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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城不难，只是苦了城中之人。
廉汇叹了一声，低声念诵，只见天边云气汇聚，周围草木生发。这样的异象自然是惹得城卫队的注意，他们高声叫着，启动了城防大阵。
廉汇看一眼那防护罩，就转头对弟子笑道：“你看看，这城防如何？”
弟子看一眼，只觉得眼花缭乱：“弟子实在是不能冲破。”
廉汇哈哈一笑：“凡举阵法，自然都有破绽。”当然了，还是因为有人送了他一张阵图，他心中大定，胸有成竹，“这样的阵，我一下就可破。”
他念动咒文，四周藤蔓枯败，散出死气，死气沉沉，大阵动摇一瞬，竟是没有再动。
廉汇一僵，他脸上浮现出恼火之色，又加重了力气，总算是将大阵破碎。他心中有气，看着不远处的那座城市，一挥手间，死气漫溢在城中，不多时就传来了惨叫声。
廉汇行到大城上空，周围埋伏的散修们早就冲了进去与内里战做一团。更有许多人拿同伴做饵，朝着点星阁的方向而去。廉汇哼了一声，大袖一卷，将点星阁中的一切物资尽数卷走，头也不会，这便去了。
不久之后，雍联新城被屠城的消息传遍九州大陆，象征着九州人族内战的开端。
而在远处的城中，任哲明低头，在他的面前，雅淳真人叹了一声：“他们还是走到了这一步。屠城……”
雅淳真人摇了摇头。
任哲明不说话，这一次，是不敢说话。雍联新城的内部城防，护城法阵等消息诚然是长琴透出消息，但这消息不被点星阁知晓，却是出自雅淳真人的手笔。任哲明猜测雅淳真人应是在点星阁中任职颇高，因而才有这份能力。
当初那个与人为善，从不与人红脸的雅淳真人，到底还是不一样了。
而她变成如今这般模样，她的兄弟，师长，甚至是他，都有一份功劳。一时之间，任哲明心中百感交集，甚至不知该作何敢想，只是隐隐有几分悔意。
只是她不愿让点星阁人知晓，也是为了护住点星阁中的一些人吧。眼下脏事都让她做了，这份因果也无形之中被雅淳真人背了，只是不知道她想要护住的人是谁。
这么一想，任哲明也颇有几分眼酸起来。
雅淳真人起身，她看着任哲明，笑了一声：“哲明，我的这些事，也只你知晓了。师尊并不如其他人眼中所见那般，你会不会觉得跟错了人？”
任哲明一愣，急忙道：“这是万万没有的。师尊肯将这样的心思坦诚于我，也肯将这样的大事交托于我，实在是信任徒儿的象征。”
雅淳真人笑道：“你知晓我的苦心就好。”
说着，她重新看向造化印的直播。仙盟的打击如雷霆一击，是新生的点星阁上的雷霆风雨，可是幼苗只有经历风雨才会茁壮成长。
雅淳真人低头看着人的直播。
三日的屠城因点星阁的反应迅速，不到一日就已经被扑灭，现在直播中的是城中的惨状，短短半日光景，也足够那些丧心病狂的修士们做出惨绝人寰的事情来。他们心心念念的点星阁中珍藏，被大能卷走泰半，自己能抢到的并没有太多。
愤恨之下，他们只能将愤怒发泄到其他人身上。
“这是何等惨事！实是想象不到，这世间还有修士对同族做出，做出这样的事情！！”
地面被厚重的鲜血覆盖，鞋履行走时，都能感觉到粘粘。这已经不是杀戮，而是单纯的发泄了。
雅淳真人叹息一声，只是眼底深处并没有太多的触动：“世间惨事，哪里只有一处呢，只不过以往并没有造化印展示出来罢了。”
那些凡人，做得出屠城，以杀人为乐。由凡人而来的修士，自然也是如此。
“一群畜生！！！”
储真大声道，随着她的声音，灵气激荡起来，将一旁的杯盏扫落在地，发出了乒铃乓啷的声响来。师映阳按住了储真的手，她看着储真，声音沉静：“莫要动气，为畜生动气，是不值得的。”
储真看着师映阳，目光含泪，她的身子都在微微颤抖。她不是不理解战争，虽然她不喜欢，但是每人都有自己的正义和立场，她能明白这种无可奈何。
但眼下的这种场景并不是这样的。
“他们……他们是发泄！！是，是一群畜生！！”
储真眼睛红了，这是个修真的世界，可也是仙凡杂居的世界。甚至可以说，若不是因为魔界的原因，人界其实本不该有这么多修士的。因而仙凡混居是大多数城市的常见情况。虽然随着时间流逝，城中往往也分割出了仙凡的区域，可那也是有凡人的。
