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长洲上下打量着他,虽然没有见过乔沛之本人,但赵婆婆曾让手下人假扮过乔沛之的模样,是以叶长洲看见他的第一眼,便认出此人。
忽然看到乔沛之,叶长洲恍惚了一下,过去的事恍若隔世一般,却又在乔沛之那张脸的提示下全部浮现眼前。他只愣了一刹那,便笑了,道:“原来是故人。我还当乔庄主死在春猎那一战里,没想到您还苟活到今天,又在这里见面了。唉,真是祸害遗千年呐!”
乔沛之并不恼怒,一遍慢吞吞往下走,一边道:“彼此彼此,我也是没想到昭郡王殿下居然能活到今天。当初在坞原时你做小伏低,装疯卖傻,还真把五殿下、七殿下给骗过去了。呵,早知你会颠覆庆安国,还把南疆纳入囊中,我当时就该结果了你。”
乔沛之渐渐走下台阶,站在离叶长洲三丈开外,立即被士兵拦住。他身上并未带武器,却浑然不惧士兵手中的长枪和战刀逼身。叶长洲知道此人武功了得,当初春猎时叶政廷布下天罗地网都抓不到他,可见此人手段之厉害。
不过叶长洲也不是当时的叶长洲了,他不怕乔沛之,哪怕知道眼前这些人都拦不住他。
“哦?”叶长洲也直视着他,笑道,“乔庄主不觉得现在说这种话,很像打架输了的村童放的狠话吗?如果你来就是想跟我说这些废话,那你可以闭嘴了。”
乔沛之打量着他,脸上那若有似无得笑始终挂着,像刻在脸上一般。听叶长洲这样说,乔沛之道:“故人重逢说几句话的事,瞧瞧你这么没耐心,看来我还是高估你了,你的城府远远不够。”
叶长洲心头火起,冷笑一声道:“我的城府不是用来和你这亡命之徒废话的。你若是替覃兆海来的,便直说来意;你若是来拖我时间,哼!”
话音刚落,栾清平等一众将士早就耐不住了,统统抽出腰间武器,齐刷刷对准乔沛之;身后的弓弩手也将弩箭上膛,寒白的箭簇直对乔沛之胸膛,若是他敢轻举妄动,定将他射成一直筛子。
无论乔沛之武功如何高强,在如此重围之下晾他也难以脱身。叶长洲傲然直视他,只要他敢再说一句废话,便叫他尝一尝厉害。
乔沛之果然没有轻举妄动,只是举起双手示意自己没有恶意,慢慢后退,让出身后的山道,对叶长洲道:“昭亲王殿下别冲动,我受覃将军之托,来请殿下上山一叙。”
叶长洲看着他,连一丝想要上山的动作都没有,也不言语,不知道在思量什么。
乔沛之见他不为所动,笑道:“殿下如今独得庆安国支持,又手揽南疆大权,不会没胆量跟我上山一趟吧?”他笑容里渐渐含了几分恶毒,“您可是发布过招安令的,您如果这么没诚意,岂不是在天下英雄面前名誉扫地?你还能顺利收复东南吗?”
如此犀利的言语,栾清平已经听不下去了,低声怒道:“殿下切莫听他一派胡言,他和覃兆海分明是设了陷阱骗您上山,您可千万别上他的当。”
叶长洲依旧没有言语,转而打量着身后拿机驽的士兵,若有所思。
乔沛之见他如此,又往后退了几步,脚已经踏上那小道,之前高举的双手也渐渐放了下来,一副随时准备逃跑的架势,嘴里的话却更加激烈:“昭亲王殿下,你若没胆量就明说,我请覃将军下山来就是。我忘了,当时住在西三阁,我的死士去杀你,你可是吓得躲在床底下。抱歉,当着你的士兵,我如此揭您的短,实在太不应该……”
他话音未落,叶长洲径直接过身后士兵手中的机驽,径直对准随时准备逃之夭夭的乔沛之,毫不犹豫扣动扳机,“嗖!”一声疾驰的劲风,弩箭破空朝乔沛之射去。
见叶长洲动手,早已跃跃欲试的士兵们顿时如潮水般朝乔沛之砍杀过去,密密麻麻的箭矢,漫天的厮杀声顿时响起。
乔沛之脸色一变,侧身闪过叶长洲那要命的一箭,看着漫天蝗虫般疾驰而来的箭矢,如兔子般瞬间逃进密林。
见自己失手,叶长洲“啧”了声将机驽还给身后的士兵,道:“算了,别追了。”
栾清平被乔沛之的话惹得怒火中烧,见叶长洲下令,只得强忍怒火命士兵莫追。
“看来这射箭我是永远学不会了,连拿着机驽都射不中。”叶长洲恹恹地说了句。见栾清平气得脸通红低头回来,笑道:“你急什么,他三两句话能把我怎样?”
