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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于种种考虑，柳山没说苏韵文有病的事，只说他们经济差距太大，但明明小时候也用他的吃他的，现在却不自在。
他们一边闲聊，咨询师拿出几张纸，让柳山看着上面的题目涂涂画画。
咨询师名叫谢和苏，他看柳山这样健谈，实在不像病得厉害的样子，再加上聊天过程中得知的一些信息，他有一双敬职敬责，善解人意的父母，已经好过太多人了。所以其实主要的问题还是集中在他这位“男朋友”身上。
越聊越不对劲，她收过柳山填完的量表看了看，结束了这次谈话，但他叫住柳山：“我知道你男朋友在外面等你，可以让他进来一下吗，我想和他单独聊聊。”
柳山点点头，“我问他一下。”
过了一会儿苏韵文进来，谢和苏眯了眯眼，这两人的气场完全不一样，来人英俊冷漠，浑身有一股阴鸷气息。他没对苏韵文嘘寒问暖，也没直接问他的事，一边和他说明柳山的情况，一边套他的话。
“其实在你们经济基础相差这么多的情况下，况且，他还是个不独立的学生，你给他太多，他其实自尊心上过不去的。”
“我不太理解。我们是爱人，是家人，我的都是他的，他有什么自尊心呢？”
这话听起来像反讽，但谢和苏听出了苏韵文真挚的疑问，他算是知道这两人问题出在哪了，眼前这人高高在上久了，根本不去理解一些社交运行基础的风俗人情。
“不是这样算的，每个人在世界上都是独立的个体，就算是家人、伴侣彼此都需要独立的空间。”
“我和他不会分开。”
谢和苏点点头，没反驳他。苏韵文的症状太典型，她心里有了成算。接着她撕了一张纸，顺带又拿了几张量表递给苏韵文，说道：“麻烦你写下昨天发生的10件高兴的小事，是小事哦，就是吃到好吃的，看到路上的小狗野花这种小事，不是签合同做项目那种，还有后面的表也麻烦填一填。”
接过他的纸，苏韵文先沉思了会儿，然后边写边停顿，花了二十分钟，期间谢和苏装作看电脑，一边悄悄观察他。
等苏韵文写完了，她拿起来一看，脸上还是保持和蔼温柔的微笑，最后她开口道：“柳山还在读书。加上学校，家庭还有和你一起的压力，他是有些轻微抑郁，但都属正常的，可控的范围，但是——”
听到她说柳山和自己压力，苏韵文微微皱眉。
“但是综合判断，其实你的问题是比他严重得多，典型的分离焦虑，还有严重的cptsd（复杂型创伤后应激障碍）”
苏韵文听完没有什么反应，过了一会儿，他才开口：“他没有告诉你，我有病吗？”
谢和苏一愣，摇头道：“确实没有。”
苏韵文自嘲笑笑，心想这推荐的医生确实挺靠谱，和柳山聊一会儿就知道他有病了。
情况忽然有些棘手，她眨眨眼：“柳山他，其实正处于青春期发展中，有一些压力很正常，不管是家长还是恋爱对象，这时候千万不要过度反应，况且、他其实最大的问题还是在你身上，只有你好了，你们的关系才能继续下去。柳山他可以半个月来一次，毕竟这问题可大可小，而且亲人亡故对心理打击也会很大，我会持续和他聊天观测，你……能问问你大概多久见一次你的咨询师吗？”
“他给我送药的时候。”
“你……反正我建议是首先你需要健康，然后你们的关系才能健康……”
苏韵文沉默，说了句“我知道了。待会让人把我的病历转给你。”说完他转身出门了，见他出来柳山匆匆忙忙迎过来，问他：“好了吗，怎么这么久？”
紧张的肌肉一放松，苏韵文回他温柔的微笑“她问了问我的情况。没事，以后我陪你一起来好不好。”
柳山点点头，也不多说什么。
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谢和苏抽出苏韵文刚刚写着“10件快乐小事”的那张纸，她摇了摇头，觉得这真不好办。
另一边柳山坐上车，苏韵文突然问他：“小山，我是不是从来没对你说过，我爱你。”
突如其来的告白让柳山有些懵，还有些羞涩，他小声回他：“说了的……”
“什么时候？”
“床上、做的时候……”
坐在驾驶座的男人一叹气，他抬头，直勾勾盯着柳山，漂亮的眼睛闪出雀跃和希冀，柳山听见他说：“小山，我们结婚吧。”
柳山一脸震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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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角
