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将看着自己不再流血的伤口,红着眼点了点头,他明白莱茵这是为大局考虑,这颗星球着实诡谲莫测,危险系数极高,受伤的军雌很多,若是咬牙前行怕是许多士兵都得折在这里。
副将朝专心致志治疗伤员的莱茵鞠了一躬后大步朝外走去,发布原地驻扎的军令。
半小时后,看着面前已经脱离了危险期的伤员,莱茵停止了精神力输送,源源不断的治愈力让他有些脱力,起身的时候眼前忽然花了,身形踉跄一瞬,他赶紧扶住身侧的桌子稳住身形。
“少将!”
莱茵闭了闭眼压下眼前的昏花,伸手朝匆匆丢跑来的军医挥了挥手:“没事,就是坐的有些久了,腿麻了。”
这明显就是假话,长达一个多小时的大范围精神力输送,即使是S级雌虫也撑不住,他们早就有所耳闻,半年前莱茵少将就是因为精神力枯竭被迫退役。
军医红着眼,扶着莱茵坐下:“少将,您要注意身体。”
莱茵低低嗯了一声,他伸手捂住了腹部,刚刚让他站不稳的不单单只是头晕,还有一瞬间腹部的刺痛,那种感觉仿佛针|刺,让他双脚发软。
军医注意到了这个细节,着急询问:“少将,您可是哪里不舒服?”
刺痛仅仅只是一瞬间,莱茵并没有在意:“没什么。”
副将听见声响赶紧朝莱茵这边跑来,看着莱茵扶着椅子面色苍白,那还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出声劝道:“少将,您要照顾好自己,你现在是队伍的主心骨,将士们都指望着您,您可千万不能倒下去。”
“我心里有数,”莱茵点头,他知道自己肩上的责任:“天色不早了,夜晚黑下来,怕是更加难熬,多生些火。”
副将点头,表示知道了,变异种虽然强悍,但是某些刻在野兽基因中的习性还是改不掉的,他们大多都怕火。
军队的效率向来很高,副将出去没多久队伍里就已经扎营生起了火,因为伤员很多,莱茵让将士们煮了些流食。
这段日子他们为了省时间,吃的都是压缩饼干,难得有热乎乎的食物还加了肉罐头,将士们打心底里的高兴。
这颗星球的温差很大,白日极其炎热,到了夜里冷得刺骨,军医搓了搓冻红的掌心,往火堆中加了些干木棍,火光的热度烤着冻僵的双手他舒了口气,看着已经烧开了的水小心地隔着棉布倒了一杯给身侧的莱茵。
“少将,您在想什么?”
红红的火光晃动着落在莱茵瓷白的脸上,他瘦了很多,下巴上陆泽养出来的弧度消失的无影无踪,他接过了军医递给他的热水,喝了一口,没有说话。
军医也不是第一次跟在莱茵身边了,这大半个月过来了,他知道莱茵并不是话多的虫。然而今天的经历实在太过艰险,即使他是不用上战场的随行军医,看见挤满伤员的帐篷,他也知道情况凶险。在这个离家数千光年的地方,谁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他有种再不说话就会被憋死的冲动,他自顾自说着:“少将,我有些想家了。”
火光带着暖度,可是心却格外地凉,军医红了眼,他年纪不大,这是他第一次随军出征,也是他第一次如此切实的懂得入伍那天宣誓的誓言的意义。
我志愿献身医学,热爱帝国,忠于人民,恪守医德。
我决心尽全力除病痛,献忠心,救死扶伤,不辞艰辛,执着追求。
我宣誓决战前线,使命必达,誓死不退。
年轻的雌虫低着头,他拼命想要忍住眼中的泪水,压下喉咙中的哽咽,可是大滴大滴依旧是顺着脸庞落下,他憋得满脸通红,下一刻他面前多出了一条白色的手帕:“擦擦。”
那手帕实在太干净了,军医没敢伸手拿,他胡乱地拽着衣袖擦了擦脸:“少将,对不起,让您看笑话了。”
莱茵摇了摇头,声音平静:“没什么好笑话的,谁都会想家,谁都会脆弱,流泪不丢脸。”
军医重重嗯了一声,他看着莱茵目光带着好奇:“少将,那您也想家吗?”
