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俯下身子,将手探向前方的水域,只见在最后一块浮板外侧,清澈的海水沾湿了沈凛的手掌,这说明,他们已经抵达了准确的位置,前方已无法通行。
“看来归墟以东的位置我们已经找到了,那接下来呢?”沈凛环顾四周,依旧没有什么异常的事物出现。
“不知道,在查探看看。”柳叙白向着旁边走了几步,蹲下身子抚摸着海面,想要看看这附近还有没有什么他忽略的东西。
而沈凛则是站在浮板之上,观察这前方波涛四起的水面,他回想着柳叙白刚才说过的话,梦中之物,多半光怪陆离,颠倒逆转,莫非这突然阻断去路的海,也是另一种提示?
“琅環君,你过来。”待柳叙白走近后,沈凛弯眉一笑,有些玩味的说道:“通水性吗?”
“还行,不算太好,但是肯定淹不死,你怎么这么问?”柳叙白不明所以的看着沈凛,但看他的表情,柳叙白就感觉他没打什么好主意。
“那就行,陪我疯一次吧!”沈凛没有给柳叙白准备的时间,全力扑向柳叙白,抱着他的身子直直向着海面坠去。
“沈寒濯!你干嘛?”柳叙白身形不稳,直接狼狈的摔入了海中,激起无数白色的浪沫,烈阳照射了许久,身体温热,溘然进入了冰凉的海水之中,身体不自觉的抽搐了一下,坠力之下,被沈凛牵住手腕也脱落了出来,二人之间的距离开始扩大。
柳叙白呛入了几口海水,鼻腔连带喉间都发酸的很,他艰难的在水中游动,本能想要回到水面呼吸,但是他的身子却无法上浮,持续向下沉去。
怎么回事?这海水怎么与忘川一样,只能下不能上?
柳叙白感到自己肺内的空气正在慢慢减少,呼出的气息化作一个个晶莹的气泡,由口鼻处飞落,飘向那越来越远的上层。
此处不能使用避水诀,再加上柳叙白入水前根本没有做好深呼吸,若再沉下去,恐怕自己就要溺毙了,他的身子沉落的速度逐渐增加,正当他憋的脸色通红之时,沈凛游到了他的身旁,将他死死抓住,继而将唇送了过来,一股充盈的气流灌入柳叙白的口中,大大减少他的肺内的不适。
柳叙白不知道的是,这一刻,沈凛眼前看到的,并不是现在的他,而是那日因为悲痛而飘摇堕入寂灭之海破碎不堪的柳叙白。
琅環君,看看我。
我在,你别怕。
幻影重叠,时光倒转,柳叙白明澈的蓝眸在海中睁开的一瞬,沈凛的心脏也跟着加速跳动。
这一次,他抓住了柳叙白。
他抓住了只属于他的救赎。
太好了,太好了。
沈凛不知道自己在庆幸什么,激动的泪花与腥咸的海水融为一体。
沈凛没想到,这临时起意的行为,竟弥补了他从前的遗憾。
弥补那时抛下柳叙白,让他一人随波逐流直到生命消散的遗憾。
他唇角带笑,不断将空气输送给柳叙白,有了沈凛这救命的一吻,柳叙白也安分了下来,左不过是场梦,就算淹死也没什么大不了,最多起来之后狠狠给沈凛揍一顿便罢了。
想到这里,柳叙白便将手环在沈凛的脖子上,继续着这场未完的长吻。
眼前的光亮越来越少,想来已是沉到了深处,沈凛身体里贮藏的空气也开始有些不够用,他希望自己的判断是对的,所以带着柳叙白奋力一潜,海底无光,二人并不知道现在自己身处何度。
眼前的黑暗没有持续很久,一道期待已久的明媚便再入眼帘,二人向着光亮之处游去。
“呼。”沈凛将头探出了水面,继而一把将柳叙白也从水中拎了起来,但显然柳叙白并没有沈凛这般从容,方才呛入鼻腔的水在跃出水面的一刻翻涌了出来。
“咳——咳。”柳叙白连咳不止,沈凛赶忙游过来拍着柳叙白的背,替他顺气。
“你要入水之前就不能知会我一声吗?”柳叙白缓过来的第一时间,就是捏着沈凛的耳朵讨要说法。
“诶呦,轻点轻点,这不是和琅環君开个玩笑吗?”
“好不好玩?要不要再来一次?”沈凛满脸堆笑,作无赖状,反正只要他不认,柳叙白也不能将他怎么样。
柳叙白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转头开始观测现在所处的位置,这里与归墟的景象很是相似,但是唯一不同的是,身边竟然停驻着一艘崭新的乌篷船。
这种船只通常都是在内陆水域才会出现,海上风浪大,这种船只根本经不住海风的摧残,此处的异常已经完全超出了他们的认知。
但落脚歇息一下再做分析吧,二人翻身上船后,便开始各自整理身上的湿漉漉的衣物,柳叙白拧着头发上的水,随口问道:“我们刚才明明是潜入了海底,怎么又浮回了海面?”
