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的糖引也是如此。”
“它在钱庄里是50金币换一糖引,但在离开大汉钱庄后,就升值为55甚至60、70金币兑一糖引。”
第493章
“这跟抢钱有什么区别?”年老的匈奴人还未开口,个高的匈奴人便跳了起来,然后又坐了回去:“70金币……是多少金?”
莎车国的地理特殊,所以对安息传来的德拉马克比较熟悉(因为它的隐藏金主大月氏也跟紧安息,换上安息的货币体系),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便是东边的匈奴。
史上没匈奴使用货币的记载,但是参考以左为贵,政治定中心的原则,匈奴的货币认知还是基于汉匈贸易。
中行说也尝试劝说老上军臣制定货币,形成内部的经济体系,但在说出“集天下之铜,聚天下之金铸匈奴币”后,他差点被手痒痒的大当户们趁机抹了。
什么意思?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集天下之铜……集的是谁的铜?
聚天下之金,用得是谁的金?
松散的部落制、联邦制的弊端在此刻展现得淋漓尽致。
没有可靠的货币就意味着在国际贸易里处于绝对的被动状态,而且缺乏内部自查的定量标准与进化助燃——因为简单的以物易物无法保证高效率的金钱流转,从而产生时间价值以供养庞大的第三产业,所以在天灾人祸之余,这也是让匈奴的人口没较大突破的主要原因。
同样的情况发生在元代就是开国即膨胀的魔幻现状让金融体系的最大根基——国家信用一开始就等于没有。
亦或是说,元代的金融信用根本不在蒙古朝廷内,而是南方的士大夫与地主手里。因为元代和前期的老朱般压根不懂纸钞这玩意是兑不来钱的,能兑钱的纸钞背后是黄金储备的安全感与大家族的百年信用。
当然,聊着这些都太虚太远,只是借案例强调货币的重要性与建立体系的相关益处。
而在当下的国际贸易里,货币的强势与否和现代没啥区别,主要是看所属国家的综合势力。
实力强且脑子好的能用造价不高的糖引兑来海量黄金……而且人家只进不出,只需别人用金币兑换糖引,然后用兑来的糖引兑糖块。
实力强且有手腕的能用含金量低的货币获取含金量高的等价货币,如现在的罗马与战国时的强秦,本质上与美元霸权没啥两样,就是靠汇率差来吸取他国的主要财富。不过和现代的美元霸权相比,罗马的“第纳尔霸权”还不算恐怖,顶多是用含银量4.37克的第纳尔换含银量4.5克的的德拉克马,跟有资本加持的美元霸权相比,就好比是一两平米的还钱所跟榨干泰铢的索罗斯,借一万亿赚700亿的巴菲特打正面擂台。
小作坊干两辈子的量也比不过次大危机里的操盘收益。
不用等到千年以后的美元霸权,现场的匈奴人在听到倒卖一张糖引赚20金币后就彻底破防了。
20金币是什么概念?
一奥雷金币兑二十五第纳尔银币。而一个希腊雇佣兵的月薪就是五十德拉马克银币,与第纳尔的兑换率是一比一。
也就是说,一个希腊雇佣兵拼死拼活地干八个月才赚得一张糖引的倒卖钱。
即使市价不可能按70金币换一糖引的最高价算,但只要从每张糖引上收百分之十的手续费,就足够买希腊雇佣兵为你卖命75天。
这简直是……
是……
“抢钱哪!”解释中的西域人也愤愤不平道:“20金币……我累死累活一年也赚不到这转卖的差价。”
“……这话纯属无的放矢。”接应的人对表演式的矿长姿态嗤之以鼻:“你要是一年没20金币的收入也不会在这儿谈论糖引。”
这好比是兜里没钱的问张雪峰要不要去海外读个成人本科,后者一定十分无语的表示比起读书,你还是先打工攒钱比较实在。
“20金币是普通人的收入。”年老的匈奴人对莎车的现状感到陌生,但也不会因此抛弃基本常识:“这么说可太谦虚了。”
“何止是谦虚啊!简直是把自己贬到泥地里了。”接应的人也趁机附和:“没钱敢来做生意的也只有蠢货。”
这话似乎打开某种奇特的机关,让接应的人虎躯一震,随即用审视的目光打量提供稀有金券的西域人:“你不会是装腔来骗钱的吧!”
