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收藏 | 设为首页 | 会员中心 | 我要投稿 | RSS
福书网
站内搜索: 高级搜索 如有淫秽信息或侵犯了您的版权请联系邮箱fushuwang@outlook.com删除

 

您当前的位置:首页 > 2024

归源编年(近代现代)——奉旨填词柳三辩

时间:2024-08-22 08:43:25  作者:奉旨填词柳三辩
  这件事在研究院里广为流传,大肆宣扬。名义上是杀鸡儆猴,以儆效尤;实际上却只是给空洞乏味的生活添一剂猛料,供所有精神贫瘠、思想空虚、生活受限、欲望受禁的研究与被研究员们一个发泄兽欲的靶心。
  在这个话题里,他们可以尽情凌辱,肆意暴怒。说女的不检点,说男的小白脸,说生下来的贱种如何肮脏羸弱,说这一切的后果是如何罪有应得——但注意,这可不是研究院的意思,这是言论自由下,普遍民众的意思。
  而对这些,M237都已经习惯了。
  他已经习惯了担惊受怕每日只有四小时的睡眠,习惯了缺斤短两每次都少人几样的三餐,习惯了无事生非没事就来踹他一脚的玩闹,也习惯了厕所里扒裤子检查的欺辱,迟迟不见送来的药物,一不小心扎错了的针头……包括剪得一片狼藉最后干脆全剃的头发。
  所以他也逐渐习惯了不再去剪发。
  但无所谓,反正,他已经十一岁了,他知道自己的身体,他就快死了。
  可他还不想死。
  他曾亲眼目睹了隔壁房间的M236是如何在一夜之间成为了一具僵硬的死尸——先是抽搐,从床上抽搐到地板,再在地板上像只蟾蜍一样地弹跳;其次是浮肿,他光裸的上半身像泡了水一样白花花地肿胀起来,紧扎的裤腰就好似气球的绑带,要拴住那充斥着氢气的身体才好让他不轻飘飘地远去;最后才是流血,红到发黑的血液从身体所有开了洞的缝隙里像蠕动的虫一样冒出,眼眶,鼻头,耳孔,甚至连隐蔽的下体都囊括进了考虑范围,面面俱到地躺倒在了血泊之中。
  这是那该死的榊元素的最后一次发作,就像冰川下未知的病毒侵蚀,而且迄今还没有赢者。
  他知道自己也一定是要死的,迟早的事。
  因为这里的孩子好像从出生开始就在等待死亡,每一个,就像一段使命的结束,一段本该死亡的生命的结束。
  M237认为这理所当然,毕竟他们除了等死并不知道还有什么其他事可做。
  但之前已经说过了,他还不想死。而且这种恐惧在近来愈发茁壮起来——因为他恋爱了。
  他偷偷喜欢上的那个女孩叫F263,是一个厉害的B等。但她从不仗着自己是B等就欺负别人,并且正好相反,她还在别人把汤汁浇到他头顶时递给过纸巾,反身替他打抱不平。
  她很好看,实在太好看了,不论是那头深栗色的柔顺长发,还是笑起时凹下的两个甜甜酒窝,都让人觉得眉眼柔和,就好像春天一样。
  只是……春天,M237并不明白“春天”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只是在很小的时候偶然从一个白色巨人的嘴里听见了一句“春天到了”,而从另一个巨人嘴里接下的“是啊,最美好的季节”,便让他有了春天等同于最美好的假想。
  可季节又是个什么,他也不知道。
