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了!”
此处像是有一道无形的屏障,迫使柳叙白只能停在原地,他将手贴在那片空气屏障之上,泪流如断线的珠子一般悄然滑落。
“宋景,我不会忘记你的,我一定会记得你!”
“你是我柳叙白的徒弟,我永远不会忘记!”
柳叙白不知道身在另一方的宋景是否能听到他的呼唤,所以扯着嗓子喊道,已经行出多步的宋景站住了脚,回头看着柳叙白。
方才糖衣散去的糖果宋景还攥在掌心中,他将糖果放入口中,细细品味咀嚼,脸上露出了一丝温柔的笑意,他长长呼了一口气,指着自己的嘴说道:“师尊,这糖,真甜啊。”
他再次转过身,背对着柳叙白将手臂高高扬起,向着柳叙白挥动,“师尊,该还的,我都还给你了!要好好活下去啊!”
迎着温柔的阳光,宋景的身影越行越远,日头也逐渐沉向地平线,宋景的背影开始慢慢褪色,从彩色变为了黑白,由黑白化为了轮廓,最终,散落呈无数印有文字的晶蝶,飞向了那繁星点点的夜空,与银河融为一体。
柳叙白看着这一切,心中难过至极,怀中的神来笔开始发烫,他知道,这是宋景离开后,故事重写的预兆。
他在原地哭了好一会才缓过神来,曾经,他恨那个肆意摆弄他人生的东主,恨那一次又一次灾厄让他生不如死,但是现在他的心境出现了明显的变化,不知是因为故事改写还是因为目睹了宋景的离去。
他再也恨不起来了。
他是阿肆定下的主角,他有他的使命,从前总想着大不了一死了之,但是却不知,他眼中随时可以抛弃的生命,于他人而言是多珍贵。
凡事,都有解决的方式,何苦早早就下一个定论呢?
他要去找沈凛,他们必须重新回到这个世界,这才算,不辜负。
沈凛听完了宋景离开的过程,心中更是难受,阿肆也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的等待他们调整情绪,作为这个世界的缔造者,阿肆也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被一个笔下的人物拯救。
“呃,现在说这个可能有点不合适,但是你们得回去了。”阿肆看着二人不好意思的说道。
沈凛松开柳叙白,替他将脸上的泪痕抹尽后,点点道:“是,要回去了。”但是就在话说出口的一瞬间,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又再次发问道:“我们,是不是也不会再见了?”
“嗯,是的,梦间一方已经消失,神来笔也择了新主,你们的未来,不会再有我了。”
“按照自己想要的方式生活吧,我没写到的天道规则,就交给你们去处理了。”
“当然,也存在一些尚未修复的漏洞,可能需要你们亲自去应对了。”
“回去吧,新的世界,会有很多不一样的东西出现。”
“等你们一一去探索了。”
“很高兴能与你们相伴这一程,希望在你们的印象里,我不只是那个冷漠的天道。”
“那,小寒濯,琅環,再见。”阿肆也向他们挥了挥手,以作告别。
一直没有说话的柳叙白见状,马上也意识到了要分别,既然如此,就要把所有的话都说尽,免得留遗憾,所以赶忙对阿肆说道:“阿肆,等等!”
“嗯?琅環还有话要说?”阿肆刚准备走出几步,就被柳叙白叫住,她转身看着柳叙白歪头问道。
“阿肆,谢谢。”放下仇恨之后,柳叙白的情绪则更加稳定,“谢谢你创造了这个世界,不完美,但是我依然爱着。”
阿肆听到柳叙白这么说脸上的表情也松弛了不少,她抿了抿嘴,而后又道:“看在琅環这么通情达理的份儿上,送你们两个一份礼物吧!”
阿肆从怀中掏出两张纸片分别递给二人,纸片上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写,两人有些不明所以,这算是怎样的一份礼物?
