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呢?”柳叙白不懂蓝衣人话语中的意思,蓝衣人见他疑惑,便又继续道:“九殿下难道不好奇,为什么传言中的宁王冷酷无情,但是待你却温柔至极。单凭你在姜川救他一命,就能换的他如此倾心相护吗?”
柳叙白被这一句话问的茫然不已,蓝衣人所说的确是他所想,但很明显蓝衣人的言下之意,是想说沈凛对他好还另有缘由,“你到底想说什么?”
“殿下莫急,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殿下若是有兴趣,我另择时日再去拜访,与殿下一续可好?”蓝衣人听到江绰走来的声响,知道自己该走了,于是对柳叙白发出了之后的邀约,“明日我再来寻殿下。”说完便闪身离去。
雪地中只留下有些失神的柳叙白,他低下头,脑子里开始回想这些日子的点点滴滴,难道沈凛对自己好,真的还有别的原因吗?他的手不由得攥紧了衣袖,柳叙白不愿意往下想,他不想把沈凛和那些对他有企图的人划为一等。
正当柳叙白有些心烦意乱之时,他的耳边又传来一个声音,“醉了?”
这梅园之中怎么还有其他人?此地不是一个封闭的空间,皇宫的路四通八达,柳叙白吃了对这里不熟的亏,所以猜不出对方从何而来,虽然有沈凛在他可以不在意礼数,但是方才那个蓝衣人已经让他感到了危机,所以现在他不得不戒备起来。
“是谁?”
“我们见过两次了。”沈潋的身影从那梅枝叠叠间显露了出来,柳叙白一见是他,心里倒是松了一口气,还好不是柳涣言,不然今晚这皇宫之内,可就要鸡犬不宁了。
但柳叙白却隐约感受到了一股微妙的氛围,江绰就在附近,若是从大殿出来,不可能不惊动他,沈潋是故意绕开了正门,从其他地方过来的,这目的显而易见,就是奔着自己来的。
“见过太子殿下。”柳叙白款款行礼,此地不宜久留,先走为妙,“殿下也是来醒酒的吗?不巧,我正准备回去,便不陪殿下一起夜赏梅景了。”
“怎么?一见我就要走?”沈潋似乎有些微愠,话语也冷了下来,他感觉到了柳叙白的退避,所以心里有些不满。
柳叙白赶忙摆手摇头,他可不想吃罪沈潋,“不……不是,我怕寒濯担心,所以……”
“寒濯?叫的真亲切啊。”沈潋的声音彻底沉了下来,柳叙白的推避让他原本酒意全部都散发了出来,双眼一眯,打量着柳叙白,“担心什么?这皇宫内院还有刺客不成?”
柳叙白一时语塞,他不能将刚才遇到蓝衣人的事情说出去,但这宫内确实守卫不严,他不想与沈潋再纠缠,而且他感受的到,沈潋现在的态度不怀好意,和琉蓉那些贵族给他的感觉十分相似。
既然找不到理由,那就直接甩手走人好了,“请殿下恕我失礼之罪,我先行一步。”说完便准备离开,但沈潋却被柳叙白这样的举动彻底激怒,自己在这个人眼里居然没有一点分量,旁人也就算了,一个质子竟然也敢顶撞自己?
