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当做这是给你自己设计的。”他说着伸手过来,拂过小满被风吹乱的碎发,声音不自觉地变柔软,“小满哥哥,不要有压力,你总是能做得很好,不论什么事情。”
他们站在红绿灯下,四周都是银灰色的高楼大厦,午后的阳光晒得小满头脑微微发昏,就连心跳都乱了套。
他的人生总有许多个瞬间叫嚣着要和顾小芒永远在一起,这一刻也是,他想他的爱意不是无中生出来的,也不是空穴来凤,而是因为顾小芒永远会告诉他,“你总是能做得很好”。
“那我就试试吧。”他唇角浮起甜蜜的笑意,仿佛即将被求爱的人是自己,他怀疑顾矜芒是个情场老手,否则怎么会三言两语就让自己昏头转向,掉进蜜罐里,昏昏然不知今夕何夕。
两人一同去接了女人回家,她最近吃得比较少,总是很早就睡觉了。
小满在路上买了个小蛋糕,蛋糕上有个戴着兔耳朵的小女孩,肉嘟嘟的脸,嘟起的嘴巴,粉调的丝绸缠绕着蛋糕的边缘,像少女粉色的裙摆,两人还特意买了一束康乃馨,粉色的康乃馨挨着一些纯白的玉兰,或是开得盛放,或是含羞的花骨朵,间隙交缠着透明蕾丝的丝带,用绘着油画的纸张包裹着,女人到了家里,小满才把东西拿给她,“妈妈,这是给你的礼物。”
女人已经痴傻了,根本不懂什么是母亲节,她只知道今天托儿所的小朋友都很乖,跟着老师做了一些贺卡,表达对妈妈的感激与爱意,说是要回去送给自己的妈妈。
她没有妈妈,她不需要做,但是看着那些小朋友做得那么专心,她就感觉很开心,就连头脑持续的晕眩都没那么难受了。
“好漂亮呀。”因为惊喜的神情让女人发白的脸色也焕发了几分光彩,变得夺目起来,她本就有几分好颜色,表情这样生动,看起来便更美丽了,白皙的手指小心地抚摸着粉色的花瓣,“这是我的,我的,花花。”
“还有好吃的。”她抱着花,跑到桌旁去看那个蛋糕,跑动间,纯白的裙摆像蝴蝶煽动的翅膀,褐色的眸子殷切地看向小满,“宝宝,我能吃这个甜甜吗?”
“是蛋糕,妈妈。”小满解释了下,抿了抿唇,换上郑重的口吻,“妈妈,祝你母亲节快乐。”
“感谢你把我带到这个世界上,妈妈。”
他的声音有些哽咽,妈妈没有出现之前,他对妈妈这个词汇有许多复杂的情绪,他恨过,向往过,疑惑过,可当他找到妈妈的时候,一切都化作了无尽的怜惜,他没办法去仇恨妈妈这些年的缺席,更心疼妈妈这些年的遭遇,这些情绪的交织下,令他恨不得潸然泪下。
眼前这个瘦弱疯癫的女人是自己的母亲,一个已经发疯的女人唯一没有遗忘的是自己孩子的存在,他曾经因为和顾矜芒之间的龃龉而偷偷地后悔过离开顾家,但他始终没有忘记自己的责任,是妈妈把我带到了这个世界上,给予我残缺的同时,又给予了我无限的可能性,与幸福交集的可能性。
身旁的人抽了纸巾,微凉的指尖落到小满泪湿的眼眶处,“小满哥哥,你太爱哭了。”
是那种无奈又宠溺的语气。
他想,足够了,有妈妈和顾小芒呆在身边,就已经是最大的幸福了。
女人过来拉他的手,“宝宝,我要吃这个。”
切开了蛋糕,三人分着吃了,小满才把顾矜芒要参加选拔的事情跟女人说,“妈妈,到时候冷冰冰在台上唱歌,我们一起去给他加油打气,好不好?”
