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启似乎明白了刘瑞的意思,随即笑道:“年轻人确实鲁莽,也更容易丢掉性命。”
老一辈的吴国人或许知道刘濞一系同关中的纠葛,加上他们经历过汉初的苦日子,所以对刘濞重征人头税一事只是抱怨几句。
可是吴国的年轻一代就不同了。
他们自懂事起就没缴过人头税这玩意,并且对“千错万错都是关中人的错”的老套说辞嗤之以鼻,甚至感到火冒三丈。
特么关中对吴国可是放养态度,你一吴王要是不想收人头税的话还有人逼你签下重征人头税的诏令吗?还有那些赖在吴国的亡命之徒……
除了浪费粮食他们还能干什么?
真有大才或是勇气的话就学荆轲搞刺杀啊!
第117章
诚然,刘濞收留亡命之徒的初衷是与关中对抗。即便不对关中产生威胁,也要做出反抗关中的样子,从而巩固吴国在藩王里的话语权。
对于这种过于迷幻的行径,刘瑞除了“666”便无言以对。
当然,了解近代史的肯定觉得刘濞的行为非常熟悉,就好像是美国在亚洲和南美洲挑拨离间后发现自家的迈阿密和芝加哥已经沦为犯罪者的天堂。而对两千年前的吴国黔首而言,刘濞的仁慈让吴国三郡各个到处都是龙场悟道的人才,即便是有大才者为吴王做了不少事,但是那些慌不择路的人里品德较好的不足一半。
更可怕的是,这些都是青壮年人口。
吴王指望他们能去耕地是不可能的。
倒不如说,这群人能安分守己,不干那些欺男霸女的事都已经是吴王刘濞的人品爆发了。
如此这般,想要挑起吴国的内部矛盾真是易如反掌。
“儿臣记得之前的大彻查里有被廷尉下狱的子钱商人。”刘瑞感叹“美国竟是我自己”的同时也在完善扰乱吴国的计划:“还有搬到关中的蜀商们。”
因为百越痴迷蜀郡生产的细盐酱油,所以少府为此积累了不少矿石。
刘启原想将其铸为铜钱,不过碍于北方骚扰边境的力度逐渐加强,所以为了强化边境的武装力量和预备役,关中的工匠大都在忙研发之事和武器更换,压根腾不出铸钱的人手。所以当刘瑞提议借此白嫖刘濞的铸钱工匠,顺带废除民间的铸钱权时,刘启的左眼里写着“好呀!”,右眼里写着“妙哉”。
“如此便由你来主导朕让内史和御史大夫协助一二。”
“御史大夫?”如果刘启不提此人,刘瑞都快忘了三公里还有个位同副相的御史大夫。
毕竟人人都知御史大夫陶青乃是皇帝的提线木偶,其存在感无非是晁错干些职责以外的事,或是将皇帝讨厌的官员给搞下台。
刘瑞记得陶青在申屠嘉去世后便当上丞相,后来因为七国之乱里,荣升为太尉的周亚夫大放异彩,在军队里的声望一般无二。而刘启记恨陶青背着他与中尉陈嘉,廷尉张欧联名诛晁错而在几年后将陶青废除,扶周亚夫当丞相的同时也在极力削弱周勃一脉的军中势力。
可以说,陶青的一生就是个用完即扔的提线木偶。
纵观西汉的前几任丞相,也就陶青只有寥寥数语的记载,死后还得了“夷”这个偏贬义的平谥。
“怎么,你对朕的人选有所不满?”刘启看出刘瑞的迟疑,追问道:“你不喜御史大夫?”
“并非不喜,只是对他印象不深。”刘瑞解释道:“他就是个棒槌。”
“棒槌?”
“蜀郡那边说人是白痴的意思。”
“是吗?”刘启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笑道:“没准是大智若愚咧!”
说罢,他还认真道:“谁家没有棒槌啊!你敢用没有棒槌的朝廷吗?”
