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因为这个举动,现在的京都都是年轻人,民风开化,百姓安居。
“所以这二人是离开了莲花寺,去山下抚养孩子了?”
谢九策说出心中猜测。
“是!王花和陈燕,都算是莲花寺出来的,很多孩子因为她们的名声,都慕名投奔。
听说最多的时候收养了十几个孩子,说起来她们这菩萨心肠的,在我们莲花寺还是很有威望的。
所以她们死了,贫尼当时好长时间都觉得惋惜。”
这么多?
谢九策诧异,要知道当时的大宴,一个正常人家的收入也不过是一个月五两多的银子,她们收养了这么多,那一年不得上千两?
可是孩子能吃多少能用多少?剩下的基本上都落在了二人兜里。
“不过她们抚养十几个也只是一段时间,没多久周围的村民嫉妒举报,就剩下了两个孩子!”
“两个?”谢九策诧异。
“是,在她们死之前仅剩下一个,不过...”静宁说到这里,眉头拧了起来:“那孩子最后好像是死了!”
“死了?”
谢九策和祁亭双双对望了一眼。
“师傅可知道,是什么原因死的吗?”
静宁摇头:“这都是山下的事情了,贫尼能知道这些也都是从旁人那里听来的,更多的,不能打诳语。
如果你们还想了解,可以去山下问问,到现在王花和陈燕的案子没破。
她们住的房子还在朝廷手中吧。”
“好,那多谢静宁大师了!”谢九策颔首站起身准备离开。
静宁跟在二人身后准备送送,“话说,贫尼想问问,为何谢大人突然要打听十年前的案子?
毕竟这案子,贫尼听说事情诡异得很,没人愿意再彻查。”
谢九策想了一下,决定不隐瞒地说道:“是这样的,京都的宫家先后一年发生了两起案子,死者的死法和十年前陈燕,王花的死法一样。
所以我们准备翻案。”
“什么?”静宁怔住,眼底都是惋惜:“阿弥陀佛!”
...
快入冬的京都本就有些微凉。
此刻众人又是在郊外,外面驾车的木敦敦已经穿上了厚实的外衣,车子也是门扉紧闭,深怕是一点风吹进来,凉了桌上的热茶。
“这莲花寺周围的村落,都是在收养孩子?”祁亭询问。
谢九策颔首:“是,不过现在已经少了很多,毕竟檀郡的事情都过去了十年,有些孩子长大之后便自动离家。
或是外出营生赡养养父母。”
“所以这附近的流民也没剩多少了是吗?”祁亭继续问。
谢九策笑了笑:“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你怕案子已经过去了十年,周围的人搬迁?
放心吧,在此之前我已经让十四去陈燕和王花的地方探查了,他能找到相关的人给我们提供线索的。”
祁亭听着,诧异地看着谢九策。
这谢家的二世祖,其实也挺细心的。
第117章 姑获鸟(28)
马车在二人的交谈中缓缓停下。
谢九策刚下车子,就看到站在一处黄土房子门口的木十四。
许是周围有些冷的关系,他穿着略厚的裘皮外氅,若不是还有一个脑袋在外面露着,就这么一眼望上去,谢九策险些以为,这是从山上跑下来的棕熊。
“这才什么时候,春捂秋冻,还没下雪你倒是先穿上这厚衣服了?”
谢九策走到木十四面前,扯了扯他的衣服随口调侃。
木十四有些不服,嘟唇道:“公子,您一天坐着马车,定然是不知道这京都的郊外有多冷。
一阵风吹来,这人的脸皮都要冻掉一层。
况且为了等公子,我在这里站了足足一个时辰,又没有避风的地方,不得穿厚点?”
谢九策听到这一串妙语连珠的抱怨,忍不住看了周围。
京都虽然没有西北边塞那么冷,但毕竟在被放过,只要秋天一来,温度骤降,刮来的风都跟刀子一样地割脸。
况且现在在城郊,周围连个规避的地方都没有,这倒是苦了木十四。
“好了,不抱怨了,回去这个月的月例给你多发二两!”
“真的?”木十四听到有银子补偿,眼底都是喜色。
“是,你和敦敦都有。”谢九策颔首说着,绕过木十四走到了土房子的门前。
这土房子还算是大,前后都有一个院子,前院的门紧闭,上面贴着大理寺的封条。
“高兴了?”谢九策随手把封条取了下来。
木十四用力点头。
“那你就继续去办事儿,我不是提前让你找找这附近有没有认识陈燕和王花的人吗?