莱茵将手帕放在怀中收好,低低嗯了一声。
军医惊奇地发现,大半个月来从未笑过的莱茵此刻唇边竟然浮现了一抹弧度,浅淡的好似昙花一现,他听到一道低不可闻却缱绻的声音:“我也想家。”
他的家里有他的雄主。
看着跳动的火光,莱茵将手中的热水一饮而尽,目光坚定又渺远:“我们很快就能回家了。”
这是最后一颗星球,半月之后就是归期。
……
能暂时代替雄虫信息素的雌虫抚慰剂正式走出实验室,军部招了三批施药员进行小范围试用后,初步效果显示极佳。就目前看来,陆泽的工作算是完成了。
制作雌虫抚慰药剂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不同等级的雌虫对药剂是否通用适用,药剂会不会有成瘾性的分线,会不会因为过度使用产生耐药性等等,都是他要考虑的因素。
这本就是一个长期的工程,但是在陆泽长达一个多月加班加点高强度、高效率的工作下被奇迹般地有了良好的初期结果。
身边是大为惊叹的讶异和恭贺,陆泽却并没有感到丝毫喜悦,浮于表面的礼貌笑容是他能尽力做到的所有。
陆泽借口还有些工作没有完成婉拒了庆功宴,独自回到办公室,他下意识看向桌子一角上立着的日历,红艳艳的叉从绵延,今天是月末的最后一天。
一个月半月了,莱茵还是没有回来。
陆泽拿着马克笔,看着日历上代表今天的数字30,鼻尖停顿许久最后还是化了个叉。
一天结束了。
陆泽的工作也结束了,他立了大功,军部的领导也知道了他连续加班快两月,当即批了他七天小长假,让他回去好好休息放松。
数日灯火通明的实验室此刻一片黑暗,像是一颗不会跳动的心脏。
陆泽脚步一顿,旋即恢复了正常,电梯已经到了,他走了进去,离开了住了一个多月的研究所大楼。
他没有开车回别墅,而是选择了徒步,像是不想回家刻意在外消磨时光的丈夫,最大的区别是许多丈夫是为了躲避家中等待的妻子,而他则是因为家里空无一人。
他不打算回别墅,出租房离这里不过半小时的路程。
夏日的天气总是多变,中午还是烈日炎炎,到了傍晚天空阴沉沉的像是要落雨,街上没有什么虫,偶尔有几个也是匆匆赶路。
一声闷雷乍响,水泥地上的尘埃被豆大的溅起一片,像是简短又不失礼貌的预告,片刻后泼天的雨水哗啦啦倾盆而下。
陆泽站在屋檐下躲雨,细小的水流顺着发丝沿着脸颊流入衣领,湿热,黏糊,让人心情烦躁。
天像是破了个大洞,这雨怕是一时半会儿停不了了。
陆泽啧了一声,从口袋里掏出烟盒,咬在唇边正想要点燃时,却发现烟草沾了水已经烧不起来了。他皱起眉头指尖用力直接捏断了烟。
陆泽垂眸,晃动的水坑中一秒映出他的身影,尚未清晰又被接连落下的雨水打花,他别开眼,余光忽然望进了建筑的玻璃窗上,只见玻璃窗中的男人面容冷峻,眼神凉薄,眉宇间似乎萦绕着些许烦躁,没有丝毫从容不迫、有条不紊的气度。
熟悉却又陌生。
陆泽掏出烟盒中仅剩的最后一根烟,直接叼在口中嚼了,他原先没有烟瘾,但是这两个月烟盒和打火机成了他每天必备的物件。
真是形单影只啊……
尼古丁苦涩的味道在唇齿之间漫开,陆泽看着溅到皮鞋上的水花,扯了扯唇。
直到……
口袋中的光脑发出特殊的提示音,陆泽准确地从轰隆隆的雨声中捕捉到了那串他特意设置的铃声,他掏出光脑,只见停留在一个月之前的聊天框内忽然弹出了一条新消息,发出时间显示在一分钟前。
【雄主,您在军部吗?还是在家?】
聊天框的最上方显示着正在输入中…,陆泽点开了光脑的亲密模式,下一刻聊天框中就弹出了一条红色的路线。
【我立刻来找您。】
笔直的路线,只有短短不到五百米的距离,这五百米的距离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缩短。
陆泽抬起头,他看见了倾盆大雨中一个极其熟悉的身影朝他靠近,他一眼就认出了那是莱茵,他快两个月没见的雌君。
“雄主!”
陆泽看见了一张湿润的笑脸。他手中握着雨伞,但是没有撑。他大步迈进了屋檐下,来到了陆泽的身前,柔声又唤了一遍:“雄主……”
这一次,陆泽清楚地听见了莱茵的声音,他静静注视着莱茵。
莱茵比离开的时候瘦多了,原本合身的军装变得宽大,他浑身滴着水,顺着过大的领口往下漏。湿漉漉的头发垂在肩膀上,原先如丝绸一般的长发突兀地短了,变得毛糙。
精致的小鸟雀吃了苦变成潦草小鸟了。
陆泽静静看着,直到莱茵朝他走近了一步,他做着要抱抱的动作,再一次轻唤陆泽:“雄主,我回来了。”
莱茵的脸上细小的水流蜿蜒而下,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他的眼睛红红的,看着陆泽的模样像极了流浪许久终于回家的小狗:“雄主,我回到您身边了,您抱抱我好吗?”