“谁许你走的?”沈潋一把将柳叙白扯了回来,柳叙白惊感不妙,张口就准备唤江绰过来,但沈潋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将他箍在自己怀中,反手将柳叙白的嘴捂了起来。
“唔……”柳叙白一时慌了神,他没想到沈潋竟真的会对自己出手,那酒意微散的双颊红晕更胜,眼中的惊恐与迷离交杂在一起,看的沈潋有些迷失。
快跑,不能再待下去了!危险的信号在柳叙白颅内炸开,他不顾一切对着沈潋的手狠狠咬下,沈潋皱起眉,束着柳叙白的手也松了开来,就在他吃痛的一瞬间,柳叙白迅速钻出他的怀抱跑出几步,他现在远比刚到古恒的时候要坚强的多,即便面对沈潋这样的人,他也没有崩溃到落泪。
梅园的面积很大,在逃离沈潋一段距离之后,他才将步子放慢,然后调整着呼吸,直到可以看到江绰的身影,他才站定调息。
今晚发生的事情实在太突然了,为什么要在宫宴的时候都突然找上他?柳叙白转念一想,也是,除了在王府,沈凛根本就不会让人进他身半步,旁人自然没有机会与他说话。
也正是因为今天自己想出来醒酒,才给了别人可乘之机。
“九殿下,起风了,要不要先回去?”江绰的声音将柳叙白的思绪打断,柳叙白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正常一点,所以刻意的笑了笑,然后随着他江绰向主殿走去。
看着柳叙白与江绰离开的身影,沈潋的眼神也越来越幽怨,他望着自己手上还在渗血的齿痕,嘴角的笑意越来越盛,他轻轻舔了舔掌边柳叙白留下的伤迹,然后心里便畅快了一些。
他知道柳叙白回去并不会将今天发生的事情告诉沈凛,自己也趁着这酒意算是做了一次微弱的反抗,他知道自己隔日起来,一定会后怕今日的作为,但是先下,他是感到愉悦的。
沈凛不可能时时刻刻的在柳叙白身边,这就意味着,这样的机会自己还有,如果下次柳叙白再送上门,他就不会轻易放过了。
一回来,沈凛就拉着柳叙白嘘寒问暖,柳叙白虽然尽可能的掩饰着自己的心情波动,但是沈凛还是敏锐的发现了柳叙白的改变,这种心里藏事的样子,他已经在九阙城还有魔宗看了无数次,刚才他出去的这段时间内,是发生了什么吗?等晚点再同柳叙白细聊好了。
宴会尾声,歌舞将尽,众人酒醉方酣,沈凛见天色不早,便率先带着柳叙白起身与众人告别离去,踏出殿门,城内的爆竹声还未停歇,似乎在做新年前最后的倒数,回府的马车上,柳叙白不言不语,沈凛关切的问道:“琅環君还是不舒服吗?”
“没有没有,就是有些累了。”柳叙白慌忙摆手,沈凛向他的方向又坐近了一些,然后揽着他的肩说道:“那就不守岁了,我送琅環君回听秋馆好好休息。”
“这怎么可以?说好了要一起的守岁。”柳叙白一下来了精神,也不顾自己还有些晕眩的头颅,直勾勾的盯着沈凛说道。
沈凛很少见柳叙白露出这种孩童的天真执念,所以便马上附和道:“好,那我们就去听秋馆,我陪你品茗赏雪。”
回到听秋馆,沈凛借口替柳叙白去准备守岁吃食,然后带着江绰走到一处无人的角落,“发现什么了吗?”
