浓,并且不乏争强好胜之辈,所以刘瑞在脑补过多后抱着宁可错杀三千,不愿放过一个的念头找来思贤苑出身的禁军,然后由宁成这个大杀器带队突袭了几大家族的老宅,结果真在柴房地窖里搜出了粗制滥造的铠甲兵器。
宁成:“……”
劝说成功的家仆:“……”
“各位,请吧!”几个在乡间为非作歹的家仆哪里干得过从云中郡退下的老兵。不过是三两下的功夫就被对方缴了武器绑成串串,然后就是张汤的属官们上前,轻车熟路地抄完家后找到几张写了一半的细绢。
“家上,臣等确实在彭城刘氏与崇氏家里搜到叛乱之物。”张汤拿到足以定罪的东西后不敢怠慢,立刻找上刘瑞呈道:“这是臣等搜到的证物,还请家上观之。”
刘瑞将细绢摊在面前,只见那平平无奇的一百来字里居然三四处的墨迹深浅不一,显然是主君在反复犹豫后的产物,而且还在第一句就爆大雷。
“鄙贺吴王之大义而忧万民之艰辛……”刘瑞的声音平静到让人觉得毛骨悚然:“所以这大义的吴王背后是不怎么讨喜的孤咯!“
看完全文的刘瑞平静地叠好细绢,缓缓道:“查出多少东西?“
“自制的盔甲五十副,弓弩两副……“
“五十副盔甲是看不起谁呢!”刘瑞突然打断张汤的话,挑挑眉毛道:“他在哪儿制造武器?”
“木匠铺子和制盐场后。“张汤答道:“他们借着锯木的噪音和制盐的消耗掩盖私制作铠甲的事实。”
“是吗?那么他还挺胆大的。”想想这些大厂里极易发生的火灾问题,兴许刘瑞不出手,现实也能让其明白什么叫竹篮打水一场空。
况且这盔甲的质量……
刘瑞瞧着属下端上的“大龟壳”,愣是没法将这玩意与他所熟悉的盔甲画上等号:“他们就拿这玩意刺杀孤?”
不知为何,刘瑞觉得自己被侮辱到了。
见过兵马俑或是看过考古区UP主复原的人都知道秦汉流行札甲,也就是在皮甲上串上小铁片,然后借着甲片的受创来吸收打击能量,所以越高级的盔甲铁片越小,也更密集。
而张汤他们带来的盔甲里有不少都是一整块的铁做成个大肚兜,一眼望去还真像个龟壳,就是不知穿起来膈不膈应。
怎么说呢!
这水平真不像是专业工匠能搞出的,反倒像是业余爱好者的作品。
就是那种放在B站上供人参观也会引来大批吐槽的差生作品。
可是在西汉,私制铠甲就足以定罪了。
历史上的周亚夫之子只是为了给长辈搞五十人铠甲陪葬就把老爹坑死。
张汤他们抄出的盔甲数量已经不止五十人份呐!是可以出重拳的程度。
“家上,那彭城崇氏倒好解决,刘氏就……”张汤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彭城刘氏不仅有楚元王的庶支,还有丰沛二县的移民者。
丰沛可是高祖的快乐老家啊!
这彭城刘氏虽然落魄到要与商贾为伍,可是他们的出身与姓氏在那儿,就容不得张汤随意处置。
“啧!姓刘啊!”刘瑞盯着叠好的细绢,突然笑道:“孤与父王……”
“打得不就是姓刘的?”
张汤的瞳孔地震,但还是很有眼色地把刘瑞的话从脑海中删去。
“罢了,既然是姓刘的,那就给点面子吧!”
