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风俞哑然失笑,费驰这货平日里道貌岸然,素来看不起他们这些流连烟花之地的,怎么背地里竟然干起了强迫人的勾当?
“哈哈哈……原来如此,然后呢?”
「他喝多了,跟我说了他……你的事情,正好姑姑前几天给我写了信,让我有机会就来看看你,我就趁机拿了他的通行令牌。」
严风俞笑道:“红绡让有机会就来看看我?哈哈哈……有意思!有意思!难道她忘了之前我要杀你的事情吗?”
听见这话,秦楚立刻涨红了脸,气冲冲地写了几句什么又全部擦掉,最后平复了心情,写道:「姑姑救了我的性命,自然是她说什么我就做什么,别说她要我过来看你,就是她要我立刻去死,我也会眼睛不眨一下。你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那个家伙应该睡不了多久。」说着就要站起身离开。
严风俞看见秦楚时,脑海中便浮现出一个计划,只是这个计划还有赖于秦楚的帮忙,有求于人,不得不放下态度,软声道:“好了,好了,别生气了,风哥不该说你红绡姑姑的坏话,是风哥错了,你来都来了,不如再帮风哥一个忙吧。”
秦楚停下脚步,犹豫了一下,「什么忙?」
“劳烦你替风哥寻个药来,那药比较难找,市面上恐怕买不来,这样,你去一趟东三胡同,找一个姓郭的管家,那老头脸上有颗痣,很好认,你告诉他,就说是我让你去找他的就行。”「然后呢?」
“然后你把他配好的药拿进来送给我就行。”严风俞道:“我有点赶时间,三天内你能再想办法进来一趟吗?对了,你脸上的那张人皮面具,下回来的时候,也给我带一个来。”
秦楚有些犹豫,严风俞补充道:“放心吧,风哥都这样了,害不了人的。”
秦楚见他形容狼狈,说句话还要大喘气,信以为真地点了点头。
严风俞冲他笑了笑,“那就多谢你了。”
秦楚还是有点怕他,尤其当他那样笑的时候,好像下一刻就会暴起伤人似的,点了点头,快步出去了。*
回到自己的住处,将令牌放回原处,又等了好一会,费驰才悠悠醒转,秦楚低眉顺眼给他端了一杯水,费驰一边喝水,一边揉按太阳穴,放下水杯时忽然道:“过来,坐这儿,我问你个事儿,听他们说,姓严的那家伙也睡过你,有没有这回事?”
秦楚抬眼看他,不清楚他问这话是什么意思,讷讷地点了点头。
费驰勾唇一笑,倾身捏着秦楚的下巴,笑道:“小鸭子,说说看,是费爷我弄得你比较爽,还是那姓严的弄得你比较爽?”秦楚:……
他想:昨晚你还没来得及弄我就醉得晕过去了,这让我怎么比较?
抬手指了指费驰,示意「当然是你」,秦楚低下头,白嫩的小脸上浮现出一个招牌式的羞涩笑容。
费驰朗声大笑,“哈哈哈……我就说嘛,男人长得好看有什么用?还得活好才行,哈哈哈……昨天辛苦你了,来,拿着,别跟费爷客气。”说着掏出一锭亮闪闪的金元宝,塞进秦楚手心里。秦楚:……
秦楚觉得自己什么都没干不说,还偷他的东西去看严风俞,实在受之有愧,但是见他那么坚持,怕拒收了伤他自尊,只好点了点头,收下了。*
那日之后,费驰寻思秦楚那小鸭子不仅长得好看,脾气好,还挺会服侍人的,就又抽空去找了他几回。可惜没过几天,元嘉帝那边就给他派了个任务,再回京城的时候,已经是七日后了。
因为惦记着秦楚那边的酒香,费驰从宫里出来后就急匆匆地赶去了他的住处。
到了地方,却被告知,他走后没几天,秦楚就离开京城了,那边管事的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费驰乘兴而来败兴而归,忽地想起监狱里的严风俞,索性自己心里不舒服,就想去找找严风俞的不痛快。
说起来,自打那壮汉狱卒收缴了他的刑具之后,费驰就格外热衷于跟严风俞念叨一些临州那边的事情。
这天也不例外。
来到狱中后,费驰先是照例给自己搬了把椅子,然后翘着二郎腿,看着躺在地上的严风俞,笑呵呵道:“这几天有点忙,没能来探望严护卫,还希望严护卫不要见怪啊。”
严风俞没有理他,手指轻轻摩挲刻满划痕的一块石转,耳朵贴着地面,听着地底下传来的空洞回声。
费驰早就习惯他这副爱答不理的态度,自顾自地道:“前几天皇上收到姜护卫的快马传书,严护卫猜猜看,那信里头说了些什么?”
严风俞还是不说话。
费驰神情冷淡下来,眼睛里闪过一道寒光,片刻后哈哈一笑,“信上说,五千黑甲军不日即将抵达临州城,到时候,他们打算把临州城围个水泄不通,连只苍蝇蚊子都不让它飞出去,更别提人了,哈哈哈哈,可惜啊——”说到这里,费驰顿了一顿。
“——可惜什么?”严风俞听他话风不对,禁不住出声问道。
费驰得到回应,非常得意,“可惜姜护卫他们还没来得及动手,就又收到一条消息。”
“什么消息?”