在离开皇宫之前,沈凛便吩咐江绰在柳叙白停留的梅花园中仔细调查,他不希望自己疏忽导致柳叙白再一次的陷入危境,江绰上前一步,压低声音道:“九殿下应该是见过什么人,梅花园中积雪不多,但是依旧可以看到有其他人的足迹。”
“莫邪那边怎么说?”沈凛问道,皇宫治安都是在莫邪掌控中,一个人可以不声不响的出现在御花园中,若是宫内之人还好说,但若是宫外来客,便是莫邪的失职。
“已经在搜宫了,这人轻功了得,莫邪为了不打草惊蛇,可能还需要查些时间。”江绰回答道,他心中也隐有不安,毕竟婆娑城中突然出了这么一位不知名的高手,对沈凛来说也算是一种隐藏的威胁,但他更担心的是,这个人是受谁的指派而来,无论是沈潋还是柳涣言,这个人的助力只会掀起更大的风波。
“继续查,要活的。”
“还有一人的足迹,莫邪说,看着像是太子殿下的。”江绰犹豫了一阵,还是缓缓开了口,毕竟今日沈凛的心情很好,他不知道自己这么说会不会影响了沈凛的心态。
沈潋确实席间出去过一次,当时自己只顾着盯着柳涣言所以并没有过多留心在他这里,看来他确实是这个太子当腻了,开始动柳叙白的心思了,既然如此,那就让沈潋好好尝尝自己种下的恶果。
看在柳叙白没有受伤的份儿上,他可以从轻发落。
“还是让他太清闲了,居然有空琢磨这些事情。”沈凛眉目一立,然后吩咐道:“去给太子殿下送份年礼,告诉他年节之后,不必入朝议事了,无召不得进宫,以后就在他的东宫好生将养吧。”
沈凛说完便开始向听秋馆折返,柳叙白还在等他,他不能在此处逗留太久。
江绰之前的那些担忧对于沈凛来说根本不算是什么,沈潋不足为惧,他大可不在意,而那个刺客,即便是个顶级高手,也未必能近的了他的身,但是此人选择的对象是柳叙白,这点才是让他真正烦心的,如果柳叙白再出什么事情,他真的无法承受。
沈凛走到听秋馆,看到柳叙白正坐在门外台阶上看着天上飘落的雪花,双手托腮,脸上还染着刚才琼华露留下的红晕,明眸在雪光的映射下愈加灵动。
“不冷吗?坐在这里?”沈凛将自己身上披着的披肩拿下,搭在柳叙白的肩头,然后也坐在了台阶之上,将刚送来的热茶替柳叙白倒了一杯,让他放在手中取暖。
“不冷。”柳叙白喝了一口手中的茶水,继续抬头看着深色的天空上,弥漫着的爆竹留下的烟尘与火光,“以前在姜川,我也是这么守岁的,不过姜川远没有婆娑城这么热闹,每次看着这些升起尘烟,我就会庆幸自己又多活了一年。”
柳叙白突然讲出如此伤感的话语,沈凛心中也有些不是滋味,柳叙白转过头,冲他莞尔一笑:“也是第一次有人陪着我一起守岁。”他将头靠在沈凛的肩上,继续喃喃自语道:“如果这真的是一场梦,我都不愿意醒来了。”
“我就在这里,不是梦。”沈凛也把头靠向柳叙白的头顶,“以后的每一年,我都这样陪你。”
“那就说好了,不许食言。”柳叙白被沈凛的承诺逗笑,他伸手接住正在摇摇坠下的飘雪,任由冰凉的雪花在掌心融化。
想着今天蓝衣人的话语,他心中有些发酸,沈凛的真诚他完全可以感受到,如此真切的感知,莫非都是虚假的吗?柳叙白心里一时间有些矛盾,他不知道自己这样的怀疑是不是对沈凛不公平,一切都只能等明日才能有答案了。
“琅環君,能遇到你,已经是我最大的幸运了。”沈凛自顾自的说道,他感觉肩头的柳叙白头颅一沉,正欲询问,却发觉他竟然就这样靠着自己睡去。
明明就已经醉的不行,还要硬撑着,沈凛哑然失笑,他将柳叙白的上身移到自己的膝头,然后用手抚摸着他柔顺的长发,轻声道:“对不起,让你受苦了这么多年,现在我能给你的一切,都不及你予我的万分之一。”
这话是说给柳叙白,也是说给自己,只有趁着柳叙白沉睡,他才敢将心里的想法诉说出来,“琅環君,我真的好想你。”
“嗯……”睡梦中的柳叙白发出了低低的沉吟,似是在回答沈凛的话,此刻,岁末的钟声终于敲响,蓄势待发的礼花终于在压抑许久后冲上云霄,暗沉的天迹被绚烂璀璨的花焰布满。
沈凛将已经有些凉去茶水替自己倒了一杯,他拿着起杯子与柳叙白的手中空杯相碰,然后在他额角轻轻一吻。
“新年快乐,琅環君。”
第一百零三章 进退两难
柳叙白一夜无梦,这是他为数不多睡得极为安稳的一晚,当他醒来,外面的风雪已停,暖阳初升,自己正身处在听秋馆房间内的床上,身上盖着厚厚的软被,地上的暖炉也燃的正旺,整个屋子都洋溢着温暖的气息。
怎么就睡过去了?柳叙白揉着有些发疼的头,昨晚明明是自己要守岁的,这下肯定让沈凛看了笑话,他将被子掀开,意外的发现床头竟留有一个朱纸粘合的信封,他将信封轻启,里面是八枚用红绳穿好的铜钱。
这是压岁钱吗?柳叙白知道在民间都会有这样的习俗,自己以前都是独居所以也没有人给自己准备这些,看来这又是沈凛的心思,柳叙白小心将穿好的铜钱拿出并排叠放,然后将原来的红绳重新绑了一下,多出的两枚便当做手串的挂坠垂吊在绳子末端,他将手串拴在手腕之上,希望能保佑这一年万事顺利。
他推开窗户,新冷的空气令他精神万分,许久没有睡的这么好了,他伸了伸懒腰,这时门外传来了侍女的声音:“九殿下,可以进来吗?”
