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喜欢养幼崽。”不夜侯和他对视,一字一句,特别认真的模样,“你要活着。”
帝屋半真半假地抱怨:“您怎么还带强迫树的?”
那双眼睛里不知从何而来的深重执拗,看得帝屋生出了强烈的担忧,不夜侯的认知似乎有些扭曲,他好像在某些方面有极强烈的保护欲,这或许与他曾经漫长的经历有关,可问题是,没谁能查到他完整的过去,他们只能从蛛丝马迹里推测出不够准确的轮廓。
在帝屋担忧时,他忽然听到令他毛骨悚然的疑问———
“妖族消失的那些族长,都在草木族的禁地里,对吗?”
虞荼在放开能量去救治帝屋时,感知提升到了一种几乎不可能存在的敏锐程度,他感觉禁地里隐隐有许多不同于草木族的灵力,甚至脑海里与小灰之间的契约,都有了一丝似有若无的细微联系。
———那么多非同族在禁地里,帝屋不可能不知情。
帝屋:“……”
他咬牙切齿:“邝冕那个王八蛋到底和您说了多少东西?!”
拆八块干嘛?拆八十块算了!
虞荼:“他没说。”都是我自己猜出来的。
可他这句话还没说完,眼前的一切就在变色———治疗帝屋的消耗太大,不夜侯这具由能量构筑的躯体暂时撑不住了。
他在帝屋眼前像阵烟似的散去了。
帝屋的心跳漏了一拍,他紧急沟通禁地那边,以确定不夜侯是否闯入了禁地———能一言不合给他治疗,帝屋也怕他一言不合就往那边跑啊!
打又打不赢,拦又拦不住,是真的很伤脑筋!
万幸的是,禁地反馈回来的结果是没有。
帝屋松了一口气,但很快又提起了心———问完问题后冷冰冰地丢下个回答就玩消失,不夜侯前辈该不会是生气了吧?
帝屋摸出自己的手机想给虞荼打个电话侧敲旁击一下,但还没解锁呢,就听到帝休平静的语调———
“族长,先给我解释了再去忙吧。”
帝屋的表情瞬间僵在了脸上,他转过头,看到山坡的最顶上,帝休抱臂站在那里,月光投射在他脸上,半明半暗,莫名的压迫感。
“计划是什么?”
“只允许你通行的禁地里,为什么会有妖族的族长?”
帝屋:“……”
治疗时实在痛的要命,疼劲缓过后又光注意不夜侯前辈了,他竟然忘了帝休还在附近一直没离开。
完蛋。
决定了,他要把邝冕拆成一百零八块!
*
紧闭门户的茶馆里,柜台后的躺椅上,渐渐出现由虚到实的影子。
虞荼在茶馆里睁开了眼睛。
如果不是治疗族长消耗巨大,他是有心去禁地那边一探究竟的,这种秘密已经揭开一半但又不能继续的感觉,委实太过痛苦。
帝屋不是傻子,他这样一问,至少短时间内,不夜侯拜访草木族的邀请都不会被通过了。
有点可惜。
下次换本体悄悄去一趟。
虞荼坐直身体,摊开自己左手的掌心,空无一物的掌心渐渐浮起一个黑色的复杂符文———那是他用能量治疗族长时,从族长体内剥离出来的印记。
族长不够资格成为草木之灵,虞荼不知道异处局那边准备用什么办法替他升格,但苍龙那边用的是什么方法,眼下他倒是清楚了。
卷生卷死一年多倒也不是白卷,虞荼虽然不了解这个阵法的全部效果,但他能看出其中一部分主要阵纹的作用:刺激意识发狂,并增添诸多负面效果。
这种刺激一旦被激活,尤其是作用在不稳定的魂魄上,只会让被刺激的魂魄大开杀戒。
族长失去记忆后就变成了棵宅树,如果他狂暴,最先遭殃的就是草木族———草木族里,没有谁的战斗力抵得过族长。
最终只会出现两种可能,要么族长杀光草木族,吸收完草木族所有植物的精魄后原地升格,要么族长杀光所有植物后自主清醒,在最绝望的痛苦里突破。
哪一个可能,都令虞荼愤怒。
他慢慢收拢掌心,修长的手指按在黑色的符文上,这个符文他半懂不懂,但却意外契合他的思路,换句话说,尽管他不太懂,但他知道要怎么拆。
茶馆里除了维持形体所用的能量外,其余的都尽数涌入到符文里,复杂的黑色符文从边缘开始溃散,慢慢地崩溃到核心。
黑色的符文最终散成了无属的灵力,但在他掌心留下了灼烧的伤痕。
第271章
黑色符文彻底碎成灰的时候, 遥远的山腹深处,苍龙若有所感地转过头———他留在那棵树经脉中的印记消失了。
被发现了啊……
他漫不经心地想。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这么简单的道理, 先生却还是和过去一样固执。
他难道还以为他是过去的玉川, 能够力挽狂澜, 将所有人都护在羽翼之下吗?
