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九策之前在紫砂茶壶上沾了一下,开始在桌上写出三行字,第一行,写的是宫家,第二行是姑获鸟,第三行则是:王花、陈燕。
“予淮,不知道刚才你从村民的对话上发现了什么吗?”
祁亭想了一下,看着面前的三行字:“你的意思是...姑获鸟?”
“是,我怀疑姑获鸟杀人这个事情,并不是从一开始的传说,而是从这个案子之后才流传开的。”
谢九策说着点着第三行王花和陈燕的名字。
木敦敦和木十四脑子转得没那么快,不解地询问:“公子,这话是什么意思?”
谢九策含笑,询问二人:“你们二人也跟着本公子上了私塾的,这山海经之类的传说都看过吧。
夜行游女在志怪集上面是怎么描绘的,你们还记得吗?”
二人齐齐点头。
“那你们应该只知道,这夜行游女抢孩子,或者杀人,但是具体她怎么个杀人的办法,可听过?”
二人再次齐齐摇头。
紧接着木十四道:“可是,公子不是说,在宫家的那个老道士...”
谢九策笑了,“还记得那些村民的话吗?他们说在王花的案子之后,姑获鸟杀人的方法才开始在民间流传,那时候到现在已经十年了。
你觉得老道士手里的旧册子是哪里来的?”
木十四看了眼坐在谢九策身边一个劲儿点头的祁亭,恍然:“公子的意思是。
姑获鸟杀人的事情,其实是有人根据王花这个案子,杜撰的?”
“对!”
第121章 姑获鸟(32)
谢九策的怀疑不是没道理的,根据他的认知,若不是那道士给他的卷宗。
到目前为止,他对姑获鸟杀人的方式都没有个具体的画面。
现在好,有了躺在棺材里的慕娘子,还有之前大理寺的卷宗,对于姑获鸟这个传说中的女鬼,在这一次次潜移默化的影响下。
他甚至都觉得一开始姑获鸟就应该是这个样子,更何况是一些不会查案的商客和百姓呢?
“可是...”祁亭在这个时候开口了:“按道理就王花和陈燕这个案子,在大理寺应该是特大案子了吧?”
谢九策颔首。
“那就奇怪了,这种案子一般的保密性很高,王花和陈燕是怎么死的,也只有部分到过现场的人知道。
但是死者被杀的细节都能在街市上传播,这不免让人觉得疑惑。”
“那有没有可能是刚才那些村民?”木十四听到祁亭的话猜测。
这次不是祁亭回答,而是谢九策了。
他摇摇头:“不,不会,你看看那些村民对鬼怪这么害怕,而且你看他们中间谁是绘画天才,有或者上过私塾的样子。”
木十四回想了一下,那些他找来的村民,有的年纪大的老眼昏花,有的年纪轻一副未上过私塾的妇人家模样。
有的一看就是之前外面流民,做过苦力的。
没有一个是臭老九,又怎么可能把姑获鸟的事情宣传出去?
“那公子的意思是...”
谢九策冷笑:“不是大理寺的人,也不是当时凶案现场的目击证人,那只有一种可能就是...”
“凶手!”
谢九策和祁亭双双说出心中的答案。
“啊?十年前凶手画出画册,然后给卖画本子的小贩去叫卖?这...太可怕了吧?”木十四听完谢九策的分析,哆嗦了两下,这和杀完人之后回到凶案现场欣赏自己的杰作有什么区别。
谢九策眉头隆起:“估计满足自己心中的欲望是一方面,更多了应该是有别的原因。”
“别的原因,那是什么?”木十四再次追问。
谢九策淡淡扫了祁亭一眼。
见他点点头,这才说出心中的推测:“当年这个案子能被大理寺接手算是重案,凶手这么做,应该是想把事情引到鬼神一说,然后自己能成功的逃脱问查。”
“是,我觉得也是这样,看来这个凶手很狡猾!”祁亭附和。
“那公子、祁郎中,我们现在怎么办?”木十四询问。
谢九策转头看着窗外的天色,此刻太阳已经彻底落山了,约莫还有不到半个时辰周围会彻底陷入黑夜。
“那些村民不是说每到这个时候,这个院子都有女鬼来吗?”
“你怀疑是凶手?”祁亭问。
谢九策点头:“对,所以今晚,我们守株待兔!”
...