刘瑞闻言愣了会儿,随即拜道:“儿子受教了。”
“光是受教可不够,还得记在心里,付诸于行动。”刘启瞧着身形渐长的刘瑞,语重心长道:“用人之道在乎平衡,不可尽择贤良用之,亦不可令奸佞遍布朝野。”
“儿子明白。”刘瑞答道:“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
“你能明白就好。”刘启闻言安心道:“上榜的进士里找几个陶青那样的棒槌,然后从窦家,陈家,乃至薄家里再找几个棒槌。”
不知为何,说到这儿的刘启脸上闪过一丝凌厉,似乎是在逼迫刘瑞做出决定:“你能理解朕的苦心吗?”然后想着刚才提到的外戚世家里有谁适合当黑手套。
面对君王的步步紧逼,刘瑞想起窦婴一家害死的矫诏事件,于是立刻摆正态度道:“儿子明白父皇的苦心。”
当然,考虑到皇帝一贯的抽风属性,以及连刘邦那样的老流氓也曾幻想过兄弟和睦的别扭行径,刘瑞也不能表现得太过无情,以免让刘启觉得他过于心狠手辣,从而联想到不好的事:“谁又不怕外戚祸国,田氏代齐。”
刘启挑了挑眉毛,将刘瑞上下打量一番,慢慢笑道:“朕真的越来越喜欢你了。”
不过这一难得的夸奖后紧跟着对儿子的吐槽:“就是装得太假了,朕都不用看你表情,只听声音就能断定你在想什么。”
“真的?”刘瑞一脸的不信。
“真的。”刘启一副“老子能把你玩弄于股掌之间”的自信。
“既然父皇雄才大略至此,那便不必儿子操心吴国的事吧!”刘瑞拢着手,一副“我阿父好棒棒哦!所以我这个当儿子的能清闲点吧!”的无赖表情,看得刘启一阵语塞。
“臭小子,你阿父也是做大父的人了,你这混球不仅不心疼你阿父,居然还编排朕。”刘启本想习惯性地敲敲儿子的脑袋,但又怕如此机灵的的儿子被自己敲傻了,于是扯了下刘瑞的脸颊,直至对方龇牙咧嘴后才心情很好的回宫。
“阿父真是越老越孩子气。”刘瑞在家休了一天后便去长信宫里告状。
上座的薄姬听着刘瑞假情假意的抱怨,唇边的笑意真是难以消失:“你阿父也是疼你,重视你,才会与你打打闹闹的。”
想起她那从从未获得父亲认可的可怜孩儿,薄姬的眼神不由得暗淡了几分,彷佛从刘瑞身上看到先帝的另一种可能。
她让自己的堂侄女当皇后,尽心尽力地护着刘瑞,又何尝不是以太皇太后的权势去圆自己的一场遗憾。
恒儿啊!阿母真的好想你。
悲伤上头的薄姬泪如雨下,看得刘瑞一愣一愣的。
不是啊!他是想借薄姬之手把薄家人弄到身边去当马前卒,怎么他还没开口,薄姬就如此失态了?
这跟他的设想不能说是有所偏差,只能说是毫不相干啊!
“太婆,太婆您还好吧!您可别吓瑞儿啊!”这一刻,刘瑞慌不顾礼地上前扶住薄姬的手臂,只听后者在低低的啜泣声中无助喊道。
“恒儿。”
第118章
老来伤怀的薄姬突然病倒了,吓得薄皇后衣不解带地照顾着,就连宫外的两位长公主也是频频进宫探望薄姬。不过比起昌平长公主的焦急万分,馆陶长公主更像是不得已面子工程。毕竟薄姬一死,宫里宫外就是窦太后做大。这让馆陶长公主兴奋不已的同时,也令宫外的窦氏外戚蠢蠢欲动。
“蠢货。”章武侯挥挥手,不耐烦地让人压下堵着嘴的旁系窦氏,然后看向正襟危坐的其他人,缓缓道:“太皇太后重病的消息就让你们这么高兴?”
底下的小辈们不敢违逆老而不昏的章武侯,但是他们毫无尊敬的眼神就能说明一切。
章武侯见状,感叹于小辈们真是派不上用场的同时也为窦家的未来感到担忧:“北平侯未死且太子已立。”
“尔等今日的放浪行径要是传到太皇太后或太子耳里,那边是我窦氏一族的灭顶之灾。”
说罢,章 武侯还捶了下扶手,语气严厉道:“薄衰窦盛,临朝称制。”
底下的族人全都露出惊恐之色,倒是让章武侯冷哼一声,感叹他们还没蠢到无药可救:“自太皇太后重病侯,这样的歌谣传的遍京都是。”
“岂有此理。”某个跟章武侯关系较近的窦氏子弟拍案而起,张牙舞爪道:“廷尉难道是死的吗?居然不以诽谤之罪逮捕这些无君无复的刁民。
“刁民?你们自己干了什么心里没数吗?居然还说刁民作祟。”章武侯冷笑道:“还有,堂堂廷尉,九卿之一的张欧为何要听你的话……”
“他吃的是皇粮还是尔等的俸禄。”章武侯越说越气,恨不得找根鞭子抽醒这些不知所谓的人:“你当这天下是谁的天下。是你的,还是陛下的。”
“这大汉以孝治国,而太后身为太皇太后的晚辈却让民间传出‘薄衰窦盛,临朝称制’的流言。长此以往,你让太皇太后怎么想,让刘氏宗亲怎么想。”
“又将宫里的太后置于何地。”章武侯几乎是吼出这些诛心之语,整个人也萎靡不振道:“太后不敬太皇太后,又何以令皇帝孝敬太后?”
