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春闱的日子越来越近,顾承泽不再来太学,在家中专心备考。
太学里,同样参与今年春闱的学子,皆是如此。
渝州一事进入收尾阶段,参与此事的人被连根拔起,牵连到的京中官员不少,朝廷很是动荡了一番,直到春闱开始,才逐渐稳定。
转眼到了放榜日。
谢云槿和顾承泽等人约好了去看热闹。
见他一整日都魂不守舍,一放学就往宫外跑,梁煊帮他拎着书本,问:“阿槿今日有约?”
“嗯,嗯,承泽约我去看放榜。”
三年一度的放榜日非常热闹,三年前的放榜日谢云槿还小,侯夫人担心他被人挤到,没让他出门,今年说什么他也要去看看。
走了一会,谢云槿发现,太子还在他旁边,拎着他是书,不好意思去拿他手里的书:“殿下把书给我吧,不用送我。”
梁煊手臂往后移了移,没让谢云槿碰到书:“不是送你。”
谢云槿:“?”
“我和你一起去。”
“殿下也要去看放榜?”
“孤对未来的朝廷栋梁有些兴趣。”其实是听说顾承泽邀请的人有冯星文,不放心跟去看看。
“怎么,阿槿不愿我去?”
“当然不会!”谢云槿从震惊中回神,“只是没想到,殿下对这些感兴趣。”
知道梁煊从小就不喜欢人多的地方,谢云槿再次确认:“殿下,去看放榜的人很多,你真的要去吗?”
梁煊颔首。
梁煊非要凑这个热闹,谢云槿不可能压着他不让人去,只好道:“那我们到时候找个人少的地方待着,派人去看好了。”
到了后谢云槿才知道,章子茗包下了最佳观赏点,位于放榜位置对面的酒楼二层雅间,他们根本不需要去人挤人。
谢云槿与梁煊到的时候,顾承泽、章子茗、冯修竹已经到了。
“不介意我带人来吧?”谢云槿边推门边说。
“当然不介意,云槿带的……”话没问完,顾承泽看到跟在谢云槿身边一身苍青色常服的男人,声音卡在喉咙里。
“这不是那日接云槿回去的兄台吗?不知兄台怎么称呼?”章子茗对男人有印象,态度热情。
“谢煊。”梁煊道。
“咳,咳。”听到梁煊的回答,谢云槿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哦,”章子茗愣了一下,“是云槿的兄长吗?”
没云槿说他有这样一位兄长啊。
“你可以这么以为。”
一段时间不见,顾承泽和冯修竹消瘦不少,与之相反的是章子茗,人逢喜事精神爽,他红光满面,和过去的消沉模样截然不同。
除了他们三人,席间还有一名打扮素雅的女子。
“云槿,谢,谢公子,”顾承泽脸色扭曲了一瞬,“你们来这边坐。”
冯修竹也起身:“云槿,你来坐这边。”
顾承泽头都大了,忙自己起身,坐到冯修竹身边的位置上:“我坐这里,云槿和谢公子坐一块。”
“人到齐了,我来介绍,这位就是楚楚姑娘,也是我未过门的妻子。”章子茗朗声道。
楚楚站起来:“我们的事,多亏几位帮忙。”
“不妨事,不妨事。”
简单寒暄后,几人落座。
“今日我特意准备了不烈的果酒,还有楚楚准备的药酒,争取大家喝个尽兴,又不会醉。”章子茗招手,几名小厮打扮的人端来酒。
席间,谢云槿好几次瞄向冯修竹。
这是知道冯修竹身份后,谢云槿第二次见他,他很想知道,梦里的未来,冯修竹为何会想方设法救他。
总不能是因为他喜欢他。
潜意识里,谢云槿第一个排除了这个答案。
“我脸上可是有什么?”
