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山四杰转过头,看见方才被老三踹去角落里的锦衣少年现下正斜靠在墙边看着他们笑。
小个子男人愣了一下,问道:“这位小兄弟,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知道那东西在哪里?”
祁云岚喝道:“废话!小爷当然知道,你当那老头是傻的吗?那样的宝贝会随便带在身上?实话告诉你,他的怀里藏了机关,一碰就会射出毒雾,方才他那样讲就是为了骗你们过去搜他的身的。”
老头怒吼道:“小子,想要活命就赶紧住口!”
小个子男人看见老头勃然大怒,便知道祁云岚所言非虚,暗暗思忖道:既然东西不在老头子身上,杀了他还会触发毒雾机关,倒不如先不去管他,反正他已经被点了穴,闹不出什么幺蛾子。只是……
小个子男人向祁云岚拱了拱手,问道:“小兄弟,你是怎么知道那东西在哪里的?你跟药老素不相识,他会随便告诉你?”
祁云岚冷哼一声,嗤道:“你脖子上头的那个东西只是个摆设吗?他不告诉我小爷就不会自己找吗?实话告诉你,小爷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江湖上鼎鼎有名的玉面飞龙严风俞就是在下。”
众所周知,玉面飞龙虽然叫做玉面飞龙,实际上却是玉面飞贼的雅称。按照江湖惯例,这些飞贼平日里除了干些偷鸡摸狗的事,也会干些窃香偷玉的活。
祁云岚觉得这个称呼十分适合严风俞。
钟山四杰见他身处劣势,说起话来竟是底气十足,俨然见过大世面的,心中已经相信了七八分,虽没听过“玉面飞龙”的名号,却也不想显得孤陋寡闻,便道:“原来是阁下啊,久仰久仰,不知阁下偷……拿了东西之后,藏到哪里去了呢?”
祁云岚见他们被自己唬住,不由得松了一口气,继续哄道:“当然是放在一个安全的地方。你们要是识相的,就赶紧放了小爷,再好吃好喝的供上,兴许小爷一高兴,就把藏了那宝贝的地方告诉你们,哼,想要那宝贝的人可不止你们一家。”
小个子男人神色变了变。
方才,他听祁云岚介绍自己是玉面飞贼,便知道这小子看着稚嫩,实际上却不是循规蹈矩之辈,恐怕更是早将生死置之度外,若是以暴力胁迫之,恐怕会适得其反。
拱了拱手,笑道:“哎,误会,误会,都是误会,我们兄弟要是知道阁下就是玉面大侠,那还不早就把人放了,怎么还会动手呢?”
祁云岚冷笑道:“这样说来,倒还是小爷的不是,你这是在怪小爷没有早点报上名号?”
那小个子男人立刻回道:“哪里的话,老三,还不赶快过来给玉面大侠松绑!哎,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啊,不过咱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嘛……”
祁云岚没想到事情会这样顺利,他看一眼不远处自己的长剑,准备等那老三给自己松了绑后就伺机逃走。
老三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小个子男人再三催促,他却只道:“大哥,这小子一看就是滑头,我不相信他说的话。”
小个子男人看了看祁云岚,又看了看他三弟,犹豫片刻,向祁云岚道:“别怪兄弟们多疑,大侠身上可有证明身份的东西?”
祁云岚暗暗叫苦,难不成现在偷鸡摸狗的还会在自己身上挂个牌子,写着“我是坏人”?
眼珠一转,祁云岚又道:“当然有。但是你们得先替我解绑我才能拿给你们看,怎么?难不成钟山四杰加起来还怕打不过我一个乳臭未干的小毛贼?”
一直不说话的老四受了他的激将,骂道:“怕你?怕你不是好汉!大哥,我看这小子手细腿细的,一看就是个软柿子,十个加起来也不是我们兄弟四人的对手,怕他干啥?”说着就要上前给祁云岚松绑。
小个子男人眼珠一转,察觉出祁云岚的意图,朝老四递了个眼色,示意老四不要莽撞,再向祁云岚嘿嘿一笑,道:“玉面老弟不要怪罪,兄弟们这不是担心打架伤了和气嘛。哎,东西在哪儿呢?是在这里吗?”说着上前几步,蹲在地上,伸出手在祁云岚的身上摸来摸去,片刻后,他从祁云岚的身上搜出一个香囊,一堆瓶瓶罐罐,以及一堆没什么用的小玩意。
其他的东西倒没什么特别,只有一个瓶子,看起来有些不同——只见这瓶子通体漆黑,却有莹莹的红光从中透出。
小个子男人眼睛一亮,喃喃道:“难不成……难不成这就是……哈哈哈,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玉面小弟,原来你在唬我,这东西明明就在你的身上!”
说着拔开瓶塞,倒转瓶身,没见到预料中的丹药,却看见几只泛着红光的蝴蝶一只接一只地从瓶子里头飞出来。
祁云岚看看那几只蝴蝶,又看看小个子男人,感觉事态不好,即将露馅,厚着头皮哄道:“喏,你、你现在知道我没哄你了吧,东西真不在我身上,赶紧过来给我解了绳子吧,迟了——”
话没说完,看见对面的钟山四杰像是见个鬼一样地大喊大叫起来,“赤霞蝶?沈郁霖不是已经死了吗?这世上怎么还会有赤霞蝶?”
