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了,刘瑞还补充道:“况且参与试卷运输的官员们也是有出入记录的。科举结束后,这些试卷就和出入档案一起密封送往太史府,期间绝不可能遭人篡改。”
听了刘瑞的话,儒家的人都挺起胸膛,表示一定要查试卷,要给遭受不白之冤的儒生们公开平反。
而反观黄老家与法家乃至勋贵外戚都已紧张得冷汗涟涟,倒是让诸子百家里的小众学派们看了场好戏。
第102章
好消息是,太子真的打算公正。
坏消息是,太子真的打算公正。
章武侯原以为科举放榜十几天了,只要在试卷的可信度上做点文章,抓几个典型和用以背锅的小官就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可没想到太子直接掀桌子不干了,直接把所有人的脸皮都扯下来。
正如太子阴阳怪气那般,你们不是要公正,那咱就公正到底吧!
没理由你们为了道统之争而拿天家做筏子,还不允许莫名挨骂的有不配合的地方。
当然,这也只是诸学子们的想法。
赢麻了的□□努力做出挑梁子不干的愠怒表情,抽搐的嘴角咋一看像是皇帝父子在努力平复内心的波涛汹涌,实则却是拼命压制不断上扬的嘴角。
刘启:他大母的,原来背(当)后(白)阴(莲)人(感)的感觉这么爽啊!
刘瑞:MD,原来上来开团的感觉这么爽,难怪喜欢挑战刺激的都得从政。
“怎么,朕觉得太子的提议很好,卿等为何一言不发?”刘启见底下的人都沉默不语,于是打破了还能装死的平静:“你们来这儿就是为了寻求公道,如今太子给了公道的法子,你们倒是憋不出一句话来。”
说罢,刘启还摇了摇头,向前直了下身子,玩笑般的说道:“怎么,你们闹了那么久,难道是在戏耍朕?戏耍有求才之心的太子!!”
话到最后,几乎是用吼的表达心中的愤怒。
儒家的几个年轻学生还想多说几句,结果老师一个眼神过来,他们也只得乖乖闭嘴。
诚然,儒家的山头们必须咬死自己没走后门,自己的学派是纯白无辜的,可是闹到这个地步也不是他们所期待的。尤其是看勋贵外戚们露出一副死了爹妈的表情,他们就是再没脑子也能明白上榜的勋贵子弟里肯定有人走了后门。
而且还不止一个。
一想到这儿,公羊寿的脖子上泛起鸡皮疙瘩,心里暗自连连叫苦,知道儒家这是被人拿来当枪使了。
无论如何,第一个开口应和着要开口应和与要公开考卷的是儒家,被集火的对象也是儒家。
别看儒家在关东一带发展得如火如荼,可是关中的肉食者老爷们还是更青睐于黄老学。而对中下层的小吏而言,做官的最佳学派还是能把蛋糕做大的法家杂家。这就让受众大多是小地主阶级和商贾的儒家显得非常尴尬。
毕竟历来只有走投无路的农民敢第一个喊出“王侯将相宁有种乎!”,那些有点资产的小地主阶级和商贾正如后世的中产和买办政权一样,处于把柄太多而喜欢绥靖的尴尬境遇。
至于职业军人……
拜托,你看那些靠军功起家的勋贵们谁还能掌兵,谁还能拥兵一方,自称军阀。
老一辈的走了,年轻的军二代们里要么是被养废了,要么是如周亚夫这般训练好了士兵就被调离岗位,根本不给发展成亲兵的机会。
况且这几代的皇帝吸取了卢绾的教训后对军队的调动设了重重限制,还把军费军需都牢牢控制在少府乃至皇帝本人手里。
就这德行,也无怪乎此时的儒家顶多是骂几句,还不敢像秦末那样大规模助攻或是像明末那样让皇帝易溶于水。
没那个能力知道不。
【可惜了。】刘瑞瞧着公羊寿和申培,韩英,辕固生等人不停地交换眼色,忍不住骂道:【早干嘛去了。】
曾几何时,刘启还想相仿先帝与高祖重用儒生,将儒家这个中庸的学派扶上政坛的主导位子。甚至还想拉拢儒家以对吴王和淮南王形成舆论压制。
然而这到鲁儒眼里就是皇帝怕了他们的证明。
刘启:不装了,我摊牌了,我不想当舔狗了。
黄老学和法家也没想把这事闹大,更不想让勋贵外戚把公开试卷的锅扣到自己头上,于是上前打圆场道:“公开虽能有力制止天下人的谣言,但也会对官府乃至陛下的权威造成影响。”
田叔一副老好人的模样,说出的话也是非常中肯:“不如只允许参考学子查阅自己的试卷,然后令各大学派挑出代表重新批卷。”
此话一出,不仅是勋贵外戚们松了口气,就连要求公布试卷的儒家都放下心里的大石头,知道自己不必在众学派的集火后又被勋贵记上。
窦太后见状也是缓了脸色,刚想同意这个提议,就听刘启发出饱含杀意的冷笑:“呵呵!”