刘瑞拢着袖子,若有所思道:“如今暂代宗正的是梁王叔,而且在吴王叛乱前就有大父的在天之灵提醒梁王叔要协助父王平息叛乱。”
“既然如此,那边请梁王叔与丰沛二县的刘氏族老们过来商量如何处置不肖子弟吧!”顺利甩锅的刘瑞本想滴些鳄鱼的眼泪,但却发现自己死活哭不出来。
第166章
“既然家上没有别的吩咐,那臣就下去审问他们了。”张汤见刘瑞半天都不说话,于是上前捧起细绢,极有颜色地退道:“臣请告退。”
“等等。”如梦初醒的刘瑞叫住了张汤,犹豫后舔了下嘴唇,眼睛瞟向窗外道:“孤的这群亲戚啊!有不少人都被高祖给宠坏了,所以生的一颗容易受骗的榆木脑袋。”
“孤是说如果……”
“如果真是家仆或崇氏作乱让彭城刘氏里的蠢货们莫名其妙地与之有了纠葛,你可得让其看起那歹毒之人的真面目,然后在梁王叔和丰沛两县的族老前争取对其宽大处理。”
言下之意就是你可以强迫彭城刘氏去观刑,争取从他们嘴里捞出点有用的东西。
当然,这些事情咱两私下明白就行了,要是闹到明面上你自己解决,别把他这幕后主使给扯下来。
“臣,谨遵家上之意。”GET到刘瑞意思的张汤痛快接下刘瑞的难题,出去后便拐弯进了监狱,准备找栽了的肥羊们聊聊人生理想。
比如刘濞给他们开了多少支票。
他们拉到的叛乱合伙人还有哪些。
事成之后要从哪里给关中捅娄子。
天知道这群人在叛乱上压根没有参考对象。
彭城崇氏倒是祖上阔过,可那都是好几年前的事了,久到高祖的祖宗还是魏国大夫呢!所以他找谁来借鉴叛乱经验?
这么一想,崇家家主一边吐血,一面冲着不断求饶的家仆骂道:“竖子误我。”
“竖子误我!!!”
“大人,大人我真的没想刺杀太子啊!小人有几斤几两敢冒这天下之大不韪去刺杀太子?这都是,都是……”已经快被笞成血人的家仆左瞄右瞧地寻找甩锅对象,然后开启了主仆间的狗咬狗。
没办法,别说是白身,就是官吏碰上造反,而且还是准备刺杀太子殿下的造反,关中判个弃市都算是高抬贵手了。
说不准在吴王落网后,罪上加罪的崇家会判具五刑和夷三族……这也算是登月碰瓷上倒霉的李斯了。
“你说不知道叛乱一事,可我们搜出的铠甲确实真的,贵家在铁匠铺里留下的过量残渣也是真的。”因为刘启下令禁止对犯人严刑拷打,甚至规定了笞刑的数量,所以张汤挑了几个熟手过来“伺候”犯人,并且对他们实施精神折磨。
当然,为了体现刘瑞不是残暴之人,审讯的只有明显参与叛乱的心腹和各家的中心人员,住的远的和等级不够的连同内宅女眷都被严加看管,但也保证了最基本的优待。
“尔等是当本官是傻子,还是当前去抄家的士卒都是瞎子?”张汤让人泼了犯人一身盐水,一字一顿道:“谋害太子属十恶不赦。”
“你们究竟是蠢呐!还是傻啊!”居然在来往的文书上明明白白地写了要搞死太子。
有这证据,别说是他们已经准备盔甲,就算是口嗨也能凑个三族套餐。
张汤觉得他来审讯这群人绝对是大材小用,是在侮辱他的工作能力。
天知道为了给彭城郡的某些人点颜色瞧瞧,他可是走赵禹的路子接了不少审讯的好手。
结果这群和他一样来之前如临大敌的人碰上令人一言难尽的货色……
默……
这真的是要造反的人吗?
感觉不是犯人疯了就是他们出幻觉了。
“首恶和从犯自是要严加审讯。”
“买来不足三四年的家仆先走梁国送去少府。”刘瑞自认为不是好人,也不能在一拍脑门一跺脚地情况下终结西汉的蓄奴习俗。但是作为良心尚存的人,加上先帝与刘启一直都在维护自己的好名声,所以西汉多少还是在法律上保护了奴婢们的人身安全,并且和秦朝一样订了可赎,可特赦的政策。
最重要的是,西汉承认了杀奴婢犯法,甚至要偿命的条律。
是以在关中还是存在虐待奴婢的黑暗秘事,但也不会表面上做的那么难堪。
尤其是太皇太后和太后都曾深受家贫或战乱而险为奴婢,因此在这方面查的很严。
所以在刘瑞看到下狱的那几家里有不少瘦骨嶙峋的奴婢后,他诡异地沉默了,随即陷入了自我怀疑:“把人虐待成这样他们就不怕睡觉时被人扎上一刀吗?”
