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他的故事在很久以前就消散了
夏时镜找到那位穿西装裙的女人。
她在游乐场楼层，坐在一个儿童滑梯上头，双腿搭在滑梯上，看似漫无目的地望着前方。夏时镜走过去，顺着她的目光，才发现她并非随意看着前方。
在滑梯上能远远看到旋转茶杯。夏时镜之前探索过游乐场楼层，看到旋转茶杯没有启动却旋转着，里头有个幽灵。这会儿，旋转茶杯转得很快，幽灵在茶杯里笑，另外有三个人在不同茶杯里发呆。
“有三个人触发了旋转茶杯那儿的思念吗？”夏时镜问。
女人点了点头。
原来触发了思念后，现场是这幅光景。
夏时镜说：“我叫夏天，你好，L小姐。”
女人没有回头，云淡风轻地说：“你认错人了。”
“应该没有，你并没有怎么掩饰，旅店工作者面对时你总是比较紧张。或者你想掩饰，但工作者们没能将你的要求执行得太好。”夏时镜在滑梯上的小楼梯坐下，看着女人的长发和背，“而且你这么毫无波澜地否认，好像很不在乎被认出身份。”
女人淡淡地嗯了一声：“你是第一个找到我的，你有什么事？”
“我要找两个人，很急切，需要你的帮助。”
“你这么确定我能帮你？”
“不确定，试试。我的朋友见到了两位老板，一男一女，考虑到旅店记事簿上你的相片位置空白着，那位女性一定不是你，而是S。男性是Y，因为怎么都轮不到X来捧着S的脑袋。”
“很正确，所以你知道我有跟老板一样的权力，才觉得我能帮你找到人？”
“这是一方面。”夏时镜说，“那两个人被带走后就消失了，旅店里哪都没有他们，大概率他们被带到了思念空间。旅店里的残留思念都是X的手笔，X很在乎你。”
女人收回目光，转身面对夏时镜。
“思念是X的手笔这件事，你是猜的？”她问。
夏时镜：“其实还挺明显的，就是……”
L摆摆手，让夏时镜停止说下去。
“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钥匙是夏形最重要的东西。
齐信去过夏形房子的地下室，那儿对夏形来说最重要的东西是夏形的玉佩。玉佩在夏形的工作室。这地下迷宫层层叠叠，工作室会在哪里？
站在楼梯上，齐信抓住扶手，朝下望去。
他的眼睛在适应了黑暗后，勉强能够辨识周围的事物，较远一点就没办法了。按理说他这会儿朝下望，肯定是看不到什么东西的……可他却看到一片漆黑。
那片漆黑跟身边的黑暗感觉很不一样，仿佛一团有实体的黑色笼罩深处。同样的，黑色也笼罩着上方的高层。
他随机来到一个牢房楼层。隐隐约约的泣声伴随他左右。
左右牢房沉在黑暗中，里头的人大多数已经不动了，少数还能动的，要么在哭，要么在发呆，或者靠着牢门，麻木地看着齐信路过。
齐信整理自己拥有的关于夏形和夏形房子的信息——
夏形是个实力很强的玩家，强到攒够积分脱离了玩家身份。极端崇拜系统。当发现代表夏形的巨人有治愈别人的能力，齐信很怀疑这有没有可能是夏形重返系统的第二个愿望。
夏形很渴望了解系统，为此他不断折腾其他玩家，试图从不同玩家那里得到系统的信息。治疗愿望能很方便地配合他执行这些操作。
这些牢房里都是玩家。
现实世界里，夏形房子地下室是一条长长的牢房，夏形工作室和待客厅靠在一起，旁边是禁闭室和楼梯。地下迷宫全是牢房，目前没看到过不同的房间。
齐信停了下来，走到旁边的牢房前，看着门后头的人。是个缺失了两条腿的男人，对方捧着不知道什么东西，视线粘在掌心。对于别人的接近，他没有反应。
“那是什么？”齐信问。
对方没有回应，仿佛根本没听到他说话。
齐信喊了几声，还问对方想不想出去，对方都没有反应。沉浸于私密的世界。
在打开牢门时，对方仿佛被惊醒，看向牢门。接着他又维持一段时间看牢门的姿势，才有下一个行动。他爬向牢房外头。
他右手攥着刚才一直盯着看的东西，似乎是个首饰。
没有双腿，一只手的掌心攥着东西，很影响他的爬行动作，但他死死攥着，完全不考虑放开。手里是他的珍重之物，是他的故事。
他是李明欣思念空间里的一抹过去的残影，他的故事早在很久以前就静静消散了。