陆泽看着一副强忍着泪水、寻求拥抱的莱茵,终于伸出了手,他一把将莱茵拥进了怀中。他用的力气很大,扣在莱茵肩胛骨的手背上青色的血管暴起,仿佛要将莱茵揉进骨血,他感受到了莱茵被雨水打湿后冰凉的皮肤,但很快就升起了热度。
“雄主……”
陆泽看着蹭到他脖颈上又亲又吻的莱茵,他倒是还记得现在是在外面,伸手捂住了自己被舔的湿热的脖颈,低声道:“叫我的名字。”
莱茵落下的吻被阻挡,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并不是能让夫夫肆意亲热的场合,虽然现在下着大雨并没有虫。他出走的理智陡然回归,红着脸,低声喊了陆泽的名字:“陆…泽……”
陆泽仰起透闭了闭眼,喉结控制不住地滑动了两下,他搂在莱茵腰上的手越发收紧了力道,在莱茵的闷哼中亲了亲他的耳朵:“嗯,我在。”
两个月未曾亲密,如今忽然听见陆泽低沉的嗓音,莱茵几乎要软了腿,他贴在陆泽身上,恨不得现在立刻瞬移到家。
陆泽垂眸,这两个月以来他眼中第一次闪过笑意,他贴在莱茵的耳朵上故意吹了一口气:“别急。”
陆泽带着莱茵去了出租屋,一进门,莱茵就被陆泽抱着腿压在了门板上。
落在身上的雨水被摩擦的体温暖化,莱茵仰着头喘了口气,密密麻麻的亲吻落在他的耳畔和脖颈,空|虚了快两个月的身体下意识回应着陆泽。
莱茵耐不住地哼了一声,他低下头和陆泽接吻。
湿热的吻伴随着咬,有些疼,有些麻,像是在诉说着分别两月的情愫。莱茵没躲,他从陆泽的吻|咬中品出了陆泽的思念。
思念是酸苦的,末了才有一点甜。
陆泽的指尖拂过莱茵凸出的肋骨,眼眸中微微闪过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瘦了。”
背脊接触到冰冷的玻璃,莱茵抖了抖,他眼眶发红露出一个笑:“很快就会养回来的。”
湿漉漉的军装被剥落,陆泽扶着莱茵的背摸到了一块不平的凸起,他动作微微一顿,朝那处不平看去,只见莱茵的肩头有着一块宛如成年男子掌心大小的伤疤,颜色粉红,看起来刚刚愈合没多久。
看着陆泽紧紧盯着自己的伤口,莱茵伸手搂住了陆泽的脖子,他贴在陆泽的脸颊上亲了亲,鼻尖蹭着陆泽的脸,像是讨好一般低声道:“雄主,已经好了。”
陆泽闭了闭眼,他其实设想过莱茵会面对什么,但是当他真的看见莱茵的伤口时,曾在夜晚困扰他多次的噩梦仿佛在眼前成真了。
陆泽忽然伸手猛地将莱茵扣进自己怀中,紧紧地贴着,他的手指摸过莱茵每一寸脊骨,仿佛珍宝失而复得,他的动作很轻很柔,像是怕碰坏了宝贝,那动作即使说是百般珍视千般爱护也不为过。
通过和陆泽的胸膛,莱茵仿佛感受到了不规则的颤抖。
像是……
莱茵伸着手朝陆泽的眼睛摸去,尚未碰到就被一只大手握住了。
莱茵心中一个猜想渐渐成形,他像是不敢相信的开了口:“雄主,您哭了?”
“……”
回应莱茵的是陆泽微微重了些的呼吸声。
莱茵另一只没被控制住的手摸索着想去开沙发边上的小台灯,啪嗒一声,昏暗的灯光在房间中亮起,一只大手蒙住了莱茵的眼睛。
但只要一瞬也足够了。
莱茵僵住不动了,他看见了,他看见了陆泽脸庞上湿润的水迹,房间里不会下雨,那水迹是什么显而易见。
他的雄主哭了。
那眼泪是为他而流的,因为他受伤了。
莱茵抿着唇,他想起曾经陆泽对他说过的话,他不喜欢他受伤。莱茵确实安全回来了,但是战场之上受伤总是必不可免,他终究是食言了。
莱茵满心愧疚地谴责自己:“雄主,抱歉,莱茵让您担心了。”
“我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在有这种情况了,绝对不会,以后我一定都陪在您身边,您去哪我就去哪……”
莱茵满心内疚地说了一堆话和保证,却没听见陆泽的回应。一室寂静中,他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不对劲。
莱茵觉得压在他身上的陆泽似乎有些奇怪,蒙着他双眼的手掌也好似僵住了,他试探地偏了偏头,就看见陆泽握着他的手腕,露出一种他从未见过的表情。那表情到底表示什么,莱茵说不上来,唯一能确定的就是其中蕴藏的情感格外复杂。
“雄主,您怎么了?不舒服吗?”
回来路上他们淋了雨,雄虫总是娇贵体弱,虽然这个词用在陆泽身上百分百不合适,但是关心则乱,莱茵以为陆泽淋了雨发了热。
见唤了几声都没有反应,莱茵眉头紧皱,当即伸手就要去摸陆泽的头,然而他的手腕刚刚动了动就被陆泽扣住了,严丝合缝,无法动弹。
见状莱茵又惊又喜,赶紧问道:“雄主您没事吧?您刚刚是怎么了,一句话都不说吓死我了。”
陆泽紧紧扣着莱茵的手腕,在他疑惑不解地神情中深深看了他一眼:“莱茵,你好像怀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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