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不成还真是南宫铎趁机留下的痕迹?可这样做又有什么用?是为了将他当做某种地标留下标记,就像丛林中防止迷路那样?
他顺势想起来飞舟上半梦半醒时听见的陌生嗓音,说:“对了,我在来七竹门的路上……”
慕朝雪的话没有说完,就听到有人喊容冽,各门派已经聚齐,可以商议大事了。
容冽将他的衣服穿好,又将他从屏风后抱出来,将窗户打开,让清风重新吹进来,最后才打开门走出去。
慕朝雪摸了摸自己的领口,又望了望重新打开的窗户,以及那面仍旧留有余温的屏风,有种刚和师弟结束一场见不得人的幽会的错觉。
他晃了晃脑袋,将这突然蹦出来的诡异想法晃出去,但是一呼吸,鼻尖全是师弟留下的气息,无论那扇窗外的风怎么吹,气息始终在鼻尖萦绕,经久不散。
过后他才想起来自己没能弄到师弟的血。
第59章
慕朝雪从第二天开始找各种理由接近容冽。
他很快发现就算不找理由容冽也不会赶他走,于是索性就赖在对方房间里不走,同时用居心叵测的眼神扫过对方裸露在外的每一寸皮肤,思考用针扎破或是用刀划开它们的可行性。
像容冽这种级别的修行者,普通刀剑难以造成任何伤势,而带有灵力的法器刚拿出来就必然会引起注意。
慕朝雪趴在榻上,靠在正在调息修炼的师弟腿边,好几次跃跃欲试地伸出一根手指戳向容冽的手背,测试它们的坚韧性。都说打坐修炼之时会屏蔽五感专注内府,慕朝雪戳了几次之后确证这一事实。
正待进一步时,容冽睁开眼,猛然攥住他伸过来的手,将其困在榻上,眼里涌动着似疑似怒似爱的感情。
“师兄到底想要什么?”
慕朝雪好似又看见了那双黑得吓人的眼睛,情急之下张嘴便道:“我也想咬你一下。”
容冽微微一怔。
慕朝雪极力证明自己是占据正义的一方,显得有些碎碎念:“不是,不是咬你一下,是很多下,你自己做过的事情自己知道,不能就这么算了,我的脖子被你咬疼了好几次,都差点咬出血了,你身为受人敬仰的仙门弟子,总不会赖账吧。”
容冽眼中的疑惑淡下去,攥住他手腕的力道轻了很多,将他从榻上抱起来。
慕朝雪准备离开这张过于拥挤的床榻,却被抓着手腕拉回去,几乎是跌倒在对方怀里。
容冽就以这个姿势将他圈在怀里,让他坐在腿上,彼此的呼吸交缠在一起,分不清是谁的心跳声和喘气声更加失控。
慕朝雪有些呼吸困难,师弟身上的气息令他莫名头晕目眩,不知是心脏还是胃剧烈抽搐了一下,让他蹙起眉头。
然而那尖锐的疼痛消失得极快,像幻觉一般出现又像幻觉一样退散,他忘了挣脱,愣愣坐在容冽怀里,盯着容冽的眼睛看:“你为什么不放开我。”
容冽问他:“师兄不是想和我算账吗?”
慕朝雪的眼神在他脸上缓慢游移,确定他这句话充满真心。
以防下一秒听到对方反悔,他毅然决然一口咬上对方脖子。
容冽稍稍挪动手臂,慕朝雪以为他要将自己掀开,匆忙又搂住他的脖子,牙齿悄悄用力。
容冽如果知道他的想法,会被他无谓的担心逗笑。
他用另一只手将慕朝雪紧紧抱在怀里,无法自控地想要就此和对方融为一体,无论是以哪种方式,只要就此成为彼此不可分割的存在。
所以慕朝雪在他脖子上合紧牙关造成的疼痛是如此微不足道,甚至让他生出一种无法被满足的空虚。
他想慕朝雪为何不索性将他嚼碎吞进肚子里,这样他们就以另一种形式彻底融为一体,再也无法彻底分离。
慕朝雪感觉到嘴里的血腥味,喘息着松开嘴,却感觉更加呼吸不畅,胸口的抽痛又出现了一次,他怀疑自己的骨头被勒碎了,惊慌地挣扎起来,一下下拍打着容冽的肩膀,提醒他道:“你快要勒断我了。”
容冽被他略显痛苦的声音惊醒,恢复了理智,颇有些遗憾地将他放开。
慕朝雪刚一得到自由,便连滚带爬溜下床榻,奔出房间。
门一打开,他就看到从对面长廊上路过的虞问春。
在长廊上盛放的淡紫色花丛间,虞问春脚步缓慢地走过去,听见开门的动静,转过脸来,看了他一眼,微微一顿,冲他微微一笑,又缓慢地远去。
慕朝雪想起来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和大师兄说过话了,这次在七竹门重逢,他们就像并不十分相熟的普通同门,保持了基本的友好和礼貌。
大概是近来波折实在太多,让温柔和煦的大师兄也失去了闲谈的兴致。