“怎么可能!”西域人的脸色一变,再次拿出金券作为佐证:“一个装腔来骗钱的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西域人像受了大辱,叫嚷着要对方给个合理说法。
年老的匈奴人斜眼瞟去,只见桌下抖着一双不厚的大腿。
“有吗?有吗?”西域人只盯着质疑的接应人士,声音大的引来其他的食客瞩目。
“你吼辣么大声干嘛?”
不知是谁嘴里含着羊奶吼道。
西域人为增强底气而伸出的脖子立刻一缩,整个人在视觉效果上小了一圈。
“好好说话,好好说话。”来拼桌的匈奴人居然成了和事佬:“糖引出了大汉钱庄就涨了十币。”
年老的匈奴人伸出双手,终于把谈话扯回事情的重点:“即使是到这个地步,糖引依旧供不应求,所以才有别的东西替代糖引……我说的没错吧!”
“非常正确。”西域人的肩膀一松,向拉偏架的匈奴人投去一道赞赏的目光:“金券就是为此出的。”
说罢他又想到什么,语气里竟带了丝对西域现状的恨铁不成钢:“但一开始可不是拿金券补充糖引的空缺,而是想学大汉搞个各地都认的凭证……”
西域人也知道这话多么离谱,所以声音逐渐变小,以至于要侧身去听才明白后边说了什么。
匈奴人的种族DEBUFF在那儿,只是明白对方说得的不是好事,但不清楚不好的地方究竟在哪儿。
懂一点的接应人被这话雷得外焦里嫩,在那儿张着嘴巴消化新的消息。
“就……”
就难很评啊!
接应的人在回过神后提出质疑:“你也清楚大家为何承认糖引的兑换价值。”
SO……
“发明金券的人是什么来头?他凭什么让众人相信金券的价值等于糖引?”
就是让现代人给古人点曲梁静茹的《勇气》也不能离谱到这个地步。
第494章
勉强算是走南闯北的西域人生平第一次为自家……啊不!是楼兰国的行径感到羞耻。
是啊!
到底是多自恋的西域君主才会把自己带入大汉皇帝,觉得包括安息在内的外地商人都会承认金券的流通价值。
“楼兰的国君……是不是在匈奴呆过?”
年老的匈奴人:“……”不是,好端端的,怎么扯到匈奴头上。
西域人的脸色一僵,随即又舒展开来。
是啊!不然也没法解释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的魔幻操作。
眼看二人又要讨论“匈奴人没经济头脑”的经典课题,年老的匈奴人赶紧问道:“金券不能填补糖引的需求空缺,更不能如糖引般在钱庄里是一个价,在钱庄外是另一个价……”
年长的匈奴人压低脑袋,血液也随这一举动充盈大脑:“楼兰王的想法很美,但是楼兰没有糖块,多的又是皮袄这类西域不缺的寻常货物。”
别说是脑子正常的商人,就连不懂经济为何的匈奴人都可以搞懂背后的逻辑。
一没国力,二没信用,三没可以增强信心的锚定物。
除非众人被下降头,否则金券就是废纸。
“楼兰王的脑子糊涂并不代表楼兰国的其他人也跟着糊涂。”好歹都是西域的一员,总不能让一颗狗屎坏了西域的普遍风评。
最重要的是别让楼兰的坑货君主代表西域的权贵水平,否则谁还愿意过来共商大事。
“所以楼兰的正常人用金券兑换糖引以补充糖引的需求空缺?”接应的人在略略思索后眉头一皱,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这么做也……”
“没差吧!”
结果都是补上糖引的需求空缺。
SO……
“折腾了一通还是以大汉的拳头为准。”年老的匈奴人不懂经济,但他懂得万事都以强者为尊。
现代的民主社会讲政治正确与保护弱者……应该说是国家发展到一定程度都会出现偏向弱者的社会制度。
但是匈奴很显然没发展到有条例保护的那刻,所以用最简单的逻辑推理反而能正中眉心。
“亏得楼兰的贵族还没跟着一起不自量力,否则楼兰……唉!”西域人的嘴上埋怨着楼兰王的胸大无脑,实际却为西域的名声……尤其是其它国的名声松了口气。
但……
“金券真能替代糖引吗?”就在气氛逐渐转好之际,接应的人将西域人的心脏再次揪起:“说到底是糖引的伴生物,一旦大汉撤离西域,或是不在西域兑换大汉糖引,那西域的金券还不只是废纸一张?”
“那时买了金券的人又找谁兑现?”
“总不能……”
接应的人眼睛微眯,似逼迫又似调侃地道出金券的持有者们最不想听的话:“总不会用55个金币买金券做压箱石后还得想着用30金币将破烂清空。”
“那样……”
可真是捅了马蜂窝喽!