齐信打开了看到的每一个牢房。他的开锁技能得到极大精进，第一次干这种事干到头晕眼花，手指僵硬。
被关在牢房里的人，凡是还有口气的，都跑出来了。他们没有方向，在地下迷宫乱走，有的朝上，有的朝下。
齐信揉着手指，来到楼梯扶手旁，发现上方和下方如同实体的黑色都退了一大段距离，变得非常遥远。似乎有人存在的楼层，漆黑就不会存在。
放出来的人中有些具有攻击性。齐信做好了战斗的准备，很快发现没有必要。这里的人都被折腾得只剩下半条命，对任何人都构不成威胁。
齐信朝高层跑去。
他始终关注着高处和深处的黑色，就如同他猜测的，有人的楼层，漆黑会被驱散。
被放出来的人逐渐不再乱跑，开始统一朝高层行去。齐信跟着前行队伍，最后来到了最顶层。
——这儿其实是个非常大的多层牢房，并非无限大。
人们的目标是最高层楼梯附近的一个房间，有一些已经进去过房间的人，出来后手里拿着一个玉佩。其他人看到这光景，更加积极地往房间挤。整个房间塞满了人。
主人不同意，别人哪怕把主人浑身上下剥光，也别想找到主人的玉佩。主人主动交出玉佩后，他人可以随意处置玉佩。齐信不知道夏形拿别人的玉佩做了什么，他自己试过，玉佩很坚固，放在焚化炉烧几天几夜也不会有任何损伤，子弹甚至打不出痕迹。玉佩离身后，主人能感应到玉佩的位置，但这个感应的范围很有限。
玉佩房间太拥挤，齐信决定晚点再进去，转身走到楼梯上出入口前方。他试着推了推门，门纹丝不动。厚重的铁门，凭蛮力不可能打开，锁也没法轻易撬开。
等到房间的人终于少了，齐信挤进去，找了好久都没找到夏形的玉佩，却找到了李明欣的玉佩。他拿着李明欣的玉佩坐在地上，看着房间里的玉佩接连被其主人带走。
齐信认得这个房间。他回到被自己亲手毁灭的那个森林里的房子，找到地板下的地下室，这个房间跟那地下室的待客厅一模一样，陈旧、荒废。
这儿没有夏形的玉佩。没有“父亲最重要的一样物品”。
齐信看着手里的玉佩，除了名字以外的玉质内容已经全都没了，“李明欣”三个字像狗啃过一样。玉佩的主人精神状态已经非常差了。
齐信起身，带着李明欣的玉佩，转出待客厅，沿着楼梯走到出口。试着推出口的门。
推开了，一丝光泄进来，齐信不禁眯起眼睛。
难以置信，居然推开了。
他看着手里的玉佩，将之收起来。
这不是夏形的重要物品。生活在夏形领域的人，默认凭借夏形之物才能自由出入这片领域，但这里实际并非夏形的领域，而是李明欣的思念。
他用力，把门完全推开，走到外头。抬头，他遥遥看到那座高塔，默然矗立在悬崖边。
齐信叹了口气，朝高塔方向走去。
又要淌大片陷阱区，希望这次别再不小心掉到哪里去了。
第100章 你应该害怕我，而不是那个男人
齐信走后，保安和谢锋从地下出入口钻出来。
谢锋看着齐信离去的方向，语气充满崇拜：“不愧是大哥，什么都难不倒他。”
保安朝后看去。有一个被从牢房放出来的人小心翼翼来到地面，表情仿佛怀疑自己还在梦中。接着又有一个人出来了……越来越多的人从地下牢房来到地面。
他们欣喜若狂，四肢还建在的人朝山下狂奔，没有双腿的人激动地朝山下爬行。每个人都想逃离这里。
最前面的人很快碰到陷阱，被捕猎夹夹住、被网兜挂在树上、被暗箭射中、碰到绊线引发一场小型爆炸……刚逃脱牢房，很多人一下子又被困住了。
后头的人仿佛看不见，还在往山下的方向跑，很快又激活了一批陷阱。
保安喊道：“你们别冲动，前面有很多陷阱。”
谢锋抓住保安的手臂，对后者摇摇头。“他们早就都死了，你做不了什么的。”他低声说，“我们快走吧。”
“……好吧。”保安叹气。
两人没走多久，天空突然被乌云笼罩，白天一下子变成夜晚。
谢锋：“什么……”
一个巨人悄无声息出现在不远处，朝地下监牢方向走来。那么庞大，行动时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谢锋：“！！！快躲起来！”
保安和谢锋躲到一棵树后头，大气不敢出。
巨人靠近地下监牢所在的山头，巨大的眼睛扫视山上。
保安屏住呼吸，额头冷汗流下来。自己像只蚂蚁，在巨人眼皮子底下躲藏，这种感觉压迫力太强，他根本没法控制自己剧烈的心跳。谢锋比他更夸张，整个人蹲在地上，双手抱着脑袋，浑身都在颤抖。