“您为何会这样说?”李三不想用莫名其妙的眼神看着刘瑞,但还是难以掩盖困惑的语气:“这些连奴婢都算不上。”
“毕竟奴婢好歹记录在内呢!可他们不过是死了也无关紧要的私奴。”
李三说罢还强笑道:“彭城郡算是好的,铜铁矿不多。您要是去铜铁矿多的地方瞧瞧,那才叫惊喜呢!”
“朝廷……”刘瑞本想问朝廷不是彻查过隐户并且将犯法的弃市吗?但是想到两千年后都还有人知法犯法,而且此时的通讯条件与制度无疑是给想犯法的豪强打了针强心剂,所以也就没有问出这么愚蠢的话。”
“罢了,查清底细后送去少府,然后派去修阳陵吧!”
阳陵一成,皇帝肯定会大赦天下,那时参与修建阳陵的官奴婢便有机会成为庶人。
“家上仁慈,实乃社稷之福。”李三恭维了一句便安排下去。
只是这些奴婢好处理,主犯及从犯的家眷就不太好管,还是得由专业人士定个罪。
“说起来,因为刘濞的缘故,桃侯刘舍从少府挪为太仆,可算是被气了个半死。“太仆虽掌舆马和马政,可这里有太多人分得一杯羹,哪像少府,职能够多,也更容易捞钱。不过有一说一,刘舍这个少府令确实当的不咋地。这也跟他们这家始终进不了权贵圈子有关。
毕竟是项襄之后啊!
若不是他们够老实,够受人排挤,也不会安安稳稳地活到今日。
“神公也只是复起后用来应急的,孤也要考虑一下少府令的人选啊!”
文党也好,张汤也罢,他们都太年轻了。年轻到作为九卿根本压不住人。
少府可是皇帝的命根子。无论刘瑞喜欢与否,他都得找个老实本分的在自己的心腹大臣们成长起来前帮他管着少府。
与其让刘舍来或是让少府改姓为汲,不如……
不如让石奋来吧!
石奋够平庸,够听话,也够老实。
管理少府不需要太过聪明的人。
让石奋坐个过度,然后将卜式和聂壹扔进来,也不怕外行管内行的赔光他家的棺材本。
有了计量的刘瑞琢磨着回去后如何让还是中大夫的石奋上来。
而在彭城郡掀起一股腥风血雨时,刘濞也在进攻的路上撞了个满头是包——因为他既不听田禄伯的建议走武关直切关中,又不停桓将军的建议分四路夺下河南郡。而是让刘驹留守吴国后与应高会和,然后以淮南王刘安为人质逼迫淮南丞相张释之开门。
要说那张释之也是个狠人,面对主君的亲自叫门也毫不动容,明里暗里地表示自己身为大汉的臣子绝不能让刘濞这个老贼借道攻入关中腹地,气得淮南王刘安在城门口骂道:“尔老贼也,竟令主君赴死。”
面对刘安的怒骂,张释之短暂地沉默了。
然后就在刘安以为他要低头时,张释之突然说道:“大王为天子之臣,又受先帝的恩惠,岂能因一己之死而视天子于无物乎?”
言下之意就是这门我守定了。大王你要是为此丢了姓名,那也是作为关中的忠臣而死,总好过以叛乱之身而无善终。
“噗!”这下别说是刘安被张释之的话气到吐血,就连刘濞都有些可怜自己的远房堂侄。
啧!这么些年的功夫,就是养条狗也养熟了。
而这老匹夫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
眼见张释之一油盐不进的模样,刘濞也懒得再费口舌,直接下令强行攻城。
张释之见状,也是让城墙上的弓箭手准备应对吴王的士兵,然而士兵却在尖利的女声下被打乱了备战的精神力。
张释之回头一瞧,只见淮南王后上前就是一巴掌,指着他的鼻子骂道:“老匹夫,你这个无父无君的老匹夫。”
“孤问你,城下何人?”
“是淮南王!是高祖的孙子,皇帝的亲堂兄。”
“尔身为陛下指派的丞相居然让用弓箭对着大王,真是狼心狗肺的玩意。”淮南王后一面哭泣,一边骂道:“可怜大王对内温和,对外恭谨,礼贤下士数十年竟然养出个忘恩负义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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