慕朝雪没有想太多,抹了一把嘴唇,上面沾着鲜红的血迹,于是匆匆躲进自己的院子里。
七竹门的范围很小,和昔日的前身万法仙宗毫无可比性,即便是最好的住处也只有一个很窄小的院子。慕朝雪将院门牢牢锁上,这才将血沾在木偶人的眉心处,然后等待具体的变化。
木偶静静躺在他手上,始终没有发生任何改变。
就在他以为这点血或许不够让法器生效时,一只有力的手从身后搭上他的肩膀,唤了一声:“师兄。”
慕朝雪浑身一颤,转过身来,见到一张和容冽一模一样的脸,只是双眼无神,如同缺少灵魂的傀儡。
操纵傀儡表现出活灵活现的神态需要注入充足的灵力,慕朝雪从储物袋里摸出一把补灵丹,给“师弟”喂下去。
虽然不至于活灵活现,但是总算不再是个死气沉沉的傀儡。
“师弟”的眼睛缓慢转动起来,像第一次认识那样上下打量着慕朝雪,露出一丝顺从乖巧的笑意。
这样的笑容绝对不会出现在真正的容冽脸上,显得这一幕尤为新奇。
慕朝雪尽管知道这仍然是个没有自身思维的木偶,但还是和他打了下招呼:“你这个样子看起来真有趣,师弟。”
“师弟”的笑容没有任何变化。
慕朝雪的胆子大起来,凑近去这里摸一摸那里捏一下,感叹两个师弟完全一模一样。
他出声示意:“变幻一下给我看看。”
“师弟”看着他,眼里闪烁着疑惑。
慕朝雪努力将指令解释得更容易被理解,“就是有灰蒙蒙的一团雾挡住你的脸和身体,声音很沙哑低沉,其他的都差不多,你听懂我的命令了吗。”
“师弟”摇了摇头。
慕朝雪换了很多种方法让他理解自己的命令,都一无所获。直到腿有点发酸,嗓子有点干哑,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在院中和一个傻乎乎的木偶纠缠了这么久。
“算了,你去把床铺了吧。”
他有气无力地摆摆手,打算放这个听不懂人话的“师弟”自生自灭。
没想到这次“师弟”表现得聪慧过人,抢先一步进了房间,动作一丝不苟地将床仔细铺好,最后转过身来,两眼亮晶晶地看着他,像是在等待夸奖。
慕朝雪受不住对方顶着师弟的脸露出那样诡异的眼神,拍了拍他的胳膊,“真聪明。”
他在床边若有所思地坐下来,身体得到休息但精神上遭受了一个不算严重的打击——黑影子好像真的不是师弟变的。当然也不排除他的指令出现失误,或者补灵丹没有修士体内的灵力产生的效果全面。
但事实摆在眼前,他确实不能令“师弟”展现出另一面。
一抬头,“师弟”依旧乖巧地站在床边,专注地看着他,似乎在等待新的指令出现。
慕朝雪说:“转过身去,不许一直看着我。”
对方听话地转过去。
慕朝雪趴在床上,很快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朦朦胧胧睁开眼睛,被眼前景象惊醒,师弟正一动不动地侧躺在他对面,眼睛紧闭,像死了一样。
他观察了好久,才从那极其细微绵长的呼吸中确认这不是一具尸体。
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慕朝雪又想起来这确实是个没有灵魂的木偶,跟尸体也差不多。
唯一的区别就是,慕朝雪的手摸上去时,这具陌生而熟悉的身体散发出让人迷恋的温暖。
七竹门比李忘忧的那片山谷还要寒冷,慕朝雪没忍住近在咫尺的诱惑,钻进了师弟怀里。
从这一举动开始,慕朝雪找回了怀念已久的好睡眠,他逐渐意识到“师弟”作为一个人形抱枕带来的正面影响,以及在师弟怀里睡着是个由来已久的习惯,曾经他和容冽关系尚且不熟的时候就已经在承澜宗的寒凉如水的夜色禁地中做过同样的事情。
他越发理所当然地“使用”起这个师弟的一比一仿制品。
直到入夜时分门被敲响。
慕朝雪走去开门的动作进行到一半,惊觉房中还藏着见不得人的东西,要是被人知道他弄了个和容冽一模一样的木偶放在床上,不知道会引起多少奇怪的揣测,要是传到真正的容冽耳朵里,他更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他赶紧又返回房间里,将“师弟”尝试着塞到各种隐蔽的地方。
手忙脚乱好一阵子,这才冲出去打开院门。
看到站在门口的人,慕朝雪有些意外:“大师兄?”