…………
自打成为西域外交的第一人后,安归亚已许久未如今日这般走路带风,面色阴沉的好似要把屋顶掀翻。
王宫里的仆婢因这可怕的脸色吃了一惊,还没来得及装出一副“我没看到,我不清楚”的保命姿态,后者的衣角就卷着风沙从眼前闪过,一路冲到笑不拢嘴的楼兰王那儿。
“啪!”进门后的安归亚二话不说地往主君面前拍上一堆搜集而来的金券,声音比脸色还要低沉:“我想您该给我个解释。”
“解释?”楼兰王的笑容从脸上褪去,之后更是起身做出退位让贤的举动:“要不你来当这国君?你来当这楼兰之王。”
“……我没有想取代您的意思,只是……”
“只是什么?”
明明是被问责的那方,但楼兰王就是有底气倒打一耙:“反正是给大汉当牛做马,怎么?当牛马的还不许借主家的势捞上一笔?”
说到这儿,楼兰王的表情越发的不屑,干脆冲着怒气冲冲的安归亚指桑骂槐:“当娼妓的还立牌坊?呵!世上就没强国还有好名声的例子。即使是有,那也是对一部分的国家较好,然后踩着其它国家的尸骨而上。”
楼兰王的右掌在雕花的桌上砍了三下,目光也随这一举动逼了上去:“想要好名声又舍不得买名声的钱?天底下哪有这么好事。”
他很清楚楼兰已非从前的楼兰。
最重要的是,楼兰已非王族的楼兰,更不是他苦心追求的一言堂。
安归亚的心不在楼兰的王族那儿,更不会做普通的贵族,单纯的臣子。
而以这个心脏向汉的叛徒为中心,楼兰的贵族、子民,都发生了倾向的偏移。
这对一个国君而言,无疑是相当恐怖的事。
但这不是恐怖的终点。
真正的终点是楼兰的宗主国是大汉,而楼兰王是其父送给匈奴的质子,他还有个入汉为质的同母弟弟。
“射勿盘陀真是好福气。如果不是汉匈的关系急转直下,楼兰又是大汉进入西域的第一道卡,他一奴婢的儿子也不可能入汉为质,留的性命在那儿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
之前就说了,历史上入大汉为质的楼兰王子在其兄被物理解决后是有机会成为楼兰的新任国君,但不知道大汉的日子太舒服了,还是在楼兰有他避之不及的事物,总之那位楼兰王子死活不愿离汉就任。无奈之下,汉武帝允楼兰内部自推新王。
有一说一,前任的楼兰王还是挺能生的,不然也没儿子到处批发人质。
“……”安归亚也清楚这位楼兰王的色厉内荏——眼看大汉掌控西域,面前有个与汉交好的权臣到处乱晃,千里之外还有个在大汉做人质的异母弟弟逐渐懂事。任谁看了不都得说“哥们,你就是个占位的炮灰,随时都会一死让贤”。
翻烂《汉书》,估计只有还未出生的乌孙狂王能理解他的痛苦处境。后者是老爹死得早,老妈和老爹的另一个老婆——解忧公主一起嫁给自己的堂叔。
堂叔是个亲汉的肥王,和解忧公主有了亲生子女后把答应堂兄的事儿(也有自己的私心)忘得一干二净,在老婆的劝说下决定让便宜侄子退位让贤。
得亏肥王翁归靡死得早,不然以解忧敢设宴会杀夫的大胆性子,元贵靡当岑陬(乌孙太子)的第二天,狂王就得去见亲爹。
西域人的史料记载仅比匈奴强上一点,但是见过匈奴斗争的楼兰王对西域的墙头草性格非常清楚,更清楚在其父的布局下,楼兰人……亦或是说西域人早就做好了换国君的准备。
反正在大汉介入西域局势前,乌孙、大月氏、匈奴已在此地斗法了一百年。匈奴内部都还有几个派系要求西域站队。
为此,原本给一个质子的楼兰王得向匈奴上交两个亲生儿子。
同在匈奴为质,但却是在右贤王的眼皮子底下长大的二王子无比庆幸自己没当楼兰国君,不然眼下如鲠在喉,如芒刺背的倒霉蛋就是他。
“……因为对我不满,对大汉的皇帝不满,所以您就借我的名义捞钱?发行这种等于废纸的骗人玩意?”同情归同情,但在关乎楼兰未来的大是大非,安归亚的脑子还算清醒。
至少在这一刻是清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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