“重新得来的生命,为什么不好好珍惜?”苍龙展开自己的左手,他的掌心凭空出现了大片灼伤, 那灼伤深极,烧开皮肉生可见骨,血从掌心涌出来,却被灼成诡异的黑色, “明明记忆都丢的差不多了,竟然还记得这个。”
“老东西,你在那自言自语地说什么呢?”苍龙的不远处,宛如薄膜的黑色光芒圈住了一个房间, 头顶奶白耳朵玉色角的谛长卿用尾巴噼噼啪啪敲着地面,幸灾乐祸道, “你的手怎么了?不夜侯打的?”
“不会吧不会吧, 原来某些人也会挨打呀~啧啧啧, 看起来被打的好惨哦~”
苍龙:“……”
他开始反省自己是不是确实不会养孩子, 以至于谛长卿长成了这种嚣张跋扈幸灾乐祸的破德行。
“要我说你还不如把我放出去呢。”虽然被关禁闭的地方设施齐全, 但失去了自由, 谛长卿每天都不高兴,“我发誓以后绕着不夜侯走, 行了吧?”
老东西偏心偏的没天理,还讲不通道理, 谛长卿只能委屈自己暂且屈服。
“血脉补全完成后,禁制自然会解开。”苍龙慢慢收拢掌心,久违的疼痛感渐渐传递到他的大脑,“实在不愿意,就自己试着出来。”
谛长卿:“???”
老东西不会以为他真的没试过打碎那层黑光吧?要是能打碎他早跑了,还留这儿和他呛声?
谛长卿愤愤地往黑光上甩了一尾巴,薄膜一样的光纹丝不动。
活的久了不起啊!
他还想讨价还价,却忽然发现黑光外的人不见了。
谛长卿:“……”
他要在心里扎一万遍老东西的小人!
……
离开了关禁闭的地方,苍龙回到了他常常栖身的那片石壁,他不能以人的形态在外停留太久,这段时间早已超出负荷了。
他摊开自己紧握的掌心,那严重的灼伤没有继续扩散,但看起来依旧恐怖,他盯着看了好一会儿,然后发出一声闷笑:
“倒是忘了把这个限制取消。”
过去的记忆在漫长的时光里渐渐变得浅薄腐朽,随意掀开表面那点温情,底下不过是一滩恶臭的烂泥。
既然不愿意顺着他的费心安排躲过这场劫难,那就这样吧。
到了那一天,就算是先生站在他的面前,他也不会心慈手软的。
*
“这就是你研究出的方法?!”
兰云市环城公园桥洞附近,顾鸿影的表情堪称惊悚,他的面前正站着一个老妪,穿得仙风道骨,身上挂着签桶与书籍,一头束起来如雪般的白发配合着沉稳自若的表情,看起来就像厉害的高人———前提是这位“高人”没有发出郝芝芝的声音。
“确定他是否做了什么违法犯罪的事,又不是一时半会能看出来的。”郝芝芝用平静的声音说,“与其假扮找他算命的客人给他送钱,不如直接抢他的生意。”
“咳咳———”郝芝芝将手握成拳凑在嘴边咳了两声,年轻的声音在咳嗽声中慢慢变得苍老,“算命这种事,我略知一二。”
顾鸿影:“……啊?”
他脸上浮现出纠结的神色:“命可以乱算吗?”
“要相信科学!”埃里克恨铁不成钢,“别一天天的封建迷信!”
郝芝芝意味深长道:“算命某种程度上说,也是一种心理博弈呢。”
她举例道:“比如一个人失恋了一直走不出来,可以告诉她分的这个不是正缘,如果不信,就说的严重点,说分手的那个人克她,不仅克她桃花,克她的福气,更克她的财运———要不了多久,她就自己走出来了。”
顾鸿影:“……”
他匪夷所思:“这样也行?”