小个子男人吼道:“赤霞蝶过处,寸草皆不生!兄弟们,这东西有毒,一沾就死,咱们快点跑!”
话音未落,四人已经抛下祁云岚二人,狼狈地跑出破庙。祁云岚:?
装赤火蝶的黑瓷瓶子被那小个子男人丢在地上,已经摔成了碎片。
几日蝴蝶没了归处,绕着祁云岚打转,祁云岚松一口气,抬头道:“别围着我了,你们快去,找胡卫,告诉我在这里,喊他快点过来。”
说着念起口诀,蝴蝶得了命令,盘桓一阵后,一只接一只地飞离破庙。
祁云岚担心那几人随时回来,侧身捡起地上的碎瓷片,打算自食其力,这时,一旁沉默了很久的老头忽然开了口,“沈郁霖是你什么人?”
严风俞转述骆德庸的信件内容时,曾经告诉祁云岚,沈郁曾是落霞山庄的四大护法之一,落霞山庄覆灭前,他的名字就叫做沈郁霖。
经此一役,祁云岚不得不对不认识的人多留一个心眼,闻言一面割绳子,一面装蒜道:“沈什么霖?那是什么人?没听过。”
老头看了他一会,瞧不过他是不是在扯谎,又问道:“你不认识沈郁霖?那你身上这些蝴蝶是从哪里来的?”
“蝴蝶?”祁云岚道:“这蝴蝶有什么来历吗?我这几只是我爹买来给我防身用的。”
“买的?”老头惊讶道。
“是啊。”祁云岚胡编乱造道:“我爹仇家特别多,他担心那些仇家打不过他,来找我的麻烦,就给我买了这些东西,叫我日日带在身上,遇到危险时就放出来喊人帮忙。”
老头将信将疑,继续道:“你的剑法呢?是谁教的?”适才祁云岚与威虎帮的打架时,他瞧着剑法路数似乎有些熟悉。
祁云岚道:“你这老头,问题怎么那么多?你管我剑法谁教的,没偷学你家的就成。”
说着割断手上和脚上的绳子,起身打算舒展一下血流不畅的胳膊和腿,胸口被踹的地方却在这时传来一阵接一阵的锐痛,祁云岚抬手摸了摸,怀疑好几根肋骨都被那家伙踹断了,他缓缓地呼出一口气,等待疼痛稍稍缓解后,走到老头身后,解了老头的穴道,又捡起自己的剑,准备离开的时候,听见前门方向传来的脚步声。
祁云岚暗道不好,恐怕那几个人知道上当了,就又折回来!想到这里,祁云岚顾不上胸口的疼痛,立刻推开后门,拉着那老头一路狂奔。
时值深秋时节,天空湛蓝,旷野里吹来一阵接一阵的寒风,一望无际的枯黄草木长到及膝。二人艰难地跑了一阵,身后追赶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眼见着跑不掉了,祁云岚咬了咬牙,打算抽出长剑,与那几人鱼死网破,这时听那老头又道:“跑不动了吗?跑不动就停下来歇息歇息吧。”说着便停下脚步,席地而坐。祁云岚:……
祁云岚奇道:“你……你就不怕他们追上来杀了你?还是说,你有什么秘密武器?”
老头奇道:“咦,你不是知道吗?老夫身上有个机关,一碰就喷出毒雾。”
祁云岚噎了一下,“当真?”
老头悠然道:“真不真你看看不就知道了。”
二人说话间,钟山四杰已经靠得极近,为首的还是小个子男人。方才他被那形似赤霞蝶的蝴蝶吓破了胆,细想下来才明白,之所以说“赤霞蝶过处,寸草皆不生”,是因为有赤霞蝶在的地方,方圆百米之内都无人能够生还,而他们还好好地活着,就说明那东西是个赝品。
回到破庙后,他见庙里没有二人的尸体,便更加笃定了自己的想法。
想他钟山四杰纵横江湖十余载,什么时候吃过这样的亏,栽过这样的跟头,更别提叫他们栽了大跟头的竟是个毛还没长齐的黄口小儿?这事要是传出去,叫他们兄弟四人以后如何在江湖上立足?
小个子男人越想越气,停下脚步,一挥手,再不与他二人废话,四个人一拥而上。
祁云岚不知那老头到底作何打算,以防万一,还是拔出了剑,这时,老头忽地一跃而起,喝道:“闭息!瞧好了!”
一挥衣袖,浓滚滚的绿色烟雾陡然腾起,冷风一吹,下风口的四人立时呼天抢地,奔走求饶,不多时就没了声息。
待浓烟散去,祁云岚走过去瞧了瞧,只见那几人脸部、脖颈、手背……所有裸露在外的皮肤尽数溃烂,流出黄脓,泛起阵阵恶臭。
祁云岚有些受不了,捂着鼻子快速走远了,再次望向那老头时,眼光已经有些不同。
老头十分受用,笑道:“方才他们说你是我徒弟,我还不以为然,后来见你如此机灵,行事也算利索,老夫就想收你这么一个徒弟也不算吃亏,怎么样,小子,还不来给为师叩头?”