而今雍联新城之中，修士逃出泰半，留下的都是凡人，而这些凡人的鲜血则铺就了整座城市。
“为什么！为什么啊！！”
师映阳暗叹一声。人魔大战时，她虽然年幼，却也经历过那样的惨状的。而储真则不同，当初神识之中匆匆见闻，师映阳也知道她出身平凡，但那个世界比起修真界来说，却是平和很多，甚至连大型的猛兽都不曾有，更不要说这样的惨事了。
师映阳拢住了储真，轻轻地拍打着她的后背，低声道：“攻城修士，目标明确，是为了点星阁中的货物。”
储真闭了闭眼，点星阁她付出了很多，又得益于修行者的好记忆，储真记得点星阁的各个布局，她拧着眉头，细想了一会儿，说道：“那里是点星阁的货物集散地，东西不少。”
师映阳道：“你放心……”
“有内鬼。”储真捏住了师映阳的手臂，“东西不如人重要，事后清点就是。”
师映阳一顿，将对于货物的清点损失安慰都收了回去。她知道自己的小妻子惯来喜欢银财，原本以为储真会先清算财物损失，因而得了消息后，她就让人先清算出来。却不想储真全不想这些，一心一意的全在人身上。
师映阳虽有意外，却又有不意外之感。若不是储真本性就是如此，她又如何会为了魔界的一众人禅精竭虑呢？
“都说危难之际方见人心，你这小财迷心中却如晶莹剔透如同琉璃。”
师映阳道，储真一愣，又叹了口气：“虽然你这么说，可我也不是很高兴。”
师映阳应道：“我知道。”
储真抿了抿唇：“不是说你不好的意思。”
师映阳又道：“我知道。不过我会让你高兴的。”
储真狐疑地看着师映阳：“我要如何高兴？”
师映阳则道：“血债血偿。”
储真一愣，师映阳揉了揉储真的头发，眼中闪动着暗沉的光芒：“战争的事，你不太懂，就不要管了……之后的伤亡抚恤可能还得多劳烦你呢。”
储真迟疑地点头，靠在了师映阳的胸口。女子柔软的身躯平静柔顺，温暖的体温将她满心的不平熨帖，却又从中升起了一点的不安来。
她抬起头，对上了师映阳的眼：“师映阳，你不会上战场吧？”
师映阳笑了笑：“眼下还轮不到我……我是魔族，自然不会现在就上场。”
储真抓住了师映阳的衣襟，有些不安：“可是，娘亲她们，或是，或者师叔她们上战场，万一有个好歹。”
储真与旁的见惯生死的修真人并不相同，她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难免心中不安。师映阳搂住储真，将她往怀中再紧了紧，低声道：“莫要担忧……若是实在担忧，也可为她们准备些东西。”
储真一下子跳起来：“说得对！此前我就让研究院研究的护甲，我去催催看。若是做不出来，我就让他们加班卷死！”
“……”师映阳无奈地笑了一声：“说好的绝不加班呢？”
远远地传来储真的声音：“那就加钱！！！”
师映阳颇为无奈，摇了摇头，随即又目光冷下来，她看着自己的造化印，神色阴沉。
作者有话说：
雅淳真人：终于轮到我出场了吗？
师映阳：且慢。等我先哄好媳妇儿。
雅淳真人：……唉，我也很想闻先。
闻先：……呜呜呜，我好忙，签字签到手抽筋。
第189章 两人
储真睁开眼睛, 造化印那头传来景平喋喋不休的声音。
“你可不知晓，我师尊都要烦死我了，幸好打仗了, 否则的话, 我怕是要被他抓住嫁给魔族了。”
储真沉默片刻，说道：“那看来下一任魔族不能是男的，我怕你看不上。”
景平沉默片刻, 方道：“我喜欢男的。”
储真哦了一个千回百转来, 笑道：“原来如此，也是，魔界之中身材壮硕，孔武有力的不少，我们定会好好挑选的。”
景平又是沉默，许久方道：“我可真是谢谢你了啊。”
储真应了一声：“不必担忧，连云干活干得如何了？”
景平顿时一叹, 说道：“他的头发大把大把的掉。你说说, 你说说, 你们绝山，与魔尊搅合在一块。诸万书院, 好家伙, 万掌院亲自上阵，与魔尊搅合在一起。怎地轮到了我们剑宗，不是要去打战走在前线, 就是在后方掉毛发呢？”
储真讪讪道：“那我让人多种些何首乌好了……那个防脱发……还，还黑发呢。”
储真想起自己那个时代, 程序员们很多二十多岁, 年纪轻轻就少白头了。她再想想连云那样子, 觉得，嗯……这个时代的程序员，恐怕都差不多。
