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说明...”祁亭顺着谢九策的话往下说。
谢九策回神:“那只能说明这个凶手是个左撇子!”
祁亭颔首,眼神变得坚定:“是,就你说的,是个力气不大的左撇子男子或者左撇子女子。”
谢九策没想到不过是一日的关系,就找到了这么多的线索,一时间心中突然觉得畅快,至少宫家的案子不是什么鬼神之说。
“不过这凶器...”祁亭呢喃:“我倒是没见过能把人伤口弄成这个样子,这有点像我们常常翻地的铁锹!”
谢九策正沉浸在喜悦中,突然听到祁亭这么说,脑中不由得晃过了什么:“你说什么?”
“什么,什么?”祁亭一脸茫然,走到桌边上准备出验尸报告。
谢九策急急追在他身后:“就是刚才说的话。”
“我说的?”祁亭一边奋笔疾书,一边道:“左撇子?”
“不是!后面!”谢九策往后追问。
“凶器?”
“对,你刚说凶器像什么?”
祁亭想了一下:“翻地的...铁锹!”
他话音一落,谢九策倒吸一口凉气:“这个凶器我曾经在大理寺的卷宗上见过。”
“你说什么?”祁亭诧异的站起身,这十八般武艺,百余种凶器,他还没见识过还有这种东西的。
谢九策也没空和祁亭解释,拉着他快速冲出验尸房,朝大理寺的卷宗室奔去。
深夜的卷宗室,寂静无人,月影树梢,影影绰绰间,零星的月光从窗楹的缝隙处挤了进来。
谢九策从怀中掏出个火折子,把屋内的油灯点亮,带着祁亭径直走到了卷宗室最里面的一处架子前。
祁亭这算是第一次正儿八经地进入大理寺的内部,上次来得匆忙,这次倒是观察得仔细。
最后一个架子应该是来往的人少,尽管卷宗和竹简放着次第有序,但他依旧能从上面看到落满的尘埃。
看来这个地方,来的人很少。
“这一处的架子是做什么的?”他忍不住询问前面的谢九策。
谢九策把手中的油灯放在一处盏台,一边开始翻找资料,一边随口回答:“这里啊?这是大理寺封存一些未侦破旧案的地方。
大宴百年,每一代都有神探,但是神探也不是无所不能的,肯定会有一些残留的案子。
之后大理寺的主簿会根据当时的情况,以及查到的线索规整好,放在这个地方,方便后人翻案或者参考彻查。”
“但是我看这里没什么人来吧?”祁亭往下问。
谢九策轻叹一口气:“大理寺现在缺人手,我也是初来乍到的时候翻过,后面忙起来就很少来这里。”
“哦,既是如此,那一些宫廷内的秘案会放这里吗?”
祁亭也随手翻看起一些卷宗,有一搭没一搭地问着。
谢九策摇了摇头:“不一定,要看是多么重要的事情了,还有,有的案子皇上特别清理掉的就不会有。”
祁亭颔首。
谢九策反应上来,转头看着祁亭:“你怎么突然问这个?怎么你家有冤案?”
祁亭身子微微怔了一下,好在周围昏暗谢九策没察觉。
他抬眼看着对面一双好奇眼神的男子道:“我只是好奇一问,话说,你要的卷宗找到了吗?”
谢九策反应上来,把手里的卷宗扔给祁亭:“看看这个吧!”
第115章 姑获鸟(26)
祁亭和谢九策坐在验尸房外的凉亭。
祁亭手中拿着卷宗一页页地翻看着里面的内容。
记录的是在京都外莲花寺附近的村落发生的一起诡谲案子。
死者是两名女性,之前是莲花寺的女众,之后因为一些原因离开了莲花寺,在周围定居。
本来二人过得是顺风顺水,甚至因为收留许多在外流浪的孩子而在周围颇有名声。
可没几年,有天邻居上门借米,发现敲门不应,推开之后发现了二人挂在树上的尸体。
祁亭拿过卷宗内夹着的验尸单,许是年成有点久,验尸单的颜色有点泛黄。
上面写着。
死者:王花,身份:莲花寺女众,身高:五尺一,年龄:四十上下,全身皮肉被剥落,双目被剜去,死因:失血过多。
死者:陈燕,身份:莲花寺女众,身高:五尺三,年龄:三十八有余,全身皮肉被剥落,双目被剜去,死因:失血过多。
祁亭看完抬眼扫过对面假寐的谢九策。
“这个案子,好像...”