京都郊外,夜风微凉,如光浮冰茧的月夜,带着一股肃杀的冷气。
谢九策依在窗栏上,看着外面的月晕,皓白的光洒在他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距离感。
他已经坐在这里有两个时辰了,可是外面静得出奇,没有一丝风吹草动的声音。
“公子,今晚这鬼会不会不来了?”木四十蹲在地上,抱着谢九策的腿,身体因为害怕而颤抖:“如果不来了,咱们能不能回去?”
谢九策看了他一眼,看来这木十四胆小的毛病这辈子是改不掉了。
“看你那点出息,松手!”他扯回自己的腿,抬眼看着守在另外一处房间看着外面的祁亭。
就在祁亭摇摇头准备告诉谢九策也没看到什么诡异的人影时候,突然外面传来了一声夜啼!
瞬间所有人都怔了一下,就连蹲在一边打瞌睡的木敦敦都被弄醒来了。
“什么声音?”木十四如惊弓之鸟,腾地一下跳起来,就一副往外面冲作势要逃跑的样子。
谢九策怎么会给他这个机会,只见他扬起手,用力在木十四的脖颈上打了一下。
木十四双眼翻人就往地上砸。
“敦敦!”谢九策喊了一声。
木敦敦连忙冲来把木十四抱在怀里,索性这一连串的动作,闹腾的动静小,外面应该是没有听到。
“嗷...嗷!”
外面夜啼声还在继续,谢九策发现是祁亭那边传进来的,急急冲到祁亭的身边,询问:“是什么,能看到吗?”
祁亭转头脸色冷沉指着外面。
谢九策不解凑到窗户上,透过一个小孔朝外面看。
这不看就罢了,看了谢九策差点怀疑自己的眼睛。
只见外面的歪脖子树上,站着一只...鸟!
对那是一只鸟,浑身上下都是厚重的‘羽毛’头上顶着个斗笠,之所以谢九策能这么笃定,而不是别的,是因为...斗笠下那张看不清楚的脸上伸出了长长的鸟喙。
鸟喙很是独特,在尖锐的末梢上,又被浸染的朱砂色,在黑暗的周围,它红得就像是人的血一样。
“嗷!”又是一声叫。
此刻谢九策距离得极近,他终于听清楚了这个叫声为何能把周围的村民吓到。
因为它就像是婴孩或者女子的啼哭声。
声音婉转,凄凉,带着绝望和不甘。
“你准备怎么办?”祁亭看着匍匐在窗户边儿上谢九策,询问。
谢九策转头看着祁亭,也就他这一句话问得,他才缓缓拉回了理智。
他相信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更相信这世间有他从未见过的东西存在。
但是就现在院子内的东西,他绝对不相信会存在。
他谢九策心里比谁都清楚,如果这个东西是真的,就这村里传言,还有弄得人心惶惶的京都百姓,朝廷早都出手了。
况且它是怎么出现的?飞来的?
可,他们谁都没有听到之前有蒲扇翅膀的声音。
“不对,一定有猫腻!”谢九策呢喃着,手中的折扇已经抽了出来。
“你准备出去?”祁亭见到他的动作,皱眉问。
谢九策冷笑:“既然它是鬼,那我就是抓鬼的天师。
我倒要看看这东西有多少道行!”
话落,谢九策用力推开窗户,在众人始料未及的时候,以风驰电掣的速度朝那怪物冲去。
“嗷...”大鸟还在嚎叫,甚至声音有越来越大的趋势,越听越像是有人在哭。
眼瞅着谢九策已经冲到树下,准备飞升而上擒鸟。
大鸟突然不叫了,随着喙慢慢朝下,它好像发现了他!