第81章 想要什么
听见突如其来的求婚，柳山不可谓不震惊，他还在想苏韵文哪根筋搭错了，那边苏韵文没看见他反应一样，还在事无巨细安排：“我们的婚礼不用太大，你的同学朋友，还有叔叔阿姨，我的一些家人，小山你还没见过我父亲吧，结婚的话还是两家先吃个饭比较好。你喜欢哪种婚礼，中式西式？草坪还是游轮，游轮的话可能还得订一艘客轮大小的……”
“苏韵文！”忍无可忍柳山叫停他的说梦。
“怎么了？你不喜欢吗？”
“你是不是……？我连十八都还没满！”
“满十八就可以结婚了吗？那今年4月份就是你的生日。”
柳山无言以对，“什么跟什么，就算满十八，高中还没毕业。况且，两个男的上哪儿去结婚啊？”
“结婚和上学不冲突啊，去国外结，美国，英国，好多地方都可以。”
“苏韵文你是不是有病！”
对未来畅想的微笑僵在脸上，苏韵文眼皮垂下去，盖住眼睛里细碎的光。
“对不起，小山。对不起。”
“不是对不起，我们在一起，满打满算有半年吗，我们互相的家庭，彼此了解吗，就算真的要结婚，哪有像你这样的，什么都不管不顾……”
“可是我们已经认识快十年了……”
“那只是我们认识而已，还有你这种身份，你家里人同意？我还等着有天你妈来找我，说给我五百万离开你。”
“不会的，不会的。他们不会这样，我家里，你知道的，他们从小不太管我，舅舅已经知道我们的事，他没说什么。如果你想要得到我家里人的祝福，我会争取他们的支持。如果你需要钱，我有很多钱。对不起小山，她说你缺乏安全感，我的钱也好，什么也好，你都可以拿去，除了这些，我能想到的办法只有结婚，但你好像不喜欢……小山，只要关于你，我很不聪明，好像我做什么都是错的。可不可以你告诉我，你想要的是什么？”苏韵文说完这一大段剖白，像卸下了什么，靠在后背上盯着外面来来往往的行人。
他眼里尽是茫然，他在认真思索他和柳山的未来。他们同居半年之久，几乎从不吵架，苏韵文秉承“柳山为上”的原则，什么都给他，遇事便妥协，好像什么都不在乎，只要柳山陪在他身边。但他知道，柳山越来越不开心。
苏韵文平直的社交思维用在商场和学校似乎还能完美糊弄过去，留下个彬彬有礼的好名声，但是面对柳山，面对最重要的爱人，他上下求索，细心揣摩，柳山不贪婪他的金钱，也不需要他的权力，好像浑身上下，只有这一副皮囊倒还顺眼。可如果没有这幅皮囊和财权，他苏韵文就是一个无聊透顶，痴傻蠢笨的爱人，因此他只知道拿社会评价系统里最好的东西去向他求爱，可柳山不喜欢，他到底应该怎么办呢。
看着苏韵文迷茫的样子，柳山呆愣在原地。他这时候才知道原来苏韵文是有考虑的他们的未来，没有什么结婚对象，他也不是什么所谓的小情人。他只是随心所欲惯了，觉得没有必要说。可是苏韵文问他，柳山，你想要什么。柳山自己也不知道。
如果没有遇见苏韵文，他现在应该是想努力读书，将来努力挣钱，让爸爸妈妈过上好日子。但如果真的和苏韵文在一起，好像这些梦想就已经实现了，于是他忽然缺失了人生的目标，不知道前路几何。
可是如果继续用苏韵文的钱，他的亏欠感越来越强；如果不用这钱，家庭和学校又会把他压得喘不过气来。苏韵文说的没错啊，他们是爱人，结婚后就是家人，苏韵文的钱他们十辈子也花不完，举手之劳的事，有什么理由不用呢？可柳山为什么觉得这么痛苦呢。
他在脑子里想了又想，实在不知道有什么出路，只能摇摇头，喃喃道：“我不知道，苏韵文，我不知道……”
听了这种回答，苏韵文收拾好表情，打火挂挡，说：“那我们先回家吧。”
黑色轿车沉默奔驰在无人的大道上。车里的两人各有各的思考。
后来的一些时候，苏韵文往往回想起这一刻，也许分歧和裂缝其实是从这里开始的，可惜他不能逆转时空。他只需要再多一点点成熟，多一点时间去学习，就知道柳山要的，不过是属于一个独立青年的自尊罢了，他需要自己的成长，独属于自己的成就，而不是依附于哪一个人。
他太年轻，太需要梦想支撑璀璨光明的未来。可惜那个时候的苏韵文，年少无知，以为荣华富贵是人心所向，裕裕奢靡是生活终点；他以为他的努力是为了让柳山过上最好的生活，却不明白明珠蒙尘只会让人郁郁寡欢。
如果那一天和柳山坐在一起的是几年后的苏韵文，会不会就有不同结果。他可以成熟强大到帮柳山造梦，圆梦，控制好挫折和喜悦，把握他人生路上每一份痛苦的阈值。让他的生命，就像电影一样美好，让他一辈子天真快乐，遨游于他亲手打造的乌托邦里。