“可是殿下,这厮那般侮辱您!”栾清平握刀的手青筋暴起,一脸愤怒。
“跟死人,你还计较什么?”叶长洲懒洋洋说了句,见栾清平一脸诧异,他翻身上马道,“我本就没打算接受覃兆海的招安,这种悍匪头子,招来给自己找麻烦。”
他手持缰绳对尚未回过神来的栾清平道:“走之前我命你带的火油,该派上用上了。”说完竟是一夹马腹,转身就往回走。
栾清平瞬间醒悟,顿时大声吩咐:“来人,听我命令,将这翠枝山给我围住,用火油烧他个干干净净!”
“诺!”
日头下,翠枝山燃起冲天大火,黑烟阵阵腾起,遮天蔽日,仿佛要将整个天空都吞噬进去。火势迅速蔓延,山间的树木在火海中摇曳,噼啪作响。山火的黑灰落得到处都是,空气中都是灼烧留下的气味,隐隐还能听到山上覃兆海的人马哭嚎逃命的声音。
叶长洲率人马站在远处看着这一切,一阵阵热浪袭人,他却没有再后退。
“隔离带都挖好了么?只烧这座山,可不能让火势蔓延出去。”叶长洲眼中闪烁着火焰的光芒,低声吩咐栾清平。
“殿下放心,隔离带已经挖好,保证山上的反贼一个都逃不出去。”栾清平十分高兴叶长洲能下如此决断,没有浪费一兵一卒,便将反贼一窝端了。
“殿下,您既早就打算好要灭了覃兆海,为何还要答应到这里来,让自己身处险境?”栾清平不解地问道,“您还带这么点人马,若是乔沛之当真凶性大发不要命来刺杀您……太冒险了。”
叶长洲一抖缰绳,转身往回走:“我若不如此,覃兆海和乔沛之岂能安心在山上候着?他当我乳臭未干贪功冒进,会为了所谓的名声而来,岂知我根本就没有跟他讨价还价的打算。”
栾清平笑了,连忙策马追上去,道:“属下先派人送您回去,薛将军知道您带这么点人出来,定急坏了。属下留在这里等山火灭了,再上去查看,确保覃兆海真的死了。”
“嗯。”叶长洲不想留在这里听那些反贼被烧的哭嚎声,策马便跑。
第242章 活捉乔沛之
薛凌云担心叶长洲安危,急火攻心之下竟铤而走险,走陡峭的山路捷径朝翠枝山狂奔而去。
“将军!”身后突然一名士兵疾驰而来,朝他大声呼喊,“有紧急军情禀报!”
“何事?!”薛凌云心中焦虑,语气中带着明显的不耐烦,但马匹依然奔腾不息。
“是殿下!昭亲王殿下有令传来,命将军速速返回!”士兵高声禀报。
薛凌云闻言,立即勒紧缰绳,马匹嘶鸣一声,前蹄高扬。他疑惑地转过身,只见士兵到达薛凌云面前,纵身下马,跪地禀报道:“启禀薛将军,殿下已返回大营,并成功擒获了乔沛之!他命将军速速返回!”