“如果遇到解决不了的事情,写在这里,我会替你们解答。”
“什么都可以问,我只会提供一个思路,但是不会干预。”
“好了,和我就用不着哭哭啼啼了吧?作为母亲来说,我可不喜欢看自己孩子难过的样子。”
“还有,现实之中,给你们留了个惊喜,自己去见证吧,是好也是坏,小寒濯,看你怎么把控了。”
“就这样吧~再见。”阿肆说完便转身离去,消失在了那素白的空间内,就在她离开之前,柳叙白恍然被一道亮光闪到了眼睛,那光线源自于阿肆手中的某样物件,薄而清透,柳叙白眼眸睁闭之间,阿肆已经离开了此地。
那是……柳叙白好像想到了什么,但是却有些不确定。
“琅環君?”沈凛看着柳叙白在原地发愣,便走过来晃了晃他的身体,柳叙白回过神来,便冲着沈凛笑了笑,“没事,走吧,我们也该走了。”
“等回去,陪我去看看魔宗的日出吧,宋景说,他想看。”沈凛拉着柳叙白的手,向着光源的最亮处走去。
“嗯,好。”
神识回到肉体的一刹那,躺在床上的二人同时睁开了眼,虽说一直是躺着睡觉,但是二人身上都困顿的厉害,随便一动,关节就发出咔咔的响声。
沈凛更是腰酸背痛的紧,他略有痛苦的翻着身想要起来,可长时间的卧躺还是让他腰肌无力,所以起身的动作如同一个年迈的老者。
柳叙白则稍微轻快一些,毕竟在梦间一方的时候,他都没有怎么费力,所以身子骨自然也松快,他优先爬起身,而后将沈凛也扶了起来,替他揉捏按摩着。
这场景,怎么这么熟悉?沈凛一边享受着,一边思索,不一会他就想起来,曾经自己因为梦魇,柳叙白这样陪他坐着睡了一宿,自己因为愧疚,所以也替柳叙白做过一次定向推拿。
还真是风水轮流转啊,现在竟然有一天能让柳叙白替他服务,这倒是令沈凛心中爽快不已,待他好转一些后,便主动起身开始收拾床铺,毕竟他们除了要在九阙城待一阵子,还得去各处查探一下世界修复的问题。
若是让旁人看到这满园春色,指不定要怎么编排自己和柳叙白。
第三百五十四章 规则自洽
待将房间恢复如初之后,柳叙白便坐在桌旁开始打理自己,沈凛当然不会放过这种献殷勤的机会,自告奋勇的上前替柳叙白梳理发丝,每当这种时候,沈凛都感到惊奇,他从没有刻意学过这种束发的手艺,但是只要是对上柳叙白,他就无师自通。
“等下我们先去哪里?”沈凛一边将发带替柳叙白束好,一边问道。
“现在就在清规峰,现在阁内看看吧!”柳叙白站起身,将曲卷的衣衫捋直,而后说道。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房舍,今天雪停放霁,天空格外的湛蓝,不远处柳叙白的房间也恢复如初,包括沈凛之前给他的画作,也重新出现在了墙壁之上。
“诶?师尊,阿凛,你们今儿醒的好早啊!”赶去吃早饭的羽浮正揉着眼睛看着他们二人,平日这个时候,柳叙白肯定还在休息,如果房间内有沈凛在的话,肯定要日上三竿才会醒来。
这大清早的房舍大开,柳叙白与沈凛还持装整洁,真是不多见。
柳叙白看着没有任何伤痕的羽浮,心头涌上一股暖意,他走过去揉了揉羽浮的头说道:“嗯,等下要去天外天,所以要早些。”
“那师尊和阿凛一会还回来吃饭吗?”羽浮对于早餐的执念令二人忍俊不禁,似乎对她来说,吃一顿好吃可口的饭菜比什么都重要。
“不了,等下去完天外天就要去别的地方了,就不在冷凉阁用饭了。”沈凛也笑了起来。
羽浮知道二人一向来无影去无踪,对于他们的行程也没有过多询问,在道别之后便自顾自的嘀咕着:“最近是闹贼了吗?之前同大师兄藏起来的酒怎么都没了,真是离奇。”
听到这里,沈凛完全不敢吱声,毕竟羽浮口中所指的贼就是自己,为了让柳叙白喝个尽兴,他可是把所有人的老底都翻出来了,这会他只能装聋作哑。
羽浮的出现代表事情确实如宋景所愿,在尽可能不改变现世已发生的事态的情况下,将由他造成的后果改写成了圆满的结局,依照此法所言,那么凌灵、夜观澜、宛郁蓝城还有众弟子,应该都会出现在天外天。
刚出了清规峰的山门,柳叙白就撞上在一旁休憩的雪麒麟玉卿楼,一看到他,沈凛才想起来询问柳叙白,之前在梦间一方的时候,他与玉卿楼之间的对话自己一直很在意,只是当时情况危机,他也没来及过问。
“这就说来话长了,我和他原本是不可能有交集的。”柳叙白淡淡道,而后转过脸对沈凛道:“你还记的长乐庭的吞天兽穗穗吗?”