……
得知柳山家里的事，苏韵文第二天就去拜访了他的家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总之二人不再明着反对。只是看柳山的目光时常带了些哀愁，柳山便偏过头，不敢去看。
当时苏韵文谈完出来后，柳山便冲上去翻看他的衣服，把柳国明气得吹胡子瞪眼。他想，柳山小时候难道自己经常打他吗，在他眼里，自己就是这样暴力的人吗？
国人的餐桌好像自带魔力，无论多大仇怨的人，在一起坐着吃顿饭，便能“一饭解千愁”。
为了表示他这边的诚意，苏韵文也带了何浦毅，两家人这就算真正互相认识了。双方都是礼貌的社会人，大家你来我往，总不至于让话掉在地上。
一顿饭吃到最后，苏韵文又提起了结婚的事，余下几人都面色各异，只有江晓珊干笑两声，说：“小山还太小，学业事业都还没个着落，这结婚的事，之后再说吧。”
柳山插科打诨几句，这个话题就被轻轻揭过。但柳山心里始终埋下些疑惑，苏韵文不止一次两次跟他说结婚的事，为什么这么急呢？
事实证明苏韵文除了结婚急，因为之前提到的安全感问题，他迫不及待要向所有人出柜，要把柳山摆在台面上，让所有亲朋好友观瞻欣赏。
学校人多眼杂，况且苏韵文还跟名导做项目，不敢冒险，他的名声倒没什么，就怕柳山听到些风言风语。
听见苏韵文打算带自己去公司出柜，吓得柳山连连摆手。他说毕竟自己还卡在18岁，突然带个小男孩过去，怕别人知道以为你是个什么品种的变态。
于是最后折中了下，还是把他带去公司，就当认认路。苏韵文环着柳山的腰，把头搁在他肩上，闷闷地说：“如果我在公司看见你，一定会很开心的。”柳山抬手抚上他的脸，感受鬓发的柔软，点点头答应了。
第82章 逛街
这好像是柳山第一次去苏韵文的公司，他坐在副驾上，看着汽车一直往市中心开，有些小兴奋。
路上越发拥堵，此起彼伏的鸣笛声让一大早上班的人心生烦躁，一路吵吵嚷嚷，柳山按下一半车窗，好奇地东张西望。
上学似乎也是这样，一群人打打闹闹，但他总感觉有些不一样的。市中心已经算高楼林立，再往金融商业区走，全是密密麻麻数不清的通天建筑。一个人站在下面，被密不透风的蓝色玻璃压住，抬头望去只有一方方小巧的天空，楼房好像都要倾倒下来，压得人透不过气。
但他还看见一些熟悉的logo，一些他们日常使用的软件就高挂在楼顶上，对每个路过的行人微笑。
这些楼高高低低，但还是有最高的几幢。苏韵文将车驶进其中之一，柳山全程张着嘴，不可置信。
“这，一栋都是你的公司？”柳山望望天，又望望苏韵文。
听了柳山的话，苏韵文不禁莞尔一笑：“还不是。”他一边打方向盘，往地下停车场开去，在副驾的抽屉摸出一张工牌递给柳山。
接过那张工牌柳山翻来覆去看了好几次，上面印着公司全称：立讯集团。
到了地下停车场，一看时间已经过了三十分钟。柳山忽然想起当初苏韵文让自己搬去和他一起住，恐怕根本不是那栋房子，一定是为了迁就他，找了在学校附近的房子。
他们停好车，柳山跟着苏韵文去直梯刷卡，28楼。虽然在外面望着这楼小巧，但实际进去才知道一整层也有那么多人。
来来往往的人都跟苏韵文打招呼，叫他“小苏总”，柳山跟在后面，有些羞怯。
在外面看以为这一个平层都是这样拉通的工位，没想到苏韵文带他左转右转，大隔间里面有小隔间，办公室里面还有办公室。
见他们进来，一群和苏韵文相熟的人都主动上来打招呼，“终于舍得带你弟出来啦，一天天捂得跟个宝贝一样。”
这会儿刚好遇上助理过来送晨间咖啡，看见多了个人顺手把自己的那一杯递给柳山。苏韵文婉拒了她，把自己的那杯黑咖递给柳山吸。
“小山，这几位分别是胡叔叔，小明姐，小蕊姐，都是当初跟着我一起的。是同事，也是朋友。”
“为什么他们都是姐姐，我是叔叔？！”胡柴骏不可置信，一张嘴只看得见络腮胡动了动。
“你先把内胡子剃了再说话。”
柳山刚好把那口黑咖啡咽下去，他第一次喝这种不加糖不加奶的黑咖，还是热的，一口下去苦得钻心，还要像小时候跟爸妈出门遇见亲戚打招呼一样，挨个问好。
他龇牙咧嘴，一边跟这些哥哥姐姐打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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