谢锋已经长这么大了，还许愿强化了自己的身体，面对代表父亲的巨人时，还会彻底丧失行动力。好像不管怎么样，在那位父亲面前，他都是任由宰割的那一方，不可能存在任何反抗的勇气。
不过，不得不说，谢锋姐姐的思念里，那位父亲的代表形象还真是可怕。妖魔鬼怪很恐怖，保安认为这些都不如超巨大的巨人用比人还大的眼睛看向自己来的恐怖。
巨人收回视线。
保安默默出了口气，悄悄往树那边看去。每个从地下监牢逃出来的人，都像谢锋一样，浑身颤抖，无法动弹。
巨人离开了。像来时一样，消失得无声无息。
保安等了好一会，慌张的心跳才平复下来。他弯腰，拍拍谢锋的背。
“他已经走了。”
谢锋谨慎地抬头，神经兮兮地看了好几次周围，确定那个男人不在附近，才站起来。他用手背擦了擦额头的汗，声音还带着受到太大惊吓后的轻颤：“我们快离开这里。”
“好。”保安说着，随意往地下监牢出入口扫了一眼。
“是他。”他压着声音说，“你另一位哥哥的小时候。”
谢锋小心翼翼在树后面探头探脑，看到少年夏时镜正在把一个个丧失了行动能力的人拖回地下监牢。继承人在努力为父亲收拾残局。
这幅光景让谢锋想到小时候，莫名火大。
保安说：“抓住他。”
“等一下。”谢锋按住保安，“有人来了。”
保安张望了一会，问：“哪？”
谢锋：“山下。”
一个人从山下走来。
整座山都是陷阱，稍有不注意就会被陷阱掳获。那个人好像一点也不在乎，上山的速度很快，一路没有激发任何陷阱，很快就到了地下监牢出入口附近。
保安面露惊讶：“那是？”
谢锋朝保安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将声音压到最低：“是我另一个哥哥的现在时，小心点，别让他发现我们，他的反侦察意识很强。”
少年夏时镜目不转睛看着那个和自己很像的成年人，忘了手里拖着的人。
夏时镜走到少年夏时镜前方不远处停下来，问：“你有没有遇到一个很好看的男人？很高大，头发比较长。”
少年夏时镜：“你是谁？”
“你该问你是谁，而不是问我。”夏时镜不耐烦地又问了一遍，“快回答我。”
少年夏时镜：“我没见过。”
“你骗不了我。”夏时镜说，“你遇到他了，对不对？看起来你还挺喜欢他，他对你是不是很好？跟别人对你的态度完全不一样？别想太多，只是因为你长得跟我很像，让他有些爱屋及乌而已。”
少年夏时镜脸色沉了下来：“我说，我没见过他。还有，是你长得像我，不是我像你。你是什么人？这里是私人领地。”
保安悄悄问谢锋：“你哥这是在做什么？”
谢锋：“我也不知道，在吃醋吧？我不确定。”
保安：“现在小情侣吃醋是这么吃的吗？”
谢锋：“都说了我也不知道！”
夏时镜说：“我是你父亲最看重的人，可惜反过来不是。”
“客人，来别人家做客，请说话注意一点。”少年夏时镜阴沉地说，“否则等我父亲来了，你会后悔。”
“我不是客人。”夏时镜朝少年夏时镜走去，“你应该害怕我，而不是那个男人。”他取下身后的一把弩，对着少年夏时镜。
少年夏时镜转身就跑。但他跑不过箭矢飞翔的速度，背后中箭，倒地。
夏时镜朝少年夏时镜倒下的位置走去。
谢锋受不了了，从树后面跑了出来，跑到夏时镜和少年夏时镜中间，喊道：“你他妈在干嘛？杀自己吗？”
夏时镜不意外谢锋的出现，轻描淡写地说：“你有意见？”接着问：“信鸽在哪？”
谢锋：“我不知道。”
夏时镜：“小欣呢？”
谢锋：“我不知道。”
夏时镜：“好吧，我早就习惯了你什么都不知道的风格，所以也谈不上失望。”
谢锋愠怒：“你就这么喜欢冷嘲热讽？”
“夏天。”保安走过来，右手一张，燃烧的剑在他手中出现，“看看周围这些人，看看这地狱般的景象，这么多人被囚禁于此，被折磨而死，都是你和你的父亲共同造成的。你是恶魔的继承人，双手沾满血腥，你该为过去的一切忏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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