虞荼发出了赞同的意见:“行的。”
他没上大学前四处想办法当临时工挣钱,见到过好多路边算命的小摊,大多是小桌板一支,铺上印字过塑的纸,纸上压本翻的卷边的书和一个签桶,算命的人就坐在小桌板后面,背后靠根竹棍,脸上架副墨镜,旁边竖个牌子,写着“天机神算”一类的字。
“你不行,太一惊一乍。”郝芝芝用苍老的声音点评顾鸿影,“等会你和埃里克一起演我的客人,莉莉和荼荼演我的小徒弟。”
埃里克闻言皱起了眉:“为什么我要和顾鸿影一起演客人?我的演技很差吗?”
郝芝芝露出一个慈祥的笑:“一般情况下,小摊上的算命先生不会收外国徒弟,看起来很假,但如果是你来找我算命,就显得我很牛逼。”
埃里克:“……行吧。”
“你们俩现在走远点,别一块儿过来了,最好间隔时间长一些。”郝芝芝挥挥手,“别表现出来我们认识啊。”
顾鸿影埃里克:“……”
郝芝芝说完后带着新鲜出炉的两个“徒弟”大摇大摆的往桥洞底下走,在离那个道人十多米的地方,她指挥着虞荼和殷莉支摊子,在摊子支起来后,她在背后的包里摸了摸,摸出一张叠好的布抖开铺在桌子上,然后将签筒压了上去,接着又变戏法似的撑开“天机神算”的牌子,接着在牌子边摆上自己的收款码。
她这一系列动作做得行云流水,惹得旁边闭眼假寐的道人睁开眼睛看向她的方向:“这位大娘,您干这行多久了?怎么之前没看到过您?”
“我干这行十多年了。”郝芝芝笑眯眯地看向道人,“之前摆摊的地方政府要重新规划,我只能换个地方。环城公园最近有活动,人也多,我打算过来试试水,看看能不能长期做下去。”
见道人的目光落在她桌面的收款码上,郝芝芝把收款码转向他的方向:“总得与时俱进嘛,这位大哥要不要找我算一卦?”
道人:“……”
都是同行,肚子里有几两货都门清,谁要花这个冤枉钱啊!
“这倒是不用了。”他露出一个礼貌的笑直接拒绝,接着又不经意的问,“您干这行还把孙子孙女都带过来啊?”
“什么孙子孙女?”郝芝芝皱眉,“这是我两个徒弟!”
道人张嘴刚想说“这两个徒弟看起来就不像搞这行的”,就听到郝芝芝指着那个表情高冷的女孩发言:“这个是我大徒弟,现在主要在网上给人算塔罗。”
然后又指向旁边看起来有点腼腆的男孩:“这个是我小徒弟,主算六爻,起卦学的还不错。”
道人:“……?”
好家伙,这年头算命的都要学这么多了?内卷的风都卷到这来了?
他感慨:“您还会的挺多。”
要是会的不多,也不敢带两个不同风格的徒弟。
“嗨呀!”郝芝芝摆摆手,和他诉苦道,“这年头钱难挣啊,多学点手艺就能多混点饭吃嘛!”
道人深以为然。
两个人就着“钱难挣”这个话题聊开了,从飞涨的物价聊到摆摊时遇到过的难缠客人,从国家的最新政策聊到现在的城市规划,又从观音灵签聊到五行八卦,郝芝芝明明是在扮演算命先生,但真的看不出一点破绽,至少和她聊天的道人已经完全相信了她确实是干这一行的———不是干这行的不会有这么深刻的体验,如果别有目的地接近他,在他这样东拉西扯下早露馅了。
他们俩有一搭没一搭地唠着嗑,环城公园的活动时间要到了,桥洞底下经过的人也多了起来,不一会儿就有了生意———
一个穿金戴银的大婶坐到了郝芝芝摊前的椅子上:“大师啊,我想请你帮我算算。”
郝芝芝和道人的唠嗑被迫停止。
道人不在意地摆摆手:“你先忙。”
郝芝芝转过头来,目光落到了她脸上:“如果我没猜错,您最近是遇上了烦心事啊。”
“对对对。”穿金戴银的大婶眼前一亮,“大师您怎么知道的!”
因为你“愁”字都快写脸上了。
“我观您的面相,想必出生时年柱劫财,家道中落———”郝芝芝目光落在她的手上,虽然穿金戴银,但她手上全是老茧,衣服也不是什么时兴的款式,看起来穿了好几年,节俭的很,“所以您一开始打拼奋斗,过的节俭辛苦。”
大婶连连点头:“您说的太准了!”
郝芝芝观察着大婶脸上的微表情,再联系她手上那些戒指的款式和无纺布袋上露出的一角纸张:“虽然生活不易,但好在您的子女孝顺,晚年也过得舒服,您现在唯一愁的呀,就是子女的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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