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于知行又往前走了一阵儿,我偶尔能看见类似的画,有些画得很细致,有些则十分粗糙,明显不是同一个年代的。我逐渐拼凑出了画上的内容,讲的是一些人供奉神仙,对其崇拜和献祭的事情。
难怪这里叫做神仙洞。
但是在这些画中,有些原本该是神仙的位置,却是不止一处被刻意划掉了,就像是有人想要隐瞒它存在似的。
我十分不解,问于知行,“为什么中间的东西被划掉了?”他们对这些东西很忌讳吗?
手电筒的光照在石壁上,于知行抬头望了望,语气中透出一点感慨,“这话或许不该由我说,总之,它们不该存在。”话说完,他又开始往前走了,我跟在他身后。
“嗯?什么不该存在?”
“神仙。”于知行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可能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信仰的是什么东西。”
诶?怎么说?他们信仰的不是广义上的神仙吗?
我有些惊讶,忍不住道,“那他们信的是啥?”
于知行没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打个比方,假设镇上有个乡绅最有权势,人们都到他的家里去请求他办事。”
“然后呢?”我问。
“在这之后,乡绅本人消失了,有人住进了乡绅的房子里。可是有更多人并没见过乡绅的模样,只记得他的衣裳,还有他住的地方。”
说到这里,我心下了然,于知行指的就是他们镇上的这些神仙吧?
“人们继续来到乡绅的住处,像往常一样送礼物,希望他能解决问题。但其实乡绅一直都没解决过问题,最后还是要靠人们自己。多数人不知道乡绅已经不是乡绅了,但是少数人发现了这件事,所以就想让自己的人来代替乡绅。”
盼着亲戚成为乡绅之后提携自家人嘛,能理解。
我点了点头,大概知道是什么意思了。他的意思是说,镇上的神仙是被换过的。但是据我所知,镇上受到香火供奉的人会成为神仙,难不成人是无法通过这种途径成为真正的神仙?神仙不收人类?
我差点被自己的想法逗乐了。
只听见于知行的话继续前面传来,“但人们不知道,只要成为了‘乡绅’,就再也不是原本的人了。”
也就是说,镇上供奉的神仙……该说是祖先吧,已经变成了另外一种东西了。我忽然想起来李如玉讲述中那些仙人下凡都是喜怒无常的,原来是这么回事。根本不是那些人了,当然不会有那些人的性格了。
人相信神是很常见的事情。
我只是觉得,神仙就像是一种崇拜物。尤其是在面临自身无法解决的问题时,向更高阶层的神仙来求助是一种很正常的现象。
只是没想到,神仙也有可能不是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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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把梗解释了一部分_(:з)∠)_
第28章 洞中仙 3
人想鸠占鹊巢,却也成了鹊鸟。
我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古往今来人都想成仙,可是成功的究竟有几人呢?
他老家的这些“神仙”,究竟是不是神仙?
我想,没人能知道答案。
而且我在隔壁省住那么久,几乎没听说过山溪镇上的类似传闻,更没听过于知行口中讲述的这些事。
其实我很好奇,他为什么知道这么多?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问他。
于知行讲完后并没有耽搁太久,也就没看到我复杂的神色。
我很快被另外一件事吸引了注意力,准确的说,依旧是石壁上的画。上面画的东西令我很疑惑,似乎讲的是一个妇人在割肉,内容过于抽象了一点,所以我不太清楚它究竟是什么意思。
直到我看见碎石边上刻着的,乱七八糟的几行小字。
大意是这样:
母亲吃掉了我的遗骨,遗骨上生出了宝珠,骨上的碎肉扬入海中,海鱼吃掉散落的碎肉,既而能够口吐人言。
前后连起来,感觉没头没脑的。讲的是主人公被母亲杀掉吃了,还是分尸,即使结局鱼说人话带着玄幻元素,但是这些和神又有什么关联?
我只觉得这些内容很突兀的出现在这儿,就好像它是被某些人故意刻在这里。虽然这里的神仙也不是什么正经神仙,但是为什么用来祭祀的洞穴,会出现这种画面和字呢?
我想不明白。
就在我站在原地思考的时候,于知行停下来,回头看我,“怎么了?”见我盯着石壁,又说,“通道两旁的刻着一些老家的传说,以前祭祀的人们也在墙上刻过一些画和文字。”
我点点头表示听到了。
可我还有疑问,指着墙壁说,“但上边的内容和神仙没有关联啊。”
于知行过来看了看。
我想了想又补充,“除非能确定这是神仙显灵。”
他打着手电盯着眼前的字,“我有点印象,它没法确定具体出现的时间,只知道这些内容是后来被人刻上的。”
“后来?”