“记得。”沈凛点点头,但是他依旧没有懂得这其中的联系,所以静待着柳叙白继续说下去。
“穗穗原本也是麒麟一族,是麒麟族中罕见的雪麒麟,与玉卿楼是一对孪生兄妹,其名玉瑶穗。”
“穗穗与云谏大哥之间还有一段不为人知的故事。”
柳叙白言简意赅的概括了起来,大概就是玉瑶穗在机缘巧合之下对都云谏心意相许,但是麒麟一族是决不允许与外族通婚,更何况玉瑶穗生性内敛,所以也没有将心意告知给都云谏,正巧玉卿楼又对此事极为反对,玉瑶穗在一气之下,舍了麒麟之躯,退化为吞天兽,留在了长乐庭,一直与都云谏相伴。
而柳叙白也算是赶得巧,他与夜观澜和白玉京正好在神庭内,撞到了玉瑶穗与玉卿楼的对峙,玉瑶穗坚决不愿与他回去,险些起了争执,见状,柳叙白便做了个持中之法,劝说玉卿楼让玉瑶穗留下,自己会多加照顾她,好让玉卿楼放心。
毕竟,麒麟一族一向固执,玉瑶穗也不例外,如果强行带走,保不齐会做出什么更出格的事情,玉卿楼无奈,在柳叙白的苦口婆心之下,勉强答应了下来。
玉瑶穗没有了麒麟之躯,道行浅薄,所以不能化形,只能保持着兽态,而柳叙白则时不时从云梦庭中顺一些能提升修为的丹药给她,好让她以吞天兽之型继续修炼,一来二去,他与玉瑶穗和熟络了起来,这便是为什么只要他一到长乐庭,吞天兽就会自主靠近的原因。
“所以,都云谏一直不知道穗穗的心意?”沈凛有些震惊,玉瑶穗付出这么多,居然没有打算让都云谏知道?这姑娘还真沉得住气啊,沈凛扪心自问,若是换做自己断然做不到,要知道,从前柳叙白和旁人说个话握个手他都能嫉妒上天,想要自己不言不语的待在一旁,那绝不可能。
“嗯,穗穗说,她不打算给云谏大哥压力,毕竟神庭这么多年都是靠他一个人支撑,自己只要能陪着就好了。”柳叙白摊手道,显然对于这个话题,他已经同玉瑶穗谈论过了。
“这么多年对穗穗的照顾,也让玉卿楼对我有了信任,所以给了我这玉笛,说只要有需要他做的,听凭差遣。”此笛代表了契约,平日的举手之劳的小事不作数,但真若遇得大事,玉笛便可发挥作用,天涯海角随时应援,但机会只有一次,用完则两不相欠。
“再加上,云谏大哥遇袭之时,穗穗重伤,你不是救了她一命吗?所以在梦间一方的时候,他才会违背同族之间不起争端的规矩,直接对阳羡出手。”
原来是那个时候结下的善缘啊,沈凛心道,这下所有疑惑都已解开,玉卿楼也在旁边听着二人你一言我语的对话,待柳叙白说完之后,他才缓缓开口道:“我有什么办法,我就穗穗这么一个亲人,她不回去,我也只能找个地方落脚不是吗?”
“嘿,你是叫沈凛对吧?”
“穗穗的事情,多谢你了。”
这虽然是一句道谢的话,但是从玉卿楼口中说出来却意外的有点桀骜,但没办法,这也怪不得玉卿楼,这是麒麟族说话的特性,反正是份好意,沈凛便心领了。
“该论谢的应该是我才对,多谢玉公子的出手相助。”
玉卿楼连忙摆摆手,示意他不必在意,而后又将对话目标转回到了柳叙白身上,“其他人都在天外天,都云谏已经被穗穗带回去了,小妮子真是越来越不听话了。”
“我让她等你回来打个招呼再说,她偏不听,这不是把我留在这里给你通风报信吗?”
“上辈子欠她的,敢使唤我了。”
“无妨,由穗穗吧。”柳叙白笑道,然后将腰间的玉笛递还给玉卿楼,“一笛一诺,如今契约已毕,此物归还与你。”
玉卿楼结过玉笛看了半响,眼神故意飘忽到了一旁,口中有些不清不楚的说道:“拉倒吧!你我之间现在还需要这破笛子牵制吗?你叫我来,我能不来吗?”
“你死了,谁帮我照顾穗穗?”
话音刚落,玉卿楼就又将笛子扔了回来,“留着,以后有事喊我,不是契约,是朋友。”说完,便化作兽态,他放低身子,对柳叙白又道:“上来,送你们去天外天。”
柳叙白将笛子收好,心里发笑,玉卿楼这家伙在昆仑住了这么久,多少也被凡尘的情感所同化,相较起从前的冷漠,现在的他则更加通人情。
雪麒麟不亏是上古神兽,虽然行在高空,但是却异常稳当,踏云而行如履平地,这可远比御剑飞行要来的舒坦,沈凛抱着柳叙白的腰,在他耳边轻声道:“琅環君还记得吗?我第一次去天外天,也是如此。”
“是啊,时间过得真快。”柳叙白向他怀里靠了靠,沈凛的身体宽厚温暖,早不似当初单薄,他也终于可以放下心来,将自己的后背交给他。
这一路终归是苦尽甘来,他们现在再也不用担心任何事情,也再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拦他们在一起。
等到了天外天,二人便向玉卿楼作别,而后向着北寒殿进发,一进殿内,柳叙白和沈凛就觉得有点无处落脚,此刻殿内站满了人,包括清规峰的部分弟子也在其中。
一看柳叙白前来,众人非常自觉地让开了路,殿前,夜观澜、凌灵、宛郁蓝城,还有忍冬与游青砚像是正在商议什么,其中最让人惊叹的便是游青砚,他不再有从前的孱弱之态,整个人精神异常,而被割去舌头的忍冬,现在也能流利的表达。
正如宋景所说,一切由他造成的灾厄,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
“琅環你来了。”夜观澜看到柳叙白后立刻打招呼,看着众人都完好无损,柳叙白竟然红了眼眶,尽管他知道这个时候不应该落泪,但是情绪顶到了这里,他还是忍不住的抽泣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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