“琅環君忘了,梦境时而也会出现颠倒。”
“方才没了路,我就在想这流动的海水,定然也意有所指,若我们所处之地与梦间一方是颠倒相至,那么潜入海底,也就等于穿越了二者之间的屏障,直到看到水光,我才确信,这判断没有错误。”
“怎么样?我是不是很聪明?”沈凛甩了甩衣袖上的水,淡然的解释了起来。
“若是判断错误,我们就都淹死了。”柳叙白埋怨了起来,虽然在梦境身死无伤大雅,但是这么冒险的举动他现在想起来还有些后怕。
沈凛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所以我才说让琅環君陪我疯狂一回啊。”
算了,反正他说一句,沈凛就有一百句等着他,索性还是不追究了,柳叙白继续摆弄着身上被海水浸润的衣物,沈凛见柳叙白不再怪罪,便研究起了着乌篷船的构造,这船结构很是正常,沈凛来回在船上走了几度,都没有发现船桨的存在。
没有船桨,难不成要用手划吗?下一句提示,是要向南行进,若是用只靠人力带动船身移动,恐怕没有到地方人就要活活累死。
“这船要如何行进?”沈凛有些犯难。
“寒濯你看!”
柳叙白面色惊异的指了指天上,沈凛缓缓抬起头,双瞳一凝,这场景,他这辈子都未曾见过。
第三百四十三章 三度拜访
他们头顶居然不是寻常概念中的天空,而是一片全新的大陆。
那是一片从未见过且完全不存在他们意识中的领域。
虽然距离很远,但是柳叙白与沈凛都可以明显的感知到,那些鳞次栉比的建筑物、川流不息的街道、还有浮空前进的不明漂浮物,已经超出了他们的认知。
“所以我们现在是在天空中吗?”沈凛现在才明白第二句所谓的空海是何意。
天空之海,这里就是梦间一方的所在之处。
“上次来的时候,我们好像并没有看到这样的场景。”柳叙白回忆着,之前降临的时候,他可是前前后后观察了好几次,这样令人瞩目的场景,他是无论如何不会错过的。
“也或许,是因为宋景先行到访的原因?七灵融合破除了某些障眼法,所以才露出了真貌?”沈凛也没有办法解释这些,光站在原地想也不是办法,还是赶快去往梦间一方吧。
“琅環君,我们该怎样启动这乌篷船?”沈凛尝试用手划拉着海水,但是仅凭人力推动,船身仅仅只是摇摆了一下,并未前行。
还是得遵循梦中的行事规则,若是没有船桨,那是否可以试试动用念力?毕竟梦境的产生也是与意识挂钩的,以念为浆倒是也合情合理,柳叙白坐在船头闭上眼睛,颅内反复重复着空海南处。
船身像是受到了某种力量的牵引,开始微微摇摆,一旁还在愣神的沈凛被这突如其来的颠簸闪了身子,踉跄了两步跌坐在了船板之上。
柳叙白的念力越是集中,船体的位移就越大,最后直接动了起来,破浪而行。
原来是用意念吗?沈凛看着柳叙白专注的操控船只方向,便没有出声打扰,而是坐在了他的身边,眺望着远处清澈的海面。
不知是进入了新的领域还是天气原因,头顶上的大陆开始愈发模糊,流动的阴云顺风铺弥,最终将整个天空全数遮蔽了起来。
看样子是要下雨了,行了这么久,还是没有看到那个记忆中的岛屿,沈凛不由得怀疑是否是出现了行迹偏移。
他正准备喊柳叙白进来避雨,一道闪电便已照亮了天空,可这光亮的来源,并不是云层内部,而是海面之下。
这梦,还真是离奇啊,沈凛垂眸盯着面上风平浪静,底下暗潮汹涌的海域,似乎在梦里,一切反常都变得极为正常。
海下电闪雷鸣,但是却始终没有惊扰到船只的航行,只是随着深入,海下的情况就更加恶劣,很难想象,若是这样的极端天气发生在海面之上,这艘小船能否经得住狂风暴雨的洗礼。
“寒濯。”一直不曾说话的柳叙白突然开口,将还在的游思的沈凛唤了过来,他指了指前方,尔后道:“有结界,过不去了。”
沈凛定睛一看,发觉船头像是抵在了什么物体之上,虽然还在施力前行,船边也激起了不少白色浪沫,可船体却不能再移动半分。
纸条之上的提示,只是剩下了阿肆的全名,难道是要在此唤出她的名字吗?沈凛重新走到船头处,恭恭敬敬的鞠手行礼,向前拜了一拜后,朗声宣禀。
“沈凛、柳叙白请见肆琉璃姑娘,请姑娘放行。”
话音落下,一道惊雷从海底穿过水面,直连天际云层,继而残留的光影分化两道,开始向着两旁推移,像是一扇徐徐展开的大门,船体没了阻力便开始继续向前。
看来应是对上了口令,都云谏写给柳叙白的内容没有一句多余的废话,没一句都至关重要,沈凛心想。
踏入结界之后,柳叙白也无需再操控船只,水流自主的将船只引向了它该去的地方,不一会,那熟悉的岛屿便出现在了他们眼前。
原来想要进入梦间一方,竟是如此的困难,看来前两次不是机缘巧合,就应该是阿肆故意给他们放水,若是没有纸条的提示,恐怕他们二人现在还困在归墟处的海域之中。
待船靠近岸边后,便停了下来,沈凛先行下船,而后回身去牵柳叙白。
毕竟来过一次,所以二人直奔目的地,走到了竹舍之前,一阵好闻的千秋岁香气便从里屋传了出来。
“呀,贵客来访,有失远迎。”阿肆的声音响起,继而闭合的门板也向内翻折,柳叙白看了一眼沈凛,低声道:“怎么没见到宋景来过的痕迹?”