谢九策缓缓睁开眼睛:“是不是和宫家发生的案子很像?”
祁亭颔首:“我看上面的记录是道永十年,现在是道永二十年,也就是这是年前的事情。”
“对,当年这个案子也算是出了名的,有人说是女鬼作祟,也有人说着凶手是对死者有着血海深仇。
但,你也知道,十年前宫里发生了挺多事情的,大理寺要协办的案子很多,这个案子查了没多久就搁置了。
之后因为再没发生,便不了了之。”
谢九策说着,站起身走到不远处的厢房出来的时候,手中多了一坛酒和两个碗。
他一边给祁亭倒酒一边继续道:“开始在宫府的时候,我总觉得这个案子熟悉,但是又想不起来。
这不你当时提醒我那凶器之后,我才想起来这个事情。”
他点了点祁亭手中的卷宗。
“这就是个案子,和凶器有什么关系?”
祁亭不懂了。
谢九策轻笑一声:“你应该知道,二十多年前大理寺出了个天才。”
祁亭想了一下,“是,好像姓聂!不过她好像因为朝廷的一些事情,早都不在大宴了。”
“话是这么说,但不代表没人能找到她,有人带着这验尸的结果去找她,让她分析一下剥皮肉的凶器是什么。
毕竟能在死者身上弄出这种痕迹的凶器并不多。”
祁亭颔首,同意谢九策的分析,“那凶器既然被人分析出来的了,到底是什么?”
谢九策把手中的酒一口灌下,指了指卷宗:“你往后翻。”
祁亭带着疑惑往后一翻。
让他没想到的是,后面不是文字,而是一幅画,上面画着凶器的模样。
“这是...水磨禅杖?”
“对争取的来说,它是缩小版的水磨禅杖,但是凶手很聪明,把水磨禅杖的另外一端月牙状的武器换成了枪头,你想想凶手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谢九策继续喝酒,一双深邃的眼睛盯着祁亭。
祁亭也不含糊,随手拿过一边的验尸单,在死者双目被剜上面指了指:“当然是戳眼睛了。”
“宫家的案子,到现在没个结果,你在的时候也看到了,府内所有的人对于死者的死,都不清楚。
不管他们是不是在撒谎,目前慕娘子放心肯定是没办法继续查了!”
谢九策说的是有道理的,一方面这案子才接手,目前方向就是死者死的蹊跷,但是真正的第一现场在哪里都没找到,那必然的结果是,暂时没有什么案子的嫌疑人。
另一方面,案子没有嫌疑人,那他就不能大张旗鼓地在宫府搜查,毕竟宫家在大宴还地位不容小觑,迫不得已不能得罪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准备从这个案子入手?”祁亭接下谢九策的话。
谢九策耸耸肩:“是,这宫家的案子和卷宗上的案子极为相似。
虽暂时没有并案的条件,但是卷宗上这个是最因为姑获鸟而闹出来的案子,况且当年的凶手没抓到。
可以得出宫家这个案子的结论,要么是凶手再出现了,要么是有人模仿作案,总归是又回到了原点,不如就从头开始查,你觉得呢?”
“这样也好。”祁亭颔首:“说不定还能一箭双雕把之前的案子的破了。”
“那明日,我们一起去莲花寺,先了解一下十年前案子这两个死者的事情!”
谢九策说着,点着卷宗上两个人的名字:王花,陈燕!
...
莲花寺算是大宴附近最大的一处尼姑庵,算是朝廷建立的,香火一直都很旺。
但来这里的一般都是女子,男子基本上不出现。
不是因为男女有别。
而是每一处寺庙所求的是不一样的,莲花寺求的是子嗣姻缘,是丈夫平安。
男子不求这些自然是不来的。
谢九策撩开帘子看着马上要抵达的地方,清晨寺庙还未开门,门口已经站了好些信女。
“这莲花寺不单单是大宴的国寺之一,它还是大宴的居养院。”
“居养院?”祁亭怔了一下,也撩开帘子看。
在大宴,居养院就是专门收养一些孤寡小儿,直到他们成年能自食其力为止。
“是,还记得檀郡的大水吗?”谢九策问。
祁亭颔首。
“当年檀郡的一部分人逃荒到了京都,好多无家可归的人都是莲花寺收纳的。
所以哪怕全部居住的都是女子的寺院,朝廷也能平等对待。”
谢九策说完,外面传来一声马儿的嘶鸣,随着车子停下,他和祁亭站起身朝外面走。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他们刚走到莲花寺的门口,这里已经开始放行香客了。
络绎不绝的女子朝寺内涌入,谢九策和祁亭跟在最后面。
“二位施主!”轮到二人准备进去,站在门口的僧尼把他们拦住:“请问二位施主是要捐赠香油,还是祈愿还愿?”