冯修竹出声,打断了谢云槿的思绪。
“云槿看我,可是我有什么不妥。”冯修竹不介意谢云槿看他,只是不喜谢云槿身边男人的目光。
上次也是,冯修竹能感受到,对方的敌意。
想到那日将谢云槿带走时,占有欲极强的动作,冯修竹心中不悦。
“没有没有,”真实原因不好说,谢云槿只能扯个幌子,“我只是有些好奇,一直没想到,修竹和大名鼎鼎的冯星文是同一个人。”
顾承泽看了眼因谢云槿行为周身气压越来越低的太子,不忍直视。
云槿啊,你可长点心吧,再看下去,我都怀疑修竹走不出这间屋子了。
章子茗满心满眼楚楚,没发现几人间的异常,倒是楚楚心思细,敏锐察觉到什么,不动声色打量了一眼几人。
“云槿好奇的话,往后我们可以单独谈谈。”
“单独”两个字,语气格外重。
不知为何,冯星文对谢云槿带来的男人有种本能的排斥感。
感受到寒芒一般的视线,顾承泽硬着头皮打圆场:“马上就放榜了,先不说这些。”
谢云槿也意思到自己行为不妥,端起酒杯赔罪:“承泽说的是,今日你们才是主角。”
“对,对。”章子茗帮腔。
“公子,那边的雅间真有人了,您看这边行不行,视野一样很好。”
气氛好不容易正常,店小二的声音伴着凌乱脚步声从门外传来。
“本公子倒是要看看,谁敢跟我们抢地方!”
外面声音越来越大,夹杂着店家的低声赔罪,离他们所在的地方越来越近。
趁所有人注意力被外面吸引,谢云槿伸手戳了戳梁煊手臂。
梁煊疑惑看过来:“?”
谢云槿用气音问:“殿下怎么用我的姓?”
梁煊同样用气声反问:“谢煊不好听吗?”
“这不是好听不好听的问题。”谢云槿纠结。
“为何?”
“就是,有种冠夫姓的感觉……”
啊啊啊啊我脑子一定是坏掉了。
谢云槿绝望地想。
第14章
“冠夫姓?”梁煊把玩手里的酒杯,声音微沉。
“不是,”谢云槿恨不得缝住自己的嘴,慌乱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
啊啊啊啊谢云槿,你说话怎么不过脑子!
谢云槿心虚低头,不敢去看梁煊表情,也就没看到,男人脸上一闪而过的戏谑。
“阿槿这么以为也行,毕竟在阿槿的朋友面前,我要多多仰仗阿槿才是。”
谢云槿想去捂他的嘴,又担心动作太大引起席间人的注意,只能憋憋屈屈捏住手中的袖子:“你别说了,我错了。”
脸和脖子全红了。
阿槿的反应好有趣。
梁煊瞥了眼谢云槿捏住自己袖子的手,正要继续打趣几句,雅间的门被“砰”的一声撞开。
来人骂骂咧咧:“本公子倒是要看看,有谁敢跟本公子抢!”
“贵人,使不得啊——”掌柜亲自在一旁劝说,额头沁出豆大汗珠,心里直呼倒霉。
硬闯雅间的男人一身华贵锦袍,脚步虚浮,不耐烦推开拦在身边的掌柜,抬脚往里迈。
“今儿本公子还就要定这里了,识趣的,赶紧滚。”
“嗯?这不是三皇子吗?”谢云槿的注意力被门口动静吸引,侧头去看。
三皇子被几名京中有名纨绔簇拥在中间,谢云槿与他们交集不深,却也能认出其中几人。
站在三皇子边上的,是三皇子母家陈家这一代的小公子,陈翰采,出了名的混不吝,仗着有一个当了贵妃的姨母,横行霸道,旁人不敢轻易得罪他。
谢云槿与他没什么交集,但对这个人有所耳闻。
扯扯梁煊袖子,男人附耳过来,谢云槿小声道:“三皇子不会是知道这里是被子茗定下的,故意来闹事的吧?”
事实确实如谢云槿猜测的那般。
有个得宠的母妃,三皇子梁琦从有记忆起,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从没受过大挫折,初入朝堂,本想大展身手,岂料接手的第一个政务就办砸了。
他自然恨太子这个罪魁祸首,可惜拿捏不到太子错处,太子也不是他可以随便动的人,只能吃下这个暗亏,默默忍了。
偏这个时候,出了楚家的事,楚二姑娘是他不要的,放弃与楚家的婚事后,三皇子无意得知,楚二姑娘根本不愿嫁给他,她早有情郎,他们的婚事一告吹,就迫不及待与那个男人定下婚约。
三皇子哪能受这个气?