自从上次看到小满在门口抱着顾矜芒哭泣,女人对顾矜芒就有些忌惮,她那双杏眸悄悄地偷看了对方几眼,又附耳过来跟小满说,“冷冰冰唱歌,难听,我们丢脸。”
“哈哈哈。”小满被她孩子气的话逗笑了,“不会的,冷冰冰唱歌明明很好听。”
他说着随手点开了顾矜芒的微博,随便放了一首顾矜芒唱的歌给女人听,“这是冷冰冰唱的,你还觉得难听吗?”
“好吧。”女人似乎想说点顾矜芒的坏话,但是碍于当事人还在场,只能作罢,长长地打了个哈欠,“我要睡觉觉了。”
有关流星主题的戒指,小满决定在阳台找找灵感,他们住的地方在城市的中心地段,天空蒙着黑色的纱,看不见星星,只有被云层遮住的月亮,微微露出亮亮的一端。
小满把微单里的相片都调出来,看见长明山上空的夜色,像一块灰蓝色的画布,装下了满天繁星,它们闪烁着,似一颗颗璀璨的钻,又是很多只动人闪烁的眼睛,小满将脸贴在微凉的桌面上,尝试着在画纸上写写画画,模拟流星划过的轨迹,要拖曳着长长的尾巴,用紫色的线条,前端用大颗的碎钻点缀,要有月亮,弯钩一般的形状,最好用黄色的宝石做出这样的形状。
他画着画着,翻看微单里的视频,想起顾矜芒抓住的那颗石头,他一直压在睡觉的枕头底下,当做了珍贵的宝物,如果可以,他希望能用那颗石头来替代划过的流星,当做戒指的主基调。
将顾矜芒说的宝石放在中心,切割成八角的形状,力求每个角度都能投射出舞台灯光的形状,三层的戒指,宝石为中,戒指的曲线模仿流星飞过的痕迹,在末端点缀碎砖,月亮放在宝石左侧,和细小的碎钻构成了灿烂的夜空。
当灵感来临的时候,小满不愿意将其放过,立刻就进入了状态,勾勾画画,居然废掉了几十张稿子,等终于抓住了脑海里的那束光,才发现天边已经浮起了浅淡的蓝绿色,微薄的霞光藏在残留的夜色里,并不明显,天,居然就快亮了。
“画完了吗?”顾矜芒的声音适时传来,他肩膀倚着阳台的门,双臂环胸,不像是刚睡醒的样子。
“你也一直没睡吗?”
小满的声音没有熬夜的疲惫,反而有几分兴奋,把那张画好的稿子举起来,“你要的戒指我已经设计好啦!”
细腻流畅的线条,勾勒出神秘夜空的种种奇景,顾矜芒一边细细地看,一边点头认同,“真好看,不愧是我们的天才小画家。”
灰淡的光线中,他沉静的脸庞如清冷的美玉,浑身上下找不出一点瑕疵,“我现在就把图稿发给他们制作,小满哥哥你困了吗?”