第122章 姑获鸟(33)
“谢九策!”祁亭怔住了,低声提升。
谢九策抬眼朝上看,几乎是瞬间,他人还没反应上来,就见一只硕大的鸟嘴朝他袭来。
“该死!”他低吼一声,手中的扇子展开,将将把鸟嘴抵挡过去。
大鸟见自己的攻击被打断了,嚎叫一声,从树上飞了下来,之后它煽动翅膀和谢九策进入搏斗。
大鸟体型大,但是行动力竟然比谢九策想象中的弱好多。
别看它的攻击来势汹汹,谢九策每次都能轻而易举地闪躲。
这一来一往,他倒是摸透大鸟的攻击手段。
只见谢九策在大鸟出下一招的时候,人已经闪到了鸟的身后,紧接着他手中的扇子转出利刃,眼神坚定的同时,利刃准确无误地戳在了鸟的身上。
“嗷...”又是一声嚎叫,大鸟疼得转身想抓住谢九策。
可是任凭它如何的动作都没办法把身后的男子抓住。
更甚至,它越是挣扎,谢九策手中的利刃就在它体内转得也是厉害。
终于,大鸟坚持不住了,展翅跃起,脚掌踩在树上,快步朝院子的外面冲去。
谢九策没想到这鸟要逃脱,身子不稳被用力甩了出去。
等他再爬起来的时候,鸟已经出了院子,朝不远处腾飞。
谢九策知道鸟受伤了,这个时候把它抓起来是再好不过的办法。
想着,他收起扇子准备朝黑夜中寻去。
“谢九策!”就在他半个身子已经出了院子,祁亭反应上来急急从屋内冲出,扣住了他的手臂。
“你做什么?”谢九策有些着急,想摆脱,继续往前冲。
祁亭算是冷静的,指尖用力按住了谢九策手腕上的穴位,任凭他如何的挣扎都挣脱不离开。
“放手!”谢九策更是着急了。
祁亭低吼:“不能去追,这里不是京都,是郊外,周围昏天黑地,你要是只身一人追了上去,你想过后果吗?”
“可是,那畜生已经受伤了,它跑不远!”谢九策着急。
祁亭隆眉:“它是受伤了,但是你清楚吗?它既然能出现在这里,肯定是对周围的环境极为熟悉。
如果你现在追出去,它躲在暗处,暗算你,你要如何”
“我...”谢九策一时间无话可答。
祁亭继续道:“所以,你出去很有可能回中计送死,别忘了,它手里可有很多条人命,你真以为它会怕了你?”
谢九策不再吭声,人也被祁亭训得冷静了下来。
祁亭说得对,现在正是深更半夜的时候,整个村子的村民也因为大鸟要出现躲了起来,如果他在半路上遇到事情,可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无门的时候。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谢九策喘着气,给祁亭一个抱歉的眼神。
祁亭拍了拍他,道:“而且,刚才你和那个大鸟搏斗的时候,我发现了点问题,或许对这个案子有帮助。”
“发现了什么?”谢九策问。
祁亭转头朝刚才的歪脖子树前走,之后他掏出手中的火折子点亮,照在树上,指了指树干:“你看!”
谢九策顺着他指着低头一看,发现这树干上竟然有一只脚印。
“这...”他凑上前,看着脚印,不是什么鸟的,竟然是人的,而且根据脚印的大小还有印在树干上的细小花纹看,应该是个女子的。
“你还记得和你缠斗的那只鸟有多高吗?”祁亭询问。
谢九策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扇子,当时他的利刃插进那鸟背脊的时候,是斜向下的,也就是说,鸟的体型比他要矮上很多。
再加上树干上的鞋印。
“这姑获鸟,莫不是,是个女子假扮的?”谢九策看着祁亭得出这个结论。
祁亭眯紧双眼:“很有可能,但是这女子扮成个精怪,来这个地方做什么?这里的人早都死了吧?”
谢九策点点头:“话是这么说,但是这里之前可是王花和陈燕的地方,这里可来来往往了不少人,如果是她对这里还有眷恋呢?”
“所以...”
谢九策含笑,接下祁亭的话:“所以我们是不是可以换个方向查,当年被送到陈燕二人手中的孩子有多少?或许就能顺藤摸瓜找到这个凶手。
不过...”
祁亭不解看着谢九策:“不过什么?”
“如果刚才那女子就是十年前的凶手,有没有一种可能,宫府死的两个奶娘也是同一人所为...”
“你是想说,这凶手很可能就隐藏在宫府的某个地方?”祁亭按照谢九策的话往下分析。
谢九策先是点点头,之后有觉得不妥摇摇头:“也不能这么说。
没有证据的事情都是我单方面猜测。
但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如果这两个案子是同一个凶手干的,宫家这个线索...”
“这样!”祁亭想了一下,觉得谢九策说的不无道理。
“我们兵分两路,一路你去彻查当年送到王花和陈燕手中的孩子都是那些人,是不是现在还活着。”
谢九策颔首,这个事情必须由他去彻查,因为要牵扯到户部,祁亭就是个仵作手中没有权利,去了只会受不公的对待。
“至于我。”祁亭继续道:“我去趟宫家,看看能不能找到更多姑获鸟的线索,或者是别的什么。
明日太阳落山,我们在大理寺碰面。”
“好!”
谢九策颔首,走进了屋子内,此刻木十四已经醒来,脸上还有未消散的恐惧:“公子,刚才敦敦说院子里有女鬼,您没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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