“几百年前吧。”他说,“这些字都风化了。”
我一噎,却听于知行波澜不惊道,“前几年有人也问过这件事。”
“?”
“有几个人来我们镇上做调研,镇上有人给他们推荐了神仙洞。”
我心说出这个主意的人也够损的。本来就不是什么好地方,还推荐人家外地人过来。
我小心翼翼问,“他们找到这些内容的含义了吗?”其实我还想问,这些人应该都还安全吧?
于知行想了想对我说,“他们觉得母亲吃掉孩童是一种祭祀行为。”又补充,“关于神仙的事情才会刻在洞中,所以他们觉得石壁上记述的是一种祭祀行为。”
祭祀行为?
“他们认为,在祭祀的过程中神仙显灵了,因此海鱼会带来神谕,他们推断这是一种占卜活动。”他指了指石壁上的画。
我恍然大悟,进而问道,“那这些人调查离开后去哪儿了,我们能找他们问问吗?”
没想到于知行叹了口气,我以为他不会再讲了,这时候他却说,“他们早就离开这儿了,调研完毕之后人就走了。据说是回去写研究报告了,不过……”
“不过什么?”我见于知行欲言又止,便问道。
“他们之中有个人失踪了。”于知行说道“所以我不太建议外地人来这里。”
失踪了?我有些惊讶,可是忽然间又想到,李如玉还不知身在何处,是不是到这儿的人消失了是种必然状况。
“你们这儿还真是人杰地灵的。”我忍不住说。
“是离开镇上之后失踪的,下了火车之后人消失了。”
“……那也怪吓人的。”我有些感慨,“你们这儿神仙是不是还包售后啊?”
于知行扯了扯嘴角,跟我打了个手势准备继续往前走。我跟在后面,和他有一搭没一搭的对话,“你还记得他们具体什么时候来的吗?”那些做调研的人,不知道有没有什么研究成果,比如论文之类的。
山洞里流淌着风,前面应该有出口,只不过依旧很暗,手电筒只得开到最亮。
于知行回我,“三四年前?有回暑假本来不想回去的,但是听说有几个老师带着学生,去镇上做调研。我那时候觉得,就算不想回也得回去看看。”
我点点头,心想他人还挺好的。我和他认识不久,但他连我的事情也帮忙了,可见本质上还是个热心肠。
于知行回想着,“我回去的时候,他们已经在镇上住了好几天。这些人对镇上的风俗有着浓厚的兴趣,这是我不愿意见到的,因为知道的越多,对他们来讲越危险。”他见我有点疑惑,便补充道,“很难保证他们在了解之后,不想去深入调查。所以结果你也知道了,他们最终去了神仙洞。我也跟着去了,但是他们对我似乎有些误解,所以我只是跟在他们后面,以防他们不小心惹到别的东西。”
别的东西,比如镇上的鬼吗?
“有些东西他们看不见,也就不觉得危险。看不见是好事,越看不见某些东西,他们就越安全。”说完,于知行回头看了我一眼,感叹道,“不过,他们似乎把我当成需要防备的东西了。”
我愣了一下,随后回过神,心想这确实有点倒霉。
“他们把我和洞里东西的危险性弄反了,也因此,我和他们解释一些事情变得很困难。”
“?”