“是啊。”沈凛也有所感知,宋景虽然在这么多次的轮回实验中淡化了情感,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能将对天道的仇恨放下,此地干净整洁,没有过打斗的迹象,难不成是阿肆制服了宋景?
“别猜了,好吵,进来说话,宋景没事。”阿肆突然的一言,这才让二人想起来,在这梦境之中,阿肆是可以直接读取他们的思维的,所以想了也白想,直接面对正主吧。
这一次,挡在书桌之前的屏风已经撤去,二人可以是非常直观的看到书桌后执笔写字的阿肆,与二人想象的不同,阿肆并不像他们想象中的貌若天仙,只不过是凡尘之中大众女子的模样,身着一件简单的素色罗裙,发丝松散的披在脑后,似乎对于自己的形象,完全不在乎。
“坐吧,随意些,就像上次一样。”阿肆没有抬头,而是用笔的尾端轻轻一抬,示意他们可以自行择位,随后,便将所有的注意力放在桌面上的纸张之上。
“想问什么等会说,我先写完。”
既然对方已经给出明确指示,沈凛和柳叙白便只好坐在上次来的位置继续等待,丝毫不敢发出一点响声,生怕打扰了阿肆的思路。
“宋景,茶好了就端出来,别让他们久等。”阿肆说话的自然的很,使唤宋景的口气像极了使唤自己的小辈,不一会,宋景便端着茶走了出来,看着沈凛与柳叙白一脸诧异,便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看来他也在遵照阿肆的意思,保持安静,宋景比二人更放得开些,直接坐到了他们的旁边,自顾自的喝起了茶,但见沈、柳二人还僵在原处,宋景便将已经接近唇边的杯子放下,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三人就这样默默无声的喝了一阵茶,便见阿肆将刚刚写好的一页纸团成纸团,抛到了身后,她长叹一声,终于抬起了头,而后又瞅了宋景一言说道:“我的呢?怎么有他们没我的?”
“你爱喝茶吗?不爱喝还凑什么热闹。”宋景起身,从屋后拿了一杯方面冰块的白水放在了阿肆的面前。
“消消气吧,你这样,会吓到魔尊和神君的。”
阿肆将杯中水饮了半杯,然后双手交叉,将下巴托起,“也罢,想问什么就问吧。”
“阿肆姑娘,你到底是什么人?”柳叙白原以为宋景会与她拼个你死我活才对,但没想到宋景居然没有动粗,反倒是像是与阿肆讲和了一般。
“哦对,要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才行。”阿肆一拍脑袋,而后露出温柔的笑容。
“我叫肆琉璃,是宋景口中的重明母神,也是你们所谓的天道,此地名为重明岛,偃师一族朝圣之地,也是我的居所,当然,我觉得还是梦间一方听起来更顺耳。”
“按照辈分来说,你们应该唤我,母亲才对。”
母亲?沈、柳二人面面相觑,对于柳叙白来说,他诞生自蜃海明宫,根本没有双亲,所以也没有这样概念,而对于沈凛而言,生母早就故去,阿肆这话是什么意思?
见二人不解,阿肆便解释了起来,“因为我才是真正缔造你们的人,你们所有的命格与走向,都是由我来掌控。”
“没有我,也就没有你们。”
“所以理论上来说,你们两个叫我一声母亲,不过分的。”
真的要这么叫吗?沈凛有些为难,阿肆看起来年纪与他们差不多,他可从没想过自己有一位这么年轻的母亲。
“哈哈哈哈哈哈,别为难,我只是陈述事实罢了,可没有逼着你们叫。”
“毕竟被你们两个这么大的人喊爹叫娘,我也怕折寿。”阿肆似乎对于捉弄二人有着特别的执着,她正了正神色,继续说道,“好了好了不取笑你们了。”
“还是叫我阿肆吧。”
“别加什么后缀,就阿肆两个字就行了,我们不用这么生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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