“不会诶。”小满闻言伸了个懒腰,他将手搭在阳台的横栏上,早晨的空气有一股淡淡的水气,周遭逐渐有了人烟嬉闹的声音,回头笑出了很白的几颗牙齿,“就是肚子有些饿了。”
“我想吃豆浆油条,带我去吧。”他身后的天空逐渐明亮起来,圆圆的眼睛眨巴了两下,“就当是设计稿的酬劳。”
“好。”
虽然已经到了夏日,但是早晨的天气还是有些凉,小满身上裹了一件顾矜芒的外套,到楼下的时候,顾矜芒想去把机车骑过来,被小满扯住袖子。
“我们一起走走吧。”
“早上的空气很好,”他鼻尖的小痣轻轻地耸动,闭着眼睛感受这个世界的每一寸味道,“有草木,泥土,和不知道哪家人煎鸡蛋的味道,感觉很不错呢。”
要不怎么说是艺术家呢,这地方普通到每个人经过都不会去留意,可小满却说,感觉很不错,那就应当是很不错的吧,对生命美好缺乏认知的顾矜芒忍不住唇角勾起。
小满哥哥更像是他认识这个世界的媒介,他的世界灰暗冰冷,无声无味,可他通过小满哥哥的眼睛,嘴唇,手指,窥见了外边世界的广阔天光。
两人走出了小区,在路边看到一个卖早餐的推车,推车玻璃上写着豆浆油条茶叶蛋粥,摆摊的是对夫妇,热情地招呼他们坐下,现在时候还早,摆放的桌凳上没什么人。
“要两碗豆浆,两根油条。”小满说着拿眼睛去瞅顾矜芒,见他没有异议,才把声量放大了些,“麻烦了。”
豆浆不是冲泡的那种,而是自家磨的,唇齿间都是黄豆的浓香,油条刚炸出来,很酥脆。
小满喜欢把油条泡一泡豆浆,再吃,“豆浆配油条,就是绝配。”
他还拿出手机拍了拍浸泡着油条的豆浆,调出手机自带的编辑设置把图片调成更接近肉眼看见的颜色,配文:豆浆+油条,绝绝子。[流口水]
顾矜芒第一个点赞,小满把手机收起,认真吃东西,吃完了两人走着回去。
太阳已经升起,熹微的日光撒在来去匆匆的行人脸上,除了他们两个,大家好像都赶着要去往下一个目的地,红绿灯下是神情游离疏淡的人群,等绿灯一放,他们就像被无形的力量驱赶着走向另一边。
阳光落在小满的脸上和裸|露的小腿上,他茫然地看过来,忽然问了个不相关的问题,“顾小芒,等你以后当了大明星,我们还能这样走在路上吗?”
他自然地举起两人交缠的手指,面上的神情失落又懵懂,更大的名气可以带来强大的力量,也会带来更大的伤害,他忽然意识到自己有些瞻前不顾后了,愚笨仿佛就是他对自己最好的形容词。
“想什么呢?”顾矜芒没有像他那样敏感的思绪,将他的手握得更紧了些,脚步轻松恣意,回答得温柔笃定,“肯定能啊。”
“这些都不算什么。”他看向远处,沉稳性格的人难得有些意气风发,“等到以后你就知道了。”
他顾矜芒爱一个人总是要搞到人尽皆知的。
第112章
两人在对生日去长明山的安排上有了分歧,小满想把女人也一并带过去,而顾矜芒则觉得那是两人生命中比较重要的时刻,那天只想两个人待着,不想被其他人打扰。
“怎么能算是打扰呢?”
小满刻意压低了声量,转头看了看女人待着的那个房间,生怕把睡着的女人给吵醒了,“妈妈也算是家里的一份子,大家一起过生日不是更好吗?”
“我感觉每次我们出去玩,把妈妈托付给前台,虽然前台对她也挺好的,但是妈妈的精神状态都不怎么好。”他的十根手指纠缠在一起,犹如他现在纠结凌乱的思绪,“而且我之前答应过她,以后出去玩都会带上她。”
“我不想对她失言。”
这是小满落下的结论,他是个倔脾气,只要做了决定,便不会轻易去改变,他此时坐在松软的沙发上,小脸绷着,像座雪白的雕像。
顾矜芒坐在沙发的另一侧,两人的身体离得很远,如同心灵上疏远的距离,沉寂的氛围似浓墨一样化开,长久的无言之后,夜色悄悄地探进来,将顾矜芒秾丽到不真实的容貌蒙上了阴翳,“所以小满哥哥的意思就是以后我们的世界里总会夹着另一个人?”
“不论是亲吻,拥抱,亦或是上.床,都不能够,是吗?”