谢九策扫了一眼里面,自然是懂得这僧尼的顾虑,含笑拿出一锭银子放在了僧尼的手中。
僧尼刚准备感谢,被他拦住。
他掏出腰间的大理寺令牌:“捐香油钱捐完了,自然是要说正事儿的,我要见你们主持!”
第116章 姑获鸟(27)
谢九策被小僧尼带着从后面进入了莲花寺。
小僧尼为人客气,一边走一边给谢九策二人解释:“施主实在抱歉让您走后面。
主要前院都是女香客,其中不乏有人住在寮房,这里除了皇上携着妃子半年一载地来一次,剩下时间再无成年男子,还请您见谅。”
谢九策摆手:“我们来此也是办事儿,不然绝对不会叨扰!”
小僧尼颔首,带着些谢九策走到了一处禅房前,敲了几下。
“谁?”
“师傅,有大理寺的谢大人想问您一些事情。”
“大理寺?进来吧!”
门在里面的人回答之后被推开。
谢九策带着祁亭往禅房内走。
禅房是套间,外面是打坐的地方,里面是休息间。
谢九策就站在外面静候,没一会儿从里面走出个尼姑,慈眉善目,面色白皙。
“师傅!”谢九策行礼。
静宁挥手示意谢九策二人坐下,沏茶待客,问道:“不知谢大人今日来所为何事?”
谢九策也不含糊,掏出之前的卷宗呈在静宁的面前。
静宁扫了一眼,心里已经清楚:“谢大人想问什么?”
“听闻静宁大师在这里也有二十多年了,十年前发生的案子,你也是知道的,我想问,卷宗上说,死者王花和陈燕,之前是莲花寺的可是真?”
静宁颔首:“是,她们是女众。并不算是寺院真正的女弟子,可以随时还俗,随时嫁人。”
“那她们的事情,您知道多少?”
谢九策往下问。
静宁想了一下,回答:“王花和陈燕的关系是最好的,二人来的时候,贫尼还有印象,他们是檀郡的流民。”
“她们是檀郡的人?”谢九策诧异。
“是,当时檀郡的大水发得厉害,流民不少,大部分都被朝廷安置在流民区。
莲花寺收的也不过是一些无家可归的孩童。
按道理就王花和陈燕这样的,是不应留在莲花寺的。”
谢九策颔首,对于静宁说得很是认同。
大宴檀郡大水,京都外都是流民,为了防止流民进入都城导致疫病或者是偷盗,朝廷专门在城池周围布置暂住地。
但是人太多了,加上还有好些其他城郡的乞丐浑水摸鱼,所以朝廷拨的粮草都是不够用的。
唯一能丰衣足食的地方,也只有莲花寺。
“那如果王花和陈燕不应该留在莲花寺,最后怎么又留下了?”
静宁听着,轻轻叹口气:“谢大人有所不知,这寺院收纳的孩子是有限的,一下子涌入这么多,鱼龙混杂什么都有。
没多久寺院就开始有疫病,这朝廷虽然派了郎中和医女,可...杯水车薪,寺院需要人,自然就把王花和陈燕留下了。”
“那之后呢?”谢九策继续问。
“之后,贫尼对王花和陈燕也算是满意的,至少在寺院她们比较勤快。”
“可是我看,她们最后死在了寺院外的山村,为何之后离开了?”
“阿弥陀佛!”静宁摇头:“这人心不足蛇吞象,没想开的人,这辈子生在佛门也不能死后成佛。
更何况王花和陈燕是半路出家?”
“您的意思是...”谢九策欲言又止。
静宁叹口气:“大宴那次大水之后,孤儿太多,加上之后和南蛮的战乱。
莲花寺已经没有容纳这些孩子的地方了,于是朝廷想了办法,让莲花寺周围的村落人家收养,朝中每年都会拨款。”
原来是这样。
谢九策之前也听说了,当时宫家在内的好些朝中权贵参与这次善举,每年一个孩子有快一百两的福利银子,好多人家都不耕地了,开始抚养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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