“什么消息啊,你让我想想,哦,对了,那消息说,那一大家子早就知道皇上会派人去临州,所以一个月前就已经卷铺盖离开了——”
“一个月前就已经离开了?”严风俞听得心里动了动,脑海中浮现离开临州的那日他在祁宅的所见所闻。
所以,早在那时候,祁朝天就已经预感到今日会发生的事了?
费驰见他语气有波动,不禁自得一笑,“哈哈哈……可不是吗?皇上看到那封信后发了好大一场火,厉声责问我们到底是谁走漏的消息,嗐,最后还是多亏了刘公公把人劝住,要不然我们恐怕都得掉脑袋。”
“后来呢?”
“后来啊,后来我就不知道了,唉,皇上虽然消了气,却也不想看到我们,没等我们解释,就把我们都赶出来了。”
严风俞听得着急,不知道他是不是有意为之,正待发问,费驰已经欣赏够了他抓心挠肝的模样,起身打算离开了。
严风俞岂会让他就这么离开?
瞅准他转身的空当,严风俞翻身而起,一块半湿的布巾捂住他的口鼻,费驰惊愕难当,反应过来后,立刻奋力挣扎,可是出乎他的意料,严风俞力气奇大,全然不似吃了一个多月软筋散的人,勒住他的臂膀更是健壮无比,只像是镶了千钧的钢铁一般无法撼动,一丝若有若无的甜辣气味钻进他的嘴巴和鼻子,费驰暗道不好,还想再呼救,手脚已经渐渐地失去力气………………
再三确认费驰已经昏迷不醒后,严风俞脱了他的衣裳,与自己的囚衣互换。
把穿好囚衣的费驰拖到稻草上,令他面靠着墙壁,伪装成自己平时睡觉的模样。
撬开那块刻满划痕的石转,从一个不算太深的泥坑里,拿出一块人皮面具,两个沾了些许药粉碎屑的纸包与一枚拇指长的细铁钩——倘若那壮汉狱卒来到这里,他应当能够认出,严风俞手里的这根铁钩与他从费驰的食盒里拿到的铁钩殊无二致。懂行的人都知道,这铁钩除了能在人的身体上造成一个个肉眼不可见的小伤口之外,稍稍改造一下,还能撬开千家万户的门锁。
至于那两个纸包,其中一个装过解药,另一个装过毒药。
毒药的名字叫做千日醉,顾名思义,服用或者吸入后,能让中毒者千日不醒,看起来就像是喝醉了一样呼呼大睡。
至于解药,自然是解他身上软筋散的毒。
探头看了一眼铁门那侧,确认看守自己的狱卒仍是在外面聊天喝酒,没有察觉到自己这边的动静之后,严风俞用铁钩勾开自己手上和脚上的铁镣,把铁镣拷到费驰的手脚之上,用内力将那两个纸包搓成碎片,再把人皮面具罩在头上后,抄着手大摇大摆地走出牢门。
第77章 香囊
胡卫等人沿着祁云岚留下来的踪迹找到江上客栈已经是几日后的事情了。
彼时那四具尸体已被官府的官差带走,祁云岚也不知所踪。
因着这庄人命案,生意本就萧条的江上客栈人烟更加稀少。
胡卫等人进入客栈之时,就见几个无所事事的跑堂围在一起小声说话,大堂里零零散散地坐了几桌人。
胡卫看了一圈,没见着祁云岚的身影,也没见着劫持祁云岚的人,便向客栈掌柜的打听起来。
掌柜的正愁没地儿倒苦水,一听有人问起,立刻拉着胡卫絮絮叨叨说了许多话,却始终说不到重点。胡卫听得挖了挖耳朵,耐心告罄即将打算离开之时,忽地听见掌柜的提及四个男人带着一个少年来投宿的事情。
胡卫眼睛一亮,一把拉住掌柜的,连声问道:“少年?什么少年?多大年纪?长什么模样?”
掌柜的被他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一面神神叨叨地拉着他往一旁走,一面道:“你们也在找他啊?嚯,那可真是巧了很了,官府的人也在找他呢!喏,我这儿正好有幅画像,您来瞧瞧,是不是您要找的人?”说着指向墙上贴着的一张官府通缉犯人的画像。胡卫:……
画像里头的的确是祁云岚,毋庸置疑,只是,将这样一个白白净净的清秀少年形容成一个冷血无情、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是不是有点过分?
胡卫看着这张悬赏通告,嘴角不自觉地抽了抽。
掌柜的打量着他的表情,叹道:“看起来不像是吧,嗐,一开始我也不敢相信啊,谁能想到呢?四个壮汉啊,一夜之间,都被他割了脖子……”叹一口气,自顾自忙活去了。
等掌柜的走远了,身旁的护院凑到胡卫耳边小声道:“胡哥,您说,小爷会不会已经回去找我们了?”