祁云岚撇了撇嘴,不以为然道:“不好意思,没兴趣,况且,要说师父的话,我应该早就有师父了。”季阳平授他剑法,教他练功,若要排资论辈,季阳平当得了他一声师父。
老头不满道:“已经有师父了?什么人?莫不是教你剑法的那位?”
祁云岚察觉这老头在套他的话,打了个哈哈道:“是啊,我爹给我买蝴蝶防身的时候,顺道给我买了个师父。”
老头觉得这小子嘴里没一句实话,默不作声从怀中捏出一枚泛着绿光的药丸,打算喂他吃了再行逼供,还没来得及动手,远处再次传来的人声。
祁云岚听见声音,先是一凛,继而又是一喜,待看清来人后,祁云岚立刻挥手喊道:“赦哥,胡大哥,我在这里!”
【作者有话说】
风哥下章出场。
第73章 入狱
角门两旁种了许多腊梅树,可惜气候还不够冷,梅树没有开花,只有光秃秃的枝干。
推开掩映的角门,迎面扑来一阵腐败的气息,像是腐烂的植物尸体混合着腐烂的动物尸体,淡淡的血腥味隐藏于其中,叫人几乎难以辨别。
角门后头是一条黑魆魆的甬道,昏昏黄黄的小油灯高高挂在两侧的墙壁上,甬道门口守着一老一少两个披坚执锐的士兵。
费驰神清气爽地提着个食盒敲开角门的时候,即使有了心理准备,也不免被那股气味熏得蹙了蹙眉。
开门的老士兵早已习惯里头的味道,看清来人后,拱手作了作揖,笑道:“啊呀,费护卫您又来探望严护卫啦!嘿嘿,劳烦您再出示一下您的通行御令。”
费驰蹙了蹙眉,显然有些不耐烦,然而这个地方还容不得他来撒野,于是捂着鼻子,从怀里掏出一个令牌丢到老士兵手里。
老士兵虽然年迈,眼睛却是亮得很,迎着光瞧了瞧那令牌,又在手里颠了颠,确认令牌没有问题后,双手递还给他,腆着脸笑道:“嘿嘿,劳烦费护卫您久等了,令牌没问题,您这就请进吧。”
费驰收起令牌,临走不忘抱怨一句:“你们这边忒麻烦了,我都来过那么多回了,你们怎么每回都这么查,这是看不起谁呢!”
老士兵赔笑道:“嘿嘿嘿嘿……您说得是啊,可是上头这么规定了,我们也没有办法啊。”
费驰撇了撇嘴,没再说什么,抬脚离开了。
费驰走后,另一边的小士兵不满地道:“师父,这家伙这么烦人,您为什么还每次都哄着他啊?”
老士兵嘿嘿一笑,“小家伙,师父今天再教你一个道理。你可知道什么叫宁可得罪君子,不可得罪小人?嘿嘿,越是这样的人啊,咱们越是开罪不起,惹不起又躲不掉该怎么办呢?”
小士兵好奇地睁大眼睛,老士兵嘿嘿笑道:“咱们就只能把他当菩萨一样供起来,然后盼着他早日升天,懂了吗?”
小士兵咯咯咯地笑起来,“懂了,谢谢师父指点。嗐,就是可怜那姓严的,刚进来时有模有样的一个人,现在都给他折磨得不能看了。”
老士兵觑他一眼,调笑道:“看见好看的就舍不得人家受伤了?嘿嘿,你小子也有春心萌动的一天啊!”
小士兵脸上一红,“……师父,您别瞎说,我就是看他可怜。”
沿着甬道往里走,每过一扇大铁门,都要查看一次令牌。里头的狱卒可不都像看门的老士兵那么好说话,作为这座特殊监牢的看守,这里的狱卒大都身负绝技,心高气傲,态度自然也就算不得和善。
费驰拧着眉毛,忍受着他们的盘问,心中不耐烦到了极点。
这些人算个什么东西,不过小小狱卒而已,也敢爬到他头上来耀武扬威,迟早有一天,费爷要让你们知道费爷的厉害!
“费驰?”最后一道铁门门口站着一个身高八尺的壮汉。壮汉低下头,似笑非笑地看着费驰,问道:“说说看,今儿个又过来干什么来了?皇上给你令牌就是让你闲着没事,三天两头跑过来给我们添麻烦的?”语气吊儿郎当的,显然不把费驰放在眼里。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这地方我不能来?”费驰冷着脸反唇相讥。
壮汉嘿嘿一笑,回头看一眼自己的同伴,几个狱卒的脸上具是相同的似笑非笑的不耐神情。
“你每回过来把人弄得半死不活的,不都得靠哥几个把人救回来?给我看看,这回又带了什么东西,太过的可不能再带进去了。”说着伸手向费驰的食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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