“还有薄家。”想起轵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以及那些不加掩饰的讽刺目光。饶是章武侯信奉黄老,已经到了不动如山的年纪也是老脸一红,恨不得将不成器的子孙逐出家门:“太子已立,薄家还有皇后顶着。”
“而吾与太后又能庇护尔等多久?”想起太后与皇帝的关系,以及家里最该与太子保持良好关系的窦婴几乎不知情商为何物,导致太子不仅与其渐行渐远,甚至还在思贤苑里设了个窦婴进不了的禁区后,章武侯的心情已经不能用痛苦来形容,而是称得上绝望了。
“把那些在太皇太后重病时惹是生非的族人都送去家庙,然后你们与我带着礼物去薄家向轵侯赔罪。”彼时宫里全都是为薄姬祈福的人,所以章武侯就是有心去长信宫里解释一番,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去戳薄姬的心窝子。
最重要的是,薄姬去后,太子也是忙里忙外地寻医问药,不仅请了淳于缇萦的父亲淳于意进宫治病,甚至还将医家的另一巨头——名医郑无空给搞了过来,二人联手才将太皇太后的情况稳住,随即表示太皇太后这是心病,不是药石所能医治的。
刘启对薄姬的感情很复杂,但这并不妨碍刘启希望薄姬能长命百岁。因此在两位名医提到薄姬的病主要是心病后,刘启招来长信宫的奴婢和当时在场的刘瑞,问情薄姬的伤心缘由也是五味杂陈:“这可不是凡人能解决的。”
他就算是坐拥天下也不可能把死去的先帝挖出来安慰薄姬吧!
这么想着,刘启看向自己的便宜儿子,后者与其对视后了然道:“儿臣尽力安慰太婆,只是这回忆往事的契机不是儿臣能操控的。”
“朕明白。”刘启瞧着刘瑞的脸上也看不出先帝的影子,但是薄姬除了刘瑞也没几个知冷知热的人。无奈之下,刘启还得将大母托付给刘瑞,只是刘瑞一走,扰乱吴国的计划便得搁置下来,还有太子宫的官员部署……
“您若担心太婆的情况又不想搁置咱们的计划,不如让薄家人进宫小住。”刘瑞不知刘启是怎么想的,但是他对吴国的存在和货币改革的渴望已是忍无可忍。
薄姬的病情至少要拖一年以上,他总不能这一年里啥都不做,就只顾着往长信宫里跑吧!
想到这儿,刘瑞不禁埋怨系统的不靠谱。
诚然,系统出品的丹药能强身健体,延续寿命,但也没到一颗下去通体无疾的有效地步,所以对求生欲不强且病入膏肓的人而言,神仙丹不是良药而是毒药。
这就好比是癌症晚期的病人在吃了剂特效药后舒服了点,但很快又痛不欲生地活着。
刘瑞对薄姬的确存了利用之心,但是经过这些年的相处,他也不能彻底无视薄姬的好,更不能因一己之私让薄姬痛苦的活着。
可是这么一来就无人制止窦太后。
“真是进退两难啊!”刘瑞跟窦太后的关系算不上好,尤其是在梁王承嗣,琼林宴后,祖孙二人说是维持表面和平也不为过。窦太后虽有尝试过恢复二人的祖孙关系,但是由于刘瑞已经搬了出去,加上她一堂堂太后也不好向后辈低头,所以二人渐远渐行到互相提防的地步。
不过跟窦太后与刘启的关系相比,刘瑞与窦太后好歹没在公开场合里闹翻过。
这么一想,刘启也是挺可怜的。
摊上一个偏心的阿母也就罢了,偏偏那个阿母偏心的弟弟也是个不省心的主儿。这滋味恐怕只有郑庄公或清朝的雍正帝能体会一二。
如果说刘启的家庭关系里还有什么是值得庆幸的,那便是弟弟的破坏力不大,同他的关系也没那么差。
最重要的是,梁王不叫李世民,更没有个二凤的昵称,否则刘启别说是坐稳皇位了,不把自己焦虑死就已算是老天开恩。
第119章
“宣室求贤问群臣,长乐诸子多无能。”刘启将进退两难的儿子给打发走后忍不住感叹道:“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想他刘汉成立五十来年,兄弟尽是塑料兄弟不说,能上阵的父子兵也就他和十子刘瑞。
对于那些已经成年的皇子,刘启也有委以重用的念头,然而想起高祖留下的藩王问题,以及那些成年皇子与刘瑞的年龄差,刘启便立刻打消这一念头,宁可庶子庸庸碌碌也不希望儿子们在自己百年之后刀兵相见,毁他江山。
“让轵侯夫人进宫陪伴太皇太后吧!还有轵侯的孙女……”提到轵侯的孙女,刘启突然想到刘瑞今年虚岁十四,也该为其挑选后宫,绵延子嗣。
眼下因为太皇太后的病情和朝上的破事,无论是他还是薄皇后都没想到这点。可怜刘瑞十三四岁的人了,身边除了小黄门和教授经书的女史,竟没一个贴心人悉心伺候。
一想到这儿,刘启不免心疼这个除了干活便无欲无求的儿子。
要知道比刘启大不了几岁的刘非,刘胜,以及刘彭祖都开始尝试男女之事。
尤其是刘胜。
要不是有贾姬看着,加上白日宣淫的名声的不好听,估计他能从早到晚都干那事,也不怕年纪轻轻就患上肾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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