“什么?!”薛凌云大骇。
大帐内,叶长洲高坐帅位,金戈身着战甲,正在听士兵禀报军情。栾清平在乔沛之的腿弯处猛踢一脚,迫使他跪倒在叶长洲的面前。
乔沛之头发胡子都没烧没了,衣衫被烧得破烂不堪,多处裸露在外的皮肤赫然被烧伤,狼狈地挂在身上,异常可怖。在回来的路上,叶长洲的人马刚好遇到冒险冲出山火的乔沛之。那时乔沛之浑身被烧伤,倒地奄奄一息,不费吹灰之力将此人捉拿了。
尽管乔沛之被烧得如此严重,但叶长洲也没放松警惕,将他的双手双脚用泡过水的牛皮绳索紧紧捆绑。绳索因吸水而发涨,勒得乔沛之手腕脚腕紫红肿胀,每一丝摩擦都带来难以忍受的疼痛。
他跪在地上,怒目圆睁恶狠狠地盯着叶长洲,嘶哑怒骂:“叶长洲,你这无耻之徒!竟然用如此卑劣的手段,你就不怕遭天下人唾弃吗?”
叶长洲冷笑一声淡淡地道:“我为何要怕?你既然能使用那些卑鄙的手段,我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乔沛之怒火中烧,继续骂道:“你这种人,终会堕入地狱,受到无尽的折磨!”
叶长洲不禁失笑,起身背手道:“你当真以为我昏聩至此?你一句话把我抬高,我就自己下不来了?呵……”他冷笑道,“你这手段,不如去哄骗三岁孩童。”
乔沛之还要怒骂,被亲卫狠狠一脚踢在嘴上,倒地口吐鲜血,痛得再也爬不起来。叶长洲正待叫人将乔沛之拉到一旁去,突然大帐门帘被人一把掀开,薛凌云一下冲了进来。
薛凌云跑得气喘吁吁,胸膛急剧起伏,额头上布满汗水。一进大帐,他的眼睛便盯着叶长洲,上上下下仔细打量,生怕他受伤,沉静如水的目光透着焦急和担忧。
见叶长洲果真安然无恙,他立即把目光挪向一旁,不易察觉地深深呼出一口气,满心的担忧这才缓缓放下。低头一声不吭步入,不与叶长洲对视,只是走到乔沛之身边,不解气地狠狠又踹了他一脚。痛得乔沛之在地上翻来覆去打滚。
见到薛凌云的瞬间,叶长洲的脸顿时开了花,正欲跟他分享今日擒获乔沛之的事,却见薛凌云神情低落不看自己,只是拿乔沛之发泄,生着闷气。
叶长洲立即明白他在生气自己擅自行动,没有跟他商量。他挥手命金戈等人出去,待人都走了,他才笑眯眯走到薛凌云身边。见薛凌云噘着嘴冷着脸,一张俊脸赤裸裸挂着“生气”二字,谄媚地用胳膊撞了他一下,笑嘻嘻地道:“景纯,我立这么大的功劳,你不夸我两句吗?”
薛凌云被他撞了一下,还是不看他,又踹了乔沛之一脚寒声道:“你多有能耐,用得着我夸吗?”
见薛凌云这样,只怕一时半会儿气消不了。叶长洲惯会看人脸色,连忙贱兮兮地陪笑:“我错了景纯,我真的错了。下次如果遇到这样的事,我一定先告诉你,让你跟我一起去。”
见薛凌云背过身去不理他,只是用脚折磨乔沛之,叶长洲连忙又转过去赔笑道:“不过当时事出紧急,时机稍纵即逝,你又在陪郡主,我想着有栾清平护送我也不会有问题的,所以我才没来打扰你。你不生我气了吧?”