  他和所有出生在研究院的孩子一样,不认识树,不认识山,不认识江河湖海,也不认识日月星辰。没有人教他们那是什么,也没有人敢说。
  他只知道等级,知道榊元素,知道化疗与体检,知道私通,知道犯贱,也知道死亡与终结。
  对春天的探讨在孩子间掀起了一场轩然大波,于是研究院从此便禁止闲聊了。
  它不能让这群围城以内的鸡仔产生对围城之外不该有的幻想,就像拴住大象的细绳必须从小就给它捆上。
  想到这里,M237的脚步加快了。他悄悄把手心里的纸条攥得更紧了些,在众人与平日别无二致的厌弃余光里,以并不显著的快速走出了那条狭长的甬道。
  这张纸条还是下午集体放风时,F263趁他不备偷偷塞进的。那时研究院所有的孩子都集中在了娱乐室里,三三两两地玩遥控汽车,弹电子钢琴,打纸牌卡片,甚至算24点。
  M237在放风时总是格格不入的,没有人跟他做朋友,他就只能一个人坐在小板凳上低沉着脑袋玩手指——因为在研究院,书和漫画,以及一切能触及到外界皮毛的设备也是同样禁止的。孩子们总以为遥控汽车就只是遥控汽车,就像芭比娃娃也不会成为真人一样。
  但最近,或者说自从F263递给了他一张纸巾之后,他的放风时间就开始变得充实了。他开始习惯于在沉着脑袋时稍稍多掀一点眼皮,黑如星夜的瞳孔也微微向上翻去。于是这个阴沉寡言的小孩总算尝到了不剪头发的一丝甜头——它总能从丝缕间遮挡住自己波子汽水一样泛滥成灾找不到出口的情绪。
  M237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把懵懵懂懂,偷偷摸摸的龌龊心思藏得滴水不漏。
  所以他惊慌了,在眼见着F263脱离了女生团体,朝自己的方向走来时,甚至不顾一切地想要逃跑,躲进桌子底下,或者直接钻进地里。
  他不能让F263知道她被一个为众人所不齿的E等小子喜欢上了,这是逾级,这是违规,这不仅会给他心爱的女孩带来骂名,甚至会让她遭受研究院莫须有的敌意。
  他知道自己活不长了,所以并不在乎那些流言蜚语。但F263不行,她优秀,美丽,是所有人倾慕的对象,也极有可能战胜死亡。
  而且……
  在他前面还围坐了一圈小孩,为首的那个男孩是M211,两个B+生出来的A等,白皙的皮相上一双灿若星辰的笑眼,明星一样标致的人物。他虽不是研究院唯一一个A等的男孩,却胜在举止有当,谈吐得体,对谁都彬彬有礼,见谁都风度翩翩……对自己也一样。
  眼下那颗小小的泪痣被抠红了,红得像哭过的眼睑。M237扭动屁股,笨拙而委屈地背过了身子,他知道F263要找的一定不是自己,当然不是。郎才方可配女貌,那俩人的佳话早就在孩子里都传遍了,传得白色巨人们都露出微笑,像在赞许地思考。
  但他又多么期待她找的会是自己。
  但,那又凭什么呢?
  果然,没多久,女生的声音就动听地响起了。她和他们寒暄,娴熟得像是家人。
  怎么能这么亲密呢?M237面朝墙根怨念地想。听听M211那语气,那么温和,那么淡然,却又那么宠溺。
  要自己也是个A等就好了。
  M237撇了撇自己因多病而偏白的嘴唇,又开始久违地埋怨起他那对私通的可恨父母了,打从心底里。他开始鹦鹉学舌地照着巨人们描画,骂母亲不检点,骂父亲小白脸,骂他们的儿子……