景平摆了摆手，又想起来储真看不见，这才道：“没事，剑宗之人以逆境磨砺自身，就让连云多多磨砺一下吧，待到他突破了，挨上几道天雷，说不定头发就回来了。对了，我最近也要去上战场了。”
储真闻言，静默下来，许久方道：“景平啊……你……不怕吗？”
景平啊？了一声后，沉思半晌，陡然明白过来储真到底说的是什么。她挠挠头，其实她的年岁和储真比起来，是大了许多。她经历得多，但是这些年储真在旁的事务上定夺，进退有度，也并未让景平有多少代沟。
反倒是很多事，景平也不懂，但储真懂。景平在心中对储真反是多出几分敬重。
而今陡然听闻储真说话，宛如剑宗之中新进门的小弟子一般，景平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储真还是个孩子。
景平心中顿时升起几分难言。
“我经历过大小战事，自然是不怕了。日后……”
日后你若是经历得多了，那自然就……
可是景平却说不出这句话来，她一直都在魔界。若说一国气象显示出治理者的理念，那么魔界就全然体现了储真的理念。
法器皆为自卫而非扩张，以民为本，兼容并蓄，天下为公。
这就是储真的治理理念，仿佛是从一个从未有过战争的世界过来的。根本就不似这个世界的理念，景平虽不喜管理，却也是知道一些的。凡人国度也好，宗门也好，都是一级一级，泾渭鲜明，极力地供给着最上层，再由最上层提供庇护。
在看到魔界之前，景平从未觉得这里面有什么问题。
景平顿了顿，方道：“以前，也是怕的。可是有的时候，怕也没有用，遇到了除了迎难而上，也别无他法。”
储真叹了口气，低声道：“这个世道，好艰难。”
她说的是世道，其实说的是世界。倒是景平笑了一声：“什么世道，弱肉强食，天道如此。”
“人类演化亿万年，好容易成了恐怖直立猿，位居食物链顶端，就是为了依然如同禽兽行事的吗？”储真摇了摇头，“天道必然不是如此。”
景平虽不懂储真所说的那些话，但是多少也听出最重要的那句，天道不会如此。若是旁人说出这样的话，或许景平会不屑一顾，甚至会奚落对方。但储真说出这些话来，景平却想要去试着相信。这或许是因为，储真所做的一切，都在朝着这个方向努力着。
和景平最开始那近乎是赌气一样的想法不同，也和绝山的其他人的想法都不一样。景平就突然明白过来，为何师映阳会为储真而着迷了。
因为储真将一副她们从未见过的，美好得近乎于梦幻般的画卷展现在她们的眼前。景平无法不为之心动，也无法不去跟随。
只是可惜，是师映阳先发现了蒙尘的珠玉。
景平静默片刻，这才笑了一声，说道：“对了，你家师映阳呢？”
说到师映阳，储真的脸上就浮现出了笑容来：“她最近好像很忙的样子。”
景平闻言，笑：“我看你也忙得很，把我的师弟给折磨得不成人形。”
储真啊哈哈地干笑几声，又低咳了一声：“如今我们兵力不足，是要想一点办法的。”
魔界的兵力不能放到台面上来，能利用的，无非是此前点星阁在九州大陆上的积累，武器和散修们。但如今散修其实还没有培养起来，点星阁并不打算如同仙盟和合欢宗那般，把散修们当做炮灰一般地使用。
想到过往惨状，储真也叹了一声：“战争……真的是很残酷的。”
景平摇了摇头：“是啊，不过还好我们的士气还算不错。”
此前雍联新城一战，并没有如同仙盟预料的那般打击了对方的士气，反倒让所有的人都义愤填膺起来。而后点星阁反应迅速，对死伤者的抚恤到位，两厢对比下来，更让所有人的心中偏向了点星阁。
特别是在穆寻出手，直接占据接管了仙盟下的一座新城后。这份士气简直昂扬到了极致。在点星阁所掌管的新城之中，无论是凡人还是散修，都隐隐有将自己当做点星阁的人的趋势。若是从学宫里出来的那些人，那便更是“根红苗正”，让他们的底气都充足很多。
更不必说，穆寻抢下头功后的那座新城之中，接管维修，井井有条，分毫不取。与此前仙盟制造的惨状宛如对照组一样强烈。
而这些事情，又经由造化印发酵壮大。如今有了造化印，消息的封锁就成了极大的难题，但这些真实的场景由极快地传播出去，让所有人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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