“呵哈哈哈哈!”
上座的刘启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一边用右手揉着自己的胸口,一面打量商量好台阶的诸学子们,冷笑道:“你们,还当朕是皇帝吗?”
此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包括刘瑞都跪了下去,立刻说道:“臣不敢。”
“不敢?”刘启靠着硬邦邦的椅背,狠狠拍了下桌子,倒是让一旁的窦太后脸色发沉:“是不敢呐!还是糊弄朕啊!”
“合着你们闹来闹去的,又是有人打架进了廷尉府,又是闹到宣室殿里求朕做主。”刘启继续阴阳怪气道:“到头来嫌太子的公正不够体面,不够顾全大局,建议朕为皇家的颜面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疯狂扣帽子的刘启再次拍了下桌子,惹得刘瑞在心里疯狂地为他竖大拇指:“你们是嫌朕的日子太安宁了,所以想拿朕和太子来寻开心,想让朕和太子成为天下人的笑柄吗?”
“皇帝。”一旁的窦太后忍不住道:“田叔的话若是有不妥之处,你指出便是。用不着当着众人的面说些折辱人的话。”
“母后此言差矣,朕哪敢折辱他们啊!”刘启知道窦太后是想息事宁人,可是为了捞到好处,他还是在窦太后的怒气下故意曲解对方的意思:“朕这个同意科举的人,太子这个主持科举的人,在各位的……顾全大局下,都成了一场笑话。”
“就连参与科举的官官吏吏也都成了一场笑话。”
“天下人的笑话。”刘启甩了下袖子骂道:“为人臣者不忠君爱君,不顾君王同僚的颜面而去搅动乾坤,如市井无赖般撒泼耍赖,最后闹到无法收场才想起有人莫名遭殃,然后还要君主同僚顾全大局。”
刘启说罢还拍了拍自己的椅子,铁了心的不让在场的人膝盖好过:“诸位这么有大局观,这么有手腕,还能在百忙之中来教朕做事,来教太子做事。”
“也真是……辛苦各位了。”
当然,骂贵骂。刘启并不想折腾自己的儿子,所以让宦官令把刘瑞扶回原位。
“朕今天就把话扔在这儿。”
“现在想让朕收手,晚了。”
“想让朕看着自己求贤若渴的儿子承受不白之冤还要给泼脏水的收拾烂摊子。”
“呵!”
刘启骂完后终于觉得这几天的鸟气好受了些,同时也站在道德高地上俯瞰众人的爽感。
申屠嘉倒是想说些缓和的话,但是他一七十多的老勋贵只是耿直又不是没脑子,知道自己胡乱出头只会让底下的人心寒。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这几日担惊受怕,寻死上吊的可不止有能闹到太子和皇帝面前的小众博士们,还有那些参与科举的小官小吏。
人家又何其无辜,以为自己接了肥差,结果被各家这么一闹还以为自己大祸临头,甚至有人寝食难安地走进了思想上的死胡同。好在家里发现及时,而且科举事关皇家,所以还有翻盘的机会。
可即便如此,他们也对各大学派心生怨气,甚至有些家境不错的小吏将孩子从老师那儿接回,间接促使小众学派迎来招生热。
章武侯瞧着申屠嘉的脸色就知道老丞相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然后再看看抿着嘴唇的中尉周亚夫,心里也是万分着急。
虽然含金量最高的进士及第和进士出身里没有勋贵子弟,可是多达七十人的同进士里不说是有一半的人是含着金汤勺出身,但也占了上榜者的三分之一。
里头自是学黄老的富家子弟居多,儒家其次,法家倒是最少。
但奈何第一个开团的是法家,打得最狠的也是法家。
所以……
“陛下非要将此时闹大,弄得大家心神不宁吗?”章武侯是皇帝的舅舅,更是外戚们的山头,自然得出面继续好言相劝:“无论如何,这都是难以启齿的事。陛下既受无妄之灾,又何必让自己的颜面继续受损。”
刘启瞥了眼章武侯,再瞥了眼刘瑞。
父子二人在对视中都看出对方眼里的嘲弄。
你跟老刘家的谈脸面这不是自取其辱吗?
世界上最搞笑的事莫过于跟华尔街谈良心,跟政客谈脸面。
“章武侯的意思,朕明白(但不想理会)。”刘启露出宽慰的表情,可说出的话却是丝毫不顾章武候的脸面:“朕想着科举终究牵扯了太多官员,还是得在朝会上再议一次。”
什么叫给人添堵,这就叫给人添堵。
别说是在场的勋贵学生们暗自叫苦,就连申屠嘉都有想昏过去的冲动。
皇帝在朝会上提了这事就意味着要下诏解决,将参与者都摆到明面上。
那他这当丞相的到底是通过皇帝的诏令,还是将其打回去?