柳叙白闻声立刻去将门打开,侍女将一个精致的食盒放在桌子上,然后对柳叙白说道:“王爷说,要殿下趁热吃。”
食盒打开,里面是一盘如同白玉一般的饺子,许是因为是刚出锅的原因,还冒着氤氲的热气,侍女将筷子蘸碟放好便退了出去。
柳叙白随意夹起一个水饺放入口中,嚼了两下,除了肉沫与菜碎的滋味外,柳叙白还吃出了一丝甜意,这饺子中竟然包了糖?
他只是听人说过,人们为了讨个好意头会在饺子里包些花生、糖、红枣之类的吉物,没想到自己吃的第一个饺子里就有这样的惊喜,柳叙白瞬间心情明媚了起来。
“这么高兴,看来是吃到我特意为琅環君准备的糖心饺子了?”沈凛从屋外进来,看着柳叙白满脸的开心,便知道自己这一大早的忙碌没有白费。
“你来的正好,要不要一起吃一点?”柳叙白将一旁的椅子拉开让沈凛坐过来,抬手的瞬间,沈凛便看到他腕子上那新编好的铜钱手环,“好看。”沈凛随口赞了一句。
柳叙白马上收回了手,将手环掩在衣袖之下,因为将他人赠与之物贴身佩戴这种行为,看起来特别像是小女娘的心思,被沈凛这么一说,心里不由得有些羞涩。
“藏什么,早知道琅環君会贴身佩戴,我就应当先行学学怎么编串才好。”沈凛忍不住调笑起柳叙白,柳叙白马上制止道:“你堂堂宁王,学这些女儿家的手艺说出去让人笑话。”
“只要能让琅環君开心,我学什么都可以。”沈凛马上正色,丝毫没有玩笑之意,“莫说是学这编织之法,就算是学唱词歌舞,我都在所不辞。”
“越说越没有正行了。”柳叙白虽面上嫌弃,但心中却暖意洋洋,他将盘子向沈凛面前推了推,然后将筷子递给他,“今日上门恭贺的人定不在少数,你还得去应付,下顿再吃就要到午膳了。”
“这是给你准备的,我不饿。”沈凛将筷子重新放回柳叙白身前,柳叙白见他执拗,便自己夹了一个,在蘸碟中轻点了一下,用另一只手虚托在下,将饺子送到沈凛嘴边,用十分坚决的语气命令道:“张嘴。”
沈凛见柳叙白没有给他拒绝的机会,只能勉为其难的将递来的饺子吃下,柳叙白看着他听话的样子不由的笑出了声:“饺子就是要一起吃才有团圆之意,光我一个人吃多没意思。”
团圆一词刚出,沈凛的心便被牵动,柳叙白的话说明他现在已视自己为亲近之人,这种盛情他又怎么能辜负,“琅環君都这么说了,那我再叫他们送些来,我陪你一起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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