知道对方来自江南章家,是顾家姻亲,想到渝州一事上,顾家联合太子对付他的场景,新仇旧恨加起来,三皇子一定要给这个一个好看。
他是对付不了太子,也不好对顾家下手,但对付一个从江南来的章子茗,还是绰绰有余的。
听说章子茗包下了他看中的位置,三皇子想也不想带着人闯了进来。
章子茗不认识三皇子,却知道,站在三皇子身边的陈翰采。看一向无法无天不拿眼睛看人的陈翰采对被簇拥在中间男子的恭敬和奉承,章子茗心中一突。
这人的身份怕是不简单。
商人信奉以和为贵,下意识护住身侧的楚楚,章子茗第一反应是用温和的办法解决这场争端。
他站起来,将楚楚挡在身后,给自己倒了杯酒:“几位公子,凡事皆有一个先来后到,这里在下已经包下了,恐怕不能让给你们,不如几位公子选别处,在下定奉上酒水……”
“你算个什么东西?!”不等章子茗说完,三皇子身侧的狗腿子不屑打断他,“你是什么身份?我们三公子是什么身份?和他这么说话,你配吗?”
章子茗脸色沉下来。
“是吧,三公子?”狗腿子殷勤向三皇子邀功。
“说的不错,本公子今儿要定这里了。”被“先来后到”狠狠戳中的三皇子脸色微缓。
他认定章子茗说“先来后到”是讽刺他,越发不想轻易放过这人,朝旁边看了一眼。
一心巴结他的狗腿子往前一步:“既然敬酒不吃,那就只好吃罚酒了,你们跪下,给我们三公子磕头道歉,不然别想走出这个门!”
垂在身侧的拳头紧紧握住,章子茗没想到,他们能这么无法无天,压着心中怒火,道:“天子脚下,你们还有没有王法了?”
“我们三……”
“想清楚了再说!”谢云槿看不下去了,用力拍了下桌子,腾的站起来,“‘祸从口出’这四个字,要我教你们吗?”
一直没出声的顾承泽打开扇子,嘲讽:“读了那么多年书,你们真是越读越回去了。”
旁人或许会忌惮顾、谢两家,三皇子却是不怕的,正要开口,另一道男声响在耳侧。
“老三,你学的礼仪呢?”
三皇子脸上的表情凝固了,显得有些滑稽,他张张嘴,好半晌,才听到自己的声音:“大,大哥?”
太子怎么在这里?!
为什么没人告诉他?
一群废物!
谢云槿侧了侧身,露出坐在最里面的梁煊。
梁煊坐的位置靠里,从三皇子一行人角度看,刚好被挡住,三皇子的火力一直在章子茗身上,压根没注意到,让他畏惧的太子也在这里。
梁煊出声,吸引来所有人目光。
谢云槿看热闹不嫌事大:“三公子,怎么不继续说了?现在还要我们给你下跪磕头吗?你受得起吗?”
三个问题,一个比一个扎心,三皇子脸色越来越难看,偏偏不敢在太子面前表现出来,咬牙道:“这件事是我不对。”
该死,又在太子面前落了把柄。
一个从江南来的商贾,为什么会结识太子?
“三公子,现在还要这间屋子吗?”顾承泽摇摇扇子,故意问。
难怪那些狗腿子喜欢仗势欺人,这感觉真爽。
三皇子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不要了!”
“你的教养呢?”梁煊敲敲桌面。
三皇子不情不愿低头认错,眼中阴鸷一闪而过。
他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跟随三皇子来的,都是知道三皇子身份的,见三皇子态度,对说话男人的身份有了猜测,心中惶恐。
那可是太子。
对太子手段,他们略有耳闻,旁的不说,单说前不久渝州的事,太子手段有多强硬狠辣,很多人见识过了。
就连太子伴读谢云槿的父亲,也没能逃过。
若不是知道太子处置了长宁侯,没给谢云槿一点面子,他们怎么会这么莽冲到谢云槿面前欺负人?
还不是觉得,太子不看重他,与他离了心?
现在看,事实好像和传言很不一样。
惊惧交加之下,有人暗暗恨上了陈翰采与三皇子,若非他们,他们也不会蹚这一趟浑水。
一行人趾高气昂的来,灰溜溜的走,等人离开,谢云槿轻“嘶”一声。
“怎么了?”梁煊身上的威严气势瞬时消失,变回之前有些慵懒的“兄长”形象。
“手,”谢云槿按住自己的手,“拍麻了。”
梁煊好笑抓住谢云槿的手,放在自己手心摊开,揉了揉:“你那么用力做什么?”
“太生气了,”手被温暖体温裹在掌心,谢云槿蜷蜷手指,“当时什么都没想。”
两人的亲密互动毫不遮掩,章子茗张张嘴,正要说什么,楚楚拎了一把他胳膊。
12/61 首页 上一页 10 11 12 13 14 1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