他又转到薛凌云面前,薛凌云却执拗地又转过身去不理会他,冷着脸用脚狠狠踩碾乔沛之腿上的伤,痛得乔沛之吱哇乱叫,钢铁般的汉子硬生生痛出泪水,哭爹骂娘。
叶长洲见薛凌云不肯理会自己,心下正烦躁,倒霉的乔沛之刚好触到他霉头,“啧”一声不耐烦地对乔沛之道:“你把嘴闭上,再吵我跟景纯说话,我把你皮一寸寸扒下来!”
乔沛之痛得兀自颤抖,却被叶长洲的话吓得咬紧牙关,冷汗直流,强忍着不让自己出声。
“景纯,你别生气了。我这不是没事吗?”叶长洲不让薛凌云躲着他,一把抓住薛凌云胳膊,“你想不想听我给你讲怎么抓住他的?你猜猜。”
他以为薛凌云一定想知道抓住乔沛之的过程,便以这个话题来勾薛凌云。谁知薛凌云这次却不像以往那样会顺着他的话接茬。被叶长洲抓住胳膊,薛凌云没有再转过身去,却把脸别向一旁,不咸不淡地道:“殿下玲珑心思,我怎猜得到你在想什么。”
叶长洲见他这样冷淡,愕然放开他衣袖,尚未来得及说什么,薛凌云便侧身低头道:“我也是多余担心你。既然殿下无恙,我下去了。”说着他毫不犹豫撩开帘子走出去。
谁知他刚一脚踏出大帐,又和匆匆跑来的杨不易撞个满怀。不过这次他并没有像往常那样把杨不易拉住,而是冷冰冰地道:“莽莽撞撞像什么样子,你是伺候殿下的人,自当稳重。”
说完他头也不回转身就走了。
叶长洲不知他今日为何会这样,望着他的背影,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杨不易拍拍屁股上的土站起来,也和叶长洲一样望着薛凌云冰冷的背影,摸摸额头不解地道:“他怎么了?”
叶长洲茫然摇头。薛凌云最重军务,今日俘获乔沛之这么大一件事,他竟然不闻不问直接走了,看来是生了很大的气。难道就因为自己没告诉他,擅自带人出去吗?
杨不易见叶长洲眉头紧锁,宽慰道:“殿下没事就好,公子定是跟小人一样,被吓坏了。您不知道,公子一听说您带兵出去,有多焦急。”
叶长洲闻言眉头才舒展了些,心下稍安,对杨不易道:“嗯,你晚上去请公子到我卧房,就说我请他。”
自叶长洲亲自掌兵以来,为免将士们说闲话,他并没有和薛凌云住一起,只是三五天会借着聊军务同床共眠。
听叶长洲这样说,杨不易立即懂了,展演笑道:“好!小人立即去把卧房布置一下!”说着笑嘻嘻跑了。
栾清平打扫完战场回来了,和金戈正在帐外说事。见薛凌云低头出了大帐,金戈便招呼他:“景纯,这么快就出来了?”
“嗯。”薛凌云低头没有看金戈,只管往前走。
金戈见他这般急匆匆,还以为他有事,便大声道:“覃兆海的尸身没有找到,稍后大帐议事,你快去快回啊!”
“知道了。”薛凌云头也没回就走了。
“他生气了。”栾清平低声对金戈说了句,“我去找他。”说着便追着薛凌云跑了。
“生气了?生什么气?生谁的气?”金戈有些莫名其妙。
栾清平追上薛凌云,见薛凌云气冲冲走得很急,便轻声道:“殿下这一战几乎将覃兆海的主力全歼,如今东南反贼之患也算解决了。即便还剩下小股残匪,也不足为虑。您莫生气,当时情况紧急,必须马上出击,殿下不是故意不告诉您的。”
见薛凌云依旧冷着脸径直往前走,栾清平又道:“覃兆海派人来给殿下送信,说愿意接受殿下的招安,要殿下到翠枝山去,若殿下爽约,他就四处散播殿下是假意招安。”
薛凌云一边听着,一边却铁青着脸默不作声继续往前走。栾清平知道他听进去了,追着他道:“殿下是有决断的,他没有信覃兆海的话,只是将计就计,他早就决定用火攻,没有任何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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