找到了吗?”谢九策询问。
“找到了,但这不是冷,他们就先回家等候您了。”
“好,现在把他们都带来,快去!”
“是!”木十四得了便宜自然是高兴的,一溜烟人就消失在众人眼前。
谢九策看着木十四消失的方向,摇头笑了笑,快步走进十年前的凶案现场。
时间真的会埋没一切,包括这个曾经死了两个人的土房子。
偌大的院子内像是被风卷残云过后的荒芜,里面除了一棵干枯的老槐树,剩下的就是被岁月洗礼的沧桑——尘土、斑驳。
谢九策在院子内走着,没一会儿他干净的官靴就被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
老槐树上还吊着一个绳子,只是没人敢去触碰,因为谁都怕碰了之后它就会瞬间化为断节。
之后还想从这上面找到相关的线索,那是难上加难。
祁亭不知从哪里找了一把椅子站在槐树下观察,片刻之后,他摇头:“绳子是常见的三股,结扣的方法没什么特别的,可能找不到什么有用的。”
“好。”谢九策颔首,推门走进房间。
房间内没有比房间外好多少,外堂已经布满蜘蛛网,木敦敦走在谢九策的前面,手中拿着个扫帚给家主开路。
谢九策挥手散去周围的尘埃,看着屋内。
普通人家的样式,没有什么值得好奇的,橱柜内放着一些碗筷,其中有好些小木箸,看样子是给孩子用的。
“去卧室看看。”
“是!”
木敦敦颔首,推开卧室的门。
谢九策看着面前一张张小床。
床都是次第紧挨着的,他只能侧身在一个极为狭窄的过道内通行。
偶尔会碰到一两张小床,许是常年腐朽的关系,随着床摇晃,屋内会响起刺耳的木头摩擦声。
“公子,你看这是什么?”
谢九策走到一处小衣橱前,刚准备拉开,听到了木敦敦的询问。
他转身一看,发现木敦敦掌心捧着一颗颗小拇指大小的‘石子’。
谢九策疑惑道:“这是哪里来的?”
木敦敦指着身边的一张床:“枕头下的。”
谢九策拿过看了看,没看出什么名堂。
“水!”他说了一声,木敦敦把水囊递了过去。
谢九策拿过水把掌心的几个小石头冲刷干净,当他看到小石头真正的样子后,心中咯噔一下。
这哪里是石头,这分明是牙齿!
这么小,必然是小孩子!
“予淮!”谢九策低吼一声。
很快外面急急脚步,祁亭冲到了他的面前。
“你看看这个!”谢九策把手中的牙齿递给祁亭。
祁亭观察片刻,面色沉得可怕:“这是小孩子的乳牙。”
“那就是孩子换牙的时候脱落的?”木敦敦憨憨地询问。
祁亭冷笑摇头:“不,如果是换牙,换牙脱落的这牙齿会连着牙根,但是看现在这几个,哪个有牙根?”
谢九策回神:“所以我观察的没问题,这些牙...是被生生敲断的,是吗?”
祁亭颔首:“是,还找到了什么线索吗?”
谢九策的视线在房间内巡查了一圈,周围空荡,倒再没有什么,而唯一没有被翻找的就是正对面的衣橱。
想着,他一把拉开。
随着腐朽的木门发出刺耳的咯吱声,门打开,同时里面的一切差点惊呆了谢九策等人的眼睛。
只见不过是半个人高的柜子内整齐地摆放着一双双如枯槁的小手,有的小手是蜷缩的,有的小手是张开的,细细数来足有三双。
“这...”木敦敦被眼前的场景吓住了,支吾了半天没说出话。
谢九策有些哽咽,他掏出手套戴上,把一双双小手递给祁亭。
本来就安静的屋内,随着众人心中的沉重,显得周围寂静又诡异。
“刚才,我大概扫了一眼,手都是被活活断了下来的,你能分辨出是死人身上断的还是活人身上...”谢九策说到这里,声音都开始颤抖了。
他这一两年在大理寺,接触的案子没有上百也有十余件了,见过的案子,看过的卷宗不计其数。
但是到目前为止这算是他碰到年龄最小的受害者。
祁亭看着小手,深吸一口气,把一双双手放在床上,指着:“这双手是一个孩子,根据手的情况分析...”