他这样直白的言语,把小满吓了一跳。
他的脸蛋在一瞬间烧了起来,连同形状优美的耳廓和修长优越的脖颈,都染上了绯色,他捂住嘴,眼睛里含着水光,不可思议地看向始作俑者。
而那人根本没意识到话语当中的过火,他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委屈,宽阔如山丘的肩膀塌陷着,长眉拧紧,面容脆弱又难堪,悲伤的情绪几乎要蔓延到小满身上。
“所以小满哥哥从来都没有认真考虑过我的感情,一直都认为我的告白只是小孩子过家家,把我的喜欢当做是一种孩童间的嬉闹,才会这样,这样对我。”
“哪样,哪样对你了。”
小满的手指都在颤抖着,羞赧夹杂着茫然无措,他第一次面对这样的情境,没有人教过他要如何表达对另一个人的深爱,顾矜芒的这些话都超出了他的认知,像是将他架在了烧得很旺的火焰上,令他忍不住就要逃。
可顾矜芒不让他逃,野兽一般的眼睛将他钉死在沙发上,不敢动弹,小满的视野被占领,高大的男孩身体像坚硬的石块,手臂是不可撼动的囚笼,他落在其中似是被捕捉的鸟雀,只能无助彷徨地摇头,颤抖的声线都不像自己的。
“我,我没有那个意思。”
“妈妈,妈妈并不是我躲避你的幌子。”
他怯怯地抬眸,杏仁般的眼睛有一点水色,努力地伸长了胳膊,用指尖去触碰身上人的脸,尽量抚平他抿直的唇角,说话如蚊子般小声,“到时候分两个帐篷就好了。”
“到时候可以等妈妈睡着了,我们再说这方面的事情,”他说着说着把脸撇过去,耳垂红得如滴血,“这样就不会被发现了。”
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就算是傻子也知道身.下害羞的少年是什么意思。
可顾矜芒是个极其恶劣的性子,他抿直的嘴唇掀起,盛放的笑容如馥丽的蔷薇,哪壶不开偏偏要提起,“哦?那样不就跟偷.情一样了?”
坏得很。
小满被困在他臂膀中的一亩三分地,怒视回来的时候,绯红的面容沾上薄怒,整张脸都活.色生香起来,咬着下嘴唇,无力地劝阻道,“顾小芒,你不要胡说。”
“偷.情是在各自有伴侣的情况下,我和你,根本就不是那样的。”
他是个小呆子,不觉顾矜芒是在刻意地戏弄他,还认真地解释了一番,推着顾矜芒硬.邦邦的胸膛,让他起来,“你起来,你这样我都无法呼吸了。”
稀薄的空气,昏暗的光线,让他的脑袋也无法|正常思考了。
顾矜芒深深地看了他好几眼,从酡粉的脸颊到唇珠的颤抖,又到鼻尖的小痣,幽暗的目光,像饥饿的兽类对猎物的巡视,他将身体挪开,就见到重获自由的少年将手放在心脏处,轻轻地安抚。
原来心跳失衡的人从来都不只有他一个。
暧.昧的情绪随着顾矜芒的体温离去而骤降,顾矜芒的每次靠近,都会给自己造成陌生的眩晕感,为此,小满还偷偷地上网查过,理论上的解释是当喜欢的人靠近时,体内会分泌令人愉悦的多巴胺,但分泌过多就会让人昏昏欲睡。
分泌过多的多巴胺同时也意味着他对顾矜芒情感上的过分沉溺,小满喜欢也害怕这样的感觉,生怕一不小心受到多巴胺的蛊惑,就会做出什么离经叛道的事来,他拍了拍自己的脸,试图让脸上的温度降下来,呆滞的神情看着有点傻。
顾矜芒一碰上他这副样子,手就闲不住,去捏他的脸颊,使劲揉了揉,恶声恶气的,“总是把我放在最后。”
“森莫?最后?”少年漂亮的脸被揉得变了形,白软的颊肉都陷在男人的指缝里,“森莫一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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