他前不久还在想自己好久没和大师兄说话,大师兄就找上门来。
“阿雪。”
虞问春看起来还是和从前一样温和地唤他名字,“没有打扰到你吧?”
慕朝雪哪里敢说“有”,心虚的神色从脸上一闪而过,他欲盖弥彰地用力摇头,并热情地邀请大师兄进屋细说。
虞问春想了想,应了一声好。
慕朝雪转过身往房内走,借着在前方为他领路的便利往房内探头探脑,确认自己的“抱枕”没有擅自满屋子乱跑。
他走出去一段路,隐约感觉身后没有动静,回过头,看见虞问春步伐缓慢地远远跟在后头,连忙也放缓了脚步。
虞问春对于他的疏忽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悦,反而冲他微微一笑,“不妨事。”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房间,在那张靠窗的小桌边相对而坐。
慕朝雪下意识地开口询问:“大师兄,你的脸色看上去不太好,是不是最近太操心了。”
虞问春倒茶的动作猛的一滞,而后换上一副轻松神色,道:“有吗?可能是此处光线昏沉,阿雪看错了吧。”
慕朝雪瞧了瞧他的脸色,又望向窗外那棵在风中摇晃不止的大树,一轮满月被树影切割成碎屑,那盏用来照明的烛台散发着奄奄一息的光,在风中忽明忽暗。
慕朝雪咕哝着:“今晚的风确实吹得有些大了。”
他关上窗户。
再抬头看向对面,虞问春的脸色看上去似乎果然好了很多。
虞问春好像怕他继续浪费时间在闲聊上,说:“我来找阿雪是为了打探南宫铎的消息。云影山庄的老庄主传信,问我是否能帮忙打听南宫铎的下落。”
慕朝雪听说南宫铎没回云影山庄且不知所踪,意外了一下。
虞问春了然道:“看来连你也不知道他的去向。”
慕朝雪说:“我觉得以现在这种情况,南宫铎应该不会主动联系我。”
虞问春的视线从他身上扫过,有很多话想要说,他早就看到了慕朝雪手腕上的红线并没有消失,知道慕朝雪没有吃李忘忧给的解药,也知道慕朝雪和容冽的关系愈发亲近。
他想作为旁观者注视这一切,让自己恢复成从前的样子,可是无论旁人看起来如何,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变得不同。
幽暗的气息在他丹府和经脉中蠢蠢欲动,随时准备占据他的识海,将他取而代之,到时候他会变得连自己都感到陌生。
他正想像往日那样和慕朝雪闲谈说笑几句,缓和一下略显消沉的气氛,余光却瞥见屋内那扇屏风后面多出一片白色的衣角,上面绣着的纹路很是熟悉。
承澜宗亲传弟子的服饰颜色相同,但以不同的纹路在衣角做出区分,他一眼就认出来那是谁。
屏风后面有人,还是慕朝雪遮遮掩掩不愿意让他见到的人。
他收回目光,深深看了慕朝雪一眼,站起身来,道:“我还有事,就不打搅阿雪了。”
虞问春走得极为匆忙,那条行动不便的腿缓慢走动时让他看起来和健全之人没有很明显的区别,走动得太快就使残缺变得显眼,整个身体像一座即将倾倒崩塌的山。
慕朝雪又隐约瞧见他重新变得糟糕的脸色,以及眉宇间覆着的一层幽暗气息。
只是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虞问春就已经消失在门口。
屏风后,慕朝雪的“抱枕”走出来,朝他伸出双手,说:“睡觉。”
慕朝雪想到大师兄的异样,南宫铎的不知所踪,七竹门寒冷的风,好像没有一件事是按照原本的路线在发展,罕见地烦躁起来,声音冷淡不耐烦道:“不睡了。”
“师弟”僵硬地伸着手,像是反应迟钝的老化机器人,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将手臂垂下来,又犹豫地左右看看,找了个墙脚,走过去面对着墙蹲下。
即便有意将存在感降低,但是顶着容冽那张脸无论呆在那里都很显眼。
慕朝雪望向墙脚很突兀的存在,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师弟”怎么还不消失?
他好像只掌握了制造的方法,还没研究过怎么让复制品消失。这都多久了?该不会一直都不会消失吧?
那他岂不是要一直要为了藏起“师弟”费尽心机?
这是绝对不允许出现的下场!
慕朝雪迅速将他的“抱枕”召唤回身边,说:“消失。”
“……”对方又像刚开始那样露出了迷茫的表情。
“你怎么连消失也不会。”
慕朝雪头疼地看着他,上上下下地观察他好几回,最后选择再次上手,隔着衣服从上到下摸索一遍,又觉得不够彻底,于是又下达新的指令:“把衣服都脱光。”
这次的指令得到了有效执行。
看着对方解开衣带的动作,慕朝雪忽然有种畅快感,遥想当初在狼妖的山洞里容冽就是这么颐指气使地威胁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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