他哽咽了一下,用力忍住心中的难受:“应该是个三岁左右的孩子,手应该是被风干以后放在了这里当展品,根据经验分析,手从孩子身上分离的时候,人还是活着的!”
第118章 姑获鸟(29)
“太残忍了!”
祁亭的话一落,木敦敦忍不住低吼了一声。
祁亭转头定定看着他。
木敦敦面色一红,低头不敢吭声,谢九策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把他搂在怀里。
木敦敦的事情,他一直都没给任何说过。
木家俩兄弟是他父亲谢渊从十几年前从大街上捡来的。
那时候,京都没有现在这般繁华,尤其冬日一来天寒地冻,基本到了晚上大街上就已经没什么人了。
那日谢渊从宫里出来,谢九策就在马车里烤炭火等着它。
他喜欢雪,巴掌大的脸探出帘子看着整个京都素裹银妆。
不知是他看外面出神产生了幻听还是怎地,隐隐一道道孩童歇斯底里的哭泣声从不远处飘来。
“你们两个偷鸡摸狗的东西,老娘养你们干什么?一个瘦了吧唧心眼多,一个好吃懒做不干活!都给老娘滚!”
“呜呜...婶儿,求求您不要赶我们走,我和弟弟已经没有爹娘了,今年冬天好冷,我没有偷东西,求您让我们进去吧!”
...
谢九策顺着声音终于看到不远处巷子内,隐隐有三道人影,两个孩子一个成年的妇人。
两个孩子一个瘦小一个圆润,双双跪在地上,瘦削一点的看起来机灵,一个劲儿在哀求。
谢九策小时候喜欢热闹,忍不住匍匐地看了起来。
“没爹娘,干我什么事情?
吃饭多,干活少,老娘早都看你们不爽了,都给我滚!”
“啊!”
...
随着两声撕心裂肺的喊叫,谢九策看到两道身影从巷子内冲了出来,跟在他们后面的妇人手中拿着个血淋淋的棍子追在后面。
二人身上都有血,脚上什么都没穿,就这么踩在雪上。
许是地上太滑,二人双双摔倒,模样狼狈又凄惨。
谢九策养尊处优,这辈子哪见过这样的阵仗,就算是谢家的下人也没有被这么虐待过。
“九策在看什么?”
谢九策转头发现是谢渊。
“父亲!”
大抵是他看得太入神,连谢渊什么时候上来都不知道。
“在看什么?”谢渊在拍打着身上的雪,小心翼翼地,深怕雪迸溅到谢九策的身边。
“父亲,你说没爹娘的孩子,就应该被欺负吗?”谢九策看着谢渊的动作,心中一暖,忍不住问道。
谢渊不解地抬眼,慈爱的眼神都是宠溺:“怎么会突然问这个事情?你是谢家的小家主,谁敢欺负你?”
谢九策想了一下,猛地把他那一侧的帘子拉开。
谢渊赫然看到窗外两个已经被打得站不起来的孩子。
“爹!”谢九策哽咽:“您说当官是为了百姓,所谓财富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的。
既然您的毕生冤枉是为了大宴,那他们也是大宴的子民,您能救救他们吗?”
谢渊深深看了眼谢九策:“你想?”
谢九策颔首:“是,我想在我所能力的范围内,让大宴的百姓幸福安泰,永远没有残暴。”
“好!”谢渊颔首走出了马车。
谢九策记得那之后木十四和木敦敦就跟着自己了。
十多年的春夏秋冬,从开始他们在谢府的胆怯,到现在对他的忠心耿耿。
他差点忘记了这二人的出身。
如今木敦敦看到有孩子被这样的虐待,一时间情绪迸发,也是能理解的。
“好了,那些事情都是过往不要想了。”谢九策说出宽慰的话。
木敦敦红了眼,没人比他更能了解这些没有母亲孩子的苦。
寄人篱下,看人脸色,深怕别人一个不高兴就对自己非打即骂。
十多年前他遇到了谢家算是一辈子平安踏实。
但是...在大宴,总有一些隐蔽的角落,会发生这样悲惨的事情。
“公子!”木敦敦的声音是颤抖的:“这个案子,我想参与,可以吗?”
谢九策没犹豫点了点头。
木敦敦面带感激,对着谢九策鞠躬,之后他擦掉眼角的泪水,走到祁亭的身边:“祁郎中,我想问问,剩下两双手,孩子是什么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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