  骂他们的儿子就不该出生。
  是的,要是自己没有出生就好了。
  如果他不出生,他的母亲就不会难产而死;如果他不出生,他的父亲就不会自尽明志;如果他不出生,他就不用把尊严丢在地上供人践踏,好像他生来就是野草,需要匍匐在别人脚下。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会因着别人对他父母明目张胆的羞辱而怒火中烧、无能愤怒,对着这一对弃他于不顾的苦命鸳鸯,他又总是无法真正将他们恨之入骨。
  他有时候觉得自己懦弱,觉得自己愚蠢。但M237之所以成为M237,就是因为他天性里不带有一丝一毫的残忍。
  他自己却意识不到。
  他就这样低垂着脑袋,看鞋尖一个摩擦过另一个,别别扭扭,似不在意地继续偷听着。
  他听他们讲完,听声音收敛,再听脚步越来越……
  手被柔软地触碰了。
  一张叠得小小的纸条从一只手转移到了另一只手,带着原来留有的余温。
  F263的阴影轻飘飘地压上了桌角,借着够棋盘的动作,偷偷将心意传达了。
  M237的心脏一时间跳得好快,他不敢回头,不敢说话,甚至不敢眨眼。
  他从没有一刻觉得自己的生命这么有意义过,仿佛他从出生伊始,等待的就是这样一刻。这样惊心动魄,这样横冲直撞,这样烈火燎原,这样野蛮而又鲜明地,活着。
  “要看哦。”女孩站起,落落大方地跟他挥手,在所有人诧异的目光里,对他微笑,说,“回见。”
  所以M237来了。
  他像往常一样穿过了那条狭长的甬道,去见她。
  作话:
  从这章开始是回忆篇,比较长,不建议跳读,否则后续很多情感和事件都会连不上。我个人很喜欢这部分,甚至可以说这就是我最喜欢的部分,也希望你们可以喜欢~
 
 
第五十二章 月亮灯泡
  走到尽头时,F263已经等在那里了。她听到M237轻声的咳嗽,于是才从女厕所的门缝里收敛了一双窥探的眼睛,像猫一样轻巧地迈着步子转出了身体。
  过度的惊喜导致了更深的局促,M237第一反应却是低头。他不敢看她,修长十指不安地绞在一起,磨得指甲泛白,压得指尖泛红。
  “晚……晚上好……”他开口,过长的碎发被睫毛扇得晃动,“你……你叫我来是……”
  但F263却在瞬间制止住了他,她一把抓过M237的手腕,一边伸出食指往那张晶莹粉润的嘴唇上面靠,一边倚着墙壁警惕地把头往后捎了捎。
  “嘘,等会儿……”终于,确认到四下无人,她才深呼了一口气,仍旧紧拽着男孩的手腕把头扭了回去,“所以我们现在……呃……咦?M237?你脸怎么这么红啊?难道是发烧……?”
  但她回头却被M237猴子屁股一样的大红脸吓了一跳,于是木楞地顺着他视线的走向慢慢将双眼滑向了那过于热络的接触间。
  “啊……啊!不好意思!我刚刚实在太紧张了!一不小心就……”她忽地也羞红了一张柔俏的脸,松开的五指小棚一样遮挡在唇前,又无措地上下扇了几扇,“那个……突然这么冒昧地把你叫出来真是不好意思,但我……”
  说着说着,她停下了,又警惕地在墙根贴了一阵,这才压着气音低声道:“嗳,总之先跟我来,这里的摄像头早就坏了,我们不会被发现的。”
  坏了……?