胡卫点了点头,的确,祁云岚重获自由后的第一件事定然是来寻找自己与沈季一干人等,想了想,向身后的几人道:“走,我们先回去看看。”说着带着一群人打算原路返回,快到门口时,余光瞟见一个男人。
这男人二十出头的模样,一身黑色劲装,手握一柄长刀,身材颀长,相貌俊美,进了客栈就吸引不少人的目光,只是他眉眼肃杀,神情淡漠,周身萦绕着一股生人莫近的气场,招呼跑堂的要了酒菜后,就自顾自寻了个地方坐下。
这天的天色依旧是阴沉沉的,外头的小雨淅淅沥沥像是没完没了一样,男人的座位不靠窗,落座后,胡卫就看不清他的脸了。
但只刚刚那一眼,胡卫的心里就禁不住打了个突。因为,他认出这人是谁来了!
临州城衙门捕头严风俞!
那日,小爷长街纵马就是被这人救了,跟随沈大侠出去找人,他还搜过这人的家。
后来这人受了重伤,还来家中住了大半个月。
再后来便是重阳佳节那天晚上,小爷与他闹掰了,他便杀了二爷泄愤……
可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莫不是杀了二爷不够解气,千里迢迢寻过来打算连小爷也一并料理了?
想到这里,胡卫再不敢耽搁,翻身上马,带着一行人,冒着大雨,策马而去。*
那天早上,天还没亮,祁云岚被血腥味熏醒顶着昏昏沉沉的脑袋从江上客栈出来以后,就揣着从那四个死人身上搜刮出来的若干银钱和一柄大刀,一路奔向最近的市集。
买了一匹快马并若干干粮后,祁云岚又牵着马向路人打听梅山山庄的消息。
梅山山庄是祁朝天那位友人的居所,亦是他们此行的目的地。可惜一路问下来,就连消息最灵通的酒楼跑堂都没听说过这个地方,不得已,祁云岚只好向他打听南平的方向。
祁朝天在信上说,他已传书给沈郁与季阳平,不出意外的话,等祁云岚一行人抵达南平的时候,沈季二人已经等候在那里。
不过那已经是半个多月前的事情了。
虽说依沈郁与季阳平的行事风格,决计不会做原地枯等半个多月的事,但是眼下除了南平与梅山山庄,祁云岚实在不知道自己还能去哪里,倘若当真到了南平他还找不到人又打听不到梅山山庄的消息,他恐怕只能原路折返,或者去青城山找他爹了。
南平的消息跑堂的倒是清楚得很,收了赏钱就麻利地给祁云岚指了路。祁云岚朝他道了谢,点了四个菜一个汤,囫囵吃完后就快马加鞭上了路。
顶着小雨疾行数日后,这天的傍晚时分,祁云岚终于碰见个有屋顶的歇脚地方。
彼时小雨初歇,湿湿冷冷的小风一阵接一阵地吹过来,祁云岚哈了一口气暖一暖被冻僵的手,拴好马后,推开废弃大宅的大门。
空荡荡的大屋子里零零散散的散落着不少类似床铺的稻草堆,草堆旁边一个个烧完了的炭火堆——显然时常有人借宿的。
关好大门,祁云岚挑了个地方坐下,生了堆火暖暖身子,又把怀中已经凉透的烧饼拿出来放在火上烤。
吃饱喝足后,困意涌上心头,祁云岚打了个哈欠就蜷缩在稻草上沉沉睡去了。
到了后半夜,隐隐约约的刀剑声、打杀声被风裹着,一阵接一阵地送进祁云岚的耳朵里。
经过这些日子的磋磨,祁云岚早就变得机警十分,听见声音后,打了个激灵立时醒转。
他想,外面的动静很可能只是普通的江湖仇杀,但也不排除追杀自己的人搅在其中的可能,担心被发现,亦不想卷入奇奇怪怪的纷争,祁云岚翻身而起,先是踩灭了火堆,继而手忙脚乱地收拾起摊在地上的行李,最后推开后窗,翻窗出去,躲在窗户旁边的墙根处。
——他的马还拴在大宅的大门口,此时不管从哪里离开都很容易泄露行踪。倘若当真是那些人追着自己的行踪跟过来,即使骑着马也跑不过他们,所以还不如先在这里躲一会,若是普通的江湖仇杀,那些人打完了自会离去,倘若真是跟着自己追来的人,祁云岚只能听天由命,祈祷那些人找不到自己。
想到这里,祁云岚心里松快了不少,他把随身携带的包袱放在地上做了个舒服的坐垫坐了上去。
向前伸出的屋檐为他遮去了不少风雨,迷迷瞪瞪地又坐了一会后,睡意再次涌上心头。
过了不知多久,一阵沁骨的凉风吹散他的睡意,祁云岚竖起耳朵,发现比起方才那会,现下的打斗声已经下去了不少,又过了一会,打斗声慢慢消失,四下恢复一片寂寂。
祁云岚心中好奇,想去前面看看情况,还没来得及起身,忽又听见一阵脚步声,脚步声由远及近,最后停在大宅的大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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