作者有话说:
刘瑞想着是堵死勋贵们的后路,刘启想的是借题发挥逼着要脸的勋贵乃至丞相同意某些不好同意的事。
之前文里有漏洞,董仲舒这时还没开门授课呢!所以改成公羊寿。
第103章
众所周知,政事只要不上朝会,不下明诏就还有周旋的余地。
而要是在朝会上追究此事,立刻下诏……
众人不免偷偷看向窦太后和老丞相,只见二者面沉如墨,竭力克制自己的脾气。
窦太后当然能借孝道影响皇帝的一言一行,但也只能影响,并不敢如吕后那般直接以诏书硬刚诏书。且不谈薄姬还活着,极有可能与窦太后公开交谈,就说刘氏宗亲还没死绝了,窦太后要是敢这么做那么一个“祸乱朝政”的名声是免不了的。连带着窦家也得一起完蛋。
至于老丞相……
作为能限制皇帝的相,申屠嘉当然能像当年的萧何张苍一样把皇帝的诏令给打回去。甚至在程序正义上,申屠嘉比窦太后更放得开。
可问题是皇帝的诏令是要记档的。
而被丞相打回的诏令更是会引起讨论。
刘启那厮儿肯定不会在诏书里提起那些不能明面的弯弯绕绕,而是义正言辞地得为科举证明,得为太子证明,得为参与科举的官官吏吏证明,所以才要公开试卷,还天下一个公道。
面对这种诏令,申屠嘉要是打回去了,那他别说是这辈子的名声完了,就连死后也得留下骂名,遗臭千年。
而对看热闹的黔首来说,提议公开的皇帝太子肯定是没问题的,即便是有问题,但是看跳的人那么多,也能脑补出欺上瞒下的精彩剧情,然后发出鄙夷的笑声。
所以现在要怎么制止皇帝将此事闹大。
算算日子,大后天就是朝会了。
要是让皇帝在朝会上挑开此事,那勋贵们的脸就彻底丢尽了。
而在冒出如此之多的作弊者后,协助此事的九卿肯定是要上表请罪的,搞不好还得撸一批人下去。平白得罪勋贵们不说,还让底下生怨。
“事情闹到这个地步,各位也没必要着急一时,不如在朝会前想想自己做错了什么,想想奏表该怎么写,再来给朕充当老师。”刘启瞧见宦官令的暗示,也不想看让他来气的混蛋们在此EMO,于是说道:“时候不早了。宫里也没那么多地方让人留宿。卿等还是赶快回去,以免宫门不好落锁,禁军也不好换防。”
“诺。”皇帝都明着赶人了,被呛得没法回声的勋贵学子们也不好留下,只能挪着乌龟似的步伐缓缓离开。
刘启见状,更是不悦道:“晚上加道虾油豆腐。朕今天胃口不好,得吃些好消化的。”
人精们听出了皇帝的指桑骂槐,于是羞着不知薄厚的脸皮赶紧离开。
刘启标榜自己是孝子,自然得送窦太后回宫。
而刘瑞在陪薄皇后回宫的路上,后者终于按耐不住内心的焦躁不安,缓缓问道:“你这事闹得这么大真的没问题吗?母后在宫里都为你这小子捏了把汗。”
“母后,不是儿子要闹事,而是有人想借儿子的良心闹事。况且连父皇和闹事的人都没想找儿子的麻烦呢!你也不必那么忧心吧!”刘瑞知道薄皇后胆小怕事,好在她一野心不大的人也坏不了事,所以便耐心劝道:“况且薄家也没牵扯进去。您今天的表现就很合适,近期还是闭门谢客吧!至少得等近期的朝会结束后再接受别人的拜访。”
“太皇太后也是这么想的。”薄皇后点了点头,心有余悸道:“好在咱家没那么多心眼,不然可就倒了大霉,平白惹了陛下不快。”
刘瑞闻言弯了弯嘴角,知道薄家没敢把让刘瑞替其开后门的事告诉薄皇后。只是随着薄姬的年岁渐长,薄家总有求到皇后的那日。
只可惜跟薄姬相比,薄皇后的人生挫折也不过是丈夫不惜,宠妃跋扈。可她毕竟是薄姬的堂侄女,加上婆母本就吃过宠妃的苦,所以对薄皇后还算体贴。这也导致薄皇后虽然有在努力跟上周围人的脚步,但是她的资质与坏境令她还没成为棋手而不是棋子。
这对薄皇后而言,也不知是幸事还是不幸。
“瑞儿,您说陛下会不会一犟到底,真的在朝会上让各方都下不了台?”薄戎奴到底是外戚里的扛把子,所以在朝会上肯定会被要求表态。
而这也是薄皇后的另一担忧。
“不会。”如果刘启真要掀桌,那也会是突然发难,绝不会让勋贵大臣们有喘息之机:“他们只会竭尽所能地安抚父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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