  M237诧异,视线却还胶着在腕间浅红的痕迹上收不回去。他心里七上八下跳个不停,也不知搭话的甜蜜和逾矩的刺激究竟哪个更多。
  他知道F263可能要带他去做一些危险而破忌的事了,虽然他不知道目的,不知道条件,不知道原因,甚至不知道去哪儿,但莫名的,他就是愿意,而且是心甘情愿不顾一切地愿意。
  所以二话没说,他去了。
  他跟在F263身后,看她灵活地爬上消防梯阶,熟练地撑开天花板一块缝隙,竟随之从里面摸出了一个带着按钮的遥控。她按下按钮,头顶正上方那块看起来无坚不摧的铁板居然便开始移动。它缓缓从方块里收缩,折叠,最后从白亮的世界里挖出了一个黑不溜秋的窟窿,就好像一切邪恶的入口。
  女孩放心地微笑了,举着遥控器回头冲M237挥了挥手,像是示意他上来。
  M237犹豫了一下,因为他讨厌黑暗——研究院的黑暗总是又深又浓,就像把人装在一个密不透风的金属盒子里,静得没有一点声音。
  他时常在那种环境里感到窒息,好像那种黑暗将随时钻进喉咙里把他吞噬,在没有方向,没有大小,没有时间的维度里,一点一点将他蚕食殆尽。
  但他终于还是动了,尽管每一级悬梯于他而言都是一次挑战。他吃力地喘息,瘦弱的臂膀在抓握下暴露出前所未有的疲颤,每一步都攀得头晕目眩,每一级都爬得狼狈不堪。
  最后他被F263拽了上来。
  像一只孱弱的昆虫,用前肢撑着天上的陆地,两脚却被庞大的身躯阻挡,笨拙地弯不起来,提不起劲。
  他听着头顶女孩窃窃的笑意,头一次为自己这具生来病弱的躯体羞愧得无地自容。但他又实在没什么力气再爬起身来了,索性便自暴自弃地趴在地上装起了死。
  太差劲了M237。他在心里默默骂起自己,看看你在喜欢的女孩面前都做了些什么,好好的机会就这么被你浪费掉了,可不可惜?现在好了,人家肯定嫌弃你了,怎么带上了你这么个没用的东西,拖油瓶,臭垃圾。
  可鬓边的发丝被风带着一扬,F263却是撑着眼前的地面直直地坐下了身来。
  M237微滞,侧眼看着女孩丝绒灯笼裤下那双笔直的长腿在冰凉的地砖上盘起,他看她向后撑手,同他一样的衣服下摆自然垂坠到褶皱,刚刚发育的胸部就好像初生的嫩芽一样柔软,在暖风吹拂下被衣服遮掩得很漂亮。
  男孩不自觉地红脸了,赶紧又偏过了脑袋,僵直地看着刚才的铁板再机械地拢回去。
  但就在这半是发呆半是回想的当口,一丝奇异的错位感却突然笼罩上了他的心头——他才发现自己居然什么都看得见。
  这里的黑暗和他在研究院经历过的任何一种黑暗都不同,虽也是暗淡的,却很朦胧,朦胧得像披上了一层纱雾,而不是粗暴地将自己眼睛捂住。
  这个认知使他感到困惑了,并且再次敏感地察觉出周身环绕的风甚至空气,都似乎也有着微妙的区别。他很难细说出这种区别的所在,只是觉得通透,自由。
  他不禁艰难地翻过了身来。
  眼前的场景让他为之一颤。
  他从没见过这么高,这么好看的天花板,就像一匹藏青色的,丝滑而柔顺的上好绸缎。绸缎中央那个遥远而美丽的发光体也是如此令他着迷,它那么圆,那么亮,晕染得绸布也散开一层皎洁的微光,却又是那么温柔,温柔到不刺痛眼球。
  M237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能不刺痛眼球的灯泡,是因为它中间那些灰色的阴翳吗?
  可这样的灯泡在研究院里是要立即被换掉的,因为它已经不再达标,丧失了作为一个灯泡的唯一价值。
  那么眼前这个小小的坏灯泡为什么还没被别人毫不留情地丢掉呢?他伸出手掌妄图触碰,是因为它太远了吗?
  但M237喜欢这个灯泡,他在心底偷偷地想,这个灯泡就像他一样,内里明明已经快坏死了,却还在苟延残喘地发着光。他喜欢这种无用的倔强,好像这样就不会被抛弃一样。
  “那是月亮。”突如其来的,F263的话音打破了他许久的沉浸,“很漂亮吧,月亮。”
  “月亮……”小男孩喃喃重复起这个他第一次听说的词语,就像对春天一样充满了新奇,“它好小。”
  F263咯咯地笑了起来,有点得意,却又有点其他的,难以捉摸的一些情绪。
  “不,正相反,它很大呢。”她笑着补充,“超级大。”
  M237偏头看她,语调里是难以置信:“比我大?”

返回首页
返回首页
来顶一下
加入收藏
加入收藏
推荐资讯
栏目更新
栏目热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