“他们以为我更危险,我那时候试图接近他们,但是方法不对,把他们吓到了。跟人相处是有个过程的,那时候我把这东西忽略了。”
我想了一下,如果我去到某个地方,却总能见到某个当地人,也会感觉很奇怪。
于知行看了眼手机,告诉我,我们已经快走到洞穴中段了,叫我跟紧他,这地方不太安全。
我还没琢磨明白,他的“不太安全”到底指的什么。他突然间站定了,我一不留神没刹住车,撞在他后背上。我捂住鼻子,心想他后背真硬,估计没少锻炼。
就在这时候,于知行说,“这附近有风。”
我有点疑惑,还没等开口,忽然间听见了一阵窸窸窣窣的摩擦声音,只见于知行眼神微变,突然间关了手电筒,我也意识到了不对劲,跟着关掉了它。
他拉着我躲到了钟乳石柱后面。这时候我有点感谢它是个溶洞了,有很多大小不一的空腔。我们躲起来不会被发现。
声音愈发近了。
他在我身后,两个人距离极其的近,后背贴前胸的,我忍不住盯着外面的甬道,于知行忽然间捂住了我的眼睛。我感觉自己像被冰凉的水围住了,没错,他身上很冷。以前没离他这么近过,只知道他体温低,但是没想到真的很冷。
但是可能只是下意识地不想让我见到它,我还是透过手指缝看见有东西跑过去了。
我抓着他的手从眼前移开,又指了指甬道,意思是外面的东西我看看是什么。
但于知行却摇了摇头,嘴唇动了动,无声地说了几个字:“最好别看。”
但我还是管不住自己的好奇心。
我屏住呼吸,透过石柱后面的缝隙,我看到了令人惊讶的一幕。
几个肢体细长的东西跑了过去。
黑乎乎的一片,说跑倒是不准确,该说是滚了过去。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它们的身上甚至挂着几片布料。
我想看清那究竟是是什么东西,目不转睛盯着隧道。没过几秒,又有个东西跑过去,这才得以看清它的真面目。
它,或者说它们,和带走李如玉的东西一模一样。
我原本不觉得那是人,直到看见最后走的那个东西,穿了一件破破烂烂的套头衫。或许……该说是必然,即使过去是人,它们现在已经不能归类到人的范畴了。
它们离开后,于知行看上去松了口气,率先起身从石柱后面出来,给我搭了把手,方便我出来。
我问他,“我们还要往前走吗?”虽然有些分叉的小路,但是大路一直向前,如果它们直走,我们必然会再碰见。
于知行指了指前方,“就快到了。”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前方的角落里有一个神像,表面已经被侵蚀了不少,覆盖着一些钟乳石。
神像?!
我心头一跳,下意识转过头去看于知行。
“再往前走神像会更多。”他说,“你要跟紧我。”
果然如他所说,这些神像密集了起来。不过在钟乳石洞里,好些都缺胳膊少腿的,不知是随着时间原因风化,还是被人破坏了。
往前走了一会儿,甬道越来越宽阔,直到前面有个很大的洞穴,可能有足球场那么大。
我忍不住想,难不成这山是空的?
面前这个洞里,每隔几米我几乎都能看见神像,有高有低,有大有小,因为太古老的缘故,多数都褪色了,很难辨认出原本的模样。它们似乎只是就地取材建造,和李如玉讲述的真人泥塑并不一样。
碎石块和运进来的木料散落在周围,角落里甚至有靠着石壁建造的小屋,远远看去十分破败,可能是以前祭祀前用来歇脚的。中间有个木料搭造的台子,没拆掉的木架和金属架大喇喇地放着,也就是说近些年似乎有人想修缮它,不过搁置了。
四处望了望,可能是因为太紧张,我总觉得这些神像在盯着我们看。我有些不太舒服,摸了摸胳膊上的鸡皮疙瘩。
就在这时候,我听见了“叩叩叩”的敲击声,我拍了拍于知行的肩膀,后者摇了摇头,并不是他敲的。
又一阵急促的敲击声传来,我本来想说我们先找个地方躲着,视情况而定再出来。但于知行似乎发现了什么,他往前走了几米,在一块较新木料前停住了。
我有些眼熟。
它就像是个长匣子……不对,应该说是没完工的棺材。混在散落的木料和碎石里,我差点没认出来,这不就是……
“李如玉?”我试探喊到。
更加频繁的敲击声。
我意识到棺材里面的人不方便说话,“是的话敲一声,不是就敲两声。”
我得到一声回复,果然是李如玉。我让他再等一会儿,我和于知行把棺材盖推开。推开盖子后,虽然有准备但我还是吓了一跳,李如玉的嘴被堵住,双手反绑在身后。我连忙把堵嘴的布拿出来,李如玉呕了一下,堪堪忍住了。
我研究着给他松绑。
李如玉精神状态还不错,“严渊,你小子怎么还是过来了?”
“我不过来?那你搁这儿喝西北风?”我道,“房间里找到你留的纸条了,但拿到就被人发现,给我也搬到这儿来了。要感谢的话你还是得谢于知行,没他我都找不到这儿来。”
李如玉的神色欲言又止,因为被绑着还没解开,他对于知行点了点头。
又问我,“可你怎么也能被绑过来?你不是我们镇上人,没道理啊。”
“是气味。”于知行突然说,他看着我,“你是不是带着那张纸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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